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al Emotion
谁先爱上的谁，这也许是个迷。
可我知道的是，你曾经的那些怅然若失，都是因我而起。
而我，却是一只长满锋刺的针鼹，连最简单的拥抱，都不敢给你。
懦弱的我们，唯有的缱绊，就是这段简陋的爱情。

Chapter 01
柏油马路在太阳的炙烤下变的软软的，让人仿佛踩在橡皮泥上一样鞋底发黏，整个城市如同一个巨大的蒸锅，人们便在蒸锅里哗啦啦的淌着汗。金钟仁觉得自己随时就要熟了，他躲在梧桐树下一丝可怜的阴凉里，泛着雾气的眼睛望着前方足球场上奔跑夺球的几个大男孩。
在这群不怕晒的足球健将里有个顶着草莓色头发的男生最为显眼，他的右手打着石膏绑着绷带挂在胸前，刘海向上扎起一个小喷泉状，带球过人的动作干净利落。
“钟仁哥，快过来，打个替补吧，艺兴学长好像有点要脱水……”
金钟仁听到球队里室友吴世勋的呼喊先是一怔，之后便唯唯诺诺的跑了过去。他的球技不算好，在场的都是校队和职业足球俱乐部的高手，能让他有足够勇气跑上场的便是那个有致命吸引力的粉红发色的男生，此刻的自己不由自主的想要靠近他。
“鹿学长，这是我室友金钟仁，咱们学校的人气王呐，只是……球技不怎么样，反正只是简单的小对抗比赛，先让他替下艺兴学长吧！”
粉发男生叉着腰，大力的喘着气。听完队友的介绍便上下打量着眼前的金钟仁，棕红色微卷的头发，深深的双眼皮和巧克力般丝滑诱人的皮肤。
“大一的小子?嗯……你认识我？”
“鹿晗学长，大四体育系的文艺部部长，校足球队队长，号称海宁足球俱乐部的‘野生鹿’，有自己的粉丝团……”
“呲！我不是让你说这个。只是我看你有点眼熟，不知道是不是在哪见过……别介意，一个多月前我出了车祸，脑子撞伤了，有些东西记不起来，就怕……”
鹿晗挥了挥手，有些自嘲的露出了笑容，慢慢的满脸像开了花。他深褐色的眸子呈现出一团温柔的火焰，其中还藏匿着些许的不羁。晶莹的汗珠从白皙的额头滚落下来，邪魅性感。
“鹿学长应该是在校表彰大会上见过钟仁吧，不久前他在国际舞蹈比赛中拿了个大奖回来。”
鹿晗听了吴世勋的话，微微的皱起了眉头。什么校表彰大会，什么国际舞蹈比赛，他压根就没听说过，可能那时候他正躺在病床上疗养。对于金钟仁他只是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但直觉告诉自己他们真的是不认识，真的是第一次见面。
“鹿学长，很高兴认识你。其实，我是你的粉丝呢，只是一直没有机会……希望以后可以多和你踢球。”
“没问题，那现在不要废话了，接球！”
鹿晗与生俱来的亲和力是没有任何人可以招架得住的，他的一颦一笑足以抵挡和掩盖一切无形的鄙弃和伤害。表面上看起来，他和每个人都很好，实际上，他的心是死的，不愿走进别人的世界，更害怕别人走进真正的自己。
可是，往往有那么一个人，出现了之后就改变了自己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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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多月前，鹿晗为准备一场友谊赛而忙着训练，可能是天气太热的原因，他只是单纯的跑了几圈就觉得脑袋晕晕的，心口绞闷得透不过气来。训练只能就此作罢，他提起双肩包朝校外的超市走去，这是收到俱乐部奖金的第二天，也许买一盒好烟才是对自己最好的犒劳。鹿晗走着走着想起了一件事，看看手机上明晃晃的日期，突然觉得世界都要炸开了。
从超市出来，鹿晗点了支烟放在嘴边吸进呼出，马路上的车很多，来来往往的在眼前穿梭着，让他莫名的烦躁不安。刚走到马路中央，手机铃声便响了。
“嗯，我是……北郊监狱。你说……什么？这……是怎么回事？”
