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离魂情（冲突篇）
石沉溪洞内，天河将夙汐安置在冰洞深处。见其余人迟迟不来，不免着急地守候在洞口。岂料此时慕容紫英正好御剑而来，与他撞了个满怀。
“咦？！紫英！怎么就你一个人，爹爹和大哥呢？”天河诧异道。方才他明明让紫英留下帮大哥抵御火流星，怎的现在他只身一人回来了。
“不妨事。他们二人已经汇合，此刻也正朝这里赶来。”紫英说罢，左右张望一番，不见夙汐，问道：“夙汐师叔现在何处？”
天河往洞内深处指了指，似乎没有和紫英一起过去的意思。紫英微微颔首，独自朝冰柩方向走去。
这几日来，一直有个疑团萦绕在紫英心中。他不知今日所受的劫难与这个疑团是否有必然的关系。然而，确定自己身边的人是否为可信的同伴，却是相当有必要。
洞内深处，夙汐独自一人立于冰柩之前，仰观冰壁之上所刻之字。
“玉肌枉然生白骨，不如剑啸易水寒……”
默默念着这行诗句，夙汐不自觉地将手抚上了脸颊的肌肤。忽地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夙汐恍然回眸，见不是心中所想之人，眼神忽地黯淡下来。
“天青呢？他还没过来吗？”
紫英颔首，不动声息地朝夙汐又靠近了几步。
“请恕紫英不敬，敢问师叔，今日青鸾峰上发生的一切，与您可有关系？”
夙汐面色平静，缓缓道：“我说没有，你可信？”
紫英一怔。眼见夙汐这般从容，倒显得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师叔，为何你一直不向大家表露，数日之前将信交到你手中的那个琼华弟子，便是我？”
夙汐浅浅一笑，转过身去望向冰壁上的诗句，温婉道：“此话一出，他们便都知晓你与夙瑶掌门还有联络。无非是徒增烦恼，我何必陷你于不义。”
紫英听言，思绪良多。的确，他隐瞒了与夙瑶掌门还有联络一事。最初的契机，不过是当日救玄霄从东海脱困之时，他曾与天河失散片刻。就是在这片刻，机缘巧合之下，他见到了昔日的掌门，夙瑶。不得不说，紫英对夙瑶还是抱有一份崇敬之意。毕竟，那人曾是一派之掌，又在临走之前将复兴琼华的重责大任交予他一人之手。此番信任，他实难忘却。于是那日，他便有将夙瑶一同救出东海的打算。岂料掌门再三拒绝，说什么也不肯随他出东海，坚持要在那里忏悔己过。此种决心，更是叫紫英佩服万分。于是此后，紫英曾数度到东海探望夙瑶。而夙瑶提出的唯一要求，便是不要将他们之间的往来告诉给任何人。
起初，紫英只当是掌门喜好清静，也就没有怀疑。直到他将最近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与同掌门的会面联系起来，才发觉自己犯了个极大的错误，这个错误足可致命。
“师叔可知，你的到来，早就陷我于不义了……”紫英双眉紧蹙，声音颤抖道。
夙汐不解，回头望向紫英。“何出此言？”
“师叔既听过我们这几月来的经历，就该隐约察觉些许不妙才是……”紫英面色枯槁，配上这白瀑长发，显得更为憔悴。
夙汐见他这般模样，竟一时领悟到什么，恍然道：“玄霄师兄自出东海以来，为应对天界追罚，急于成魔。以他的资质和功力，不该到今日还未成功……莫非……！”
紫英深深吸了一口气，眼眸中混沌一片。
“羲和剑灵，通灵宝镜，寿安古玉。这三样便是阻扰玄霄成魔的最大障碍！”紫英言罢，胸中郁结不舒，不禁脱力单膝跪倒在地。
夙汐一时震惊过头，刚刚反应过来去扶紫英，冷不防被一阵剑风震得贴到冰壁之上。放眼望去，竟是玄霄从外飞冲而来，逼近紫英身边，一把拽起对方衣领，居高临下冷哼道：“刚才的话，给我说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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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到如今，即使是被视作帮凶，也是无可奈何之事。”紫英长叹一声，不知从何时开始紧握的双拳，也渐渐松开。忽地掌心一暖，带着熟悉的体温，紫英禁不住身子一颤。
“紫英……这不是你的错。”天河凑近紫英，用只有他听得到的音量，轻语。
紫英蹙眉浅笑，低着头，长长的白发几乎遮住了他的整张侧脸。
“可却是我一手促成的。天界只需维护人界秩序，却无权对魔制裁。若是玄霄成魔，此刻也不会有天劫降下……还连累了你们……”说着，眉头不自觉地又紧一分。
听到紫英把过错都揽到自己身上，天青急得连忙为他说情。
“师兄，紫英是为了救我才中了夙瑶的圈套，这不能……”
可话还没说完，只觉袖子被人扯了扯。回眸望去，原来是夙汐。
原来夙汐方才受玄霄剑风波及被逼得贴到冰壁之上，深知玄霄此刻情绪大坏。她怕天青这般维护紫英只会进一步触怒他，于是连忙上前拦下，冲天青摇了摇头。
天青看了看夙汐，又瞧了瞧师兄复杂的神情，不禁为紫英捏了把冷汗。长时间的沉默令气氛降至冰点，玄霄隐而不发，跟着其他人也将心吊到嗓子眼。天青虽了解师兄并非心胸狭隘之人，然则此事到底非同小可，他心里也没了底。
“你们何必如此噤若寒蝉。”玄霄冷哼一声，总算打破了沉寂。薄唇勾起，昂首凌然道：“我何时说过要为难慕容紫英。”
这话一出，紫英忽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盯着眼前这个狂气的男子。倒是天河喜出望外，抓着紫英的手臂朗声道：“太好了紫英，大哥说不怪你。”
紫英愣了愣神，略带困惑地朝天河微微一笑。
天青同样感到意外，可比起欣喜，一种莫名的不安油然而生。师兄不可能一点不生气。要知道，唯一支撑他在东海渡过漫无边际的囚禁生活，便是成魔的决心。如今数十年的心血被白费，他岂有不悔不恨之理。这般淡然豁达，反倒教他不敢接受。
挣开夙汐的手，天青慢慢移步到玄霄身边，担心地在他肩上轻拍一下。
“师兄……”
玄霄不置可否地望着天青，沉声道：“我这么说，你难道不满意吗？”
如此质问的语气令天青一怔，不禁慌忙地缩回手。他分明看见玄霄脸上溢满煞气，与他平静的语气相比，这神情简直恐怖得如同罗刹。
“哼。怪罪一个被蒙骗的蠢人，又有何意义。”玄霄没有看漏天青的这个小动作，嗤之以鼻地讪笑道：“倒是夙瑶，当真令我刮目相看。”说着，嘴角微微上扬，周身煞气隐隐扩散，颇有些乐在其中的模样。“知道我脱出东海，局势已不可逆转，便要我无法成魔，受天界追捕。如此心机，能仅凭一颗旗子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当真人才。看来，是我过去小看了她。”
