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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军拔营!目的地是卡斯特罗乔瓦尼!各部队长官,现在立刻整队!所有骑兵跟我走!步兵与辎重随后跟上!五分钟后,就在这里集合!动作快!没有时间了!我们一秒都不能耽搁!!”
  绵密春雨中,一列骑兵正在泥泞的山路上飞速前行。
  马蹄带起的泥点飞溅在骑兵们卡其色的呢子布斗篷上,战马呼哧呼哧喷著热气,毫不停歇的从生长著低矮灌木的草地上飞掠而过。他们的制服整齐,策马行进速度几乎一致,高强度行军两个小时,中途没有任何一人掉队,依旧保持著如同刚出门时的速度飞快前进。俯卧马背上的骑手们,神情举止间带著强烈的肃杀气质,显然是路精兵。但当时找遍整个西西里,哪怕就算在欧洲的主力军战场上,都找不到身穿这种立领制式军装的军队——理由很简单,那是三年前刚刚普及的,日本陆军明治四十五年新制服,竖缝的肩章是最明显的特点。
  为首的一个年轻人同样穿著骑兵披风,他有著一张坚毅瘦削、被太阳灼伤的英俊脸庞。身穿军官制服,梳精干短发,目光有些出神的望著前方几乎是拔地而起的山巅小镇。细雨中,水珠沿著帽檐滴滴淌下,汇聚成一股细细清流,从青年紧紧抿著的嘴唇边流淌而过。
  “大人。”一直跟在他身后的副官策马跑上前来,手里捏著一张被雨打湿的地图,在颠簸马背上向他报告:“我们已经进入恩纳城郊了。沿著前面那座山的之字形坡道上山,就是西侧城门。这个方向的通道只有这一条,其余三面全是陡坡峭壁,请问下一步——”
  “还有多久?”青年军官出声打断,声音很清朗,却透著一股子疲惫的沙哑。
  “照现在这个速度,大约10分钟。”副官从斗篷内袋里拽出一块怀表看了下,给了他一个稍微准确的时间:“大概两点一刻。如果我们能毫无阻拦的顺利通过前方那片山地,应该可以在这个时间前抵达那边的城楼。”
  正在他们对话的这段时间,队伍已经疾驰跨上了通往恩纳城去的狭窄山道之上。道路左右,是被籐本植物攀爬成一片绿意盎然的山壁,缓坡上方,无数常绿乔木组合而成的植被丛林,高低重叠彷佛层层深绿幔帐。不少树木的枝杈向著阳光延伸到山道上方,如此繁茂的枝叶遮挡,踏进来后,几乎给人以雨势瞬间减小的错觉。道路两侧用十分规整的石砖高高垒起来的青灰色砖墙,并非天然而成,应该是人工堆砌的城墙遗址。
  他下了这个判断,然后再一次凝神遥望远处古城外围的一圈塔楼。
  根据当地人的说法,这些建筑出自曾经的罗马皇帝腓特烈二世之手,名为伦巴第城堡。随著岁月流逝,尽管一部分已经自然坍塌了,不过以要塞的性能而言,这一群塔楼的选点是最适合瞭望的。以今天这种天气视野的能见度而言,如果不点灯,能见度恐怕连50米都达不到。如果不借助照明设施观察远处的动向,城门守备几乎等於毫无作用。在这种情况下,观察城楼上光点的数量和移动方向,可以大致确认驻城守军的动向。
  ……那是什麼?