鹿晗感觉自己一定是失聪了，耳朵嗡嗡作响。大概，他刚刚听到的这件事，足以让他布满茧疤的心脏碎成粉末。顿时他的动作开始慌乱，双脚无法移动半步，原以为没有任何事再能挫伤到自己了，唯独这个真的是一击致命。
啲……啲……砰！
随着一阵尖锐的刹车声，鹿晗的身体轻轻地弹了起来，重重地，摔落在滚烫的路面上，像是一只刚学会跳跃的蛙。虽然是夏天，却像入了冬一样冷得让他的身体不住颤抖。
也许这样死了更好，虽然有遗憾，有疑问，但对于在世间没有寄托的人来说，任何意愿或者追求都毫无意义。
手机不知撞飞到了哪里，鹿晗就这样撒开了手。事实上他本身伤得并不严重，那种垂死的挣扎感都是他自己强加于身上的。眼前的一片模糊中走近了如一束极光的白色人影，鹿晗在混乱中，死死的拽住了眼前人的衣襟，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吐出了最后一句话便晕了过去。
“……把我的手机……给我……”
车祸和事故一样让人措手不及。
鹿晗苏醒过来已经是一个星期之后的事了，坐在他病床边熬成熊猫眼的张艺兴都要乐傻了，不停的左右端详着鹿晗红润的脸。
“鹿晗，鹿晗，你可终于醒了！你知道吗，喜爱你的老师和你粉丝团里的妹子们都要急疯了，天天见到我都要把我给吃了，问我为什么还不把你照顾好……谢天谢地，哥们儿你是醒了，要不我就得陪你一起去当植物人了，好吧！”
“艺兴……我这是在哪……发生了什么？”
“鹿晗，你出了车祸呀，这里是医院！”
“车祸？可是……我怎么没有一点印象……”
鹿晗的头瞬间要裂开了，越是努力去想越是疼痛难忍。他极力的扭动着身子，胳臂捆绑着，身体往下坠，这一切的不适感让他终于相信自己是出了车祸，受了伤。
“不会吧……鹿哈尼，给我搞失忆？！”
张艺兴在心里把肇事者的祖宗十八辈骂个遍，抖了抖肩膀转身跑了出去，叫来了主治医生。医生给鹿晗进行了简单的检查，接着问了他几个问题，又反复仔细的查看了他的脑部CT片。
“鹿晗是吧，初步判断应该是选择性失忆症。因脑部受到撞击后，选择性的遗忘了一些事情。但只要尽量保持心态平和，也是很有可能恢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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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05
L城是个沿海小城镇，四季分明，人口稀少，大概只需要一天的时间便可走遍整座城市。鹿晗背着随身物品下火车的时候脑袋一阵撕疼，那种大脑皮层快要被扯开的感觉一直不间断的延续着。
“出来吧，从下火车时我就知道你跟来了。”
金钟仁戴着棒球帽，帽檐压得低低的，听见鹿晗停在拐角处的召唤，屁颠屁颠地从不远处跟了过去。
“鹿……学长啊，既然这趟浑水我都已经蹚了，就让我陪你走到头吧！”
“浑水？小孩子，我只是想回家，不是去地狱，你干嘛老是这样黏黏糊糊的？”
现在的鹿晗着实有点烦躁，不是因为一个外人插手了自己的私事，而是当他看到这个外人时内心却感到莫名的安稳，这样强烈需要一个人在自己身边的感觉是最可怕的。
鹿晗揉着太阳穴没有再理金钟仁，继续往前走着。金钟仁见鹿晗不说话便认为他默许了，更加的肆无忌惮，伸手一把搂住了鹿晗的肩膀，似乎在向谁宣告自己主权一样。鹿晗微微侧过身子，斜上方45度角的阳光映衬着身旁这个男孩子笑弯的眼角，美好得刺眼。
有些事和人的出现，大概就是命中注定的。缘分叵测，我们无从得知下一刻会发生些什么。
比如车祸，再比如认识金钟仁。
这就像是在你一成不变的房间里吹灭一盏烛火，或是打开一扇门。让你知道，曾经在这个幽闭的世界里错过了太多的张牙舞爪和风花雪月。
他们打听了几个路人，很快就找到了纸条上所写的花园路10号楼，鹿晗直直的盯着眼前这座破旧小楼，最初的陌生感渐渐被熟悉感所吞噬，最后那种熟悉感竟演变成了腻歪厌恶。