天青心中一颤。夙瑶此举犹如卸其盔甲，令他曝露在尖刀之下而无从防备。想到这里，天青背脊一寒，不由地紧抱双臂。脑中有一个声音不停地说着：你才是他最大的绊脚石……你才是最多余的人……
“可惜，夙瑶千算万算，也料不到我手中持有那物。”玄霄将手探入怀中，取出那枚晶莹的原石。有了它，他便能重新掌握主导权。桀骜的霸气在玄霄俊美的脸上显露无遗，被算计又如何，这种情形四十年前便已遇到过了，他岂会因此再受打击。
天青看到玄霄取出魔石，不由失神惊呼道：“飒风说过师兄成魔之心不足，万不可在此时动用魔石！”
“笑话——！”玄霄衣袍一挥，挑眉吼道：“莫忘了我们此刻可是被困在洞内，难道你有更好的办法不成？！”
天青见师兄自知成魔无望，早已情绪失控，不能冷静思考，顿觉心灰意冷。
天河与紫英见状，也上前劝阻。
“大哥，爹爹说的不错。你冷静下来，大家一起好好想想办法才是。”
“不错。此时动用魔石实非明智之举，魔心不足只会受其反噬。”
“你们统统给我闭嘴！”玄霄雷霆之怒，杀气四溢，唤出红莲羲和，双目充血怒声道：“事到如今，你们又要阻我？！”

“你们都给我闭嘴！”玄霄雷霆之怒，杀气四溢，唤出羲和，双目充血道：“如今我有魔石在手，何惧天庭！倒是你们，三番两次阻我去路。四十年前如此，四十年后亦如是。究竟是何居心？！”
“杀气？！”天河惊呼，他万没有想到今日竟又要重演当年的兄弟反目。“大哥，我们并无害你之心啊！”
“没用的，天河。”紫英此刻已然架起长剑，护在身前。“你大哥气急攻心，想是听不进我们的话了。为今之计，只有全力阻止。”
天河听言，眼见玄霄面露杀机，早已失了理智。挣扎再三，一咬牙，也架起了弓箭。夙汐见局势明朗，便退到天河二人身后。心想如有万一，也可帮忙施展治愈回血的法术。
“哈哈哈！！如此甚好！如此甚好！！”玄霄仰天长啸，眸中暗红火焰肆意舞跃。“外有天劫，内有反目，当真一场好戏！”进而忽地眉目一转，看向天青，恨恨道：“如今你与夙玉的儿子又来阻我，你这个做爹的又该如何？”
天青不由一怔。局势已然岌岌可危，此时提到夙玉又是为何，难道师兄一直以来都对此事耿耿于怀？
“师兄……我们无非是为了你好。”天青心里乱成一锅粥，但无论如何他也不愿师兄就这般一条路走到黑，硬是反驳道：“这魔石古里古怪，飒风也说成魔之心者即便到了魔界，也无法驾驭魔性煞气。师兄你仔细想想！”
“胡言乱语！”玄霄衣袖一甩，转而逼近天青，颇有些玩味地上下打量着对方。天青被他这般奇异的目光审视着，身子不觉打了个冷颤。看到天青如此反应，玄霄勾起嘴角，冷笑一声。“哼。原来……你也不例外，一样要来反我。”
“我！”天青一时哽住，诸多心酸涌上心头。他明白，师兄一生高傲，天资横溢，一心要为前人所不能为之事。可笑天意弄人，半生被囚，受尽离弃。如今好不容易冲出东海，数十年来修炼的煞气魔性反而被损。眼见天劫降下，若是不能躲过此劫，便是永生永世都成魔无望。如此打击，放到谁身上，都无法一笑置之。
可正是如此，他便更不能让师兄干出傻事。双目微闭，深吸一口气。等再度睁开眼的时刻，天青已下定决心。
“哦——？看来你已有了决定。是要助我成魔，还是……与他们一样，与我反目？”
“师兄……”天青低垂眼帘，又上前一步。与之相对，玄霄手中的羲和剑身震动不停，红莲之光忽闪忽暗。“若你手中没有羲和，天河他们便能拦住你了吧……”
玄霄嗤之以鼻，冷冷道：“羲和既认我为主，即便你是剑灵也无从阻拦我使用灵剑。”
天青低垂着脑袋，痴痴地盯着微微翻红的羲和。沉着嗓音，显露出与平日里截然不同的认真来。
“也未必吧，师兄。”抬起头，天青绽放出一个旷世的灿烂笑容，温柔地将一手覆上了玄霄的脸颊，无视众人的诧异，来回摩娑着。“我无法对你刀刃相向，无论如何都不行。师兄……只有这点，你大可放心。”说着，身子缓缓靠了过去，给予对方一个深深的，无法再深的拥抱。玄霄满意一笑，方要将他搂住，不想一个声音没有丝毫起伏地响起。“所以……我决定把阻拦你的任务，交给天河他们。”
“什么？！”
还不等玄霄反应过来，天青一把夺过羲和，迅速向外退出几步。既不靠近玄霄，也不靠近天河他们。决绝地，不再留恋地，将羲和剑芒转向，对准自己的心脏。
如此一来，剑灵与羲和，便都将消失在这世界上。天河，一切就交给你们了……可惜师兄，我无法陪你走下去了……

第二十一章　离魂情（转机篇）
羲和与剑灵二位一体，本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天青此举，既是为了让天河他们的胜算增大，同时，也是不希望再拖累玄霄。如今那人有魔石在手，有没有羲和已经不再至关重要。权衡利弊，他觉得只有这样才是最好的结果。
至于自己……早就是死过一次的人了。
凡是活着的，迟早都有死的一天。可自从成为剑灵，死亡这个概念倒变得越来越模糊。永恒的生命，无休无止的活着。太过奇怪了……
这样的自己……真的是活着的吗……？还是说，这全都只是假象罢了。那些一同度过的日日夜夜，不过是痴人的梦幻泡影……？
啊啊……
唯有死亡……才能够真实地证明，我曾经存在过他的生命里，活生生的……
　　“云·天·青！”
声嘶力竭的呼喊，可惜，我听不清。
这个人在干什么？！夺走羲和不够，还将它对准自己的心脏？！为何不惜死亡也要离开我的身边？口口声声说会永远陪在我身边的人，难道不是你云天青吗？曾经如此痴缠，今日何以决绝至此？对于你而言我们的情谊难道仅仅是这种程度的东西吗？
脑袋嗡嗡作响，过去的回忆翻来覆去，不管愿不愿意，都一幕幕出现在眼前。那个人的憨笑、谄媚、无赖、开朗，受自己冷淡时落寞的样子，搂住自己时得意的样子，都太过灿烂炫目。
天青，你怎么舍得……
不！
是我不舍……
天河、紫英和夙汐看到此景，也都震惊万分，连呼喊都忘记，定在原地。就在千钧一发之际，洞内传来两个熟悉的声音。
“大哥——！听得到吗？”
“天青——！在吗？！”
“是狐三和号钟！”紫英大喊。
天青听到呼唤，手上动作一滞，只差毫厘便会刺入皮肉的剑芒垂了下来，没有伤到身体。
“我在！”
听得到这两人的声音，说明现在这个空间还是有可能与外接取得联系。如此一来，他们便有可能逃出生天！想到这里，天青哪里还有自残的念头。

天河、紫英和夙汐看到此景，也都震惊万分，连呼喊都忘记，定在原地。就在千钧一发之际，洞内传来两个熟悉的声音。