  他一把拽过副官脖子上的望远镜,试图将视野放得更清楚些——再次确认了一遍。结果和刚才几乎相同,各处瞭望塔的确都有灯火点亮,可能是因为这场小雨的关系,暴露在外侧的橘色灯火在风雨中飘摇著,山墙上的情况只是隐约可见——但这就够了。令他感到不安的是,分明城墙各个缺口的照明都齐备的停留在那里,但堡垒之中却一片空空荡荡,连半个敌人的影子都没见到。就连最基本的城门守卫岗都空著,要解释成守卫疏漏,似乎有点太勉强了。
  ——糟糕——
  心头警兆突生,他脑中一瞬滑过不好的预感。尽管他在听到巴勒莫可能有增援赶来那条消息的同时就火速出发,但看样子,似乎还是没能抢在“那个人”之前入城。如果对方有意诱杀自己,大可让城门守卫如常驻守,等自己入城之后再关门剿杀。而他没这样做,可以解释得通的理由就只有一个——
  一切发生在一瞬间。
  淅沥雨声,疾驰马蹄声,树枝摇曳的沙沙声。
  在所有这些声音中,他忽然听到了。那是种近乎通灵的感觉,彷佛心电感应一般,像是有人在耳边告诉他应该怎麼做似的——男人在那一瞬陡然调转马头,猛地拔出腰间明晃晃的马刀,雪亮刀光骤然出鞘,向著空中某处斜斜一刀砍了下去!这一刀如有神助般,划出一道有如圆月般的凛然轨迹,劈开雨帘,割裂空气,直直击上从高空划出螺旋状轨迹呼啸而来的“什麼东西”,伴随著清脆悠长的“锵”的一声,将其削成了两段!而就在下一瞬,就在碎片飞落出去的方向,猛烈的爆炸伴著巨响爆裂,带著硝烟味的热风席霍然卷了整个队伍!
  急速行进的队伍被瞬间截停,战马嘶鸣著扬起前蹄,他能听到身后副官的大吼。
  “全员备战——!!敌袭!敌袭!!”
  像是给他的话做注脚一般,嗖的一声,从旁边的山壁顶端,有几发曳著蒸汽般硝烟尾翼的炮弹呼啸冲上半空,片刻后在空中沉闷的次第炸开,却发出了比那响声闪耀数十倍的高强度亮光!顷刻,如同一盏瓦数特别巨大的白炽灯凌空升起,泼墨似的昏暗天色被映亮得有如白昼。他抓著韁绳抬起头,没费什麼力气就发现了:两侧几乎与地面垂直的山体上,无数暴露在照明弹光芒下的士兵,正手持轻型步枪向下瞄准这条通道。那一刻,整面山崖看起来像是一面铁铸的要塞城墙,那几百挺黑洞洞的枪口,随时会喷出致命的火焰,让自己和队伍统统葬身此处。
  在这些沉默埋伏的军列之上,只有一个身影静静伫立在悬崖最顶端。他像是从很久以前就站在那里,寂静的,沉重的,肃穆的承受著风雨的洗礼,那条身影彷佛一块山石,几乎与崖壁凝成一体。
  青年的瞳孔不自觉的收缩了。


64楼2013-03-17 11: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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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末不得不提的·豆知识
      ① 关於初代们的时代
      根据多方面情报综合汇总,我把间幕故事设定在1915年4月。初代们的黑历史实在太多了,即便是在现在我依旧无法断定,究竟哪些是透出来也不要紧哪些是透出来会要命的。现在的阶段总而言之……先只说一个时间好了。大面积铺洒近代史的工作留到下章去做。不过主要的两点必须先交代清楚。
      * 当时正在打一战,所以属於近代史范畴。
      * 日本明治时代已经结束了,严格的来说是大正四年。
      * 关於朝利师父口中的“改元”发生在1912年,当时是明治改元大正。政变指1912(大正2年)发生的大正政变。
      ② 恩纳省攻防战
      首先普及基础知识。
      * 意大利统一战争60年代打完,当时国家的全称是意大利王国。
      * 意大利的行政区划是“大区-省-市”这个感觉,西西里岛上一共有九个省,而恩纳省的位置大概在这里
    * 用一副现代的西西里主要城市图说明问题的话,大概就是这样

    * 当然啦,作战地图是必不可少的。本图为1893年的意大利地图(作战地点已经标明),我认为以1915年来讲,并不算那么过时。

    * 会有人对西西里的山脉全图感兴趣嘛?(只标注了文章中出现的部分)

    ③ 伦敦!伦敦!
