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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我真的对以前一点印象都没有,没有一个人是自己认识的,没有一件事是自己记得的——』说到这里,她又盈盈欲泣。
『不哭!乖——不哭!』他把她搂得更紧些:『不管怎么样,全世界都忘了你,我也记得你,你忘了全世界,我也帮你记得!』
『你真好!』她偎在他怀中,仰起那张泪痕斑驳的小睑,但马上又笑了。
『我要你快乐!』他看她的眼光充满深情:『我一定会让你快乐!』
『我,我——』她的脸胀红了,红得像张布也红得说不出话来。
董汉升又拥紧了她:『我们都累了,上床吧!』
当他压住地时,她突然张开眼睛:『你真的是我的丈夫吗?』
*  *  *
慧枫醒来后,随手披上一件绣花晨衣,就在屋子里乱逛。
董汉升醒来的时候,发现她坐在那儿望着海棠水池发呆。
『你在想什么?』他问。
『我找遍全屋子,可是找不到一张照片,这是怎么回事?如果我们结过婚的话,至少应该有张结婚照片啊!』她烦恼不堪的皱起眉。
『谁告诉你结婚一定要有结婚照?』
『收音机啊!』她一撇嘴,果然不错,摆在柜上的音响被扭开了,里面正滔滔不绝的播放着礼服摄影公司的广告。
『那是商人的生意经。』他信口敷衍着。
『我们为什么没有?』她仍然很认真。
『那是因为你讨厌照相,你说照相让你烦死了。』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不过如果你现在改变主意的话,我们补拍也来得及。』
『好极了!我们什么时候去?』
『我们不去!』他摇摇头,『礼服公司的布景谁都可以去拍,都拍烂了,我们在家里拍。』
『可以吗?』她好担心、好担心的问:『他们会来吗?』
白色的鸽子鼓翅飞起,飞到她的手上,慧枫抬起睑,只半个钟头功夫,客厅就被这些工作人员变了个样子,由原先的高雅变得如梦似幻,简直美极了。
而水中的倒影也告诉她,她真是美得惊人,那身仙子般的白纱礼服临水而立,在飘渺衬托中,就真的像来自神话中的公主。 


65楼2013-04-22 12: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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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以前怎么会不喜欢照相呢?真是怪极了!这么好玩的事我应该天天都喜欢才对!』摄影公司的人拍完了,把一切还原离开后,慧枫很讶异地对董汉升说。
    『你真的喜欢?』他被她逗笑了,那双阴沉的眼睛中灿出了难得的温柔。
    『是啊!』她打了个呵欠!『就是太累了!』
    『累了就去睡吧!』董汉升抱住了她的肩。
    她走进卧室,偶一转身发现董汉升目光炯炯地盯着她看时,她的睑胀红了:『喂!不要看人家换衣服嘛!』
    『不止是看,我是在欣赏你!』他索性站起身子向她走来。
    『你这样抱我,我好紧张哦!』
    他不答,急促的呼吸着,手指轻轻地顺着她光滑柔嫩的背脊往下溜,所到之处,引得她本能的一阵痉挛。
    『讨厌死了!快放手!』她叫,可是他仍然紧抱住她,未褪尽的衣衫在她半裸的肌肤上更诱人了。他低下头深深地吻下去,同时不断地探索着。
    『好痒!』她推开他的手,可是徒劳无功,他绵密的吻像火山那样把她融化了,她不由得瑟缩成一团,任凭他处置。
    当她全然放松时,脑中突然又响起了那阵钟声,遥远的钟声当当敲着,像是呼唤,像是阻止……
    『啊!好痛!』她抱紧了头。
    『不会痛的!忍耐一下!』他的双臂像铁箍一样箍着她,她丝毫没有反抗的余地。
    『不要!不要!痛死了!』她叫着,但陷於亢奋状态的董汉升一句也没听到,奋力一击,可怕的感觉贯穿了她的全身。
    她睁开眼睛,瞪视着这陌生的一切。
    『你不是答应要试试看的吗?』他喘着气问。
    泪珠突然自她眼眶内滑落,迷惘地不断流着、流着……使那双晶莹的眼睛,看起来好无辜。她沉默地闭上了眼睛,开始不断地呜咽,全身也跟着哭泣而抽搐。
    『你哭什么?』
    『我好害怕!我觉得我快要死了。』
    『作爱不会死的!』
    『我真的觉得快死了。』


