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蛇怨】
雨又大了，登州府的后衙挤满了无家可归的灾民。打骂声、呻吟声接连不断。空气中飘荡着一股腥臭之气。
“大人！”有衙役急急奔来。
“慌甚么！没看见钦差大人在这儿么！”李大人叱道。
“何事？”包大人转身问道。
“有五六个灾民，今儿一早起来，身上平白无故的多了几个伤口。那伤口，可是吓煞人了。”衙役一经回忆，不由面色惨白。
“何种伤口？”公孙先生听得新奇，不由问道。
“伤口不大，却深可见骨。那五六人俱都伤在四肢上，轻重不一。整个皮肤都紫青了，说是又涨又痛。哎对了！有仵作来看了看，说是像被蛇咬了！”
“蛇！？”李大人听闻真真是又急又怒“谁允他们出去的！”
“不不不，大人，那些人说他们从未出这府衙。”
李大人的脸唰就白了：“休听那灾民胡言乱语！难道这府衙还出了蛇不成！”
“李大人莫要着急，”公孙先生不紧不慢道“蛇乃阴物，亦是通灵的东西。匿藏于房梁朽木中也未可知。就算在此住个十年八年李大人不知道，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十年八年？！”李大人惊得往后一退。
“当然，这也只是学生的猜测。”公孙先生悠然道。
“这……还不带钦差大人去看看！”
*
后衙。
几人迈进门来，顿时不由一惊。
“这、这、这是怎么回事！”李大人的声线直接给惊得变了调。
但见地上有几人，衣不蔽体，在地上扭来扭去，眼光阴毒，时不时吐出舌头来，“咝咝”作响，就像那蛇吐信子一般。四肢上各有一紫青伤口，皮肤上竟好似长了尸斑。
“回、回大人。前去禀报的时候还不曾如此，谁知一眨眼便成了这样。吐信子、蠕动爬行，这分明就是蛇的行为啊！而这几个大活人，身上竟然长出了尸斑，那是死人才有的啊！”仵作说着说着便是冷汗连连，双股战栗不已。
李大人动了动嘴唇，却好似说不出话来，有些无助地看着公孙先生。
公孙先生无奈摇了摇头：“这种情况学生也未曾见过。按说这种情况是绝不可能出现的。李大人若是非要个解释，学生只能解释为——中邪。当然李大人可信，可不信。”
“中邪？”李大人茫然的看着公孙策“不不不，这、这实在太荒谬了！”
公孙策笑笑，不再说话。
几人都没注意到，在他们头顶的房梁上，坐着一名橘衣女子，双十年纪，盯着底下嘁嘁喳喳的一帮人，满脸的不耐烦。
就听她自语道：“这帮人说够了没啊。人家还等着收拾东西咧！”双脚一摇，蹭下点木屑，好巧不巧，竟掉在了随行的展昭的帽子上。
“谁？！”展昭大惊，抬头历喝。同时将包大人护在身后。王朝马汉，张龙赵虎也亮出了柳叶刀。
展昭星眸缓缓扫视一圈，凝神谛听。却没发现任何人。心中大惊，全神戒备。能潜伏在誉满江湖的南侠展昭身边而不被发现，来人必定不是泛泛之辈！而来自于屋顶的木屑，让他将目标锁定在大梁上。
“梁上的朋友，可否现身一见？”展昭暗自握紧巨阙，拇指抵在绷簧上，扬声道。
啧啧，梁上的丫头吐了吐舌：糟，被发现了。看来回去少不得被娘子一顿骂。

*
“怎的回来这么晚？”一间客栈内，碧衫女子斜倚着榻，问眼前的橘衣姑娘。
就见这丫头全然没了刚刚的嚣张性子，低着头老老实实道：“刚刚去收拾了那孽蛇，被那什么府的御猫给发现了，好一阵纠缠哩。”
“什么？你叫人发现了？……还是猫？”
“哎呀我的娘子，是人！是个男子！”那姑娘满脸好笑。
“我管他是人是猫呢？……你吓着人家了？”
“貌似是吓着了一个。”橘衣姑娘回想起李大人的摸样，忍不住掩起嘴吃吃笑了起来。