      这是我们的老本行了。关於最后一点点的H10旅馆(和所谓圣乔治广场的五岔路口)我们说不定可以从这张图中寻找到灵感。


    本楼含有高级字体67楼2013-03-17 11: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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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幕间一】·兵临城下(初雨云)
      写在前面:
        文章最可怕的不是老梗,而是明知老梗还得硬著头皮去写。
        ……所以本文十分老梗。
      *
        “指环……”
        他喃喃重复了一遍,在透著料峭寒意的早春,吐息顷刻间凝成白色蒸汽:“就为了这个……?你们就是为了这种东西,连过去的同伴都能下手吗?”
        阿劳迪眉头一皱,“……我不明白你在说什麼。”
        “别装蒜!纳克尔难道不是你们杀的吗?!”
        “我说了我不知道。”阿劳迪语气很差的冷冷否认,“另外,最好别把我和二代那个疯子等同而论。他做他的,我做我的。他没权利对我的做法指手画脚,我也没兴趣费那个心思去指摘他的所作所为。罗马教廷圣部和意大利王室之间的恩怨由来已久,以我的立场出手,会惹上大麻烦。不过如果有人自愿往火坑里跳,我也没义务豁出命去拦他不是?——不过话说回来,反正罗马教皇都死了,教皇家的猎犬也跟著一起升天,不还挺是一件美谈吗?”
        “你……”
        朝利雨月死死攥著手中的刀柄,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寒冷,全身几乎都在发颤。
        “你就是这样对待……过去的朋友的?”
        “怎麼,不行吗?”阿劳迪面色森冷,脸上彷佛戴著一张铅灰色的钢铁面具:“作为朋友,我已经仁至义尽的再三提醒他,只要交出彭哥列指环就可以平安无事——是他自己拒绝,然后自愿去死的。既然他自己选择为了信念这种廉价玩意儿献身,我又有什麼办法阻止他呢?即使是朋友,互相关照的程度也是有限的。我不可能为了他一个人放弃我的原则,哪怕代价是被像你这种满口仁义道德的正人君子瞧不起。”他一口气说到这里,用极具暗示性的口吻淡淡道,“你听见了?我不想再做一次相同的事情。你似乎以为我不会真的动手杀你,大错特错。没有人能阻止我去做我想做的事情,哪怕拦在我前面的人是,我也绝不会手下留情。”
        他在暴雨冲刷中深深吸了口气,几乎有种临将溺毙的错觉。
        “投降吧,朝利雨月。这是结束战争的最快途径。”
        那一刻,一片死一般的寂静逐渐在战场上铺展开来,如同某种病毒般,顷刻间传染了敌我双方的所有士兵。瓢泼大雨中,对峙的双方军队都没有出声。他们如同雕像般忍受著雨水的冲刷,静静屹立在原地。阿劳迪同样没有说话,他只是用一种很奇妙的神情凝望著峡谷下方,彷佛满怀期待,又彷佛已经预见到了结果,两种截然相反的感情在他眼中清晰描绘著轮廓,像是他本人都无法肯定自己现在的想法。
        似乎过了一个世纪,人们听见峡谷下方一身骑兵装束的青年缓缓开口,声音极具穿透力的越过雨帘,十分清朗。
        “错的是你啊,阿劳迪。”
        他用几乎令人感到意外的平淡语气,静静的这样开口。
        “你不是会为了私情阻碍公事的人,这我早就知道。从再度踏上这片土地的那一瞬,我就已经做好了和你兵戎相见的觉悟了。不过——反过来又如何?你,刚才在招降我吧?你是觉得,我是可以被招降的,没错吧?假设我真的举起手来投降,你恐怕会毫不怀疑的接受,甚至很可能会毫无防备的把后背露给我,原因是你觉得,我是正人君子,我会念旧情,我不会对朋友动手——是这样吧?”