踩着吱吱作响的木板楼梯上楼，长长暗暗的楼道里堆满了破旧的废品和杂物。鹿晗停在201室的门口，既慌乱又紧张的从书包里翻找着钥匙链，这是自己的家，却完全忘记了哪把是开门的钥匙，试了一次又一次都不对。
“呦，这不鹿鹿嘛，我还以为哪个小偷在那撬门呢！你好久没回家了呀！”
对面屋的门突然开了，一个中年妇女探出头来，浓黑油亮的卷发，吊带睡衣里包裹着丰满的身体，活像电影中出现的包租婆。
“呃……阿姨，你好啊！”
“阿姨？怎么不叫我美女了？还真有点不适应呢……”
鹿晗有些尴尬，这种情况他已经遇到好几次了，对方好像很了解熟悉自己，但自己却很茫然。他边试着开门，边用手肘戳开了金钟仁，刚要开口对那位邻居说点什么，门突然开了。
“哦，对了鹿鹿，前几天南郊监狱的警察过来找过你，大概……一个多月前吧，他们说联系不上你了，不是你爸出什么事了吧！”
爸爸？监狱？鹿晗一惊手上的钥匙掉落到地上，他面色微变，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顺而转身稳定下情绪。
“哦，谢谢您告诉我，我一会儿就去南郊监狱。”
鹿晗敷衍了一句，捡起钥匙进了屋，金钟仁也连忙跟了上去。屋子小小的，低矮破旧，只有一扇窗，阳光无法尽情的照进来。窗户旁边窄窄的木板床有些潮湿，墙皮早已脱落了，墙上凹凸不平处贴满了卷了边角的奖状。
“很熟悉，却又很陌生，这种感觉你是永远体会不到的。我，原来就是在这种环境下生活着的呀。”
随手打开电视，屏幕全是雪花。鹿晗抬手抓起了摆在电视上的相框，相片里的一群孩子，穿着足球服抱在一起笑的灿烂，只有自己歪着头眯着眼睛不知道在看着什么。
“小孩子，陪我去趟监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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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晗啊，你怎么才来，你爸出事那天我给你拨电话，你讲到一半就没声了，后来找也找不到你，我可担心死了，怕你也出什么事……现在，总算回来了！”
“狱警……大伯，我出了车祸，现在……怎么说呢，就是失忆了。”
老狱警轻拍着鹿晗的手停了下来，吃惊的愣在那里，不知道说什么是好，看着鹿晗闪闪发亮的眼睛，鼻子一阵发酸。
“孩子啊，一定要坚强，无论发生什么事，日子还长，你还这么年轻……你爸他，自杀了，用了最残忍的方式，咬舌自尽。哎，就差三天，三天之后就出狱了啊！”
鹿晗感觉自己像没了呼吸，连心跳都停止了。很多事情都曾在那些失眠的夜里被自己慢慢拆下来拼凑在心里，现在却突然物是人非了，他费劲心思得到的答案竟是如雷轰顶。
“当时尸体在停尸间放着没人认领，我看着心寒啊！我认识你们十年了，你爸刚进来那时你才十四，那么小你就自己一个人过……我也算是看着你长大的，就私自托人帮忙把尸体火化了，没能让你看最后一眼，你不会怪阿伯吧！”
金钟仁靠在墙角，不禁颤抖着，他看向坐在眼前的鹿晗的背影，感觉世界跟他们开了个很大的玩笑。如果这要是场噩梦就好了，梦醒了之后，他还会看到鹿晗转过头对着他笑。
“不怪。只是……他当初是因为什么进来的？”
“你都不记得了？他是杀人啊，自首的，在里面一直表现得很好，减刑到十年了。”
“那他……为什么要自杀，为什么？不是都快出狱了嘛？”
鹿晗失控了，他嗓子仿佛被灼烧了一般变得燥热起来，连磕磕绊绊吐出来的话也嘶哑得连不成句子。
金钟仁见状心头一抖，情不自禁地便一步迈了出去。他伸手想要安抚鹿晗，可是心里纠结一番后又放下了抬起的手臂。他低垂着眼帘，第一次觉得自己是如此无用，在鹿晗最需要依靠的时候他甚至连最简单的安慰都做不到。