“老大——！听得到吗？”
“天青——！在吗？！”
“是狐三和号钟！”紫英大喊。
天青听到呼唤，手上动作一滞，只差毫厘便会刺入皮肉的剑芒垂了下来，没有伤到身体。
“我在！”
听得到这两人的声音，说明现在这个空间还是有可能与外接取得联系。如此一来，他们便有可能逃出生天！想到这里，天青哪里还有自残的念头。
“你们可是寻到法子来救我们出去？”
听到回应，另一边的狐三和号钟都欣喜若狂。起先他们刚来青鸾峰时，发现山上空无一日，便知道定是天界设的迷局。未免伤及现世的一草一木，便生生辟出一个与青鸾峰一模一样的空间，将他们困在其中。
可喜的是，石沉溪洞是个天劫无法波及到的死角，也就是重大漏洞。
“你们在何处？”紫英环顾四周，都没有发现二人的踪迹，昂首问道。
“我们也在青鸾峰上……啊！你打我做什么？”小狐狸抱怨道。
“笨蛋。说了跟没说一样。”号钟揉了揉拳头，嚷声道：“现在只有石沉溪洞的空间能与你们那边相连，若是能从此处打开缺口，便能离开幻境。”
“打开缺口……”天青低头思忖，目光瞥过手中的羲和，心里已经有了对策。可是！不不，这不行……
就在天青左右为难之际，一道红影瞬地飞出石沉溪洞。天青顿时了悟，也拔腿跟上。天河等人不明所以，同样一路追到洞口。
“师兄！不可！”
眼见师兄手中没有羲和就往外冲，天青立马前去围护。玄霄沉着脸一言不发，没有看天青，径直朝木屋外的坟冢方向赶去。
天青知道师兄所想和他一样，要撕裂空间必须强大的灵力。这阵势，和当初双剑撕裂空间，网缚妖界时如出一辙。此刻洞内有借尸还魂的“夙玉”，洞外有尚在沉睡的望舒，难免他不会将两者联系起来。可现在在他们面前的不是夙玉！是刚还魂的夙汐！她怎么可能用那种孱弱的身体支撑强大的灵力！这么做就是逼她去死！
一路上火石飞下，攻势较之前更是猛烈。天青光是围护玄霄便已经自顾不暇，根本来不及劝阻师兄。而玄霄就是看准这一点，令天青有话不能说。
天河他们在洞口等得万分焦急，正当他们要出洞寻查之时，两个人影总算出现在洞外。与此同时，一红一蓝两道剑光显得分外扎眼。
“师兄！你不能！”天青一路紧跟玄霄，在他身后高声呼喊：“你难道不顾念同门之谊了吗？！”
那人听言，忽地停下脚步，立住不动，倒是让天青险些撞了上去。“同门之谊……？”玄霄不答反问，缓缓转过身去，眼神中不知是愤恨还是疑惑。“同门之谊，便是教唆你离开我的身边？同门之谊，便是带着寿安玉接近我，削弱我的煞气？云天青，若她没有生得夙玉的容貌，你还会如此偏袒她吗？！”
“夙玉……为何又要提到她了？你明知……”
“我明知什么？！”玄霄雷霆之怒，高声喝道，生生将即将飞落到他们身前的火石震飞。天青一时傻眼，竟也说不出话。“我明知你曾与夙玉有一段姻缘，甚至有天河这个儿子。我明知这青鸾峰上的一瓦一木，都是你为夙玉而建，与我没有半分关系。我明知你对着夙汐那般殷勤，却还天真地相信你的救人之说。你还须我知道些什么？难道要我知难而退，不要碍着你与她再续前缘不成？！”说着，伸出一手，狠力扣住天青一臂，恨恨道：“你休想！”
天青吃痛，也是气上心头，不禁蹙眉道：“师兄，你不信我？！”
“信……？你要我如何信你？”玄霄冷哼一声，手微微颤抖着，指向羲和剑道：“你要我信一个方才还准备轻生的人？相信你会陪我一生？云天青，是你三番两次将自己置于险境，丝毫不顾及我的感受，不觉得太残忍了吗？”说着，深吸一口气，衣袍一挥，冷声道：“对一个随时可以忍心拂袖而去的人，你要我如何信你？”
“……”天青一时哽住，无言以对。
玄霄凝视片刻，轻叹一声，遂转身走进洞内。天青见师兄还未放弃使用双剑，总算回神，一路跟上。
洞内，天河、紫英与夙汐老远就听到两人的争吵声。不过令他们感到惊讶的，却是玄霄手中的望舒剑。
玄霄没看其他，径直走向夙汐，不顾天河与紫英的诧异，将她硬拉到洞内深处的冰冢之内。
“你们傻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救人？！”天青边跑边朝天河他们喊道。“师兄要唤醒望舒，夙汐必死无疑啊！”
天河与紫英一听，才知事态严重，连忙跟上，进了冰冢。
冰冢之内，两方对峙，相隔距离不远，无形中却有层屏障阻隔其中。
“师兄，一定还有别的办法，没必要赔上夙汐的命！”天青急切地大声呼喊道。天青最怕的，便是师兄借着脱困的名义，行排除异己之实。
而另一边，夙汐已中了定身咒，寸步难移。玄霄正要将望舒剑交到夙汐手中，只需催动一丝灵气，事情便会尘埃落定。夙汐自是个明白人，看出玄霄早已失去常态，如今说什么都是白费。只是唯一不舍的，还是天青……
眼看望舒剑一点点即将交到夙汐手中，天青的心脏如同被紧紧攥住一般，痛觉随着经脉蔓延至全身。师兄……你怎可如此绝情……她曾是我们在琼华山上一同修行笑闹的师妹啊！若不是一心想寻自己，也不会来到此处，受此劫难。一开始对她殷切，只是为了探寻回魂之法，好帮菱纱还阳。可是后来……就纯粹出于师兄妹的情谊。
“师兄！请你住手！”天青紧握手中羲和，眼神中却已经没有迷惘。
如此掷地有声的话语，倒是令玄霄颇感意外。俊眉微挑，嘴唇勾起道：“哦——？这就是你的答案吗？”
天青将羲和收入体内，反而聚起剑气，汇入掌中。就在方才，他曾说过不会对师兄刀刃相向。如今，这个承诺依旧有效。只是有些事情并非言语能解决。

第二十三章　离魂情（破灭篇）
漫长的沉睡，甚至辨不清时光的流逝。安心，放松，如同浸没在深深的湖底，失去对外界的一切感官。身体轻盈得，仿佛不存在一般。数月来，菱纱便是如此的感受。栖身于古树之内，感受着天地赐予的阳光雨露，甚至到了忘却生死的地步。可巧妙的是，即便是在沉睡中，她还是能够知晓青鸾峰上发生的一切。就好像这山上任何的一株芳草般，静默地作为一个旁观者，自然而然地倾听。
因为她知道，那个人离自己，很近。
然而，这份安谧却被突如其来的天灾打破。轰天的巨响将她从睡梦中惊醒。懵懵懂懂地睁开双目，却发现青鸾峰上早已一片狼藉。火势蔓延而来，瞬间燃烧起草木，就连古树也不能幸免。可比起眼前的危机，菱纱更担心的是天河他们的安危。
在哪里……在哪里？你这个笨野人……千万要没事啊……
“你要为了她，与我动手？”玄霄见天青已然摆起功架，分明是要武斗。可笑时至今日，　他仍不愿使用兵器。玄霄不知到底是该庆幸，还是该心伤。
“并非为她。”天青直直地迎上玄霄困惑的目光，眸中似闪过一道流彩。现在的他已经不会随随便便牺牲自己。同样，他也不会放任师兄做出同门相残之事。原来，一个人只要坚定了信念，便能生出无穷的力量。天青灿烂一笑，丰神俊朗。“师兄，我们也许久没有过过招了。不如切磋一下？”
