1
“知道……我最后悔的事情是什么吗?”钟仁紧皱着眉头,汗从他的额头上轻轻滑落,勾勒出他好看的脸颊线条。
庆洙被浓烟和呛人的灰尘迷糊了眼睛,他停顿了一下,慢慢的摇头,却看不到钟仁眼里期待的眼神。
“呵呵。”也许庆洙不能理解自己吧,钟仁苦涩的笑笑,想说的话刚到嘴边,却又咽回了肚里。
“谢谢你。”庆洙的嘴角弯成了好看的弧度,他是个不善于表达情感的人,但是在这个时候,千言万语都想说,却只能用一句感谢来表达。他想说出来,因为不说出来他会后悔一辈子,不说出来他怕再也没有机会了。
钟仁的眼睛一酸,泪水被强忍着在他眼眶里打转。从十岁就开始每天形影不离的这个人,如今,却这样真诚的跟他说谢谢。应该是我谢你更多才是,是你教会了我什么是爱呀,傻瓜!钟仁咬了一下嘴唇,迟疑了一下,慢慢凑到庆洙脸前,亲吻了他的嘴角。
庆洙僵住了,感觉心跳像漏跳了一拍。他睁大了眼睛,看着如此近距离的钟仁的脸,他慌乱的不知道该怎么做,下意识的动作,却是莫名生出的念头,伸手整理钟仁乱掉的眉梢。
钟仁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身体上的疼痛和剧烈的心跳逼得他深吸了一口气,胸腔像要炸开了一样疼。
钟仁的意识开始有些模糊,汗水像雨点似的低落下来,他努力挣扎着撑起身上的重物,却好像徒劳一般,那些负担变得更加的沉重,钟仁的眼前一片黑暗,他想张嘴说话,却头一歪昏厥了过去。
庆洙忍着腿部传来的撕裂般的疼痛,努力想撑起钟仁的上身,让他保持顺畅的呼吸。
外面传来了狗吠声和救援队呼喊的声音,庆洙舒了一口气。“谢谢你奋不顾身的保护我。”庆洙揪住衬衣的袖口,拭去钟仁额角的血渍。抬起胳膊钻心的疼,但此时在庆洙眼里,似乎变成了一种上天的恩赐。
“这有人活着!”救援队员大声向外呼喊着,并用钳子剪开车窗框,“放心吧,你们得救了!请保持清醒不要睡过去,我马上给你们送来毯子和氧气!”
“谢谢,请你们一定要先救他!”庆洙有些激动,他忍痛挥舞着手,想让救援队员听到他讲话。
“我们一定会救你们出去的!请放心!”
“先救他吧,他伤到了头,我没关系的……只是腿被压到了。”庆洙配合着救援队员,给钟仁和自己戴上了氧气管,盖上了毯子。庆洙看着钟仁熟睡的脸颊,眼神变得坚定起来。能为钟仁做的,只有这么多了。
“请你,好好的活下去,为了你的梦想。”庆洙一字一字的对钟仁说着,说到梦想的时候,他不禁哽咽了,一滴眼泪从他的眼角滑落。从来没有人见到庆洙哭过,即使再辛苦再委屈,他也强忍着不流一滴眼泪。但这一滴眼泪包含了太多,太多……
2
“你终于醒了!能听见我讲话么?”护士匆忙放下手里的药瓶,用手在庆洙面前挥动着,“你都昏睡了七天了,医生说你已经度过了危险期,我们联系不上你的家人,你家哪里的啊?”这个护士像是个话唠,一直在跟庆洙讲话,好像要让他赶紧回归正常人生活似的。
庆洙脑子懵懵的,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他深吸了一口气,缓了好一会儿才看清了周围的环境。
我这是在医院吗。庆洙努力的想着发生的事情,但是用力一想头就好疼,他不得不放弃,开始查看自己的伤势。左边的胳膊因为肩膀受了重伤被固定在胸前,左腿也因为车祸后被卡住弄断了骨头打上了石膏。刺鼻的消毒味道让他感到窒息,他皱了皱眉头,用唯一还能灵活运动的右手捂住了口鼻。
“你被浓烟灼伤了肺,所以呼吸还比较敏感。”护士见状搭话,并顺手给他戴上了输氧管。
“谢谢。”庆洙礼貌的点头,但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抓住护士的手腕,“请问……钟仁……和别人都还活着么?”
护士顿了顿,面露为难之色,“这个我不太清楚呢,因为是连环车祸,伤员较多,被送往了周围的几家医院呢~统计的数目和名单,怕是警察才知道吧。”护士把庆洙的手放下,帮他盖了被子,“你先不要着急,好好养伤,等有结果了我来告诉你。”
庆洙感激的笑了笑,但内心的焦急并未退却,他闭上眼睛努力平复着心情,却满脑子都是钟仁亲吻他的瞬间。他惊吓得睁开眼睛,脸上像烧红的炉灶一样烫。“到底……怎么回事?”他郁闷的用手掌拍打着胸口,觉得自己很是丢人,内心慌乱得像要死掉一样。
脑子里的记忆被车祸撞成了碎片,他能想起的只有车祸前的事情,而车祸发生时的事情……不断闪现的,只有那让人脸红的画面。
刚刚苏醒的庆洙,还很虚弱,他扶着沉重的脑袋有心去想,但已无力去做。日复一日,昏昏沉沉的他,终于在第三日迎来了前来探望和取证的警察。
二十分钟的谈话,在此刻显得那么的长,庆洙呆滞的坐在床上,丢了魂一样的听着警察平淡的描述。他内心翻涌的,是和钟仁在过去十年里相处的每一个瞬间的快乐和悲伤。每一个眼神,每一段话语,都清晰绵长的回荡在他的脑海里,而这一个小时过去之后,这一切的一切,都变成了针和刺,深深地扎到他的心里,扎到他生命里最柔软的地方。
夜,黑的深沉。庆洙形如枯槁的躺在床上,目光呆滞,像没有生命的雕像,他的眼睛仿佛沙漠中干涸的泉水,曾经的清澈和水灵凝成了一团化不开的雾气。
(8个小时前)
警察简单询问了庆洙的身体状况和取证后,递给他一张照片:“你认得照片上这个人吗?听救援队员说当时你们两个在一起。”
“是的先生,这个是我的朋友。他身体怎么样了?我能去见他么?”庆洙疲惫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欣喜。
“我很抱歉……恐怕不能了。这次车祸有12个人受伤,3人死亡……而死亡名单上,有他一个。”警察摘下帽子,用很遗憾的口吻安慰庆洙,“请你节哀。”
庆洙不可置信的望着警察:“怎么可能?”庆洙情绪变得渐渐激动,“你们一定是搞错了!”
警察示意护士上前扶住庆洙。“我们也很遗憾,他伤到了头部,在去往医院的途中停止了心跳。”
庆洙长大了嘴巴,那些质问的话语,被潮水般袭来的悲伤卷的毫无踪迹,他不知道说什么,因为说什么也都已经是徒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