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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冢原先生,这里便是你定租的小楼房了,请跟我来。”冢原要压低了鸭舌帽,与引路的妇人隔了一臂的距离,显得礼貌而疏离。
“嗳,这里吗,跟我当初定的标准有很大的差别啊。那截楼梯是木的吧,都有些腐朽了,会不会踩空啊。什么,是不能爬的,总不能让我每天上下楼都是跳下来的吧。”
“太太,你说得出的租金有点低,那我可以选择小一点的地方住啊。啊,东京的地租很贵,我出的钱只能去住一件公共厕所!那请问这么个楼房又是怎么回事。”
“凶宅?不是吗,我看上去阴森森的,旁边也有点荒芜的感觉,刚才来这里就搭了两个小时的公交。真的是凶宅,你没开玩笑吧。我想我要退租。”
“合同,你开玩笑吧,那张破破烂烂的纸是合同。太太,先别走,我们应该好好说清楚。嗳,别上去啊,那辆车可是幽灵车啊。”
冢原要瞪大了眼睛看着姗姗离开的房东太太,鸭舌帽下几根黑发凌乱地翘着,这种做法是犯规吧,我的主角光环不是还在这里吗,哪里有主角住在了穷山僻里的郊区,这里真的是东京吗,是东京吗,东京吗,京吗,吗。
小心翼翼地踩上一阶木梯,木梯大哥立马吱嘎地抱怨了一声,身上多了一段小小的裂缝,天啊,毁容了,毁容了,主人啊,当年你手下的俺是如此冰清玉洁,守身如玉,贞洁烈妇,咳,注意措辞,现如今,被一只臭脚给玷污了,从此,温室效应加剧,天天金融风暴,日日明星闹自杀,BLABLA……
收,演得不错,回头多领一个便当哈,什么,你还要戏份,那就,下周,下年,下个世纪好吧。
冢原要看着脚下已经不堪重负的木梯,叹了一口气,首先,先修理小心用着吧,接着,再考虑一下减肥,可不想每天都是从木梯上摔下来的,要当医生,倒先当了个病人。那还真当是晦气无比啊。
冢原要全部武装,口罩,手套,围裙,鸡毛掸子,塑胶鞋,什么能够翻出来的东西全都凑合着上场了,但是正如杀鸡用牛刀,杀牛便不能用鸡刀。
冢原要小心翼翼地避开簌簌落下的灰尘,一个不小心,终有些不干净的东西掉进了眼里,眼像被烟熏过一番发红,用水冲洗了一下,搞得满脸水渍,苍白不堪。
粗粗检查了一下大宗的家具,沙发,茶具,柜子,书桌这类东西都带了腐朽的难过味道,难得的是电视居然还能都幸存,黑白色,画面有雪花,其他都能接受,遗憾的是冰箱坏掉了,一股子酸臭味道扑鼻而来,意外的是翻出了一把蒲扇,这是……弥补没有风扇和空调么。
跪在地板上,冢原要皱着眉,不耐烦地跑进跑出换水,连块脏兮兮的布都要从墙角翻出来,这里有多久没有人住了,说不定还真特么的是一凶宅呢。
那么,从此以后,一个人,单身万岁。一番打扫过后,冢原要把手忙脚乱跑出来的粗劣茶水当做冰镇啤酒,饮了一大口,轻轻一笑,牵扯到眼角,不知不觉泪流满面。
从此以后,一个人。
一个人,孤独。
孤独。
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