“油嘴滑舌。”玄霄蹙眉，却掩不住嘴角的微微上扬。“何须多言，出招便是。”
天青听言，手臂一挥，朝身后的天河与紫英道：“这是我与师兄的比试，你们看着便好，切莫出手。”
两人对视一眼，点头答应，后退数步。
玄霄运气将夙汐送到更高的冰台之上，以身挡在她的面前。将望舒插入冰层之中，居高临下道：“来吧——！”
天青聚气，化作一道灰影冲向对方，连连祭出几掌，朝玄霄胸口攻去。玄霄虽擅长剑术，擒拿之法倒也颇为熟稔。身子微侧，躲过要害，重心压低用腿横扫过去，直取下路。天青连忙跳起，翻身一周绕到玄霄身后，配合全身重量以肘击背。玄霄移形换影，就在天青即将击下肘攻时，飞身到了另一边的冰壁之上。
“师兄，你耍诈！”天青指着腾空的师兄大声抱怨道。
玄霄讪讪一笑，红发飞扬如火燃烧。“上来。”
天青鼓足一起，同样飞升到半空。一灰一红两道人影激战正酣，从冰壁打到地面，又从地面打回冰台。真如天青所言，这场胜负更像是切磋，而非拼杀。
玄霄不禁回想起在琼花派剑舞坪上修习的种种场景。有时，他们也曾像今日一般，不用剑术，纯粹以擒拿格斗相互赐教，强健根骨。那时候，他们才刚入琼花，最是意气风发之时。如今想来，已如上辈子发生的事情了。
一时间的慌神，天青瞄准时机，奋力出拳向玄霄腹上打去。两人原本在半空，天青压着玄霄顺着拳势将人往冰台上撞。玄霄浅浅一笑，觉得此刻谁输谁赢也无所谓了……
原本他的确是这么想的。
“呃唔……”玄霄闷哼一声，一股钻心的疼痛涌了上来。
天青以为自己出力太狠，把师兄撞上了，连忙要将人扶起。可当他定睛一看，顿觉晴天霹雳！脑袋里嗡嗡作响，身子像被抽干了血液一般，无力地跌坐在冰台上。
“师叔，怎么了？！”
紫英看见天青一动不动，赶紧跑了过来。见到地上涌出一大摊献血，顿时也是瞠目。
“这下好了……天青，你可以过自己的生活了。”
原本该被定身术控制住的夙汐，面无表情地，像是坏掉了一般，没有丝毫起伏地说着。
天青怎么也不敢相信所见的一切。方才还插入冰层的望舒剑，何时剑芒朝上了？！师兄的胸口……怎么会……不可能……不可能！！！！！！！！！

第二十五章　离魂情（逃脱篇）
“身子好沉啊……头有点晕……”菱纱懵懵懂懂地睁开双眼，视线变得有些奇怪。自己什么时候躺地上了？咦？！躺？！
摊开双手，活动了一下手指，相当真实的触感。摸了摸脸颊，冰冰凉凉的，但确实有人体的温度。身上的衣服也不是红色的，而是一套浅蓝色的裙装。不会吧……
天青和紫英闻声转头，惊见“夙玉”又站了起来，顿时傻眼。
“你是……菱纱？”天青有些懵了。
菱纱活动了下四肢，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握拳道：“是是～”
“如此甚好。”紫英挪步过来，微微浅笑。“菱纱本就与前辈体质相近，现在又有寿安玉镇魂，看来真是天意。”
“小紫英……”菱纱双手放后，弯腰瞅着慕容紫英，轻声道：“有心事？”
紫英蓦地一愣，转而低垂眼帘，没有作答。
菱纱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朗声道：“放心～共使双剑的事情就交给我和前辈吧～”
“你才刚回魂，这么做……”天河蹙起眉头。一想到夙汐的事，不免由此及彼，担心起菱纱是否也会因消耗过多而伤及自身。
“傻瓜，我现在感觉好的很呢～浑身都是劲儿～”菱纱胸脯一拍，保证道。“再说这里没水没粮的，一直呆着也不是个事儿吧。”
“菱纱与夙汐的情况确实不同。”这次，是天青开了口。作为前辈，这些知识还是有的。“夙汐到达青鸾峰时还是生人，未免阳寿耗尽便强行催动寿安玉入魂。因而没有修成半点鬼力。而菱纱天生属阴，又于古树内修炼过一段时日，得天独厚，已有一定造诣。”
紫英本也有此虑，听天青这么一说，便放宽了心。“如此，也唯有一试。”说着，便拿来望舒剑，交给菱纱。
果不其然，望舒剑方交到菱纱手中，剑身便闪起荧荧蓝光，灵气逼人。
“嘿～我和它果真有缘。”菱纱甜甜一笑。
不过大家心中明白，这缘乃是孽缘。当年菱纱若非望舒宿主，便不会遭其寒气侵蚀，弄得身体亏虚，到后来无论怎么补都补不回原样。
“记住，只要身体有半点不适，便马上放弃。切莫逞强。我们会在后方护法。”紫英沉声道。
“嗯，就拜托你们了。”菱纱爽朗点头。此刻，她的心情可是前所未有的轻松。终于又能为他们做些什么了。
事不宜迟，天青催动红莲羲和，菱纱执起冰蓝望舒，两把灵剑时隔数十年，终于再次交相呼应。力量虽不及玄霄与夙玉共使时惊天地泣鬼神，要撕开一个小小缺口却也绰绰有余。
霎那间，气浪翻腾，光炫舞影，强大的气场伴着冰室的寒气，摄人心魄。转眼间，一道深邃漆黑的缝隙出现在半空中。不做他想，天河背起玄霄便跳了进去，紫英紧跟，天青和菱纱收起双剑断后。
五人一行跃入缝隙，几乎是在无意识的状态下跌入到无尽的黑暗中。
天青有些慌了。被黑暗吞噬的他，无法确定师兄是否就在身边。忽地一阵怪风吹过，天青隐约瞧见一抹亮色从眼前一闪而过，可没等他看清真面目便已经消失不见。不安的种子悄悄地种下，却又不合时宜地萌芽。
再度睁开双眼，还是黑暗。可不同的是，天边有一丝月光朦胧地倾洒而下。天青揉了揉眼睛，才发现自己分明还在青鸾峰上。只是这里俨然换了幅景象，被烧焦了的树木稀稀疏疏地矗立在黑土之上，没有一丝生机。
“看来……是我们回来之后，受到反噬了。”
身后传来紫英的声音，天青回眸望去，果真是他。
“咦，其他人呢？”天青东张西望一番，没有见到其他人。要知道，这地方已经被烧成一片焦土。连房子和树屋都烧没了，他们会去哪里呢？
“爹爹——！”正巧，天河背着一人飞奔而来，焦急万分道：“我们刚才落到山崖下了。”
“没事就好～你这野小子，真是让人不省心。”天边的明月终于从云彩中探出，迎着清冷的光华，天青看清了天河背上的人。内心的不安如滕蔓一般盘旋而上，几乎将他吞没。“天河……你背上……”天青失语，震惊万分地瞪大双眼。
“哦！菱纱的状态不太好，我怎么喊都喊不醒。”
紫英同样瞠目，不禁大呼：“可……玄霄人呢？！”
“大哥……”天河一咬牙，万分内疚道：“我弄丢了……”

第二十六章　离魂情（尾声）
“大哥……”天河一咬牙，万分内疚道：“我弄丢了……”
铛铛铛——！天青几乎能听见脑神经绷断的声音。弄丢了……掉哪儿了？就师兄现在这样子，一个人岂不危险？！
天河自知闯下大祸，脑袋里也是嗡嗡作响。“爹爹，天河做错事了。我现在就去找！”