    66楼2013-04-22 12: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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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先生,你好!』慧枫那白得透明的脸上浮起了美丽的微笑。
      『你叫我什么?』他呆住了,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是事实。
      『徐先生!』她又笑:『你不是姓徐吗?』刚才这个男人一出现时,董汉升就适时的提醒她千万不要得罪他,万一她没跟他打招呼,他一定不会原谅她的。
      『我姓徐,那你姓什么?』凯文简直要气疯了,看看他们那亲热劲,她那故作茫然无知的样子,是什么意思?
      『我姓江啊!』她莫名其妙地看着他,董汉升说的一点也没错;这个人的脾气真是坏透了,要不是来这之前董汉升跟她描述过他,她还真不知道世界上有这么不讲理的人。
      『徐先生,请注意你的风度!』董汉升沉下睑来,很严肃地指责着。就是嘛!她心里想,她又不是故意忘记的,只不过她失去了记忆……
      『慧枫,你——你好狠——』凯文气得全身一阵发抖,才不过短短的几天功夫,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生气了?』慧枫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气得发抖的背影,有些不安,『是不是我说错话?』
      『你没有!』董汉升摇摇头,脸上充满了胜利的笑容:『你做得很好!他有神经病,从小就不正常,』董汉升叹了口气:『可怜哪!』
      徐凯文正怒气冲冲地走出花房,徐老太太的车已经到了。
      『见到董夫人了?』
      『您说什么?』他愣在那儿,全身的血液一下子僵住了,他不能思想,不能说话,只能傻傻地看着他母亲。
      『我是说慧枫!』徐老太太笑了:『你还不知道?她已经嫁给董汉升了,你看,他们不是满相配的!慧枫远告诉我她很幸福呢!』
      『我不相信!』他绝望的咬住嘴唇,觉得天地一阵黑,自己就要死了,她嫁给了董汉升,还很幸福?那他们的山盟海誓,白楼之约呢?原来——她一直都是在骗他?
      『没有了!』他悲愤的想:什么都没有了,这个女人,她骗了他所有的感情,所有的梦……
      『凯文,你疯了?』徐老太太连忙拉住他,可是他用力一挣脱就跑了,很远很远,还听得到那可怕的笑声。
      凯文神智不清的跑着、跑着,他也不知道要跑到哪里去,但他一定要离开这里,离开这个说谎的女人,离开这个欺骗了他的梦……
      他迎着风跑出了庄园,跑上了他停在那儿的车,用最后一点力气把它开走。一边开,他的眼泪一边流了下来。
      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他看不清自己,看不清这个世界,更看不清前面的路,他只是拼命的往前冲,他要离开这里,冲破一切挡住他的东西……
      等到他发现前面是一个断崖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他瞪大了眼睛,可是什么都看不见了……
      「轰」地一声,车子在断崖上凌空弹起,翻了几翻……世界的一切都在坠落中,无望的坠落中。火光熊熊的燃烧了起来……  


      68楼2013-04-22 12: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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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摄影公司的人把照片和录影带送来了,慧枫对自己的美惊叹不已,她没有想过,经过摄影的效果。竟然可以把她表现得十全十美。
        『这张我要放大冲印!』她终於选中了一张,拿起来亮给董汉升看:『挂在卧室里一定很出色,你看嘛!……咦!摄影公司的人呢?』
        『走了。』他余怒未熄。
        『为什么?』她奇怪的问:『我还没选好,他怎么就走了?』
        『这个人居然想在橱窗里挂你的照片,被我骂走……』他揽住她的肩,对那雪白粉嫩的小脸真是愈看愈爱。
        『我不反对呀!』她看着照片中的自己:『很好看嘛!有什么不可以呢?啊!』她忽然捧住胃部,脸色一变。
        『怎么了?』董汉升吓了一跳。
        『好像是吃坏肚子了,我好想吐,好恶心!』说着,她站起身来,不顾那成堆由膝上洒落的照片,踉踉跄跄地跑进洗手间里。
        『吃坏了?』董汉升想,这些日子他们形影不离,怎么会只有她不舒服呢?啊!他忽然一下子想通了,不觉泛起大喜过望的笑容。他成功了!他终於成功了。由日期推算,这个孩子绝对是他的!
        他的长子夭折,二儿子没出息,这回,一定要好好教养他的第三个儿子。
        他甚至有把握一定是个儿子。
        『慧枫——』他温柔无比的去敲洗手间的门,『你不舒服,我们去看医生。』