        阿劳迪的瞳孔不动声色的悄然缩紧了:“你——”
        “很遗憾,我并没你想得那麼高尚。”朝利雨月抿紧了下唇,从披风中举起一只手,向背后的骑兵队做了一个明确无误的手势。他身后的数十骑迅速而无声,有如幽灵般在山谷两侧排列成整齐两队。青年摘下军帽,用袖子抹掉额前的湿漉漉的水渍,然后把帽子重新扣了回去:“我们的大部队马上就会赶到,只要能把你的伏击点瘫痪掉,我军就可以毫无阻碍的长驱直入,大队人马轰开恩纳城门简直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想一想吧,少了你在这里压阵,恩纳戍防指挥官面对大军压城,直接倒戈过来都是可以想像的。”


      本楼含有高级字体68楼2013-03-17 11: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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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简直疯了……!
          阿劳迪的目光激烈闪动著,声音冷彻,面色十分难看:“我没听错吧?我的兵力几乎是你的十倍,并且在地利上压倒性的凌驾於你,甚至现在,只要我随口下令——” 男人挥了下手,整齐划一的步枪拉栓声,几百杆散发著金属光泽的黝黑枪管同时向下瞄准,在哗哗雨声中散发出令人胆寒的气势,“你们就会全军覆没!你刚才的意思是,既便如此,你依旧坚持著要手下充当敢死队冲过来?你这是在自杀军队!没有人会听你命令的!”
          “呵……”倾盆大雨中,朝利雨月抬头,今天第一次向他微微笑了:“那可难说啊。”
          他只觉得心里忽悠一下,像是脚下猛然踩空的感觉。
          “骑兵队!听我号令!拔刀——!”朝利雨月一声清叱,带头将手中马刀霍然举向头顶。他身后,数十柄马刀齐刷刷的出鞘,白亮刀光森然划破雨帘,白刃如林,剑气冲天,如要刺破低垂乌云般,直直举向天空!
          “我等朝利家死士,现在於此,完成吾等最后使命!吾甘愿成为主君手中之刃,为其斩杀面前一切敌人!为主尽忠,吾身即是刀刃!天佑彭哥列!”
          他身后,马背上的骑兵们憋红了脸庞,用震耳欲聋的声音齐声大吼:“天佑彭哥列!宗主大人万岁!”
          这往返几句都是用日语喊的,用词十分艰涩,只是稍通日语的军官们听得一头雾水。但惟有最后一句,即使对外语一无所知的普通士兵也能理解,那些高吼著家族名号的外国人,就是初代手下最为精锐的顽固分子。他们为了夺回王座而来,他们掌握著大义名分,他们是如此的坚忍不拔,气势凛利。那短短数句战吼回荡在空间狭窄的山谷之间,极大的震撼了在场所有人的心灵。如果说,他们以后面对的都是这样的军队,那麼这场战争的结局已经看得见了。看见队伍士气明显的低迷,一直躲在掩体里的军团参谋坐不住了,他顶著钢盔一路小跑到自己不怕死的站在悬崖边上的上司旁边,一把扳过他的肩膀大叫:
          “长官!快下令射击!他们——”
          阿劳迪此时方才如梦初醒般的回过神来,他瞪著和自己脸色一样惨白的军团参谋,两个人惊恐而无言的对视了足足两三秒。最后还是后者先清醒过来,一把把对方拽到自己身后,心急火燎的向下方埋伏大吼:“你们还在等什麼?!开枪啊!!现在就开枪!!”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全员弃马!攀上悬崖!与敌军进行白刃战!”