“鹿晗啊，我在收拾他行李的时候，在他的枕头下发现了一封信，是写给你的，遗书吧，我给你拿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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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06
“小鹿，原谅老爸的不辞而别，我不想成为你以后生活的负担，所以现在只能选择离开。我知道你一直在找她，也许现在都已经忘了当初非要找到她的理由了吧……无论如何，一切憎恨和不解都该结束了，如果能够做到，就原谅她吧，也是对你自己的宽恕。以后，要更好的去生活，只为自己而活。”
原谅？宽恕？一团团氤氲般的疑问把鹿晗压得无法喘气，他握着信纸的手不停地颤抖着。现在对于他而言，世上再没有比这封信更可怕的东西了，轻描淡写的文字，再平静不过的语气，此刻却像一把锋利的尖刀一下一下戳着自己的大脑和心脏。
“什么原谅……什么宽恕……狱警大伯，你知道吗，我到底要原谅谁，为什么我还要宽恕我自己？嗯？”
“孩子，你冷静一点好吗？你们家的事我不是太了解，你爸这案子过去太久了，隐约记得当初……是件挺不光彩的事，哎！算了吧，孩子啊，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这估计也是你爸最后的心愿了。他的骨灰还在寄存处，当务之急还是让他入土为安吧！”
“谢谢您了，我想……把一切事情弄清楚之后，才能安心的把父亲葬了。所以现在还不是时候，寄存的事先有劳您了！”
鹿晗犹豫片刻，没再问什么，最后起身鞠了个躬，把信放到了衣兜里便转身离开了，金钟仁像是他的影子一样默不作声的也跟这走了出去。
他们就这样一前一后的沿路走着。在这个临海小镇，最常见的就是街边吵杂的小酒馆，还有潮湿多雨的天气。刚刚还闷热的天，现在下起了蒙蒙细雨，路边的沟壑上被雨水溅起一个个水泡。
“鹿学长……下雨了。我们要去哪里？回家吗……”
金钟仁看着前面那个沉默的背影，只好底下头抬起手扫了扫自己的湿发。
“鹿哥，我不会说什么安慰的话，但是你这个样子，我看了难受！”
雨越下越大，金钟仁踱步跟上了鹿晗，随即伸手抓紧了他的胳膊。鹿晗微微有些恍惚失神，清瘦的身体被这么大力的猛然一拽不由自主地向后晃了一下，水滴顺着他柔软的发丝落下，沾染了他长密的睫毛。
“我没事。”
“鹿哥，我这样厚脸皮的缠着你，是想和你共同分担，是想让你可以好好的……”
“和我分担什么？我什么都不记得，什么都不知道！万箭穿心，痛不欲生，也紧紧是我一个人的事。也许你会同情，会嗟叹，但你永远不会清楚我究竟处在何种境地。”
雨水肆意的滴落在鹿晗泛紫的嘴唇上，他口中吐出的每字每句都是那么的波澜不惊，却又好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他转过身平视金钟仁，轻眯着的眼睛里充满了无奈和疑问。
“鹿晗，你别这样！”
金钟仁喊得很大声，伸手把鹿晗往怀里揽，他觉得此时的鹿晗就像个孩子一样，脆弱隐藏在旁人难以接触的角落，他想给他拥抱，让他取暖。
因为被雨水淋得太久，鹿晗冻得缩着脖子，深吸了几口气。半晌，他还是挣脱了金钟仁的怀抱，歪挑着嘴角挤出了一个笑容。
“我真没事。”
“小孩子，我们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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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的晚饭是从楼下超市买来的香肠和泡面，金钟仁匆匆吃了一口，便去洗澡了。鹿晗换了衣服，盘坐在地上，边吃着面边研究着怎样维修那台只闪花的电视机，偶尔会听到从浴室传来金钟仁被雷声吓到的低沉惊呼。