一旁慕容紫英拦下天河，朝他摇了摇头。“你这么没头没脑去找，事倍功半。还是先让师叔感应一下。”
经紫英这么一说，天河才想起来上次玄霄出走，也是爹爹凭着剑灵的通灵感应找到他的。现下不由微微松了一口气。
可谓关心则乱，天青一时半会儿也没想起还有这招。于是立刻以手抵剑，静心聆听。
“师叔，如何？”
过了半晌，感应竟然毫无结果，天青不信邪，连忙又试一次。两次，三次，四次……苍白的脸一次比一次难看，心神一次比一次不定。心脏剧烈的狂跳声几乎淹没了所有声音。
怎么会没用？没可能啊……
“师叔，可能玄霄所在的地方气场诡异，有结界阻碍了感应。”紫英见师叔三番四次尝试都无功而返，不由宽慰道。
可天青哪里听得进。他最自信的，莫过于与师兄的这层羁绊。有了羲和，他们便一生都不会分离。即便师兄负气而去，即便自己身在千里之外，只要一个感应，一声呼唤，他们就能重新在一起。可如今，这层感应竟然不管用了。他怎么可能不急。
万一天界的追兵找来了，他要如何抵御？拖着那样伤痕累累的身子，他要怎么保护自己？为什么他都不召唤自己过去？是不是还在气自己对他动手了？还是他根本还在昏迷，连开口的力气都没有？不论哪一种，都是最坏的结果。越想越不对，手心里满是冷汗，连握剑的力气都要没了。
就在这时，远处飞来一红一白两抹人影，在漆黑的夜空中显得颇为显眼。
“你们没事吧？！”
白色人影先一步款款而下，纯色纱袍迎风飞扬，满脸焦急道。
天河背着菱纱不方便移动，紫英走上一步搭话道：“情况比较复杂，容我慢慢道来。”
“什么情况，什么情况？！”狐三也凑了过来，不过很不幸地挨了白衣人的一击猛捶。
“别吵！”
一番简短的叙述下来，号钟和狐三都傻了眼。
“天青他……”号钟担心地望着一旁锲而不舍，对着羲和用功的天青，心底泛起一抹酸楚。
“老大他现在肯定急昏头了。说不定玄霄是掉在空间的缝隙里，没能跟他们一起出来，所以才感应不到。”
小狐狸没心没肺地说出自己的推测，倒是号钟立刻用手捂上他的嘴，低声吼道：“有没有脑子啊，被天青听到他还不心痛死。”
狐三耷拉着脑袋，也觉得自己刚才声音响了点。虽然已经恢复成青年模样，可这孩子般的稚嫩表情倒是丝毫未变。偷偷瞄了眼老大，见他没有异样，才放下心来。
的确，如果真是掉到空间缝隙去，就不是单单辟开空间便能将人寻回那么简单。
“你们方才去哪儿了？”天河一直奇怪怎么忽然就联系不上他们了，不免问道。
号钟和狐三对视一眼，颇为无奈地同时摇了摇头。
“还不是天界那帮家伙，说什么不能泄露天机，硬是把我们赶走，关在结界里。”狐三握着拳头，很是气愤道。
号钟同仇敌忾，抱起双臂，蹙眉道：“说来说去还是那个混蛋师兄不好。谁不好惹，去惹天界干嘛，害得天青和他一起遭罪。若换成是我，哪会舍得让他受半点苦！”
“换我也不错啊！”小狐狸鼓着张脸，忿忿道：“最起码厨房里还能打个下手。”
“你就知道吃！”毫无预兆地往狐三脚上一踩，可怜的小狐三只能干瞪眼。轻咳一声，号钟正色道：“接下去，你们准备去哪儿？这里是不能住了吧。不如……”眼神不自觉地往天青身上瞟去，脸颊红红的，有些期待地说：“不如住我那里去吧。”
小狐狸一听，也是积极得不得了，连声道：“是啊是啊！这里都烧成这样了，肯定没法呆人了。”
“我不走——！”
众人惊讶万分，一齐将头转向天青，见他抱着羲和，一步步朝他们走来，脸上却死沉一片。
“天青……”号钟伸出一臂，想要拉住他，可看着眼前人形同鬼魅般憔悴的样子，又心疼地收回了手，捂在胸口。
“如果他回来了，找不到人，会生我气的。”天青喃喃低语，头也不抬地盯着羲和。
众人面面相觑，可都不知道该如何劝导天青。倒是天青自己轻叹一声，转而浅笑道：“你们看，羲和的剑芒还和以前一样，那么亮。师兄肯定尚在人间。”说着，那一丝浅笑却再也挂不住，眼前氤氲一片。收紧双臂抱住羲和剑，仿佛拥抱着那个从他眼前消失的人一般，低声呜咽着：“只要他还活着，活着就好……”
之后的日子，天青果真没有去凌阳山。严格来说，他没有在一个地方呆过很久。即使是在半夜，也还是没有停下寻人的脚步。极度的疲惫，极度的焦虑，令他无法安睡。吃饭什么的，更是草草了事。唯一称得上食物的，是沿路各地的烈酒。每当神思昏聩，身子疲乏时，唯有这杯中物能够聊以解忧。短短几日内，几乎踏遍了整个中原大地。再找不到，他下一步真的准备东渡出海，或者西跨沙漠。一想起昔日和师兄的出游之约，涌上心头的除了酸楚，还有那么点点甜蜜。
与此同时，天河、紫英、号钟、狐三和身子渐渐恢复的菱纱，都加入到寻人的行列。紫英曾经还去找过飒风和杜襄，知道玄霄没有去找过他们，便只有失望而归。看着日渐消瘦的天青，众人唯有心疼，却无法阻止。于是加倍努力地去找玄霄。
天青原本三日一定会回一次青鸾峰，和天河他们交换情报。之后，便慢慢变成七日一次，十日一次……一个月一次……时间越拖越长。每次回来，都像经历过九重地狱一般，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形同枯槁。见到人，却会强打精神硬是挤出一丝浅笑，说着“没事，没事，慢慢找”，其实谁都看得出，他已经被逼到绝路。可即使是如此，他也从来没有埋怨过天河。只有这个傻孩子，是他不忍心苛责的。
于是时间就在一点一滴中流逝而去。转眼，已经是第二年的冬天。
所谓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经过一年的时间，青鸾峰上的花草倒是又繁盛了。只是现在恰好冬季，除了矮小的，又光秃秃的树木之外，倒也没什么看头。当年众人仓促地重盖了一个小木屋，虽然简陋，经过慢慢修葺却也有些样子了。虽然如此，众人为了寻找玄霄，一年来聚少离多，这木屋就也没怎么住过人。
大年夜那天，大家都像商量过似地，从四面八方回来，聚在青鸾峰上。第一个来的慕容紫英把房子打扫了一遍，又扫了一下门前的积雪。
远眺山崖，似有一个灰色人影翩翩而来。看不清脸，却也知道是谁。
“师……”
还没等紫英打完招呼，来人解下背上用布包得严严实实的灵剑，摊在紫英面前。声音没有丝毫起伏，一字一顿道：“羲和……沉睡了。”

第二十七章　酒中天
消息过于震惊，以至于那天完全没有过年的气氛。
羲和光辉不再，只能说明一点——宿主消失了。换言之，便是死了。一年过去，玄霄这个人就像消失了一般。任他们怎么寻都寻不到。若非那个人的坚持，按理说，早该放弃了。事到如今，面对不再光辉熠熠的羲和剑，任谁也只有接受玄霄已经逝去的事实。
可就是这么浅显的道理，却没有一个人忍心说破。很简单，只为了那个人。