          朝利雨月一挥手,向著身后整齐的阵型高声下令:“本家暗部,阵型『堇』,帮我开出一条路来!指挥官的脑袋,由我亲手拿下!”他话音刚落,自己就先作为表率的一踏马背,身影登时如同一支利箭般嗖的蹿升至空中。在他身后,又有同样几道身影迅疾如风的一跃而起,他们在空中一荡,下一瞬便纷纷降落到峡谷山腰的些许立足之地上。山谷对面的士兵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麼事,只见远处刀光晃了几晃,数声拉长的惨叫声中,几名埋伏者来不及开枪就已经被击坠。颈动脉喷溅出的大量鲜血很有效果的伴著凄厉惨叫一路喷洒到崖壁上,顷刻间和雨水混在一起,沿著山石蜿蜒流下。埋伏在下方的士兵一抹脸,发现雨水变成了诡异的一片殷红色,同样控制不住的惊惧大叫起来,有不少人刚刚起身便一脚踏空,坠落到峡谷下方的不计其数。
          这些土生土长的西西里人第一次看到这种打法,被这些日本人心狠手辣打法和快如鬼魅的速度吓得魂不附体。
          尽管上面开枪的命令已经下达,但真正能打出去的子弹不过寥寥数发,而且准头奇差,甚至连被敌人抛弃在原地的战马都没打死几匹——朝利家的骑兵们几乎全是时雨苍燕道场的门生,平均也有目录段位,整体素质甚至比正规军还要强上一截。对他们来说,那些忙著更换子弹的敌人简直是固定不动的活靶子,他们风也似的掠过,轻飘飘的抬手一刀,然后就听身后有人坠崖时发出的,被拖得长长的惨叫声再次传来。


        本楼含有高级字体69楼2013-03-17 11: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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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得不说,他们占了恩纳守军并不先进的武器装备很大的便宜。当时的手动步枪还是旋转后拉式枪机,一发打完,想要开下一枪必须拉动枪栓。这一路恩纳军对此显然并不精通,狭窄的立足点反而更提供给这些白刃战优秀的日本人以可乘之机。不过当时在场的所有指挥官,包括阿劳迪,都没想过他们会主动放弃马背上的优势,选择和埋伏好的枪兵进行肉搏战——不,该说,他的确想到了这个可能性,只是他低估了朝利雨月手下兵员的素质。在还没有特种部队这个概念的当时,这样一支队伍的象徵性意义是很可怕的。尽管他不用想都知道初代无论如何也变不出第二支这样水平的小分队,但敌人与己方的实力落差过分悬殊,会无端引起士兵的恐慌。
            “扎稳阵脚!不要被他们牵著鼻子走!!”崖壁顶端,军团参谋正冒著大雨,声嘶力竭的向下大吼:“看清楚!你们的对手只有几十个人!弹幕!弹幕升起来!见鬼,你们这群饭桶!就算回头也逃不掉的!端起枪来!这是你们唯一的活路!”他被部队堪称丢人的表现气得跳脚,气急败坏的回头找阿劳迪:“长官,这里顶不住了,我们还是先从城门的密道——长官?”
            他身后的年轻人不知何时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一辆军用卡车正从远方突突开过来。直到临近悬崖边上时,轮胎才发出危险的嘎吱一声扒住地面,阿劳迪一摔车门,从风衣里拽出某种哗啦作响金属制品,手脚利落的将它们一一扣在了汽车前保险杠上。一旁的参谋看得一头雾水,走到车旁问忙碌中的年轻上司:“那个……您这是在——”
            “你会驾驶吗?”对方连头都没回,冷不丁的开口发问。
            “我接受过驾驶训练,只是——”
            “好。”男人猛地起身,拽了拽手里几根绞在一起的锁链——他现在才看清,那些金属环的真面目,竟是数幅桥链加长过的手铐——确认这条钢索韧性足够之后,对方拍了下他的肩膀,用不容辩驳的语气下令:“我打信号,你换位置。如果觉得轮底打滑,就立刻倒车,明白了吗?”他还没来得及说出反对意见,只见男人俯身抄起地上的十字弩,向著悬崖边缘快跑几步,脚尖一踏崖壁边缘,在他目瞪口呆的注视之下,就这样纵身跳了下去!参谋愣愣的看著垂落地面的锁链长度嗖嗖的飞速变短,直到卡车被巨大冲击力拽得猛一摇晃,车身整体正向下缓缓滑动的时候——他终於忍不住大骂了一声,飞也似的跳上车,硬著头皮踩下了离合踏板。