“瞧你这摸样，就知道吓得人家不轻。”碧衫女子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谁晓得他堂堂七尺男儿胆子竟那么小。不过那什么府的一帮子，倒是很有胆量。”
“改天去赔个礼吧，毕竟咱们的不是。”
“哎哟，我亲亲的娘子唉！不是你说不能让凡人看见咱们吗。刚刚还训我咧，这回又自己跑出去招惹人……”
“臭丫头可倒是嘴利！”碧衫女子瞪她了一眼，又道“反正已经看见你了，再见也没什么打紧的。”
“好吧……”姑娘怏怏闭了嘴。
瞥了她一眼，碧衫女子又道：“永隽那小子呢？”
姑娘撇了撇嘴：“自打您上次准了他假，这小子可是耍疯了！这都出去三日了，还不知回来呢！”
“是哪个丫头嘴贱？背地里说人坏话？”远远地，就听见清朗嗓音传来。
橘衣姑娘猛然回头，怒喝：“永隽！你小子还好意思回来！怎么不在外头玩了？”
珠帘一动，屋中便多了一人。
来人眉眼凌厉，三分风流，七分英气。衣着华丽，嘴角噙着一丝玩世不恭的笑。进得屋来，先朝着碧衫女子行了一礼道：“永隽见过娘子。”方又扭过头去，戏谑道：“怎么了？这是谁惹得我们殷离姑娘如此生气？”
“你！你个浪子！”殷离忍不住骂道。
“唉——在下可冤煞了，这平白无故的，殷离姑娘怎能这么说在下呢？”永隽笑弯了一双眼，故意道。
“永——隽——！”殷离咬碎银牙。
一旁碧衫女子皱眉揉着太阳穴，无奈叹息。

次日。
府衙花厅。
“李大人，昨日的尸体可已处理？”包大人问道。
“已贴了告示了。”李大人恭敬回道。
“李大人若是忙不过来，展护卫和开封府的衙役也可去帮忙的。”包大人宽言道。
“不敢劳烦展大人。”李大人道。
“启禀大人，府衙外有两名女子求见。”忽的一个衙役匆匆进来，道。
李大人默不做声，抬眼看包大人。见包大人颔首，方道：“让她们进来。”
不消片刻，就见两抹俏娇人影翩翩而至。打头的是个身着碧色曲裾的女子，眉目清淡，菱角嘴天生带笑。后头跟着个穿橘色褙子的丫头，瞧着眼熟。正是昨日那丫头。
包大人挑眉，李大人一张脸渐失血色，公孙先生凤眼精光隐现，展护卫面无表情，只是一双铁拳微微攥紧，而四大校尉八目齐瞪，顿时呆愣。
那女子进来，略略施礼：“包大人。”
“大胆！”张龙喝道“尔等身无官衔，见了包大人，为何不跪！”
碧衣女子未等答话，殷离已然忍不住跳出来答道：“不过区区三品官，还指望我家娘子给跪下？肯赏脸来见你们这些凡夫，已是天大的面子了，你还要怎的！”
“大胆庶民！竟敢如此无礼！……”
“殷离，”碧衣女子略带责备的看殷离了一眼，有些好笑道“咱们可不是来吵架的，好歹，给星君个面子不是？”
说罢，便笑盈盈的看着包大人。
包大人冲着张龙摇了摇手，温言道：“未知姑娘闺名？”
“大人叫我九苓就好。今日九苓带着这丫头来，是赔礼的。”
“赔礼？何事？”
“昨日收拾那孽蛇，殷离丫头不知轻重，惊吓到了各位，特来赔礼。”九苓说着，又欠身施了一礼。
“姑娘收妖？”公孙先生问道。
“正是。所谓人有人道，鬼有鬼途。乱了规矩的东西，必是要有人收拾。”九苓挑眉。
“姑娘……那蛇？”李大人小心翼翼道。
“李大人宽心。这毕竟是府衙，官府重地阳气重，鬼怪一般是不敢造次的。更何况那孽蛇昨日已叫殷离焚了个干净。”
李大人暗暗松了一口气。
“还有一件事。”九苓环视一周。“不知名号‘御猫’的，是府上哪位郎君？”
众人心头一跳，却见展昭从容迈步拱手抱拳道：“正是在下，未知姑娘有何指教？”
“昨日惊扰了郎君，是殷离的不对。今后定要令其多加注意。殷离收妖，与郎君井水不犯河水，往后还请郎君莫要再加阻拦。”