        69楼2013-04-22 12: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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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夫人!』阿贞哭了出来。
          『不要哭!』张护士立刻制止了她。『快去打电话给医生,说夫人要生了,电话号码在写字抬的玻璃垫下。
          『夫人,您一定要振作!』张护士抓起她的手腕替她量脉时,然后看她收缩的时间,心不由一凉,照她收缩的频率来看,恐怕在医生来之前就会发生危险。
          『夫人!医生马上来,您忍耐一点!』张护士一边安慰她,一边注意她的阵痛,三分廿秒、三分半、三分四十秒……糟啦!真的要生了。
          『痛!』慧枫哀号着,不是为阵痛使她无法忍耐,而是这个魔鬼般的孩子。『我不要它,魔鬼!我不要!』
          『夫人!镇定些!』张护土给她的样子吓坏了。一般女人都是大声怒斥丈夫害她们受苦,但诅咒孩子这还是第一次听到。『阿贞,来帮我扶夫人到床上去。』
          『不要!』慧枫咬牙切齿的脸扭曲得更厉害,彷佛这一辈子就别想再恢复原状了。
          『阿贞,快!夫人就要生了!』张护士顾不了那么多了,人命关天。她在慧枫的尖叫里,和阿贞全力把她抬上床。然后叫阿贞到浴室中拿乾净的大毛巾,再烧一盆热水来。
          张护士把毛巾铺好。用热水洗了手,当她的手屈起慧枫的两条腿,把枕头垫在下面时,慧飒恐惧地看着她,那是她头一次看到人的眼中同时有着恐惧又凶狠的光芒,夫人——似乎真的不要这个婴儿!但张护士没时间想了,一个小小的东西已经在生命神秘的律动中,开始了它的第一部,她看见它的头用力挤了出来。
          『夫人,孩子出来了,现在跟着我的口令,我说吸气就吸气,用力就用力——』
          她只喊到三,孩子就出来了,那么自然,那么完美!生之喜悦模糊了她的双眼,当孩子下地,紧紧靠在她手上哭出第一声时,她也跟着哭了。『夫人!恭喜您,是位公子。』
          可是慧枫虚弱的摇摇手,『抱走!把他抱走!』
          满身血污的孩子声音宏量的啼哭着,降生在这个锦衣玉食的环境中,他似乎一点也不满意。
          令张护士惊奇的是,慧枫到了医院的第二天早上还在流泪。难道是为了老爷竟离家不在!但这也不值得哭那么久啊!更令人奇怪的是她根本不肯看婴儿一眼,好像那真的就是她口称的「魔鬼」。
          但这些都是会过去的。张护士相信等这阵歇斯底里的情绪过去,夫人会跟别的产妇一样,振作起来欢迎她的婴儿。所以十点半钟当婴儿室的护土小姐把小车推来时,她一点都没惊动慧枫,自己拿起奶瓶,轻手轻脚的把小车里的宝宝喂了个饱。
          真是个漂亮的小家伙!张护士心里暗暗称赞,一般婴儿出生时的五官都还不明显,多半也没有头发,可是这孩子不一样,眉宇间还有一股不凡的气质。她又细细端详想在他睑上找到一点董汉升的特徵,但令人惊奇的是一点也没有,即使是董汉升那像注册商标似的鹰勾鼻也没一丝一毫的遗传。


          72楼2013-04-22 12: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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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列车就在这时停了下来,慧枫瞥眼一看,已经到基隆了,她量好奶瓶的温度后,把孩子交给徐太太:『你帮我喂一下好吗?』
            『可以吗?』徐太太惊喜不已的接过来,一双大眼牢牢地盯着孩子肥嫩的小睑,生怕他会从她面前溜走似的。
            『我刚才上车时太匆忙了,来不及买票,现在我想去找列车长补票,可不可以麻烦您——』
            『当然可以!我早就想抱抱他了,可是你去补票为什么要提着皮箱呢?』徐太太奇怪地看着她从行李架上取下了皮箱。
            『我想补完票顺便到洗手间去换一下衣服。』
            『好好好!那你赶快去补票吧!要不然一罚三倍可吃不消,孩子我帮忙顾着,你放心去吧!』
            『如果他尿湿了,这个提篮里有他的尿布,还有小衣服。』慧枫指着装得满满的篮子说。
            『我知道,我会的!』
            慧枫提起皮箱往前走了两步,她狠起心不让自己回头,她知道自己如果一回头,这出戏就完了。也直到现在,她才知道自己舍不得。从生下来,她就没好好看过一眼的孩子……为什么她现在又这么伤心呢?
            火车关起门,向前慢慢开动了,她站在月台上,看见一列列车厢在眼前掠过,当她看到年轻夫妇所乘坐的那节车厢时,不禁屏住了呼吸。
            坐在窗口位置的徐先生正好在这时候向窗外看了一眼,看见她时,惊异得瞪大了眼睛,但是在瞬间,急驶的列车就把什么都带走了。带走她的孩子、她的过去、她的青春、她的梦……
            她也再回不了头。
            慧枫明明知道这样最好,却不禁痛哭失声。


            76楼2013-04-22 1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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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窗外是在下雨吗?
              慧枫静静地张开眼睛,产后的虚弱,凯文死讯的刺激,使她心力交瘁的倒在徐家,这已经是第三天了。
              她知道自己会崩溃,可是没想到崩溃之后,她还能再醒过来。
              连徐伯母请来替她看病的医生都说这是奇迹,她的韧力远超过一般人。也许是这样吧!否则她怎么历经挫折还不死呢?
              她无可奈何的笑了,清泪滑过了嘴边,又苦又咸。到了这一刻,她倒反而觉得对自己无话可说。本来,她送走孩子时意志已坚,她不要那个魔鬼的种,她要追寻她失落的过去,即使是——死。可是现在她改变了主意。
              按照一般人的标准,她这生所受的磨难已足够死好几次了,既然每次她都能坚强活下来,这表示她的人生还是有意义的,她的生命还是有价值的。
              想到那天她晕过去被救醒后,哭着要去找凯文遇难的断崖时,徐伯母说的话就一阵不寒而栗。她说:『凯文已经走远了,你再也找不到他。』
              是吗?是这样的吗?就算她有心去追随他,也一样找不到他?他们不是发誓要同生共死,至死不渝?为何他一人违背誓言,独自远去?
              『骨灰呢?如果他死了,至少也该让我看一眼他的骨灰!』她当时狂乱地注视着徐伯母。
              『也没有骨灰!』徐伯母哀伤的摇摇头,『我们租了一部直升机,照他的遗愿把骨灰洒在高山和海洋上了,他说过——那是他最后的归宿。』
              想到这里,慧枫机伶伶地打了个冷颤,这一定是徐伯母的先见之明,她早晓得自己不会糊涂一辈子,总有一天会清醒,离开董汉升回来找凯文。对不对?
              活着,不让他们相爱,就是死了,也不让他们死在一起。
              但她跟他的爱太深了,深得一闭起眼她就看得见他的影像,就算只剩下她一个人活着,他们的爱就永远活着。
              她终於明白自己为何崩溃又能清醒。她要活下去,为两个人而活。她不要让凯文最后一点痕迹也被命运无情的抹去。只要她活着,他们就一起活着。