失去剑主的羲和剑灵，本应回剑内沉睡，去等待另一个命中带火的人将剑唤醒。只是，也有一种情况，即便没有剑主，剑灵也能够自由行动。
那便是执念。
就如同魔剑虽无主人，龙葵却能凭着对兄长的执念来去天地一般。现在，云天青也是凭借着对玄霄的执着，不肯就此长眠，强自维持身形。只是长此以往，无疑是在白白消磨心神。看着日渐枯槁的云天青，号钟开始沉不住气了。
“天青，你出来，我想和你谈谈。”
是日午后，云天青正脑袋放空地靠在树上饮酒观景，心里盘算着下一步该去哪里找人。冷不防听到树下传来号钟的喊声，不由微微一愣，没精打采道：“你上来吧。”
得到回应，白影一跃而上，飘到天青身旁，在粗树干上侧坐下来。
这人的脸色，越发惨白了。原本就棱角分明的侧脸，现在看起来更是瘦得可怜。肩膀似乎也削下去不少，整个人有气无力，身子单薄的好像随时会被一阵风吹得掉下树。可不是吗，饭不好好吃，觉不好好睡，这身子骨还不被白白磨坏了呀。以前，那对眸子多有神采，好像藏了满天的星斗。可现在，却好像蒙上了重重乌云，如深潭一般毫无生气。这一切，都是从一年前开始的。
想到这里，号钟恨得直咬牙。拜那个混蛋师兄所赐，天青现在已经人不人，鬼不鬼了。死了也不让人安生，他还要折磨人到何时？！
“你不是有话说吗？”云天青见他一直不开口，却有些急了。“我呆不长，等会儿就得出发。要说就现在说吧。”
“……”知道天青又要没头没脑地到处走，不把自己累得半死，是不会回来的，于是鼓足一气，正色道：“别走了。他，回不来了。”
对方身子一僵，却莫名地挤出一丝怪笑。
“哈哈，谁说的？师兄只是迷路，找不到回家的路。我这就把他带回来给你看。”
“羲和！”号钟猛吼一声，起身扑上前去，紧扣住树梢的手指痛得咯咯作响。“羲和都那样了，玄霄回不来了！你醒醒吧！”
“醒……？”天青双眼中一片空洞，恍恍惚惚地，不知道听到些什么。“我一直都醒着……一直都醒着啊……”因为一旦睡着，就会见到可怕的事情。怕有一天，连真实和梦境都分不清。怕有一天，连师兄的存在都分不清。
“云天青，你不是懦夫对不对？既然醒着就给我看清事实，你都把自己搞成这样他还没出现，就足以说明一切。”一把拎起云天青的衣领，大声呵斥道：“他死了！”
“不！他没死！”云天青睁大双眸，颤抖着嘴唇，反驳道：“我去过鬼界，没有他！没有他！”
“那又如何？”号钟冷哼一声，毫不留情道：“这样更坏。人死却不入轮回，就只能沦为荒魂，或更甚者魂飞魄散，自然寻他不得。”
“你给老子闭嘴！”云天青抡起一拳就要朝号钟脸上打去。但只是一瞬，他看到对方眼中的心疼和决绝，举到半空的手到底没能砸下去。“对不起，我想静一静。”
号钟原本已经做好准备，咬紧牙关，大义凛然地等着被揍。岂料天青破天荒地想要思考一番，不禁喜上眉梢，差点没感动得哭出来。
“嗯。我不打扰你，走了。”
白影一跃而下，蹦蹦跳跳地往外走，似乎还能听到他愉悦地哼着歌。天青在树上目送着，竟然止不住扑哧一下笑了出来。然而下一刻，浓浓的哀愁又重回脸上。
师兄……你是生天青的气了吧，所以才不肯出来相见。是天青失手伤了你，变成现在这样也是罪有应得。可我不会相信，你真的不在人世。就算变成荒魂，我也会找到你。魂飞魄散，我就把你的魂魄都找回来。反正我们有大把的时间，不是吗？
如是想着，身子却渐渐倦了。久违地，做了一个梦。记得那不是一个噩梦，师兄温柔地笑着，拥着自己，在树屋上共赏星空。夜凉如水，却温暖如春。真好……他还在自己身边。
“这人怎么哭了？”天边，一个气势凌然的俊朗男子看着睡梦中的云天青，讪讪道。
身后形影不离的年轻人依旧恭敬有加，严谨中带着份柔和。“恐怕是梦到某人了。”
“去叫醒他。”男人吩咐道，脸上却没有丝毫命令的意味。
年轻男子飘然而下，来到天青面前，轻轻唤着。
“师……兄……？”
天青微微睁开双眼，下意识地搂住眼前的人，依偎着，泪水也不经意地洒落在对方的胸膛。
　　两人背后的男子不悦地皱起眉头，嚷声道：“还要抱到何时？”
“……你……们……”
听到怒吼声，云天青这才回神。
“是你们？！”
眼前所见，分明是许久未曾露面的寰和方子俊！天青也曾想找他们询问玄霄的下落，苦于对方行踪不定，始终没能遇上。如今对方找上门来，怎能放过，于是连声道：“你们可知道我师兄的下落？！”
“下落？”寰嗤之以鼻，瞟了眼一脸憔悴的云天青，冷声道：“早就魂飞魄散了。哪还找得到。”

第二十九章　入魔
嗷嗷嗷～～标题就是最大的剧透！！SAI激动得必须先得瑟一下～～～写了两个多月啊！！霄蜀黍终于要成魔了！撒花～～～【拖走……】
黑暗，无尽的黑暗，如同没有星月的永夜。
漫无边际，不知归途。
身处空间之隙，不知岁月流转几何，甚至没有“活着”与“死亡”的概念。
若非胸口这灼热难当的疼痛，恐怕玄霄早已辨不清何时入梦，何时清醒。
可比起被那人所伤的苦楚相比，这区区的血窟窿又算得上什么。
事情发生的过于突然。前一刻还在想着胜负无关紧要，只要那人心中有自己便罢了。下一刻，却被他亲手推至望舒冰寒的剑端。血液止不住地流淌，代替无法哭泣的双眼，同时也将被背叛的孤独感深深地烙印在心上。
事到如今，才发现自己真是爱他入骨。即便被如此对待，即便垂死到奄奄一息的地步，心里想的念的，却还是那个人的笑脸。比起被刺伤，他更愿意相信当时的那个人不是他云天青。
越是爱他，就越是怀疑当时的记忆。被真实拷问，被剧痛催眠，在无尽的黑暗中，神思也变得异常。
对！那个人不是他。不可能是他。
假的，全都是假的！羲和也好，伤口也好，石沉溪洞也好，全是虚假的魔障！
抹杀，只要一并抹去就好！
“连睡觉的时候都皱着眉，子俊，此人活得真累。”
布置得相当雅致的客房内，一个丰神俊朗，顾盼生辉的俊美男子正和衣而眠。如那人所言，眉头皱得紧紧地，好像梦见了什么不好的东西。
听到外人的声音，男子微微睁开双目，漂亮的凤目向外扫了扫，停留在一个身穿金棕华服，气势凛然的男子身上。不悦地挑眉，冷冷道：“我说过，别来打扰。”
“哈哈，好气魄。分明住在我的府上，却半分‘客随主便’的样子都没有。”
寰昂首轻笑，眼里藏着一份笃定。
如今的他又有了新的身份——寿阳县酒楼的掌柜，齐云飞。方子俊依旧没有改名，当起了账房先生。不过，在玄霄面前，寰没有使用化名的必要。那个名字，只是给不相干的人用的。
“究竟何事。”玄霄可不想和这人纠缠，不耐道。
寰摇了摇头，一脸拿他没办法似地双手一摊，向身后的方子俊抱怨道：“真是好人难为。”
玄霄最厌恶此人装模作样的地方，坐起身子走下床，瞟了眼挂在架上寰送的新衣，却没有穿上的打算。说来也奇怪，寰见到玄霄后便以恭贺之名赠予他一件正红色的长袍。玄霄见自己衣物的确已经破败不堪，便暂且收下。却料不到此后那件旧衣竟被人拿去，干了别的用处。
