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此去天涯 章一 愿做鸳鸯不羡仙（全） 天上一朝日月，人间几度春秋。 此时神州大地，经安史之乱后，唐王朝长期被各藩镇割剧，内战不断，国力不断下滑。曾经泱泱大国，而今满目苍荑，民不聊生。 然前时天下第一派道德宗与天上仙界一役后，虽陨落紫薇真人，整个山门几乎被全毁，但实力于是役尽显无疑。经有心人大肆宣扬之后，又招募大批有潜质之士，重修山门，未经几十年，又已稳居天下道派之首。逢此时天下战乱不断，杂税繁重，让诸多饥不果腹的人们更向往平静的修道生活。 因此，很多自以为道德高深之人，纷纷自立门户，随处找一土丘，建一草堂，竖一木牌，上书某某派，便开始收徒。 大宗大派自有其与世俗交往挣取维持山门之道，而小宗小派，则是直接收取入派资费。而诸多资质平庸之人，入不得大派，也只好加入小派，只求安了那颗寻仙访道之心。 此为民智开化之地情形，暂且不表。 时有黔州之南，乃世代人们眼中蛮荒之地，与中原久隔，此地人民风凶蛮。虽有沃土千里，奈何人烟稀少，因此多山林、各种未知名凶兽。 黔州西南百里处，即有一村寨，村内居住均为本地土民，已不知在此居住几千年。

村内人妇女植五谷，男人则上山狩猎，虽勤劳勤作，但风雨不调，收获不丰。上山狩猎，由于此地山林密集，林中多瘴气毒虫，猎户并不敢进入深山，世代捕捉下来，有灵性的活物早已逃进深山。迫于生计，有猎户尝试深入山中深处，但从此再未回来过，至此再无人敢去。遇上旱涝之年，村中偶有饿死之人。 如此几年过去，虽然日子艰苦，病死饿死之人依旧未曾减少，但人口依旧增长着，到最后，食物还是成了人们最大的问题，强壮的男人们再次将目光放到了山林深处。猎户们不再单独出猎，而改为集体围猎，几次下来，居然也收获颇丰，尝到甜头的猎户们决心前往更深处。 这一日，十几个猎户再次前往山林，这次他们决定更加深入。一路行来，猎户们的背篓已逐渐丰满起来，到得平日里围猎的区域时，已打到几只大型猎物，鹿就有四头。有的猎户已经生出回村的想法，也有人想再往里走，因为近处的猎物总有天会打完，这次进去，就当是为以后探路。大家商量一番，决定还是进去看看。为防野兽叼走猎物，猎人们把大猎物全部埋起，只带小的进山。 又继续走了一个时辰，周围已隐约传来野兽的吼叫，光听吼声大小，就知个头必定不小。有胆怯的开始提出返回，有眼尖的人突然发现前边有个山洞！

洞中隐隐有光亮传出。正当猎户们准备进去一观究竟时，忽的一阵阴冷至极的风吹过，一条成年男子粗细的大蟒蛇已突然出现。那大蟒色作青黑，一部分身子还在洞中，也不知到底几长。头上长有一丛如龙一样的角，一身海碗大的鳞片闪着青幽幽的光。众人一见如此凶物，早吓得手脚发软，瘫坐在地，背篓里的猎物也洒落出来。那青蟒一见猎物中竟有一条乌蟒时，一双蛇眼中也满是愤怒，大嘴一张，竟作人族男声道： “大胆凡人，竟敢闯我洞府，扰我清修，还敢杀我同族，纳命来偿！” 言罢，一口白气喷向众人。那白气一触及身体，即是透骨的寒，身体也渐渐麻木。就在众人以为必死的时候，又是一阵风吹了过来，洞中又出来一只奇异的鸟，它浑身五彩斑澜，尾羽却是火红色。那鸟一出现，朝众人吐一口温热气息，作人族女声道： “住手！他们都是人类，食其它生灵也为生存，与我们吃其它异族有何分别？天生万物本就有各自取食之道，这条乌蟒灵识未开，为他人所食，前世因，今世果，未尝不是它造化所致。你我修行几百年，为何这等天地大道，你还看不清呢？” 青蟒听罢，一阵沉默之后，即道： “夫人所言甚是，也罢，你们速速下山，但今后不得进入山林半步！”

