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榻上男子精致的眉微微蹙起,一点凉凉的指尖落在他眉心,顺着眉骨一路滑下。
此生过往,随风尘烟。只问你与不与我共往,纵然梦一场。
——
半梦半醒朦朦胧胧间,屋外的雨好似已经停了。
拂樱仍做了那个梦,只别于此次身侧多了一道安定的气息,柔柔润润得想块暖玉,他探出手欲握住终是退却。
大抵因着窗扉未合,吹拂着的纱帘抚过他的面,微痒。他复自梦中醒了,室内小炉正燃着一炷香,雨歇后银月方出,霜白的光华笼着香炉边的逆光人影,紫黑衣袍朱玉镶冠,执着铜钩拨动炉里香。月影斜照,那紫色的发宛若流瀑,又似天女织锦。
刹那分不清虚实。
拂樱斋主一生只记一人紫发,今生也唯有一人值得。
可凯旋侯呢。
他想发笑,却又怕那古怪嘶哑的声惊了面前这一幕,梦醒了,月散了,香淡了,便又什么都空了。
「吾不知好友竟是这般思念吾。」
却是那人先打破了沉寂,云淡风轻的口吻一如往昔。他抬头看着他走来,看进那双眸子深处,平静淡然,温和柔软恰到好处。那份细腻的柔光也似许久前的一个沉沦月夜所见,彼此都错乱不堪,亦享受青丝纠缠的充实。
汝可否让吾明白凯旋侯与拂樱斋主之间了无分别。其实吾最恨的便是你这情态,你以为吾该懂得,可吾不懂,只能试着猜度。世人都道拂樱斋主暗算了枫岫,却从不知,无论吾是拂樱还是凯旋侯,始终为你算计。吾才不会思念你,吾没资格。
「拂樱与凯旋侯,不过是一个人的两个面。冬虫夏草,冬日为虫,夏成草药,这两者之间看似不同,本质亦同。拂樱好友,吾不在意,你耿耿于怀便失气量了。」
鹅扇后,浅笑如斯,从容自若。风吹不散紫烟缭绕,吹不尽他满心魔怔,吹不醒黄粱梦。罢。浓郁的香熏得他晕沉,失了知觉的手从身侧滑落,落在绸缎的衣袂上。
银月云遮,似是那人温热的唇印在额心,一丝若有若无的轻笑,无可奈何的破碎嗟叹。
墨绿色的发丝恣意散开,写意泼墨全数洒在床榻,肤色白如霜月。眼角墨纹便是分外蛊惑人的,斜长精巧的一笔紧贴着眼尾延伸开,不繁丽,亦是番风情。
薄唇覆目,塌上人不由微微睁眼,瑰艳紫瞳盈着早春薄雾,上方那人双眸如拢尽江河韵致,明昧的色彩却真真切切。
成了一片衣襟散乱。
指尖毫无保留地游走探索每一处细致的肌理,移至那些已看不出痕迹的旧伤轻柔地摩挲感受彼此的伤痛。而后解开的衣无声滑下露出莹润的肌肤,随意添几笔绯艳,便拟朵朵粉樱。
他失神地望着上方深不见底的墨黑,指间缠绕着柔顺的紫发,任由一场放纵。那人如洞悉自身一般洞悉他的呼吸,似乎摆脱不得这无味的桎梏,可真正摆脱了也只徒得心累。终是抑制不住从残破的喉头发出的嘤咛,那人毫不犹疑地攫住他颤抖的双唇,低不可闻的音节湮灭在清冷的空气中,似还有余音。
浓重的苦再度缠上心神,面前人尤是华冠文衣如睿智清雅的文人,他重重扯下那顶峨冠扯开那人的衣襟,顿时浅紫的发如星河流泻,垂于雪色里衣宛若朵朵盛开的曼陀罗。
凭何你乱吾心湖仍是方寸不乱。那吾便偏要拉你枫岫入这深潭。
如此方不枉这南柯一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