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
已经是第四支烟了。
白色烟卷被淡蓝色的火焰点燃了,指尖橙红的光点在黑暗中忽明忽灭,摇曳闪烁了一会,绽放着湮灭前最后的灿烂。漫长的沉默里,烟已燃尽了大半,抬手间抖落一串烟尘,凌乱地散落在身下不那么柔软的床单上,灼出几处细小的窟窿来。
是滚烫的、颓败的暖意。
屋子里没有开灯,安静得就像根本没人存在似的。他的眼里终究什么也没有剩下,只有空,深不见底的空。就一直那么坐着,手中的烟一支接着一支,他也不去抽,任凭烟雾氤氲模糊着轮廓,眸光掩抑间碎成一捧模糊的星光。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雨,不算大,但也淅淅沥沥着实恼人。胡海泉呆呆地望着窗外,窗帘没有拉,那清凉的雨丝斜打在夜幕里,混着街上的昏昧灯光融成一副油彩。
“这是小白,在戏里跟我搭戏的姑娘……”
他到现在也忘不了陈羽凡说这话时的表情,眉毛挑的老高,细长的眼睛却不由自主地弯起来,里面盛着满满的他不忍心看下去的温柔。
那目光他也曾是见过的,或是说也曾落在他身上。现在主角未变,只是平白换了注视的对象而已,他笑,究竟是该庆幸还是可惜呢?
人这一生里,怕是总要遇上那么几个人,求而不得的,有缘无分的,无疾而终的,终成眷属的。只不过有的人运气好,一下子就于千万人之中遇上那个对的人,而有的人终其一生难圆其梦。
——只是再酸楚再可怖的梦都有能醒的那一天,胡海泉想,可自己怎么就是醒不过来呢?
这梦很慢很长,终点是一片光,可他里那光芒越来越远,越来越远。阴翳逐渐包围笼罩过来,他有些慌了,开始奔跑追赶。可每个镜头的推移那样艰难缓慢,时间如蛛丝一般拉扯粘黏,眨眼间似乎都耗费了他全部的精力。漫长的追赶中,每次都在差一点抵达时与其失之交臂,光源缩成微小一点,彻底迷失在眼前。他筋疲力竭,摊坐在了地上,像个小孩子赌气一般哭泣起来。
为什么,追不到。
明明只差一点了啊,指尖好像都够到了似的,可偏偏就那样无情地溜走,毫无余地可留,他气他怨他恼,他抵达不了,可他放不开。
所有温暖琐碎的回忆,都有锋利的边缘。天会黑,雨会下,心会变。无论他怎样难以接受,事实像根刺一样横亘在他心里,柔软的内壁被剖开,汩汩流出血来。只是在外面,看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