            阿劳迪身为指挥官却主动冲进战场,给局面带来的正面影响是很可观的。
            他在交织炮火中腾空而起,如同飞翔般跨越宽达数米峡谷顶端的那一瞬,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抬起头来,屏息注视著那个身影。当时的能见度不过区区几十米,滂沱暴雨之下,贸然采取这种行为几乎等同於找死。但已经成功的攀援到峭壁中段,马上就要登顶的朝利雨月知道,和坐以待毙等著自己杀上门来相比,这个男人更倾向於用纯粹的数据对比思索问题——他准确的看透了自己在两侧山壁投注的力量并不均衡,很明智的选择了比较容易控制局面的另一侧。尽管这几乎同时意味著整体放弃这一侧士兵的性命,但战争中,这种取舍几乎是必然的。最关键的是,此举成功的破解了自己的战术意图,要重新从这侧山崖杀开一条血路下去,最少也要花上和刚才相同的时间——而这段时间对现在的他来说,几乎是致命的。
            “哈哈……”略略苦笑一下,他仰头望著头顶铁灰色一线天空:“名不虚传啊。”


          本楼含有高级字体70楼2013-03-17 11: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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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站在半山腰的阿劳迪同样盯著那片瀑布似的浊流,他全身被浇得精湿,外衣裤管都在滴著泥水,景状十分狼狈。但他依然在暴雨中站得笔直,鹰隼般的眸子定定望著对面山上的某一点——那表情不像是怀念,反倒像是在戒备什麼——终於,像是在一瞬间,又彷佛过了几小时,他终於在一片嘈杂声中分辨出了些许颤抖著,清脆明澈,却令人不寒而栗的——
              “等等,那是什麼——!?”听得到观察员变调的大喊声:“10——不,11时方向,敌袭!!射击!立刻射击!!把他打下来!”
              剑鸣声。
              众目睽睽之下,那把刀彷佛硬生生的将连通天地之间,彷佛永无止境的暴雨一刀两断。那般气势,彷佛刀身周围有环绕著一圈看不见的气场,会将所有贴近之物不分彼此全部绞碎一般。那人出刀的一瞬,真的就如同传言,彷佛就连天地都会为之变色。剑气激荡著风暴骤起,凌人气劲如同无数针芒,穿透雨势,打在脸上如有切肤之痛。人们怔怔望著那个穿斗篷的年轻人单只凌空出了一刀,就简直像是将两山之间的数十米空间整个劈开一般,暴雨也好,山崩也好,在这把举世无双的锋刃面前统统如同纸片般脆弱——它用最原始暴力而美轮美奂的手段,将战场横空劈成了两段。
              一切发生在一瞬间。
              当时,他的眼力分明能够清晰的捕捉到对方的动作,但不知为何,彷佛被这舍身一刀后的决绝气势慑住了神智一般,身体僵在原地,就是无法动弹。他几乎是眼睁睁的望著朝利雨月一刀横扫之后,恰在制高点松开他刚才没有回收的那条钢索——冒著无数掠身而过的密集弹雨,对方凌空架起刀势,藉著被抛飞出来的离心力,身体前倾,刀尖前指——那把刀如同被重型弩机弦括压出来的攻城箭,森森刀刃咆哮著撕裂空气,尖顶剜出一道剃刀般锋利的笔直轨迹,眨眼功夫便从十米开外递到身前。那一瞬,像是被一柄特别巨大的开山锤砸中肩膀一般,几乎令半个身子失去知觉的剧烈冲撞麻痹了痛感,唯一清晰的,就是那宽度不到一寸的细窄刀刃贯穿右肩时,一路擦肩胛骨下方发出的,比战场任何声音都清晰的摩擦声。
              从结果看,这极远距离的一记突刺穿过恩纳军指挥官阿劳迪的右侧肩膀,成功的将他整个人钉在了足十米高的绝壁之上。
               “下令停止枪击!!”
