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话。可以飞翔的天空
星星真美……
望着漫天的星星，我贪婪地深呼吸。
“活着真好啊！”
此时的我真想散手奔跑，为自己劫后余生欢呼。但是我不能，我还得再拄这个拐杖一段时间，因为脚上的伤势还没痊愈……
“呜，真冷！”
我扯了扯身上的病号衣，缩了缩脖子。
“赶紧偷溜回去。要是被巡逻的护士发现了，免不了要挨一顿骂！”我一边拄着拐杖一边嘟囔道。
刷——
刷刷——
什么声音？刚要走进阳台门口的我停住了脚步。
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后悔药的话，请给我来一打。如果时光可以逆流，请让我回到停下的前一秒。
总之，正常人都不会希望发生这种事。

人形的影子浮上了视界。
并不是比喻，那个少女实实在在地浮着。
风死寂了下来。
夜晚空气的寒冷就是夏天来说绝对是异常。
……如针般的寒意刺入了颈骨。
当然，这只是我的错觉。
“什么嘛，今天不是也在吗。”
虽然令人不快，但能够看到也没有办法。
就这样，不可视的少女仿佛要去摘月亮一般飞行着。
……
……映像是蜻蜓。忙碌地飞着。
一只蝴蝶紧随在后，但是翅膀的速度并没有因此而慢了下来。蝴蝶渐渐跟不上了在即将从视界消失的那一瞬间，无力地落了下去。
划着弧线向下落去。
如昂首的蛇般坠落的轨迹，竟极似被折断的百合。
那个身姿，充满了悲哀。
让人不禁想着即使不能走在一起，至少也要稍稍在旁边陪伴。
但是这事不可能的。
因为双脚没有脚踏实地的自己，连停下来的自由也没有。

……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五个，六个，七个，八个……
算上之前那一个，一共有九个身影飞过我的视界……
一样的洋溢着悲哀的味道……
我躲到了角落，蹲伏着身子。
“呕！”
晚饭吃的医院提供的营养餐早已经消化了，空无一物都胃袋一阵阵抽搐。但是我只能一阵干呕，好难受！
“呜呜！”我捂住嘴巴不让自己的呜咽声传出喉咙，心头沉甸甸的。
一直存留到现在吗？
人类要是轻率地飞起来，最后就会迎来这种下场吗。
那么，为什么……
……
似乎有人在说话，无奈只好起身。
……眼皮十分沉重。这是睡了不足两个小时的证据。即使如此也要起身的自己是这般惹人同情，试着以这样的自我陶醉来战胜睡意。
……说句实在话，我也为自己的单纯感到困惑。

……
“晚上好。还是一样慵懒呢，幸。”
一如既往地站在门口，满脸笑容地寒暄着。
“你迟到了，小白。”
“实际上呢，我来这里之前遇上点事。社团里吵得不可开交。虽说最近经常在争吵，没想到今天吵得那么凶……来，把这份为你特制的爱心便当吃了吧。”
他径直走到床边，顺手将手中装进塑料袋的便当丢了过来。里面是我经常用的那个便当盒。
“呜！好烫！”
真的好烫，像刚刚出锅一样。不会真的刚刚做好吧！？
“有那么夸张吗？”小白也是一脸惊愕，说道，“我只是将剩菜剩饭（重音）热了一下而已。”
我打来了盒盖，眼前有些模糊了——里面都是我喜欢吃的菜。而且热腾腾的，像是刚刚做好的。
在我用视觉神经看不清的速度消灭着便当时，小白已经拉了张椅子在床边坐下了。
“怎么样？”小白眯着左眼，嬉皮笑脸问到。
“好难吃。”

“咦咦咦！怎么可能！”
“小白，好难吃。”
“我并不难吃！”
“是吗，”我用平淡的语气说道，“那么请务必让我吃掉你吧。”
“我不是食材真是抱歉哦。”
“没关系。哪怕是神，我也能吃给你看。”我挥了挥手中的筷子说道。
“你走错片场了吧喂！请出门左转。”
“还是一如既往犀利的吐槽啊，小白。”我翻揉了揉太阳穴，无奈地说道。
“被你夸奖并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小白翻了翻白眼，脸部线条稍稍柔化了一些，“不过看到你一如既往地槽点满满就忍不住想敲击一下。嗯，那个，真的有那么难吃吗？”
果然，还是放心不下吗。
忍住嘴角将要翘起的弧度，我摆出了严肃的表情：“相当难吃。”
“咦咦咦！这不科学！”
“这很魔法，”我夹了块炸虾凑到小白嘴边，用相当严肃的表情说道，“不信你尝尝看。”
“啊呜~”
“味道怎样？”
“没什么问题呀！”
“不可能！”我又夹了团米饭，“你再试试看这个。”
……