异鸟喷向众人的一口热气，已解了先前寒冷与麻木之感，此刻听到那青蟒言语，当即又叩又拜。就在猎户们准备下山之时，又听得那异鸟女声道： “请留步！” 刚刚得赦的人们一听，又吓得跪地求饶，那异鸟未言语，从尾上啄下一根火红羽毛，才道： “我知此处风雨不顺，多有旱涝，恰好我夫君吸能干大湖，吐可盈江河，这根羽毛你们拿去，若遇天灾，只需放三粒谷物在此羽之前，我即知晓，我夫君自会前去助你。还有，万物皆有灵，虽有生老病死，但中途遭难总为怨灵，还望你们能善待众生灵，少些杀戮为好。” 众猎户听异鸟一说，当即言此后不再捕猎，更有猎户被异鸟真诚所感，直呼仙子。至此接过羽毛，寻过先前所藏之物，下山去了。 此次山上奇遇，被猎户们一传，人们纷纷拜服。是年年初大雨，村子大涝，村民依言放三粒谷物于火羽前，当夜，大水便退至平日模样，接连几次都是如此。村民感恩异鸟夫妇，在村中设龙凰祠一座，日日供奉，年年祀拜。未几，年年的风调雨顺，让村寨人口发展更茂，更有其余寨子的人慕名前来，未三年便已成方圆几百里最大寨子。 某日午夜，劳累一天的人们早已歇下。山上密林深处，忽地刮起大风，

被他抓了。路上我与他论道，说了我与你之事，那道人竟放了我，末了只说了句“愿做鸳鸯不羡仙”。今日我们得成大道，已是真仙之躯，仙藉就在眼前，但我却不知道这不是我想要的。凡人们只因一年的谷物丰收，便会喜极;妇人们在家相夫教子，得一家喜乐融融。再看我们周围，虽鲜有开灵智之兽，它们只因一腹饱而足，一栖木便可成眠，多么自在逍遥。说这些，只是他们给我的感觉是如此熟悉，如此亲切。” 她转了个身，又道：“可是天界呢？我们一点也不熟悉，不知天高几尺，不知昆仑何处。不若我们……” 说到这里，她握住男子的双手，看着他眼睛道：“我们就不去天庭了吧，做对人间夫妻，生一双儿女，然后，寻山访水，踏遍人间胜景，享天伦之乐。夫君以为如何？” 男子哪想到她会说出这番话来？一时竟不知如何作答。沉默少许，又是一声大笑，握女子的手又紧了紧，道：“我与夫人相处几百年，朝夕相处，相沫与共，即使天帝拿帝位和我换，我也必定不舍。夫人能有此心，也甚合我意。今夜月色如此美好，不如我们也去做那人间极乐事儿？啊哈哈哈哈！” 那女子本见他迟疑，以为会拒绝，谁料他会答应？又见他说的风流话儿，顿时羞红了脸。

轻啐一声，抬起皓腕便向他打去。那男子忽地一把抓住她，打横抱起，直往洞中寝宫奔去。 皎月更明。

章二 心凄凄兮泣血，子茫茫兮育雏 （一）话说夫妇二人当晚议定不入仙藉，要享人间天伦之后，便决定好好整理洞府，以待生儿育女之用。夫妇二人此时已是真仙之身，虽未入仙藉，然仙法高深自不待言。二人伐洞口之木亩许，依人间风格，于洞左掘水潭一口，潭里植上莲花，潭中一座小亭，自有一座小桥直达岸边。洞右侧则种上各种奇花异草，馨香扑鼻。洞前一条小径直通园前木门，门上挂一匾，上书“逍遥居”。 夫妇二人渡天劫之时，所引发异象，方圆几百里凡已开灵识之鸟兽，自知是有人悟了大道，均赶来拜贺，更见得二人园中已引来青鸾白鹤数只，绕潭起舞，而夫妇二人仙身亦为青蛟火凰，当下众灵纷纷献出自己所藏之法宝，以示恭敬。 群兽中有一虎头人身之怪，自号青林修者，修行几百年，虽已修得半人之形，然近年道法却未深进，便诚邀夫妇二人讲道。夫妇二人也不推辞，席地而坐，便以自己千年求道心得，说与众灵。 这一论，直从清晨至明月中天，百兽无不洗耳恭听。更奇者，是平日里生死相博之鸟兽，此时均和平相待，静听道法。

地上伏卧，树上栖息，空中飞翔之众灵，密密麻麻一片，甚为壮观。 至次日清晨日出之时，已有道法浅薄之兽，因体力不支，提出告辞，众灵才发现已是一日过去，虽夫妇二人道法精深，久听不厌，但也不便久扰，于是纷纷请辞。夫妇二人热心相送，更约定每月十五讲道一天。 此次讲道之后，夫妇二人得名号“云雨天师”和“火羽仙子”，夫妇二人便依此名号，为自己取了凡人名字：秦青，孔霓。