              78楼2013-04-22 1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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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看起来好多了!』老医生替她检查完时说:『恭喜你,只要再静养几天你就会复原了。』
                『又要给我打针?』当慧枫看见老医生自诊包中取出针管时,她有些急了,这使得她苍白的面颊浮起两道红晕:『我不要打针!』
                『都做了妈妈的人还怕打针?』老医生笑了,日光越窗而来照在他慈祥多皱的面孔上,有种令人安定、信服的力量。
                妈妈?慧枫心里一阵抽痛,她——也能算得上是个母亲吗?
                老医生出去后,她渐渐感到眼皮沉重起来。
                他每次给她打的都是什么针?她不禁开始怀疑,为什么这次这么想睡觉?
                笃、笃、笃……静寂中,走廊传来了奇怪的声音,但门是关的,什么也看不见……门无声地开了,有个黑影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她的睡态。然后那个黑影慢慢地、慢慢地向她靠近,静寂中又响起那笃、笃、笃的声音。
                黑影站在她床边,无限哀戚的俯视她时,也许是一种心灵的力量,慧枫突然醒了。
                『凯文?』她迷惑地睁开沉重的眼皮。
                是她想得太苦引得他来入梦?还是——?眼前似幻似真的情景使她无法辨别。
                『凯文?』她又唤了一声,那个高大挺拔的人影弯下腰来。啊!真的是他!那在梦中出现过千万遍的脸孔,还有那忧伤的笑容。
                她困难的移动着麻痹的手指,试着想抓住他,可是她失败了,在她快碰到他时,他一下子就闪开了。
                『是你吗?凯文!如果真的是你,请你不要折磨我。』她的眼泪流了出来,多少的相思,多少的痛苦都跟着流出了眼眶。『让我接触到你,让我知道我不是在作梦!』她不断地恳求着。
                他迟疑了一下,终於把手伸向地。她紧紧握住那只手,把它贴紧在面颊下,彷佛死也不肯放松。
                他仍然没说话,那哀戚的面容像是参加一个丧礼,而他正好就是丧礼中紧接着要被埋葬的人。
                『不要走!』她终於成功的挣扎着坐了起来,使劲地拖住他的手臂,这下,她是那么实在地抱住他,由於太用力,她几乎从床上滚下来,但她也不在乎。『凯文,求求你,不要走!』
                当他温柔的抱住她时,她不断地暖泣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然后,一阵又一阵的倦意重重地袭上来。『不要!不要!』她拼命抗拒着这份睡意,可是最后她挣扎得精疲力尽的时候,一阵更大的浪卷了上来,把她彻底的卷进了黑暗里,这回,她真的睡着了。
                而他还抱着她,就像从前一样……
                当他放开她时,梦中也传来叹气的声音,然后又响起了一阵笃、笃……


                79楼2013-04-22 12: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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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会放过你!』
                  『我自己会想办法。』
                  『能不能容我提供一个建议?』徐伯母的威严与慈祥全在这一瞬间显露出来。
                  『请说。』
                  『你目前最好到美国去。对你来说,那是个全新的地方,董汉升的势力也伸不到那么远!既然你要重新开始,美国是最好的地方。』
                  『在那儿我没办法生存。』
                  『在此地你的机会更渺茫,即使你反抗董汉升的意志很坚决,他也会想办法断绝你所有的生路。我从小看他长大,他的性格我太明了了。』
                  『原来您从前——』慧枫终於明白徐伯母为什么要抬出董汉升来对抗自己的儿子了,她为稳操胜算,但没想到不但害苦了慧枫,更害死了自己的儿子。
                  『不要急着责备我,我说过,我对你有道义上的负欠,我也决定补偿你,所以我建议你去美国。』说着,她自茶几上取出一个文件袋,递过去给慧枫。
                  『护照、机票……』慧枫呆住了!『这是什么意思?』
                  『很抱歉,当你在此地晕倒时,我按照你皮包里的客房卡去取你的行李时,我打开来看了,因我需要你的有关证件替你办手续。』
                  『我也说过,我不再受命运的摆布,当然也不受你的左右。』慧枫的脸色整个变了。
                  『听我说——』
                  慧枫站起来,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客厅。
                  『这样对你最好!』徐伯母追了上来:『你可以从新的天地开始你新的人生。』
                  『怎么样对我最好,由我自己决定,好吗?』慧枫挣脱了那握住她的手。
                  从现在开始,她不会再让任何人掌握住她了。她的未来她要自己去追求,她的人生,也要自己一步步的走,没有任何人能代她决定什么。