“小哥们儿，你会修电视吗？我想晚上看曼联队的球赛。哎，房子连个电脑都没有，以前我过得还真是好艰苦。”
金钟仁光着上身，擦着头发不解的看着鹿晗，欲言又止。
“你是被打雷吓傻了吗？听不懂我的话？噗……还是你觉得我现在应该像林黛玉一样哭哭啼啼的？”
鹿晗用拳头敲了两下电视机后机盖，又重新安插了线路，但电视机因为受潮怎么也不能正常播放了。最终鹿晗还是放弃了折腾它，起身拿出了被褥铺在了地上，脱了衣服爬上了床，往地上扔了个枕头。
“屋里灯这么暗，又没什么可干的，睡觉吧！你睡地上，床太小了别和我挤了！”
金钟仁乖乖的关了灯，猫进了鹿晗给他铺的被窝里，地板又潮又硬，他辗转反侧睡不着。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只听一阵闷雷，金钟仁条件反射地扭曲了一下脸，轰鸣声刚消退，紧接着又一道蓝色的闪电划破天空，映在白墙壁上。
“鹿哥，你睡了吗？躺这我腰疼，还有……”
“还有害怕打雷是吗？你胆子好小，是不是都不敢看恐怖片？上来吧……”
鹿晗的话音未落金钟仁就已经挤上了床，蜷缩起身子，背靠着鹿晗的背，隐隐约约能感受到鹿晗身上温暖的体温。
“鹿哥，你的头发是软的，皮肤是软的，心也是软的，可你却要装出强硬的样子来，这样会累吧。”
背靠着的鹿晗动了一下，心也惊了一下。有一个人，明明并没有多少相熟，却可以一语道破自己隐藏好的东西。有点可怕，却又有点奇妙。
“车祸后我常常想，是不是知道以前的事越多，可能会越觉得累吧！但是，我又不能逃避过去，做一个连记忆都没有的傻子该多可笑。”
金钟仁翻过身，往鹿晗身边蹭了蹭，把脸安静地埋在了他后颈间的头发里，轻轻的呼吸着，鹿晗的身上散发着一股摄魂的青草香。金钟仁伸手抚在了他的肩膀，顺势拍了两下。
“鹿哥，我们明天去打听一下，会有人知道真相的。”
“嗯，只有找到那个‘她’，我才能安心的把父亲葬了。那现在……你可以……抱抱我吗？”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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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07
天，阴沉沉的。尽管没有太阳，却更闷热难耐。金钟仁翻了个身，感觉被什么压在胸口，沉甸甸得喘不过起来，他挣扎着睁开眼往窗外看，雨虽然停了，天却还是灰蒙蒙的一片，不带半点儿的辅色。昨晚睡在自己身边的人现在早已经没了踪影，只留下被枕了一宿的胳膊阵阵发麻，他起身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钟，指针扫过上午十点。
“天呀，又睡过头了！鹿晗哥？”
金钟仁愣了半天见没人应，便急忙穿好了衣服往外跑，这个时间鹿晗出门一定是找认识自己的人问“真相”去了，他知道鹿晗的过去是把锋利的匕首，一旦触碰血流不止，突然害怕、担心、不安、慌乱，没来由的嘈杂冲击着金钟仁的脑门。
刚跑出单元楼门洞，金钟仁就看到了坐在对面花坛边的鹿晗，身边放着一袋子早就冷掉的早餐。他把头深埋在膝盖间，孱弱的双肩不停地抽动，却没出一丝声音。
就像一部伤感的默片，观众只有金钟仁，也唯有他。
“鹿哥，你怎么……坐在这儿？出门怎么没喊我？”
“是钟仁嘛，我没事，刚才买早餐去来的！那个……今天下午咱们就回学校吧，我该拆胳膊上的石膏了，还有明天周一得上课啊，联赛马上开始了我这个队长不能缺席……”
鹿晗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说出的话像是自言自语的呢喃。半晌，他缓缓的抬起头，一双疲倦的眼睛不断地眨巴着，盯着地面却没有聚焦点，长睫毛上挂着湿湿的雾气，蝌蚪尾巴似的勾眼角蠕动了几下。
“反正就是走吧，离开这里。”