当日玄霄被望舒重创，深思昏聩数日后，竟鬼使神差地凭着本能启动了魔石，出其不意逃离了空间之隙，来到魔界。非但如此，积压在心中的强大怨念与不甘竟然催动了成魔之心的产生。负面情绪的急速堆积，使得戾气顿时暴涨。可以说，就是凭着这股恨，令玄霄排除一切杂念，孕育成魔。
入魔界后，由于身体过于孱弱，不得不进入长眠。就如同以往飒风所做那样，吸收瘴气以自我愈合。如是，便拖了一年之久。
出关后，玄霄如获新生，赤目红发，功力与日俱增。现下他心中所想，只有一点，那便是打上天界，一雪前耻。
“说来，我们的目的也都相同，都是与天界相抗。你何不答应与我结成同盟，总好过孤掌难鸣。”寰坐下侃侃而谈，顺便让方子俊奉茶。
“同盟？”玄霄嗤之以鼻。“怕只是相互利用罢了。”
“这么说，你答应了？”像是算准了一般，寰并没有喜形于色，只是微微钩起薄唇。“这么说起来，到不怕你那宝贝师弟担心吗？”
“师弟……？”玄霄不悦地蹙眉，甚至有些厌恶道：“哪有什么师弟，早就全数死绝了。”
寰刚捧起茶，还不等喝一口，便被玄霄一句话呛住。回头望了望方子俊，见他也是一脸惊讶，便知道自己没有听错。
“云天青此人，你可认识？”
“云天青？那是何人？”听到这个名字，玄霄竟感到胃部一阵绞痛，这着实怪异。“既是我师弟，当也是玄字辈。怎会平白冒出个……？”不行，连念都不能念。喉咙像火烧一样，胸口那个早就结痂的伤处又开始隐隐作痛。“你说的，应该是云天河吧。我确是他大哥，却非他师兄。”
寰放下茶杯，眼中竟有一抹诡异的光彩闪过。“你当真不认识那人？”
“确实。”玄霄缓了缓气，正色道。
那便是了。寰在心中默念，看来这玄霄是被愤怒冲昏头脑，宁愿相信云天青此人从未存在过，也不去接受被他背叛的事实。明明其他人的事情就记得很清楚，唯独与那人相关的事，却是抹得一干二净。哈哈，真是有趣。看来之前拿那一截衣料过去真是多此一举，玄霄既然记不得，那云天青便不能左右他的意愿，自然也不会阻止他助自己与天界相抗。现下两人都互不相识，若是遇上该是多奇妙的事情。
这么想着，玩性便又上来了。寰的目的再简单不过，便是利用玄霄为他所用，战胜天界，以获得魔族的承认。从此，便可以彻底抛掉那个该死的称号——“被放逐的魔公子”。
“掌柜的——楼下有客人找！”
楼底的伙计冲着楼上直嚷嚷，急着要让掌柜的去应付。
“凡人的身份真是麻烦。”嘴上抱怨，其实寰倒是乐在其中。“说起来，你还没有称心的兵器吧。”
此话倒是不假。玄霄以凡人之身死去，羲和便也跟着沉睡。如今脱胎成魔，却是另一回事了。
“你的‘宝贝’羲和，就在黄山青鸾峰上。”
说完，寰不慌不忙，起身离开，开始当他的酒楼掌柜。
“青鸾峰……”口中喃喃念着，莫名的熟悉感油然而生。
记忆的碎片错乱纷杂，无论如何都拼不回原来的样貌。玄霄长叹一声，看着手中随时可以唤出的魔焰，却意外地感到难以抑制的哀伤。

第三十章　　再相逢
是日，阳光明媚，和风徐徐，是个外出踏青的好天气。云天青起了个老早，将床单和衣服都洗了一遍。看着架子上迎风摇摆的胜利成果，天青心情极好，挪了把小矮凳出来，坐在树下剥豆子。
自从那日寰走后，天青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哦不，准确地说，是像变回了原来的样子。不再郁郁寡欢，酒量也控制下来，整个人看上去都精神不少。身边的亲友看到这样的天青，也都十分欣慰。至于忘记玄霄的这件事……比起让天青重落入痛苦的深渊，还不如就让他这样忘记也好。于是，谁都没有再提起那个人。
天青哼着小曲儿，剥着豆子，等外出办事的天河他们回来吃中饭。
“咿呀姐儿照水镜，
　云鬓酥手柳秀眉。
　问呦咿呀个冤家，
　昨个儿的恩情都抛下。
　莫呀莫要误春光，
　云裳尽褪揽细腰。
　……”
唱得兴起，连剥豆子的节奏都和曲子搭上，自娱自乐好不逍遥。
天边，一抹红影闪过，来人正是玄霄。
玄霄隐约看见树下坐着一人，远远便察觉到他身上溢出的羲和之气。心中揣测，莫非羲和剑在此人身上？
为免打草惊蛇，玄霄按照寰所教之法隐藏自身魔气，以乌发黑瞳示人。
天青还不知身后来了谁，自顾地哼着歌。玄霄从后慢慢逼近，神不知鬼不觉地站到天青身后。
细听歌词，玄霄不禁皱眉。
此人唱的是什么乌七八糟的东西，言辞露骨，不成体统。真是枉费了他这身清冽之气。
正好，最后一颗豆子也剥完了，天青心情格外好，捧起装着豆子的小箩筐，笑着站起转身。好巧不巧，这一转身竟撞上了身后的人，还没等反应过来豆子就撒了一地，混在草地里，找都找不到。
天青看看地上，又抬眼看了看眼前斯斯文文的俊美男子，歪着头蹙眉道：“你谁啊？”
玄霄猛地见到对方正脸，倒有些惊着了。看此人眉清目秀，倒也算得上是风采奕奕。可奇怪的是，第一眼看到他，自己的胃便开始隐隐作痛。下意识地，他对此人并不抱好感。
“吾名唤作玄霄。”沉稳悦耳的嗓音，没有显露出内心的惊讶。
而天青，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心想这是哪儿冒出来的美人，一声不吭站在他身后。唉……可惜美则美矣，多看两眼，便觉得心里慌慌的，有点怕……不行不行，这可不符合我的个性。
“玄霄……？站我身后做什么，莫非要偷袭？”说着，天青忽地向后一闪，双手捂胸道。
玄霄见他反应如此之怪，倒有些愣了。轻咳一声，正色道：“兄台误会了。吾欲取道寿阳，不慎半路走错，已经在这青鸾峰上迷路多日。方才忽见有人，一时激动，怕是吓到兄台了。”说着，微微颔首，算是赔罪。
云天青上下打量了一番，见他身上淡色衣袍用料别致，又气宇非凡，确像个公子哥儿。只是这双眼中的深邃与老辣，又是纨绔子弟所没有的。
“我叫云天青，也别兄台兄台的叫了，怪奇怪的。就叫我天青吧。”
说着，脸上绽放一个爽朗的笑容，倒是让玄霄眼前一亮。
“可是天青石的天青？”玄霄冷不防追问一句，连他自己都感到惊讶。明明只需取得羲和剑便好，问这些多余的又是做什么。真是怪了。
“不错不错。看来你对石料也是颇有研究啊。”虽然话是这么说，可事实上天青却没有与此人深交的打算，也没想追问对方名讳的写法。不过看时候尚早，天河他们也没那么快回来，倒不如好事做到底得了。于是提议道：
“这山上的路我再熟不过了，不如我直接把你送到寿阳，如何？”
“那便多谢了。”玄霄颔首，露出一抹浅笑，等着此人将羲和取出。