                  81楼2013-04-22 12: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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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远远地一辆豪华轿车驶进了徐家的庄园,然后从车上走下来一个人。
                    那是董汉升,他的全身充满了怒气和焦虑,样子看起来可怕极了,他咬矛切齿地走进徐家宽敞的客厅,当徐夫人由管家通报出现时,他勉强忍耐住所有的怒气,但那杀气腾腾的脸上浮起的笑容,比方才的模样更扭曲。
                    『徐伯母,请你把慧枫还给我!』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徐夫人讶异地看他一眼:『出了什么事吗?』
                    『是出事了!』他冷笑一声:『徐伯母,你的表现实在出乎我的意料。』
                    『汉升!』徐夫人和蔼可亲的脸色也变了,『你是怎么回事?如果你喝醉了我不怪你,可是你太失态了,站在做长辈的立场上,我希望你检点一点。』
                    『是吗?』董汉升笑了,笑得全身一阵颤抖:『只要你肯把慧枫还给我,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你一进门就跟我要慧枫,我实在不明白怎么回事,这样吧!你先同去,等酒醒了再说。』徐伯母的怒气消了,怜悯地望他一眼。
                    『我没有喝醉!』董汉升生气的说:『你也别再用长辈的大帽子来压我,我要的东西很简单,你只要把慧枫叫出来就行了!否则——』他乾笑了一声。
                    『你在威胁我?』徐夫人这下的惊怒非同小可,董汉升一向擅於做人,拿这种流氓口气跟她说话倒还是第一次,真是下流。
                    『我怎么敢?』董汉升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你做的事情你自己明白!』
                    徐夫人恢复了镇定,董汉升那不顾一切,似乎毁掉全世界也不在乎的疯样子,虽然是她平生仅见,但是还吓不住她,她威严的告诉站在后面的管家:『去请老爷出来。』
                    当徐老先生出来后,董汉升的眼睛仍喷着怒火,但态度却不敢再那么放肆。
                    『慧枫不在这里。』
                    『那么她在哪里?』董汉升逼问着。
                    『如果你跟她之间有什么纠纷,那是你们的家务事!』老先生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那一眼颇有吓阻作用,董汉升低下了头:『我们虽是你的长辈,也没办法插手管,我们年纪大了,希望清静,若你以后还是这样不知节制,最好不要再来了。』
                    『我太冲动了!』董汉升被他义正辞严的一教训,立刻低头道歉:『她失踪了好几天,把孩子也抱走了,我实在急得走投无路——』
                    『孩子?』两老异口同声地。
                    『我跟她的孩子!』董汉升叹了一口气,方才的盛气凌人完全不见了,整个人在这个打击下,短短的几天变得苍老而削瘦,『那是我唯一的儿子,她却——』
                    『你们吵架了?』徐伯母有些同情地。
                    『没有!』他摇摇头:『她一直都好好的,那天我到医院看她,她还让我们父子照了好多相,没想到第二天就不见了。』
                    『她会不会是被人绑架?』
                    『您是说——』董汉升一下子张口结舌:『唉呀!我怎么没想到呢?我还以为是她自己恢复了记忆,你们——』
                    『我们把她藏起来?』徐伯母摇头笑了笑:『汉升,如果我们接纳她,还要等到这时候吗?』
                    『对不起!我实在——』
                    『你年纪也不小了,以后不要再这么莽撞,好了,看你急成这样,我们也不怪你,你回去吧!以后做事要三思而行。』
                    董汉升垂头丧气地走了,站在二楼窗帘后面的慧枫机伶伶地打了个寒颤,徐伯母说得一点也不错,董汉升精明、覇道,为了找她,就是把整个地皮翻开也在所不惜。
                    她放下窗帘的时候,徐夫人走进她的房间:『他来过了。』
                    『他疯了!』慧枫冷笑一声:『他找的不是我,是他的儿子,只可惜他这辈子都别想再见到他了。』
                    『对今后——』徐夫人咳了一声:『你有什么打算没有?』
                    『我考虑过了!』慧枫面对徐夫人,牢牢地盯着她的眼睛:『我应该离开这里,到一个没有过去也没有阴影的地方,对我来说,美国正是这样的地方。』


                    82楼2013-04-22 12: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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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怎么会——来这里的?』
                      『下个礼拜我要在达拉斯举行画展,我特地买了路过大学城的机票来看你,没想到才一到,依德莎就告诉我说你病了。』桂珊慈祥的替她把床垫摇高,让她坐得更舒服些。
                      『老天!』慧枫叹了口气,她怎么老是麻烦别人呢?突然,她像被针扎了似的愣在那里……
                      『你怎么了?』桂珊看见她本来就够苍白的面孔连最后一点血色也褪尽了,不禁大吃一惊。
                      『我的医药费。』她喃喃地说:『糟糕,我还没有医疗保险——』
                      『你不要着急,一切有沈阿姨在这儿呢!』
                      『我一出院,就还给你。』慧枫的睑红了。
                      『我不要你还我钱,但是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情。暑假我要在美国开巡回展,你得陪我去。』
                      『我可以吗?』
                      『可以,你对绘画有天份、有兴趣,又精明仔细,是最好的人选,我请你当助手,还可以付你薪水。』
                      『我愿意义务做你的助手,不要薪水。』
                      『如果你不要薪水的话——』桂珊想了一想:『这样好了,我教你画,你愿意吗?』
                      『愿意!』她兴奋的点点头,桂珊是个国际知名的女画家,秦德言生前不止一次赞美过她,能够接受她的指点,当然是她的福气。只是她得到的实在太多了,她实在有些怀疑自己是否配接受……
                      『好!那就这么决定了!暑假你办好学校的事,就来帮我的忙。』


