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12 临界
蓝色百叶窗后面的隔音办公室——
“请你描述一下事情的经过。”坐在他对面的居然是个乳臭未干的学生摸样的马尾女生,正蹲在凳子上咬着笔头看他。
“不知道。”当事人冷漠的语气明确地表明了他的烦躁与不满。
“至少说说绑匪什么样子嘛~好让我交差啊~”女生倒是毫不介意地咧嘴一笑。哎,还是不用官方腔比较舒坦。
“都说了别问我!!”怒而暴起的飞行员终于向烦了他一整天的审讯员吼出了最后通牒。“磅”地拉开椅子就往外走——
沉闷的空气,狭小的房间,带着反复噪音的空调,白光刺目的电条,一切一切,那么生硬死板的线条,那么陌生别扭的环境,一切一切,让他打心底产生厌恶。
“对……对不起,我没有敲门就进来了——”正要伸手去拉门把,枣黑色的木门就像有了预知似的被人一下子推开。探进身来的人见了他先是惊喜地一声:“神田君?”
李娜莉?他的神情也有些微微的吃惊。
一句即将出口的话咀嚼了一番还是咽了下去——他想问她“你没事吧”,心绪却飘忽不定甚至开始莫名冗杂起来——有哪里空空的,像破了一个大洞——
……少了什么呢……?……为什么会觉得……
“那个人在哪里?”直视着她的眼睛,几乎是下意识地出口。
“他——”李娜莉被他的突然发问惊得一愣神——她的机长眼神凌厉依旧,但是凛冽的目光背后却意外地多出了不依察觉的惘然——醒悟过来他指的“那个人”是谁后,李娜莉连忙抬头急迫地告诉他:
“拉比君有些不舒服已经先回去了,神田君你快回去——这里有我,你放心吧,他没事——”
说完她便拉过凳子坐下,神情严肃而略带紧张地往前挪了一些:“问我吧,我是机上的乘务员,整件事情我可以说清楚,很抱歉我们机长还有重要的事……”
“他没事”。
简单的三个字却把飞行员镇在原地。
这三个字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一瞬间竟占据了他的全部思想。
然后……是包袱卸下的感觉吗?顿时的豁然感?
什么,那个混蛋,还真是命大啊……无意中偏过脸,正好看见李娜莉冲着他坚定地点了点头。
……终于看见那高挑的身影一言不多地夺门冲出,李娜莉嘴角微微上扬,笑得明朗而怀感。
——你们,果然是很好的搭档。
“你怎么在这里?”李娜莉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审讯员居然就是那天的WS女生。
“很意外么?”红叶狩得意起自己的邋遢形象实在太过深入民心(喂这种事有什么好自豪的?!),转动着手中的钢笔眯起眼笑,“我是高中生,私人刑侦是我的兼职来着——这次是碰巧来顶一下仙人掌的班,外快大好嘛~”
是因为你们这一次……
……
“告诉我绑匪后来咋了?”
“他想把我们的副机长撞出飞机,但是副机长闪开了,然后惯性他就摔了下去——”
看来他早就算好了要把他弄下去啊~红叶狩的笑容让李娜莉有些不解:“嗯,后来呢?摔成肉饼了?”
“绑匪身上有降落伞。”李娜莉皱皱眉。
“哎呀你早说嘛!估计他这会儿都跑得没影了。”
“拉比君,他、他……”眼睁睁地看着绑匪直直地摔出了飞机,自己立刻面如土色。
“那家伙身上有降落伞。”他顺手把废了的炸弹往旁边一抛,望向毗邻的天际冷冷地笑:
“连死的胆量都没有,居然还敢来劫机。”
自己被那鲜见的反差弄得一怔——他的眼神居然那么冷酷,这与神田机长目空一物的冷傲不同,那种冷是对脚下一切的无情蔑视……只是他怎么突然……
一直站在大开的舱门边的他却没有离开,等自己注意到不对时才发现他的脸色已经异样地难看,忽然间脚下似一软,差点就从舱门边滑出了脚去——
“小心啊!”自己赶紧冲过去扶住他。“你还好吧?”
“……没事。”他抵着额头强笑道,“我恐高。”
“什么?”当时她还以为他在说笑,“您是机师怎么会——”
“真的。”他苍白的笑容似乎在印证这句几乎不可能的话。
——默默回想着事情的经过,李娜莉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忽然叹了口气。
万籁俱寂的黑夜抹杀了白天的变乱,星子像银屑高悬在墨斗里静静俯视着他,偌大的社区操场只有他一个人,无意间发现自己在昏黄路灯下的影子,居然那样的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