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梦回天乾
残阳如血,苍山沉沉冷似铁。
“碎蜂,再有一天我们就能到达山顶了。”火红的天野下,女子扬起嘴角,眼中透着兴奋和期待。
“嗯。”怀中的女孩漫不经心的附和。
夜一抚摸着碎蜂的秀发,心中极是满足。很快她就可以带她回家了。感受到夜一的愉悦,碎蜂缩了缩身子,黝黑深邃的眼眸中略过一抹复杂。她张了张口,看到夜一期许的样子终究是什么也没说,只是向她怀中缩了缩,感受她身体上暖人的温度。
“你不开心吗?”在她的身上,夜一感受到了一种淡淡的哀伤,很淡,所不清道不明,甚至夜一怀疑,那是她的错觉。
碎蜂展颜,似乎是想证明什么,她温婉道:“怎么会,就要回家了啊。”
夜一认真的看着她的脸,想要从那张波澜不惊的脸上看出一些破绽,结果是令人失望的,
淡淡的月光下,少女一脸平静,突然之间夜一觉得自己似乎从来都不懂她,不懂的她所思所想。
夜一什么也没说,只是紧紧地搂着她,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平复心底的焦虑。她怕稍一松手,这女人便会如烟尘般消失,这种思绪来的很怪异,但就是深扎在心底,无法抛弃,无法忘记。
山风吹动她三千青丝,头埋在她的发间,夜一轻声道:“等治好了夜九,我便将王位传给她,我们一起游历天下,走遍四海九州,我们先去离枫州最近的大海,岚明海,据说那里的珍珠硕大圆润,运气好的话还能遇到彩色的。然后我们坐巨大的帆船一路南下穿越海洋到达迟谷州,迟谷州以美食闻名,我很小的时候就很想去看一看,还有碧落海的鲛人族,漠州的舞蛇表演......”
“这些我都是从书上看到的,以为一生都没有机会亲自去看,可是现在不同了,我不只可以去那些书上的地方还有佳人相伴。等我们老了,走不动了,就回天乾山脉,在望风镇里开一家小酒馆,平平淡淡过完这一生。”
她越说越兴奋,她知道碎蜂独自一人在雪山生活这些地方她听都没有听说过,她急于带她走遍天南地北,品尝各种美食,见识各种奇事,结交诸多朋友,还有享受最美的爱情。 碎蜂静静地听夜一诉说那些遥不可及的未来,心底的酸楚越来越浓,直到最后压抑不住,化作清泪,簌簌而落。
夜一怔住了,怀中的人咬着牙强忍着哭声,一声声低低地呜咽,夜一的心都融化了,她轻轻拍着她的背,温声安抚:“别哭啊,我们很快就能实现了,不会再让你孤独了,绝不!”
她单纯的以为,碎蜂是孤独的太久被美好而自由的未来深深地震撼,感动,所以才会情不自禁的落泪,她捧起她的脸细密又温柔的吻像羽毛一般拂过脸颊,吻去泪花。 “答应我,不要再落泪。”
嘴上应着,她却哭得越来越凶,自姐姐走后,有多久没有享受过这样的快乐?不是血浓于水的亲情所带来的关切,那是四海九州唯一的永恒——爱情。
夜一,谢谢你。她这般想着,心里已经有了某个想法,以至于影响了夜一的一生。自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太阳缓慢地爬上地平线,新的一天终于到来,夜一二人踏上了最后的旅途。
夜一心情很好,一路上喋喋不休。
“碎蜂你猜,小九看到你会怎么想?她一定想不到她的王姐居然给她带了位嫂子。”
“碎蜂你这么美,小九她一定会喜欢你。”
“碎蜂,你说我将王位传给夜九,然后带你远走高飞,她会不会气得摔桌子啊。其实她和我很像的,小时候我们淘气,经常逃出王宫,每到这时,她就像匹脱缰的野马,我们小时候,没少干让父王头疼的事。”
“碎蜂啊,若是以后小九和你说我们的童年,你可千万不要笑话。 ”
一路上,碎蜂静静听着她的诉说,她能感受到夜九在夜一心中不同寻常的地位。她弯起唇角,笑意却未及眼底,阳光映着她的侧脸,碎雪沾上她的发丝,美得不染纤尘。她像是九天上的仙女,误落凡尘,却无法融入缤纷的时间,她站在时光的背后,冷眼旁观大地上的精彩纷呈,离合悲欢。
阳光,碎雪,佳人。夜一被她焕发的美丽震惊,那样淡然超脱,是沉淀了时光的沧桑。内心的喜悦渐渐冲散,莫名的悲伤袭上心头。
“碎蜂,你不开心吗?”
“怎么会呢,你开心,我便开心。”碎蜂转过脸来看她,娇媚一笑瞬间让夜一失了神,眸光流转,透着一丝狡黠:“你那位妹妹在你心里这真是不一般呢。”
夜一眸子黯淡了一下眼眸深处的忧伤一闪即逝,幽幽叹道:“是啊。”
碎蜂撇了撇嘴有些不悦。
夜一立刻发现碎蜂情绪不对,连忙赔笑:“但是你才是我的挚爱啊。于小九是亲情,于你是爱情,怎么难道你竟和妹妹吃醋。”
碎蜂轻哼一声不理她。这小女人般的模样让夜一失笑不已,心里又有些甜蜜,方才刹那间的悲伤,此刻全然散去。只见她大笑几声迈开步子向顶峰攀登,留下一串笑语:“碎蜂,快来,看看我们谁先到达山顶!”
碎蜂望着夜一笔挺的背影,方才强扯出的笑意全然消散。她将视线投向更高的地方,那是雪山之巅,四海九州最近接神明的地方,是夜一全部的希望。
一个人的希望越大,所要承受的失望便越大,登顶的一刹那,山顶空荡,唯有冷冽的风肆意吹拂。碎蜂能清楚的感受到,那人僵硬的身体,她却不知如何开口安慰。
夜一惨白着脸,久久不能言语,她强扯出一丝笑,不愿意让心中的梦崩塌:“我们找找看,或许是埋在了积雪里。”
碎蜂怔怔地站在原地,美眸中掩抑不住的哀伤。
夜一疯了一般在雪地狂舞,剑光闪烁,冷冽如幽泉,剑光飞散间卷起千堆雪,冷冷寂寂,四散飞扬。那道影子在大捧大捧的雪雾中跃动,剑若蛟龙,气势如虹。明明是盖世的豪气,这一刻全都化作无尽的悲愤。
“夜一,停下吧,别再折磨自己了。”碎蜂哽咽着,泪水滚落脸颊。
夜一真的停下了,那双灿金的眸子里化作一片死灰再不复往日的神采,她张了张嘴,声音嘶哑:“你知道的对不对,你一直都知道的对不对!”声音陡然拔高,凄厉决绝,闻者为悲伤。
碎蜂没有回答,眼泪簌簌落在雪地里,再无踪影她一步步走向夜一,缓慢沉重,匆她的背后环住她的腰,轻轻吻着她的秀发。
恋人的爱抚是最好的安慰,夜一战栗不已的身体渐渐平息下来,两行热泪从她无神的眼里滑落,跌碎在碎蜂冰凉的手背,滚烫至极,仿佛那是夜一心中的热血。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干涩沙哑,似是自语,又像质问
一声声喃喃自语,狠狠地敲击在碎蜂的心底。
她抱得她更紧。
阳光万里,可山顶却下起了一场细碎的薄雪,缤纷闪烁,像极了破碎的美梦,幽幽回荡天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