                      86楼2013-04-22 12: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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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暑假一开始,慧枫就遵守诺言飞到旧金山去,桂珊的画室位在闻名於世的旧金山大桥边,每天只要一打开窗户,就可以看见怡人的美景。
                        桂珊带她到渔人码头去吃海鲜,到各博物馆、公园,整整玩了一个礼拜,她丰富的常识与迷人的艺术家气质,使慧枫在相处中又跟她接近了一层。
                        『这一切本来都该是曼丹的。』她想:『但我却取代了她。』
                        桂珊真的把她当女儿看待,但是从桂珊教她画画开始,桂珊平时和蔼可亲,但一谈到艺术,就十分严肃,对她的要求也十分严格。
                        『你的领悟力够,可是素描太差。』桂珊说:『秦德言给你打下了很好的基础,但大学的那一套又把你搞混了,从现在开始,你得要求自己绝对不再画石膏像。』
                        『那我该画什么?』
                        『人!活生生的人!』桂珊说。
                        『可是,我——』
                        『不要怕画坏,坏了,顶多只是一张纸,画得好、画得多,却可以奠定你的艺术生命。』
                        七月初,她们起程,这是桂珊在美国的第五次巡回展览,陪同她们一道的,还有桂珊的经纪人海恩先生,和海恩的秘书苏丝。
                        海恩和苏丝把一切料理得妥妥当当的,这令慧枫有些惶恐,『我该做什么?』她问桂珊,最低限度,她不要自己显得像个大累赘。
                        『多看、多听、多学。』
                        『可是你当初是要我来当助手的,我却连一个画框的边都没碰着。』
                        『别急。』桂珊笑笑:『你今年做见习助手,了解所有的行政业务,明年初我到亚洲去举行画展时,海恩和苏丝都不一定去,到时候你就可以帮得上大忙。』
                        『亚洲?』慧枫眼睛一亮。
                        『新加坡、马来西亚、印尼、泰国……』
                        『包不包括——台北?』她小声的问着。
                        桂珊摇了摇头……『我今年才举行过,行程至少要排到大后年,你想家了?』
                        『我没有家。』慧枫低下头,的确,那儿已经没有她的家了,但感觉上,她的家却还在那里。永久的,属於心灵的家啊!
                        『你受到太多的挫折,伤还没有好,听我的话,这两年绝对不要回去,等过了这段时间,你以全新的姿态回去时,会发现一切都有所不同。』
                        『真的吗?』慧枫喃喃的问。
                        桂珊的视线停留在远方,慧枫第一次发现里面有凄迷而遥远的表情,但那表情一瞬即逝。『相信我!』她说:『每个人都有过去,都有过失落,可是人总不能老停留在那儿,即使青春逝去了,也不能老是回头惋惜,人——一定要昂首直前,不停朝着理想走。』
                        这个暑假中,慧枫随着桂珊几乎游遍了全美,也见到了女画家真正的生活,不断的开幕酒会、欢迎会、致辞、演讲、应酬……占据了桂珊白天的时间,可是即使在旅行中,一有空,桂琍还是画个不停。
                        桂珊一到清晨五点,就像心中装了个闹钟似的醒了,带着画具走出旅馆,画到八点钟吃早饭时回来,见到慧枫时,手里总是像奇迹似的,多了一张光采夺目的画。到了晚上,她也会在咖啡座里做人像速描,或是要求慧枫给她做模特儿。
                        慧枫到后来才发现,这种用功根本就是她的生活习惯,不禁为她的勤奋不懈大感佩服,她的成功是有理由的!慧枫想。可是自己呢?从十七岁开始习画以来,忽冷忽热的态度致使目前一事无成,想到这里,她也振奋起来,要求和桂珊一起去写生。一个月之内,桂珊的指点与潜移默化使她进步神速。
                        『你会成为好画家的,但是一定得记住,如果要走艺术这条路,你也必须牺牲许多,同时,不管身处於何种情况下,你都不要放弃绘画,只有继续不断地画与思考,才能延续你的艺术生命,当你哪天开始不画了,你的艺术生命也就在那天同时结束了。』
                        她说得很严肃,可是慧枫知道她说得对。十七岁时纯洁的理想与狂热在心中复活了,不同的是,她现在更成熟、更没有牵挂,还有更好的环境。
                        她曾经走过坎坷的路,但那些坎坷,已经算不得什么了,而且,既然一个女人在爱情与婚姻中都得不到报酬,注定要失去一切,那么,她为什么不到艺术中追求生命里更珍贵、更值得追求的自我呢?
                        自此之后,她调整了自己的态度,把绘画当作她的避难所,也当作一个艺术的地方,她必须在此处不断磨练自己,才能达到天堂。