              袭击者,再一次用他那令人叹服的神技向世人证明其“举世无双”称号并非浪得虚名的,是在全国,乃至世界都享誉最强之称的剑士——那人正用一种从未见过的凶狠表情直勾勾瞪著他,同样被大雨浇得全身湿透,满身泥浆血水,狼狈不堪,呼吸不畅的激烈喘息著。似乎是被他的毫无反应激怒了,朝利雨月猛地拽起他的领子,换到意大利语,用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清晰的大吼道:
              “停止开火!现在立刻!不管你们的长官会怎样了吗!”
              高处脸色发青的观察员吓得立刻大声下令“第1到第5队全体!立刻停止枪击!那边的!别他妈的玩了,离你的瞄准镜远一点!”——其实根本不用他喊,刚才的那一剑已经震慑了在场绝大多数人,凡是离得近一点的,早都纷纷放弃了向对面山崖开枪,而是哆哆嗦嗦的用枪口实时追踪著朝利雨月的背影,生怕前者被逼到走投无路时运气不好会拉自己垫背。
              “……你想怎样?”
              半晌,阿劳迪静静开口。他脸上挂著一种倦怠的清冷神色,脸色白得吓人,声音因为剧痛而异常沙哑。雨水沿著他肩上的伤口冲刷下来,淡红色血痕长长拖曳到地面,在二人脚下形成一个浅浅的,泛著殷红血色的水洼。朝利雨月今天第一次能够好好看他——很明显,对方这段日子过得也并不是那麼舒心:脸庞消瘦,面色憔悴,瞳孔后盘踞著几片顽固的黯淡阴影——很奇妙的,一瞬,他竟感到有些宽慰。


            72楼2013-03-17 11: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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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并不是只有我在烦恼啊。
                “你想怎样?”阿劳迪喃喃重复了一遍,语气疲惫异常,“现在有两条路。要麼,你现在杀了我,等我一死,我的队伍再无顾忌,一并齐射,就算你也没办法全身而退……我死,你也死。要麼,你现在不杀我,我会在你回头的一瞬间下令开火——你死,我活著。别对我说大道理,我听得烦了。我从不说做不到的事,既然我说了,我肯定会做。不相信我会杀你的话,你可以用自己的命试试看——机会只有一次,好好珍惜。”
                “真是乏味的选项啊,没有第三条路吗?”
                朝利雨月握著刀柄的手并没有松开。如同在思考该怎样做一般,男人微微垂下眼帘。他身边的军列正在悄无声息的快速移动,他知道,留给他的时间是有限的。一旦队伍中的神枪手找到合适而隐蔽的角落狙击他,他手上的筹码便毫无用处。尽管他清楚自己队伍的残存力量可能还够支持一战,但缺乏联络手段的现在,他无法将统一的作战计划传达下去,这种情况下要全歼这支蹩脚的枪兵队,几乎是不可能的。
                况且——
                如同看透他内心的想法,阿劳迪略一蹙眉,微微叹了口气:“朝利,你不适合做军队将领。你不光是心软——你狠不下心来。你到现在还不肯动手,这就是明证。你说有决心能杀掉我,看来不然,你只是嘴上说说而已——你根本没那个觉悟。”
                朝利雨月听了,非但没有发火,反倒有些寂寞似的笑了。
                “……这算什麼?试图挑衅我,好让我出手杀你?你就那麼想死吗?”