自此，夫妇二人便常驰于黔州千里之地，为当地人驱灾解疾，偶也寻名山，拜访修道之人，每到月中，则于自家洞前讲道，到得后来，来听道的，不管人或异族，竟已有万余，二人名声便自传了开来。 三月后，二人得一子一女。但二人此时已是仙躯，不能如凡人般经十月怀胎生产，所得一子一女乃两枚晶莹润亮之卵。色泽淡蓝，散发幽幽冷气的，乃是集秦青五百年功法所凝，另一枚作淡粉，散溢着温润的红光，乃孔霓半身修为所化。得此一子一女，夫妇二人更是细心呵护，各种天材异宝，有灵气之物，都拿来作了子女生长之食，只盼他们能早日脱得混沌，化为人形，到时携子带女，周游四海，其中快乐，岂是胜过仙界几畴？

这日清晨讲道完毕，送走众人之后，夫妇二人沐浴更衣，在两枚灵卵周围布下仙法禁制，便欲外出。近日夫妇二人闻得中原修道成风，道法高深之人陈出不穷，犹以天下第一派道德宗为首。秦青虽久居深山，与众灵为伴，寄娱于山水，但既已决心定居于人间，自那份傲气却是更旺，想去与那道德宗论道高下。孔霓有心劝止，可她夫君性子又怎生不知？只得息了劝慰念头，与其同往。 收拾停当，夫妇二人现了真身，冲入云宵，直往道德宗而去。

章三 心凄凄兮泣血，子茫茫兮育雏 （二） 待得二人一走，忽地自远方飘来一团黑雾，及近，雾中现一男子，青面獠牙，目如铜铃，举在额上的一手，并非人手，而是尖锐的爪。若是中原修道之人所见，必会识得此人乃止空山弃徒，因其面貌丑陋，正道人士称他为青面魔王，其本名郝大力早已不为人晓。此人却非生来人身，乃是四百年野牛精所化，力大无穷，得止空山山主不一道人收为门下。因其好食童男童女修行，惹得正道人士不断追杀，迫于压力，不一道人也只得将他逐出师门，今日他到此，却是为寻得一修炼之所。 这郝大力望前一看，顿时有些痴了，好强的灵气！只见得前面山林中，两股青红灵气盘旋而上，入得林上十丈左右，刚相互环绕，旋转不停，吸收着日华。然观那吐纳之法，却属被动吸收，此多为某些幼体所独有。而他专食年幼孩子修行，当下贪念顿起，加快速度飞了过去。

到得跟前一看，只见一小型园子，园中花香扑面，蝶舞蜂鸣，水潭边几只白鹤正在捕鱼，整个园中灵气十足，宛然一幅仙人居所。那郝大力略一思索，自忖以自己这点道行，冒然冲进自是必死，可一看到那两股盘旋不休的灵气，又着实心动。犹豫少许，又往那洞内看了一眼，一咬牙，便收了黑雾，落到洞前。 那园中白鹤久听秦青孔霓讲道，已有灵性，见得突来之人浑身一股妖邪之气，纷纷飞奔过来，伸嘴去啄郝大力。那郝大力怎么说也有几百年道行，哪是这些白鹤能伤到的？只见他一声轻叱，一团黑雾便从他右爪涌出，往鹤群飘去，那黑雾一触及白鹤，发出吱吱之声，如同血肉被化一般，白鹤们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声悲鸣，便已化成一滩黑泥散了开来。 郝大力杀了几只白鹤，见洞中并无主人出来，胆子不由大了几分，看看洞外已无危险，一头钻进洞去。

洞中布置的格外清简，外间大厅中有一张石桌，三张小凳，厅顶有一天窗，天窗下为一天然石台，此刻上面正放着两枚蛋。 “哈哈，真是天赐我也！得此异宝，我成仙之路必然可望啊。啧啧，也不知是哪处蠢材，竟然置如此宝贝于不顾，这可怪不得我啊！遇得此宝，不取也为逆天。哈哈，哈哈。”那郝大力哪还等得半刻，伸爪便去取，只是还距得台子有尺许远，那台上突然现出一个青红二色的光圈，光圈上即刻闪出一团光芒，附上了他的双爪。仙家道法岂是儿戏？那光团一缠上，先是灼热如炎，烧得他爪子青烟直冒，更要命的是一股寒流瞬间蔓延至双臂，令他双臂麻木刺痛。郝大力这下吓得差点魂飞魄散，急忙运转真力，集中往双臂运行，待烧到一只爪子已熟了半分时，方化去那团光芒，他浑身也吓出一身冷汗。这下他可不敢再莽撞，看了一会，狠了狠心，掏出一个锦囊，解开系绳，就往地上一倒，将一众法宝一股脑儿全倒在地上，挨个往那光圈上试过。谁知这法阵却直是稳如泰山，待得他将法宝弄得全部碎尽，大汗淋漓，气喘如牛（额，貌似他就是头牛…），也未见那法陈动摇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