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排风一走,耶律宝镜甚觉失落,吃过早饭便带着珠儿去晋王府送些珍贵茗品,顺便为晋王展示一下自己才学到的汉人茶道。
一进晋王府,就听下人告知晋王正在正厅中与客人议事,郡主可先在花园亭中稍等片刻。
耶律宝镜和珠儿在亭中待了许久,不见晋王到来,一时耐不住性子便自己独自随处闲逛。不多时已来到王府内侧,但见一房门微掩,可瞥见屋里陈设清雅别致,墙上挂着各式洒脱精妙的丹青画卷,更有笔法流畅甚为传神的名家墨宝,架上更是诸多书籍古卷。一时间耶律宝镜如被吸引般推门而入,细细欣赏房中字画。
当她来到案边,见案上正中放着一本摊开的军书,猜想这应该就是晋王的书房,自觉擅自闯入实为不妥,正准备离开时,目光被案边一卷画卷吸住,不自觉的拾起画卷,缓缓展开,一个清秀女子展于眼前。也许多年以后,耶律宝镜方知当年若不是她鬼使神差的拿起这个画卷观看,这样的两个人是否会再次错过。
画中之人与木风如此之像,细看下,这根本就是木风本人无疑。再见右上角的题词,分明昭示着作画之人对画中人的深深眷念。
【怎奈何,黄泉碧落两相离。唯来世,不负于卿。】耶律宝镜轻轻念着这最后两句词,深感困惑,木风明明活得好好的,为何称黄泉碧落,唯有来世?
正在耶律宝镜凝神疑惑之时,手中的画卷已被人夺过,随而轻轻的被卷上。
【以后不准随便进来,更不要随意动我的东西,出去。】只见耶律皓南身着清色长衫,面显怒色,冷冷的看着她,一手将画卷放在案上,另一手拉着耶律宝镜的手臂狠劲甩离桌案。
其实耶律皓南对这位定下婚约的未婚妻虽然素来冷淡,却仍是以礼待之,今次如此恼怒一来是因为他不喜外人进入书房,二来则是眼前这个人动了他最为珍视的东西。现下他只想她立即从眼前消失。
耶律宝镜怎见过如此可怕的耶律皓南,手臂处被握得发痛,她何时受过这等委屈,眼泪有些不争气的闪过,虽然自知擅自入室是自己无礼在先,但却错不至于受如此对待,她那倔强的性格不允许她在此人面前服软。
【哼,有什么了不起,我倒觉得奇怪,明明人活得好好的,非说什么黄泉碧落,唯有来世。】
【你,再说一遍。】耶律皓南听到这话更为光火,狠狠的逼近耶律宝镜。明明她的离世是他最大的隐痛,眼前这个人居然如此轻松的说出这样的话。
【木风明明活得好好的,你为何咒人家已死?】看到耶律皓南逼近的愠色,宝镜已心生畏惧,却硬是强装镇定挺直腰杆顶撞回去。
【你说什么?】耶律皓南听到宝镜口中的木风,眼中闪现期许的光芒,心也跟着紧了起来,再次抓住宝镜的手臂急急逼问。
【放手,你弄疼我了。】宝镜这时有些慌了,只顾着挣扎被抓疼的手腕,根本搞不清状况,不知道要回答什么。
【我再问一次,刚才你说的木风是谁?】
【木风不就是你这画中之人吗?今天早上才与我道别赶往大宋,怎么可能已死。你... 你快放手。】宝镜胡乱的回答一通,只希望他能赶紧放手。
【木风——】耶律皓南木然放开宝镜的手臂,不理一旁已被吓得委屈含泪的郡主,只顾着细细回味刚才听到的话,低喃着这个名字。“木风”,“木”…“杨”…,“风”…,耶律皓南已克制不住内心的激动,这是他从未想过的结果,难道,她并没有死?
耶律皓南平复好心境,凝神掐算,这是他五年来第一次为她掐指算卦。他并不知晓她的生辰八字,只能以姓名年岁算其生死。当年一心以为那一剑已令她香消玉殒,因而从不曾想过要以紫薇斗术算她的生死。这么多年来要说他耶律皓南不敢亲自算测生死命运的人这世间恐怕只有两个,一个就是他自己,他从不为自己测算未来,只愿相信人定胜天,即使当年北汉国运已然消殒,他也要逆天而为重建北汉;这另一个人就是排风,所谓关心则乱,她是他今生最大的牵挂,算她的命运未来也就注定算出了两人的命运安排,所以他不敢也不愿为她卜算。
一番掐算之后,耶律皓南脸上浮现出平日里自信笃定的神情,眸中生光,气定泰然。是的,排风好好的活在世上。
来不及细想,耶律皓南已快步踏出书房,独自骑马向城外赶去。留下耶律宝镜一个人待在那里不明所以的看着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