而云天青准备了半天，却丝毫没有取出灵剑的打算。收拾了一下屋子，给天河他们留了字条，关好门户，这就打算出发。
“我们……就这样走着去？”玄霄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没事儿，可以去雇辆马车。”天青伸展了一下筋骨，走到悬崖边，朝玄霄招手道：“来，我抱着你下山崖，比较快一点。”
玄霄不禁扶额。可为了不被此人怀疑，只好隐藏自己的能力，乖乖走了过去。云天青笑嘻嘻地将手搭在美人的腰肢上，用力一收，这就抱着往下跳。
仅仅是这样拥着，便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的体温和气息。玄霄看着眼前这个看似轻浮，却又一脸认真的男人，觉得就这样拖些时日，倒也不坏。
与之相比，天青却觉得这个距离不太安全。之前就觉得和这人呆在一起心里总是很憋闷，现在更是后悔当了回好人。这次把人送到寿阳，可别再有瓜葛了。
如是，随着下坠，两人的衣袂和发丝随风翻飞，又缠绕在一起。映在山岳绿树之间，却是一副极其美妙的景象。

第三十二章　石之情
出了紫云架，寿阳城近在眼前。
偏偏羲和的事情连半个字都还没提，加上又不想真的放走此人，玄霄倒开始为如何留人而犯愁了。
“天青，饿吗？不如……”
“行了，人我是送到了。再不回去野小子该着急了。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有缘再见啊～”
说着，天青转身就要走人。玄霄一把将人拉住，想都还没想好怎么开口，身子就先动了起来。这种情况，可真是破天荒。
“怎么？不要告诉我，你不认路哦。”云天青一脸怀疑地盯着眼前这个英姿飒爽的男子，莫非他就是传说中的路痴？
“是是！”玄霄像抓到救命稻草一般，接着话头就说：“你若走了，我真不知如何是好。”
天青无奈地挠了挠头，双手抱胸，叹道：“那我就再陪你走一段吧。反正也到这儿了。你朋友的酒楼叫什么名？”
“琼玉楼。”
“好，我陪你一起找找。”天青摇了摇空葫芦，两眼弯弯笑道：“正巧酒喝光了。不介意我坑你朋友一点酒吧？”
“当然。”玄霄浅笑。这人贪小便宜这点，也挺可爱。真是奇怪，这人的一举一动，在我眼里都如此有趣，愣是挑不出一个毛病。
天青没注意到对方炙热的目光，自顾说着：“想来，我也好久没来过寿阳了。也不知柳家现在如何。等得空去看看好了。唉……恐怕认得我的人都不在了吧……梦璃也……”
“梦璃？是你何人？”玄霄抓住云天青的手，急忙道。
“你抓我做什么，猪头啊你。”
“猪……猪头？！”玄霄瞪大双眼，在他印象里可从来没人这么对他说话。可这个略带亲昵的戏称，倒没惹他动气。
“可不是。好端端你那么用力做什么。”天青甩着手腕，抱怨道。
玄霄蹙眉。果真，方才不小心用了狠力，手腕上被勒出一条乌青。心疼地用手来回抚摸，低声道：“很疼……？”
天青一把甩开玄霄的手，嚷着道：“大男人的，这么点疼算什么。摸来摸去，又不是姑娘家。”
玄霄吃瘪，把头别开。
两人无声地走在路上，气氛有些尴尬。玄霄偷偷瞄了眼天青，有些介怀，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那个……你所说的梦璃，是你何人？”
“梦璃？”天青有些不解，对于玄霄的莫名关心感到困惑。“怎么说呢……我是看着她长大的，这么说你明白了吧？”
看着长大的？明白，太明白了。
“是吗。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天青眨巴着眼睛，侧着腰望向玄霄。
“没什么。”玄霄松了一口气，眉目含笑。
目光一瞟，玄霄瞧见路旁有家武器店，便拉着天青往里进。云天青不明所以，但既然来了，随便逛逛也好。
玄霄一进去就和铸造师聊了起来，云天青则在一旁看剑。不多久，玄霄似乎谈妥，买了些东西装在怀里。
“你在看什么？”玄霄凑近天青，从背后贴着道。
云天青有些不自在地挪了挪身子，指着挂在墙上的红色长剑道：“觉得面熟，就多看两眼。”
“面熟？”玄霄反问，锲而不舍又往天青身边靠去。
“但好像又不是……只是像。”天青点了点头，似乎在同意刚才自己的说法。
事实上，云天青由于失忆的关系，甚至忘记了自己是剑灵的事情，并将羲和望舒也一并忘却了。故此，他才没有施展御剑飞行送玄霄到寿阳。
“想要的话，我买给你。”说罢，又觉得这么说过于殷勤，玄霄轻咳一声，纠正道：“就当是我回报你的。”
云天青摇了摇头，两手一摊道：“没缘分。只是像而已，终究不是真的。”
“是吗……”玄霄轻声呢喃道：“没缘分……”
“行了，我们走吧。”
说着，云天青步出店子。
两人到了外面，天青倒有些好奇起来。
“喂，玄霄。你刚才买了什么，神神秘秘，藏着不让人看。”
玄霄一愣，转而浅笑道：“还不到给你看的时候。”
“哈？”天青夸张地张大嘴巴，像是要掉了下巴一样。“这么宝贝，该不会是买给心上人的吧？”
“！”玄霄脸上一热，马上别过脸去，虚张声势道：“不是。我没有心上人。”
“哦？～”天青不怀好意地逗弄起对方，嘻嘻笑道：“真的假的？～”
“那你呢？”玄霄不答反问：“你有没有？”
“我？”天青指了指自己，随后又挠了挠头，一脸困惑道：“伤脑筋，我也不知道有没有。”
“怎么说？”虽然不知道总比有要好，可这种模棱两可的回答实在吊人胃口。
天青也的确没有瞎说。失忆之后，他也的确担心过是否忘记了重要的事情，比如心爱的人。不过……想不起来就是想不起来，他也没辙。
“应该是……没有吧。”
“没有？！”玄霄按住对方的双肩，激动地差点抑制不住周身的魔气。
天青似有一瞬在他的眼中看到一团红焰，不属于人类的火光。下意识地，天青想往后退，可又被人扣住，动弹不得。
玄霄自知失态，松开双手，讪讪道：“不好意思。”
“你力气真大，长成这样真是欺诈。”天青揉了揉肩膀，愤愤道。
“我揉揉？”
“别！”天青向后一躲，眼神一瞟，看见金灿灿的三个大字，顿时像见了救星一样，跳起来欢呼道：“琼玉楼——！啊哈哈，我们到了～”
玄霄顺着天青的目光望去，果然是琼玉楼。心下恨得直咬牙。没事儿把招牌做的那么大干什么，还涂的金光灿灿，生怕别人看不到啊！
望着对方一蹦一跳，像是要逃出苦海的模样，玄霄不禁苦笑。他怎么就看上这么个神经大条的人呢？
从怀里取出刚买来的天青石，上面分明还带着自己的体温。
“什么时候，我也能把你捂热啊……”
这篇写得莫名地顺畅～果然霄霄倒追令吾大感愉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