“还有昨日今日之事，还请在座诸位守口如瓶。”九苓说罢又浅浅施了一礼。
“这个自然，九苓姑娘放心。说来还是我等愚昧，耽误了殷离姑娘收妖。”
“大人真真客气。既然如此，九苓这就告辞。对了，还要提醒大人一句：此次水患，是天灾不假，但，亦是人祸。”
说完便领着殷离向门外走去，不过几步，竟不见了踪影。
“天灾，亦人祸？”公孙先生喃喃道。

第二章 【天德星】
今日是张龙赵虎例行巡视。
“与汴京比起来，如今这登州可真是荒凉啊。”张龙不禁感叹道。
“……”
“咋地了？”见赵虎没有声响，张龙问道。
“俺、俺没啥。就是大清早起来，没用早膳，有点儿饿，嘿嘿……”赵虎挠了挠头，不好意思道。
张龙“扑哧”一声笑出来：“敢情就这事啊，走，哥哥请你。前儿就有个馒头铺，先要碗酸梅汤来解解渴。”
“嘿嘿，那俺就不客气了。”
两人走进铺内，却只见一名而立之年的男子独自忙活，发髻有些散乱，精神颇有些萎靡不振，两眼下挂着乌青。
“来两碗酸梅汤，一笼馒头。”张龙扬声道。
那人也不见应声，半响才懒懒起身，端了吃食来。
张龙赵虎也不在意，毕竟这时候，任谁的日子都不好过。
“儿啊——”忽听得一声凄厉呼喊，一名衣衫破烂的老妪一个趔趄跨进门来“你没事吧？”
仔仔细细打量了那男子一番，才松口气道：“娘刚刚听说你去了海边。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张龙赵虎看着那颤颤巍巍的老妪，刚想伸手去扶，却听见那男子一声怒斥：“谁叫你来的？！半截身子入土了还到处瞎窜什么！谁要你管！我用你操心？！还不快些回家，休要在这丢脸！”
“我……”老妪嘴唇动了动，茫然的看着她的儿，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颤颤巍巍的转了身，佝偻的身躯缓缓消失在乍冷的晨风中。
“啪！”赵虎看的怒火中烧，一拍桌子就要起身理论。
“那是你老母！你这厮是怎的与你老母说话的？！可还知道孝字如何写？如此大不敬，简直非人哉！”
那人却连头也不抬，恍若未闻。
“你……！”赵虎简直要冲上前揍人了。却觉得胳膊一沉，转头看去，却是张龙压了他胳膊，轻轻摇头。
“我等身为官府中人，怎能私下斗殴？”就听张龙轻轻道。
“哼！姑且放了你！”赵虎恨恨起身，甩下几个铜钱，拉着张龙出了店铺。
生气归生气，钱还是要给的，不能白吃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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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二人走后，却没看见角落里走出一个眉目俊朗的男子，叹道：“天德星陨，灾祸将至。”
“嗤！那孽蛇就是这厮惹来的，而今又不孝老母，这等杀孽，我倒要看看这厮到头来落得个什么下场！”又一位少女从男子身后钻出，正是殷离和永隽。
*
“找着是哪户人家了？”九苓闭了闭有些酸涩的眼，揉了揉额角，将手中的古医术放至榻旁。
“找着了，”永隽用盖子刮了刮茶汤上的浮沫，方才回答道“城西的吴庆，现下开着个铺子，卖些吃食。以前……是个猎户。平日里最爱猎蛇，喜啖蛇羹，售卖蛇皮。一年前其妻发疯走失。早年丧父，不孝其母。”
九苓没有睁眼，却散发出一股寒意。