静了片刻，鹿晗像是突然下定了决心，牙齿磨着唇边。
“刚才回来在门口，碰到了一个我爸生前的故友，正要去我家找我。那位叔叔听狱警说我回来了，想跟我商量父亲骨灰安置的事。”
金钟仁见状，轻蹲在鹿晗的面前，他知道鹿晗要和他说些重要的事情，要对他卸自己身上的包袱。金钟仁心里是舒坦的，他体会到鹿晗的心在向自己靠近。
“我把我失忆的事告诉他了，我求了他半天，他才告诉我，我爸是因为什么入狱的。嗯……”
鹿晗此刻脑子里乱得不行，他得到的“惊喜”真是一次胜过一次，惊得他整个世界都在轰轰作响。
“我14岁那年，有一天晚上我爸出差提前回家，想给我妈一个惊喜，却看到我妈和一个陌生男人在床上……一气之下就和那男的厮打起来了，混乱中我爸摸了一把刀就把那男人捅死了。后来，我妈跑了，我爸找到这个叔叔商量该怎么办，最后他还是选择自首。”
“我爸入狱之后，为了给死者家属赔偿，卖了房，不够又几乎卖掉了所有家当，原本热闹拥攘的家一转眼什么都没有了，只剩我一个人。叔叔帮我租了现在这个小房子。我爸生前是孤儿，我妈是外地嫁过来的，在这里我没有什么亲属，无依无靠的生活着，打工上学。没有人看得起我，是啊……有谁能看得起一个杀人犯和一个婊子的孩子呢！哼……后来我很争气考上了大学，如愿地离开了这里，换了环境。那里没有人知道我的过去，我不用再看别人的脸色，终于可以像个真正的人一样活着了。”
如同在讲一个别人的故事，鹿晗语气平淡，轻描淡写的背后却是无尽的痛楚，那种痛随着他的脉络一寸寸流遍全身，带着那种有毒的、一丝丝的针刺。
“是那个女人毁了一个幸福的家……可是，叔叔最后一次探监，我爸却告诉他，一直以来，自己都深爱着我妈。”
他一直爱她。
他竟然一直爱着她。
“真可笑，呵。我呢？他有想过这十年我是怀着怎样的心情熬过来的？我想我不会爱她，我恨她……”
鹿晗嘴里发出的句子依旧没有声调，平静得略发冰冷。他抬手从裤兜里拽出一张照片，照片被捏出了褶皱，上面的人像却清晰可见。鹿晗伸手把照片递给了金钟仁，嘴角牵动出一个苦涩的浅笑。
“这张照片，是当初叔叔从我毁掉的影集里偷抢出来的。看……那时候的我们一家三口，笑得多开心。”
是啊，笑得让他现在看到都会不能自己地撕心裂肺。
“钟仁呐，其实我不明白的是，他为什么要自杀呢？十年都挺过来了，为什么马上就要出狱了，却自杀了呢？”
“鹿晗……”
金钟仁拧着眉头，看着照片里一个完整家庭曾经的美好，心里抽搐了一下，那一下夹杂着莫名的悸栗。
“不用安慰我。”
“不是想安慰你。我是想说，这天阴得马上又要下雨了，咱们回家吧。有些事情慢慢的都会真相大白，不管你接受或者不接受，那都是已经发生的事实了。逝者应安息，活着得人更不应该继续痛苦。你不是一直在找一个人嘛，那个人应该是你母亲，也许找到她，会让你的怨恨变淡一点吧！”
鹿晗伸直了蜷麻的双腿，就那么盯着金钟仁看，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儿。他和金钟仁认识不久，可他出现在自己最需要人陪、最需要依靠的时候，每次心房快要承受不住崩塌的时候，他都在自己身边，安慰和开解着自己。金钟仁表面孩子气，但有股简单却致命的魅力，每次他说的话，都能让自己感到一丝丝抚慰。
“这个……”
金钟仁完全没有注意到鹿晗灼心的眼光，所有的注意力又全部放回到了照片上。他琢磨着，想继续说点什么，但鹿晗没等他把话说全，突然微微倾起身子来，伸手绕到金钟仁的脖子后面，抚着他后脑勺往自己面前一拉，吻了上来。
这个吻温润炽热，轻轻摩擦着金钟仁的唇，若即若离地，像婴儿含着奶瓶那样吮吸着他的唇。
让金钟仁怔住的不只是这个吻，还有照片上那个女人略微熟悉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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