……
吧嚼吧嚼
……
“喝杯热茶吧。”
看着小白津津有味地吃完了剩下的半盒便当，我关切地为他倒了杯保温瓶里的热茶。
“嗯嗯，”小白条件放射地接过茶喝了起来，自言自语道，“是有些咸了。果然刚才做得太匆忙了。”
“嗯嗯。”我托着脸颊，看着自言自语的小白出神。
这家伙，真是的……明明社团的事那么忙还赶来看我，明明很晚了还赶来看我，明明还没吃饭就赶来看我，明明……真是，笨蛋啊！
“真是……啊！！！！！”
“怎么了！！！”
小白吓得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不安地抱住了我。
“呕！”
我只是觉得胃里翻江倒海的，刚刚吃下的东西又要跑出来了。
心头有如针扎般的刺痛，好痛苦，好难受……
“呕！呜呜！”
我就这样，捂着嘴无声地呜咽了好久。直到医生赶来……
就在刚刚，我又一次看到了那道白色的身影——从楼上掉了下来……

……
“嘛，没事的，”我拄着拐杖，对着一旁紧跟着的护士说道，“我自己可以走到医生那里的。”
“还是不能放心。”
护士摇了摇头，坚决地跟在一旁，一副随时可以上来扶住我的样子。
嘛，随便你了。
看这对方全神戒备的样子，我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
……
距离上次看到那哀伤的影子，已经有一天了……准确来说，是昨晚看到……
……
我本应该直接无视的，但是……
“呜！咳咳！”我捂住嘴巴，为了掩饰心头翻腾的伤感，轻咳了几下。
真是的。我抚了抚胸口，平息激动的心情。
要是我……
！
白色的身姿……
如礼服般华美的白色衣裳，与长及腰部的黑发。
从装束中露出的手足纤细，更显示出这位女性的优雅。
细细的眉宇与带着冷淡的瞳，在美人中大概也可以被分类到美貌的一类。

“你看得到对吧。”
“看得到对吧。”
“得到对吧。”
“到对吧。”
“对吧。”
“吧。”
“。”
“”
……
看到了……
……
才怪啊啊啊啊啊！
我什么也看不到！
不要再烦我了！
我什么也看不到！
我低垂着头，刘海遮挡住了我的眼睛。
冷汗打湿了我的全身，湿透的病号服让我感到阵阵不适。急促起来的呼吸，让胸腔起伏得像个破旧的抽风机。我，真的看不见吗？
“你看得到对吧。”
“看得到对吧。”
“得到对吧。”
“到对吧。”
“对吧。”
“吧。”
“。”
“”
……
“我……”
“喂！”

唔……
“喂！”
“嗯，哦！”
在这身不由己的时刻，跟在我身后的护士小姐扯了扯我的衣服。我借势靠边站了站，身上那莫名的压力也随之烟消云散。
“让一让啦，”护士小姐絮絮叨叨的，“我们不急。”
“嗯嗯，哦哦！”
太好了！
护士小姐GJ！
这样，暂时避开了她们的注意了！
真是太感谢了！！！我此时忍不住想抱住护士小姐啃她的脸蛋几下。但是理智时时警告着我，现在不是时候！
心有余悸地看着远去的轮椅上的女生，还有……围绕着她徘徊不去的不应该存留于世的存在们……
“噗，不用看啦。她都走了，该回神了！不会被勾了魂吧喂！”护士小姐语气夸张地用手臂在我眼前挥了挥。
“啊啊，哦！在呢！”我也算是回过神来了，尴尬地抓了抓后脑勺。
“那个，……”
我话还没说完，就被护士小姐抢着道。
“所以说，你们男生都是被下半身支配的生物。”护士小姐有些愤愤地说道，“流云，一个明明没什么病却一直坐在轮椅上的女人罢了。”
“啊，不是啦！”我有些奇怪地说道，“我只是想知道你的名字啦！”

“……梁瑟。”
你说得太小声啦，护士小姐！我都听不清楚！
两色？什么名字这么奇怪？姓氏吗？姓“两色”的姓氏还真是少见啊。
“不是两色！是梁瑟！梁山伯的梁，琴瑟的瑟啦！”似乎知道我想的是什么，护士小姐鼓着脸颊颊不满地说道。
啊啊，我弄错了吗！我连忙弯下腰，让自己的姿态放得更低：
“梁，梁瑟小姐……”
“下一个，幸村！”
“啊啊，在！”
“医生在叫你啦！”护士小姐，哦，不对。应该说是梁瑟小姐。在我背后轻轻一推，害我一个踉跄差点没摔倒。
“知，知道啦！梁瑟小姐！”
“快一点！快一点！”
囧
之前说不急的到底是谁口牙！
“下一个，幸村！！！”
“哇哇哇！会被护士长骂的啦！”梁瑟在我背后用力地推，让我不得不迈大了步伐前进。
喂喂喂！我可是病人啊喂！而且是脚部受伤的病人啊喂！这样做很危险的喂！你不会是实习护士吧喂！不会真的是零经验的实习护士吧喂！
不幸的是，我看到她的胸口佩戴的证件上——“实习”两个字明显得刺眼。好吧，当我没说吧。
无奈，我只能加快了脚下的步伐，走向医生的诊断室。
真是的，意外的小孩子脾气啊梁瑟……