                        87楼2013-04-22 12: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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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於桂珊的大力推荐,以及慧枫在克鲁斯学院的优异成绩,当她到美国的第三年向她一直最渴望的学校——耶鲁大学申请时,经过了一连串焦灼的等待,她终於得到了入学许可。
                          也就在那个时候,沈曼丹由义大利来到旧金山,乍然现逢,慧枫激动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可是沈曼丹没有哽咽,也没有流泪,她平静得令人意外。
                          『我知道你跟母亲在这儿,觉得很高兴。』她淡淡的说着,那一身雪白的修女服,使她有飘逸出尘的美。
                          她变了,她真的不再是从前那个任性慧黠的沈曼丹,她变得含蓄、有深度、有智慧,但那份茫然,却彷佛站在另一个世界向尘世俯看,充满了怜惜与悲悯。
                          沈曼丹在旧金山并没有停留多久,就到华盛顿去了,她要到那儿去跟志愿到澳洲内陆服务的同伴们集合,开始她深入蛮荒的传道工作。
                          慧枫想,每个人都有权利改变自己,追求理想。至少,沈曼丹没有被人生的挫败击倒,她做了一名勇者,而不是懦夫。上帝的爱,改变了她的一切。
                          临走时,她劝桂珊和慧枫也信天主,还给她们各人留了一本圣经,『当有一天你需要上帝时,它会听得见你的声音。』她这么说。
                          慧枫看得出来,桂珊为曼丹的匆匆一别很感伤心,可是桂珊经得住打击,她的坚强与勇气都令慧枫十分佩服,成了她最好的榜样。
                          『你要改信天主吗?』沈曼丹走后,慧枫问桂珊。
                          桂珊摇摇头:『这一生我失去太多的东西,曼丹的天主是无法给我的。』曼丹这一来去,桂珊明显的老了好多,但她双眸依然有神,微笑依然明亮!『不过他至少做了一件事!』她轻轻地说:『他把曼丹带走了,却把你领到我面前来。』
                          慧枫从小到大从没有见过母亲,也没有享受过母亲的恩泽,可是这时她知道,上天虽然带走了她的母亲,但也在这时候补偿了她。
                          日后当她回顾这一段生活时,她觉得这是她有生以来最温馨的一段日子,所有的坎坷、波折、挫难都离开了她,所剩的,只有美丽的生命,充满理想的未来。
                          在耶鲁的几年中,她每个假期都随桂珊到美国各地举行展览,她成了桂珊不可或缺的助手,当她毕业的那一年,她发现桂珊在整整一个假期中,没有为自己安排任何档期。
                          『我的展览够多了,现在该让他们看看你的画!』桂珊在她旧金山明亮的画室中说。
                          慧枫吓坏了,可是桂珊不容她拒绝,打开了一个贮藏室,里面是她这五年来的所有作品,每一幅都夹附详细的资料卡,极妥善的保存着,当桂珊把它们像阅兵一样的排开来时,她看到了五年来的心路历程,每一幅画上,多多少少都留下了生命的痕迹。
                          她看呆了,真不敢相信那些充满个人风格的作品是出自她的手笔,但刹那间她热泪盈眶,在不知不觉间,她已达到一个她从来不敢奢望的目标。
                          『谢谢你!』她抱住桂珊时,不禁低声的哭了。
                          『这是你自己的努力,用不着谢谁;现在,是你向命运反击的时候了。』
                          在桂珊的大力促成下,一些与桂珊有交情的画廊接受了慧枫的展览,这是他们头一次展出默默无闻的年轻女画家的作品,固然有些冒险,但反应却比意料中要好,一趟下来,回到旧金山时,她的作品只剩下原先的三分之一。
                          『第一次展览有这样的成绩已经非常难得了。』在举行庆功宴时,桂珊兴致勃勃地对她说,等你拿到硕土学位,我们再到亚洲去开联展,这次我们从新加坡开始,然后还要走一趟东北亚。』
                          『有没有包括——』慧枫嗫嚅的。
                          『台北?』桂珊替她接了下去。
                          『我想回家。』她低下头,那魂萦梦牵的家啊!不管发生了什么,永远永远都是她的家。
                          『你可以回去了,』桂珊说:『你已经不是当年的你了,在这里你得到了再生。』