“娘子？”殷离试探道，她知道九苓生了气，动了杀心。这本也没什么，她听了也恨不得去将那畜生千刀万剐，可娘子不到万不得已，万万不能开杀戒的。
“没事。”九苓摇了摇头，睁开了眼“这件事，我会解决。”
永隽与殷离对视一眼，张了张口，却终是什么都没说。
*
三日后。
那身长尸斑的怪病，又出了一例。而这患病之人，不作他想，正是吴庆。
公孙策叹息，撩起门帘走出内室。冲包拯一摇头。
“可是同一病症？”
“回大人，正是。且较之前头几人，更重了些。”公孙策答。
“那……公孙先生可有法子？”李大人一脸颓废郁结。
“李大人真是说笑，学生焉能治此病？只求那神龙不见首尾的九苓姑娘能赶来。”
“……”众人沉默。
他们上哪里去找那九苓姑娘？
“九苓姑娘，应当还没走吧？这水患未了，应当还会留在此间的，下官寻思着，不若再派人找找？”李大人道。
众人均未说话，却听得远远传来朗声大笑：“哈哈，不想我家女郎主如此惹人惦念。”
众人回头，就见一名俊朗男子身着压金暗云团的月白直裾，外系同色大氅，步履舒缓，好似云端漫步，可速度却快的不可思议。
“不知这位郎君……？”
“某是永隽，在此拜过包大人。”
“咳，永郎君……”
“……李大人，某姓顾。”
“咳咳……顾郎君，九苓姑娘跟您是？”
“九苓娘子乃是某的女郎主。”
“顾郎君，您看这又有人被那孽蛇祸害，还请捎话给九苓姑娘……”
“不必了，女郎主早知其必会染病，是以早早有了安排。再者说，此人染病，纯粹自作孽！当初屠蛇，可曾想过而今染病？！可不正应了现世报么！包大人若是想看场好戏，不妨就留在这儿，若是不想，就请权作不知此事。”永隽哂然一笑。
“咳……既然如此，本府也不便躲叨扰。”包大人一挥衣袖，准备打道回府……登州府。
*
“切……不看戏。我信么？”
天色刚晚，距离吴庆家不远的榕树上，九苓闲闲靠在一个大枝桠上，笑道。轻轻一跃下了树，几步来到吴庆家门口。嘴中默念了几句，就见吴庆家被一层淡淡金光笼罩，几秒后归于寂静，乍一看无方才无甚区别。
九苓紧走了几步，身形一晃，穿门而过。
不远处巷口，一身蓝衣的展昭晃了出来，盯着吴庆家的门，试着向前走了几步，却在离门口不到一丈处收到了阻碍。
那里……好像有一道无形的墙。
展昭伸出手，便触到了软绵绵的东西，很有弹性。就是这个……挡住了去路。
“啪”有人轻轻拍上他的肩膀，不等他回头，耳边便传来轻飘飘一句，呵气如兰：“我说……展大人，白天请你你不来，晚上又自个儿偷偷来。展大人这样就想进去，难道以为这看戏……不要票么？”
这一声，犹似耳畔惊雷，展昭急速旋身，退开三尺。看清来人，轻吁一口气。抱拳道：“九苓姑娘。”
“展大人真是好兴致。”九苓上下打量着展昭，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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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大人真是好兴致。”九苓上下打量着展昭，笑道。
“咳。”展昭耳畔微红“九……九苓姑娘……”
“我知道我知道，”飞快摆了摆手，她抿嘴一笑“包大人让你来的，是吧？虽说我是神仙，但是包大人还是依旧不放心，所以展大人便不辞辛苦的三更半夜玩跟踪。”
展昭哑然。
虽然好像并不像九苓说的那般，但他偏偏又找不出什么来反驳她，踌躇了半天，又道：“九苓姑娘，是展某失礼，还请姑娘原谅则个。另外，还要烦劳姑娘，展某想……”顿了顿，笑道“……看场好戏。”言罢，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扑哧，”九苓一声笑了出来，于是走到跟前，笑盈盈的望着他。