……
那一天傍晚，选择了医院住院区前的大路作为归途。
对于自己是很鲜见的，单是心血来潮而已。毕竟自己的脚受伤了不是吗？
在见惯的建筑群间呆呆地走着，身边来来往往的人群似乎与我属于不同位面。我们穿梭着彼此而又不交错，不知道我是影子还是他们是影子。
不多时，有人落了下来。
没有太多机会听到的，啪嚓这样一声。
很明显有人从楼顶落下来。
赤色在水泥地面上蔓延开来。
仍保有原形的是长长的黑发。
以及纤细的，让人联想到白色的脆弱手足。
之后是已无容貌，破碎的面部。
这一连串映像，让人不禁幻想到被夹进古老的书籍。
化为其中一页的压花。
……大概。
只有颈部如胎儿般被扭曲的残骸，在我看来竟如同被折断的百合花。
……
一股浓郁得让人恶心的悲哀涌上心头……
……
没有人看见……路过的人们视若无睹……没有人……
也许，不是没有人看见。
而是，他们看不见。
看得见的，只有我，还有……对面此时与我对视的黑发白衣少女——流云……

……
要跑吗？
那八个幽灵少女似乎不在。想要逃跑的话，不会被轮椅上的少女追上的。
看不到的世界——能不接触最好不要去接触……
那不是我们普通人可以去理会的。
……
但是，自己还是普通人吗？
水泥路上的赤色液体还在不断蔓延开来，很快就会到自己的脚下。我似乎闻到了那刺鼻的血腥味，还有那充斥脑海中的恐惧——会死的。
离开这里！！！
心里头有一个声音这样地，用战栗到灵魂深处的声音咆哮着。
离开这里！！！
……
她，怎么办……
难得没有其他幽灵少女纠缠，她，却没法离开这里。
没有多余的时间，从上面掉下来，像突然从空中陨落的蝴蝶一样——折断的百合染红了夕阳下的空间。
即使夏天的傍晚很是闷热，但此时被冷汗打湿了的我——却打从心底感到阵阵寒意——死亡。
地面的赤色扩散得越来越大，我的脚也染上了红色——然而，匆匆路过的行人们——还是一脚的干净……
这样呀……
被察觉了吗……
现在跑，还是有机会的……
很害怕，对吧。死亡的感觉……
尖叫吧，发出让灵魂都感到刺耳的嚎叫吧。这样，死神才会感到满足……
切，双腿在颤抖什么呀。
迈出去……咿，不是往后……
往前！
迈了出去——踩在散落着折断的百合花的赤色上。还真是跟想象中的一样，滑溜溜的呢。
离开这里！！！
咆哮的心脏快要脱离自己似的蹦跶着，像是要挣脱笼子的猛兽。
脑海里的危机感像细长的针锥一样，深深地扎入脑髓深处。
呼吸像是隔着一层，不，许多层纱布，喉咙被掐着，窒息的自己连动动喉结都是奢望了。
嘿，这不就是恐惧吗？那种绝望涌上心头，不，是通体浸泡在其中的——接近死亡状态的感觉。
害怕吗？
说什么傻话？不是已经习惯了吗？
“啊，那个……”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我慵懒地用一种轻松的语气对她开口道。

“……”
轮椅上的少女没有动，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天空发呆。就这样，静静地看着被夕阳染红的天空。
“那个，”我依旧保持着慵懒的语气，无视那像蛇般盘旋而上的赤色液体，“晚上好。”
说话间，我已经挪到了距离对方不足旖旎的地方了。这是我所能达到的最短距离了——普通人所不能看到的赤色液体，此时已经将我慢慢吞噬了。
……
我已经感知不到被吞噬的部分了——胸口以下的身体已经不属于我掌控了。
可恶！我会死在这里吗！
“……”
对方有些迷茫地转动了头部，那生硬的动作就像电影里脖子关节生锈的机器人一样扭动着——虽然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但是他确实慢得要命，特别是比身上那奇怪液体吞噬的速度还慢的时候。
下面完全没有了感知，只能对上半身掌控的我此时感到十分的别扭，这种感觉就像你悬浮在半空中，没法脚踏实地，没法感受到可靠的存在
——就像是实行绞刑的尸体一样，我突然有些自嘲地想到。
“嘛，晚上好呀。”
我，要消失了吗。明明可以离她远远的，却一而再，再而三地靠近对方。切，自己，在做什么呀……只因为从她的身上看到了自己过去的影子吗。
这时候……只需要微笑就可以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想，心中只感觉到一股让人安心的情绪——安宁。
在我快失去意志力时候，我似乎听到了一个近在耳边远在天边的声音——
“晚上好……不！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