                          88楼2013-04-22 12: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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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一章
                            亚洲之行,是慧枫最盼望的一次旅行,尤其是桂珊要与她联展,这是一项多难得的殊荣。
                            可是这个梦想在最后却没办法实现,有一天慧枫在上学时,忽然接到了急电,她的房东在电话中上气不接下气的告诉她——桂珊出事了。
                            答应来参加毕业典礼的桂珊,是在由洛杉矶飞往堪萨斯城的飞机遇上空难的,飞机在飞越多色沙漠时,由於视线不清,被后面一班飞往伊利诺的飞机撞下了山谷,当场死伤了三百多人。
                            桂珊也在这三百多人的旅客名单当中。慧枫赶到的时候,已经流不出眼泪来了。这一生中,她再也不可能碰到像桂珊这样的人了,而她,也像所有爱护她的人一样离她远去。
                            远在澳洲内陆的沈曼丹,由於交通不便,得到消息时,已经是两个月后的事了,当她专程由澳洲赶来,桂珊已经下葬了。
                            沈曼丹在一个细雨淅沥的午后,见到了心力交瘁的慧枫。乍然相逢,她们却不像上次那样激动,有的,却是更深沉的悲伤。
                            『这是不可能的!这是不可能的!』穿着风飘欲举修女服的沈曼丹颤抖着声音:『她还那么年轻!』
                            『也许你愿意看看这些!』慧枫红着眼眶,把一大叠剪报资料找了出来,都是艺术界对桂珊的哀悼与对她作品的称赞,其中也包括有慧枫随她在各地开画展时的新闻资料。
                            沈曼丹在看完之后,仍然止不住的哭了,在这一瞬,她的清逸出尘消失了,她也不是满怀悲悯、深入不毛之地的传道者,她甚至不再是天主的女儿。她变得很平凡,跟所有「妈妈的女儿」一样的平凡。
                            不同的是,她在今天失去了母亲。
                            『昨天律师才通知我,伯母把旧金山的画室留给了我,你会介意吗?』等这一切激动都稍微平缓后,慧枫把律师那边的情形说给沈曼丹听,也是从那份遗嘱里,慧枫才知道,她除了房子和其他的不动屋外,桂珊把银行存款和债券、股票全留给了曼丹,但却把画室和画都留给慧枫。
                            『我不介意。』沈曼丹抬起了一直低垂的头:『慧枫,也许你不晓得,她把你当成了女儿,我却早已把你看作姐妹。』
                            慧枫哭了,桂珊去世时,她震惊得哭不出来,后来有一连串后事需要料理,她一人独撑到现在,已经精疲力尽,见到曼丹这才痛痛快决的哭出来。
                            而十七岁的日子似乎又回到了眼前,她也想起了凯文。
                            这些年,她也一直守着他们的誓言,甚至不再看别的男人一眼,桂珊曾经说她这样很傻:『一个女人的青春有限,你应该追求幸福,徐凯文已经死了,你空守着那个诺言有什么用?他若在地下有知,也会怪你的。』
                            想到桂珊为人的正直,对她的关爱,慧枫又一次情不自禁的悲泣。
                            『慧枫,不要哭。』曼丹温柔地替她擦掉眼泪:『母亲已经离开了,你一个人一定要坚强起来。』
                            多年后,当慧枫再循着昔时旅路,到亚洲举办展览,追寻旧日痕迹时,跨上新加坡土地的第一步,这句话又重现在她脑海里。
                            桂珊死了,可是精神永远照耀着她。


                            89楼2013-04-22 12: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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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渐渐地,慧枫在艺术界中崭露头角,收藏家对她卓越的作品有兴趣,可是一般欣赏者却对这个年轻的东方女性充满好奇。
                              她太美了,美得纤尘不染,但在另一方面,她又充满了旺盛的生命力,与她的纤柔似乎不相称,后来他们把慧枫的特殊,称之为「东方的神秘」。她所到之处,所受到的欢迎比当年的桂珊有过之而无不及。
                              时间一年一年的过去,就在她卅二岁的圣诞节,一个大雪纷飞的冬天,强烈的思乡心,使她决定要回家。她离家十年,即使那里已经没有她自己的家了,她也渴望再看一眼那儿的土地。
                              促成她东方之行的,远是桂珊从前的经纪人海恩先生,他现在自己在苏荷区开了个东方画廊,可是对从前的生涯仍不能忘情,有一次在艺术杂志上看到了慧枫的画,特地来旧金山找她:『我们可以在亚洲开巡回个展,如果你愿意,我们安排台北作为最后一站,你可以在展览完后,在那儿多停留一阵……』
                              亚洲之行是她多年的梦想,她相信那里一定还有人记得她——新加坡、吉隆坡、曼谷、马尼拉、香港和——台北。这些年来,魂萦梦牵的缠绕着她,可是,近乡情更怯,她有些害怕、有些惧怯。
                              可是这一年美国的冬天特别冷,当她由东北地方回来时,她终於答应了海恩先生的邀请。
                              *  *  *
                              由香港启德机场起飞的新航客机终於在桃园机场缓缓降落了。
                              对於这个才刚刚启用的新机场,慧枫有说不出的陌生,一时之间,彷佛降落在另一个陌生的国度,但不一会儿,她就克服了所有的恐惧。无论如何,她是回家了。
                              这里有她想见的人,有她爱的梦,也有逝去的梦,还有她的孩子,他好吗?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慧枫回到台北,仍然沿用在美国开展览时的英文名字——阿琳·江,同时拒绝接受访问。
                              但这样一来,她的神秘更引人好奇了,有记者千方百计弄到她的照片,刊登在报纸的顶端。
                              十年来,她的容貌变了很多,由不幸的逆境中站起来的,是彷佛女神般的女人,她看着自己的照片,那纤纤体态,优雅的气质,是典型的东方女性,而才华横溢的眼神与充满智慧的嘴唇上,在妩媚中含蓄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不论是谁,即使再熟悉,看到这样脱胎换骨的她,也很难把她和从前的那个江慧枫联想在一块儿。
                              可是,胜利之后的她,得到的是什么呢?慧枫陷入了沉思。
                              这些年来,尤其是桂珊去逝后,她一直是这样的孤单,只有掌声,没有朋友;只有作品,没有爱人。除非徐凯文能够复活,否则她是不会再爱的了。


                              90楼2013-04-22 12: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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