两人相隔不过七八寸，九苓身上淡淡传来的兰佩香气，令展昭不由得屏住了呼吸，身体略略后倾，双耳淡淡染上了胭脂色。
突然前额一凉，原是一根青葱玉指点上了他额头，惊得他浑身一颤。想提醒她于理不合，却好似张不开口。等回过神来，却发现九苓早已到了吴庆家门前，正向他招手，嘴中还颇有些不耐烦的喊道：“展昭！你倒是快些呀，先前谁说要看好戏来着，不知道晚了就没得看了么？刚刚都已经在你额上下了咒了，还磨蹭什么？先前跟踪我却没见你这么磨蹭的。”
一席话听得他哭笑不得，心下了然刚刚原来是在自己身上下了咒。略一回想，双颊似乎又有些发热，于是摇摇头，不敢多想，急忙跟上前。
*
吴庆今晚是被尿憋起来的。
解手回来，吁了口浊气，颤悠悠的走向里屋，忽而觉得有些饿，便调转了方向，向着伙房去了。
“吱呀——”伙房门被打开，月光洒了进来。
伸手摸了摸，炉灶已经冰凉，晚间剩下的几个白馍硬得如同石头。吴庆皱了皱眉，觉得有些吃不下。
刚待转身回房，却感觉一丝电流划过神经，让他一个激灵。
蛇。
一只无毒的青蛇。
吴庆不由舔舔嘴角。
刚刚被两个冷馍浇灭的食欲，又被勾了起来。
他本已多年不杀蛇了，而这只半夜出现的小青蛇，唤出了他内心的嗜血。
蛇羹！蛇羹！他要蛇羹！！
鲜美的鸡丝和着劲道的蛇丝，撒上青红椒，淋上口感醇厚爽滑的乌鸡汤，当年日日品尝的鲜美滋味疯狂的涌了上来，他的眼里，那条小青蛇仿佛已经变成了蛇羹，全然忘记了一条蛇突兀的出现在人气如此之重的伙房，委实怪异。
凭着多年猎蛇的经验，他一把便抓住了蛇的七寸。有些得意地笑起来，狂热的眼神搜寻着刀。
森森铁刀在月下泛着清冷的光，看着小青蛇在案板上扭动，他的眼神变做了热切和贪婪。
邪邪一笑，毫不犹豫的挥刀、剁下——
“吴庆！至今仍不思悔改？！”
吴庆一惊，菜刀险些扎到脚，四下望望，月色寂寞如初，那里有半个人影？重新拾起菜刀，又一次对准了案板上的青蛇。
“吴庆！你休要一错再错！”
怒喝声重重而来，直震得吴庆耳朵发麻。吴庆一身冷汗，强自定了定心神，握紧了刀柄，抬头喝道：“谁？！休要在此装神弄鬼！老子不信这一套！”
“……”回答他的是一片寂静。
*
“啪、啪”九苓笑着拍手，道：“好嘛，展大人内力果然不赖，接着喊啊。”
“展某……有些渴了。”
“咦？那可不行呀。我可是说了天道轮回不可逆的，展大人你怜他，非要留他性命，我也依你了。你这说撂挑子就撂挑子了，说不过去吧？要不我现在就让你现了形，让人看看，开封府的展大人，三更半夜的跑到人家房梁上装神弄鬼，还和人家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呆在一起，你说这四下无人，孤男寡女的……”
“九苓姑娘！咳……展某、展某接着喊就是了！”
“扑哧！哈哈，人人都道南侠稳重老练，谁知你犯起傻来竟也这般可爱。好了好了，我也不为难你了，老老实实坐在这儿，看戏。”九苓笑的是花枝乱颤。展昭本是想送这位恬不知耻的姑娘一个白眼，后来想想这姑娘那一箩筐的坏心眼儿，还是算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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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萌快来表扬我如此勤劳~~~！

