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头猛地被探了一只手,张起灵不适地眯了眯眼,扭头继续直视着刺眼的灯光。他没回答,胖子倒也不在乎,自己絮絮叨叨地继续扯着。“嘿我说小哥,这大晚上的吴邪抽风你咋的也不大对了?发烧了赶紧好好休息啊,你和这灯过不去干嘛?”
冷冷的一眼。
同时也是充斥着将落未落泪水的一眼……
这违和气势……胖子默默地捂了额,好一会儿,才听见张起灵低低地回应。
“头晕,很困。”
“所以呢?”抱着哄隔壁5岁小子的耐心,胖子等他继续。
“我不能睡着。”
“啊哈这什么破理由……等等等,吴小子好像也说了什么要我看着你别睡过去,到底怎么搞的?”胖子一脸烦躁的抓头,张起灵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接了下去。
“吴邪他,很急?”
“差点把胖爷我家都拆了你说急不急,我说小哥你这可不厚道了,发了烧一个扔下胖爷我跑了一个在这边说话还藏头露尾的……NND你两累不累啊草!”
无声地叹口气,张起灵偏了一点头,光影斑驳的侧脸十分秀气,却被疲倦和忧虑折磨的很是不堪。“帮我…劝劝他,别太担心。”
“那你得给我从头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一个比一个神秘的,胖爷我还真不信了。”
“从头……”张起灵抿了抿嘴,似乎是想要苦笑,不过最终还是面无表情的样子。除了吴邪面前之外,这人显露出来的表情一向少的可怜,似乎是没有必要,又似乎是根本就不懂得。“尸化没有停止,只是被压制在了比较缓慢的程度,我清醒的时候这个过程会更加容易一点。”
没有想到这人真的会老老实实开始解释的胖子反倒是愣住了,呆了呆后下意识接了一句。“我煾操的,那小哥你平时都不睡觉的吗?”
“……可以休息,但是不能睡熟,所以很容易累…”微微低着头,张起灵缓慢地解释,但或许是一下子说了过长的句子,他胸口猛地一滞,带动着气逆之下开始艰难地喘咳。“大概是身子已经废了…上次,咳,上次发烧也是下雨,咳咳…我睡了很久…”
“停停停,慢点儿慢点儿。”胖子一下子给吓得不轻,扶着人看着那瘦的不成人形的小身板却愣是连顺顺气都无从下手,好在张起灵自己咳了一会儿就缓了过来,只不过脸上染了层艳色的红晕,瑰丽到不详。
“我的眼睛是那次后坏的,因为尸化的程度深了很多。”他继续淡淡地说,好像自己日益衰败的身子,自己可怜的虚弱都不曾存在一样。“吴邪他…很害怕……”一直到最后一句,他才微微皱起了眉,显露出一点担忧的情绪。
“其实我没有什么事情,但他太怕了。”
胖子于是一直默默地听着他说,这人如他所说身子的确是废了,不过是小雨便开始发热,甚至于连话都说不完整,但有些东西却一直都没有变,比如内敛,比如隐忍,比如对吴邪的关心。
说了很多,张起灵脸上的疲倦更深了些许,他咬着唇,瞪大了眼睛继续直视着灯光,这是他用来抵御睡意的方式,很难受,所以很有效。
于是无言。
就在胖子面对着诡异的气氛险些连冷汗都要留下来了的时候,天知道干什么去了的吴邪终于冲了回来,他手上端着只需要1分钟就能泡好的退烧药,脸色苍白满头的大汗直从额角往下淌,一时之间胖子竟分不出来他和张起灵到底哪个病得更严重些。
“来,喝药。”直接忽略胖子,吴邪小心地把药递给张起灵,然后伸手轻轻擦了一下他眼角刺煾激而出的泪水,温柔地微笑。“感觉还好么?”
张起灵微微抬头,似乎是打量了他一眼,然后乖乖地点了点头,小口地喝着暗色的药剂。
而另一边,胖子却皱起了眉‘这药……罢,吴小子怎么看也不像会对小哥做出格事的人……晚点再问问吧。’
喝完药后,吴邪把人环在怀里,帮忙按煾揉着太阳穴缓解头痛,胖子大骂着狗男男瞎了胖爷狗眼但到底也没有回去睡个回笼觉的打算。退烧的药里一向含有不少的催眠成分,靠了一会儿后张起灵挣扎着自己坐起来裹了一层被子。
“冷”他简短地解释,声音毫无起伏,于是两人也就没有看见他缩在被子底下被掐出鲜血的双手。
张起灵可以很虚弱,很温顺,甚至可以对沉静的永眠抱有不应有的期待,但他唯一不愿意做的,就是让吴邪为了自己而难受。
十天,是他最后可以给予那个带给了他整个世界的人的期限,张起灵不准备让任何的意外来缩短这本就不长的时间。
他不允许。
接下来的时间,吴邪和胖子表演了双口相声级别的插科打诨,你来我往的几乎要在不大的床上打起来。也好在是乡村,隔音效果再差声音也不至于传到别人家去,搁着城里吴邪家那小破楼,早就一盆子水从楼上泼下来了。
张起灵抱着被子靠在床头,静静地听着这与他毫不相称的热闹,甚至能够勾勒出两个闹腾不休的身形,从表情到动作无一不生动具体,是视力与记忆都无法影响的熟悉。脑海里依旧眩晕不止,毕竟先前还是昏沉了一会,他觉得自己的身子似乎是又差了些许,不过应该还在可以容忍的范围内,也不大会被吴邪发现。灯光仍是刺眼,他别了别头,月色勾勒着他的眉眼,在唇角上徘徊不去地流连,竟似是笑了一般。
这样,就很好了……
他慢慢地想,心口烦闷的厉害,于是轻轻地喘了几口,心跳平缓下来,却仍旧有一种东西满满地好像要溢了出来。
那是属于张起灵的满足与快乐。
第二天,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