我又勤劳的来更文了~！这一段有点儿,呃……反正总之听不了地狱阎罗天道轮回的请绕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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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定下心神，扭头看向九苓。
就见九苓嘴唇微动，忽而一道金光闪过，不见了身影。
展昭一惊，却将心中拉回九苓的奇怪想法压下，只是静静看着房梁下。
就听吴庆在底下吼道：“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给老子滚出来！老子不信这个邪！管你神佛妖魔，老子照杀不误！”
话音刚落，手中菜刀毫无预兆的脱手而出，在空中滴溜溜打个转，竟活了一般，自己朝着吴庆飞去。
吴庆直愣愣看着飞向自己的菜刀，双眼暴突，一下子跌坐在地上。而那把刀，就在展昭以为吴庆要人头落地的时候，硬生生刹住了。
生冷的铁器，隐隐带着丝血腥之气，以一种诡异的姿势温柔的贴着吴庆的脖子，若即若离。吴庆想一巴掌拍飞眼前这柄好似无人操控的刀，想大吼一声赶走那不知名的恐惧，喉头上下滚动，发出“咯咯”声，但他什么都说不出来。他觉得自己要虚脱了，他想晕过去，可恐惧使他绷紧了每一根神经。
那把刀突然动了。
它的刀刃轻轻摩挲着吴庆的脖颈，情人般温柔，没有蹭破一点皮。
这比杀了一个人还残忍，展昭忍不住皱起了眉，这一点他很清楚。因为，这是心灵上的虐杀。
一阵寒意爬上脊梁，吴庆猛一瞪眼，却发现伙房中不知何时布满了蛇。“咝咝”吐着信子，扭动着滑腻的身子，向他靠近。
可笑他前一刻还想着什么蛇羹，现在怕是他要葬身蛇腹了。
展昭狠狠压下冲上前去救人的冲动，扫视一圈却实在不知九苓在哪里，在这样下去，只怕吴庆要被吓死！
就在吴庆崩溃之际，忽的一阵清风吹来，什么蛇群，统统不见了踪影。那把无人操控的菜刀，当啷落地。
“哈、哈——”吴庆浑身一松，顿时瘫软在地，大口的呼吸着。
展昭也跟着一松，却听半空中传来一声清叱，
“吴庆！”不作他想，正是九苓。这一声不似刚刚嬉笑，慢说吴庆，就连毫不亏心一身正气的他，都不由得浑身一凛。
九苓现了身形，却是柳眉横扫，杏目带冷，嘴唇玩味挑起，淡墨襦裙随发丝无风而舞。足不沾地，半坐般悬在半空。
“你……你……妖孽……！”
“住口！好个吴庆，事到如今，报应现前，还不思悔改？”随着九苓一声断喝，那些青蛇，又出现在伙房中。
“啊！滚开！滚开……你，你……快教他们滚开！”
“呵！我如何指使的动他们？！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吴庆，你大肆屠蛇，喜啖蛇羹，毁谤三宝，造下口业，不孝老母，有违天道。死后——”九苓面寒若霜，一字一顿道：“死后，当下拔舌地狱，再入血池。而后转投饿鬼道，经百亿劫，再投畜生道，七世为蛇，任人宰割，以偿还今世所屠无辜！”
吴庆双眼翻白，浑身颤抖。梁上展昭亦是听得脊背发寒，连忙回想自己可曾造下什么业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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