                “实话实说而已。”咫尺距离,对方缺乏血色的嘴唇颤抖著,略略抿出一个冷峭的弧度:“或许你自己没意识到,但我看到了——你从不袭击落单的对手,也绝不打别人背后出刀。你或许觉得这样很公平,但我只觉得很可笑。你或许是个合格的武人,但你绝不是个合格的军人。你的自我意志太重了,没办法成为谁手里纯粹的一把剑。乔托找你来杀我,真是错得有够离谱。要指挥军队,一个心慈手软的聪明人不如一个残暴的饭桶,他显然是不明白这个道理。”
                暴雨默默击打著男人的肩膀,弹开的水滴凋谢般四溅,水雾勾勒出一个人形的轮廓。
                “你说得对。我的确没有指挥官的器量。”
                半晌,他静静的,用如同告白般沉寂的语气开口了。
                “我承认我不如你。就算穿上这身衣服,怀揣大义名分站在这里面对你,我的思维还是改不过来。我没办法看著别人因为我的一句话送命,我受不了。我没办法为了更伟大的利益牺牲别人,是因为我没办法担起那份责任。他人寄放在我这里的生命是如此沉重,我狠不下心去把它们兑换成利益——我唯一舍得作为赌注的,只有我自己的命而已。”
                终於,他的手缓缓的,松开了一直紧握的刀柄。
                周围举枪瞄准的枪兵队伍一阵紧张,能听到四下传来沉闷的子弹上膛声。男人仰起头,脸颊向天,如同一座雕像般站在原地,闭目接受著雨水的洗礼。一秒,两秒,就在他快忍不住出声提醒他这样下去随时可能会被己方的射手击毙时,朝利雨月忽然睁开了眼睛。
                “决斗吧。”


              73楼2013-03-17 11: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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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语气很轻松,听起来竟有几分跃跃欲试的期待感。
                  “一对一,我们两个单挑。你赢了,指环归你,我说服初代退兵;我赢了,你就算不想站过来,也必须说清楚你这次帮助二代的理由。当然,如果咱们中的哪个不小心阵亡,另一方要保证他手下队伍的安全。要想让无关之人少死些,这是最合适的办法了。而且,”他淡淡一笑:“对你我来说也是这样最保险吧?我可不想你死在随便什麼人手里。”
                  阿劳迪明白对方话里的意思——依稀能看见对面山崖下方,有身著卡其色制服的军列正在从各处汇集,只要他们集合完毕,就算身处敌阵正中的朝利雨月能够被他击毙,一场恶战也在所难免——最关键的,他现在已经没有时间了。不出意外的话,初代的军队此时正在向恩纳方向开拔,他如果不能在对方抵达之前收拾局面,重新做好埋伏,前者便会一路毫无阻拦的长驱直入恩纳城,演变成巷战的话,胜负的天平并不一定会向自己这边倾斜。他不是不相信自己的指挥水平,他是信不过恩纳守军的忠诚心——远远开炮可能还凑合,面对近在眼前的正牌家族首领,他们真能扣下手中的扳机吗?
                  这看起来是个尚且中肯的提议,只是——
                  “哎呀……你认真的?”他刚刚拔掉穿透整个右肩的日本刀,刀片落地的清脆响声中,他一个踉跄在原地站稳:“不觉得不公平吗?”
                  “不觉得。”朝利雨月淡淡的说,“你如果同意,我会默认为你是在综合衡量过自己现在的状况之后,才做下的判断——不对对手手下留情,是一个武人的基本美德。”
                   阿劳迪沉默片刻,忽然彷佛很开心似的,爆出一阵无法控制的大笑。
                  “哈哈……难得你能说出一句对我胃口的话来!好!一言为定,我接受你的条件!如果我死了,我的部下不会动你一根汗毛!卡斯特罗乔瓦尼就在这里敞开城门,等著你们的军队来接收!相反,如果你死了——”
                  他微微笑了,露出一口洁白牙齿。
                  “不,现在说这个或许太早了。”
                  在那之后很多年,朝利雨月每次想起那个人的这句话,都感觉心脏像被什麼东西狠狠攥住一般。为什麼他当时没能察觉到呢。为什麼他会那样愚蠢的忽视了呢。那个人明明比他还要害怕。那个人想要保护的东西,分明比他还要多。是他太善於掩饰,导致自己从头到尾的忽视了吗?还是他从来都只注意自己,自始至终没有好好看过对方一眼呢?阿劳迪这个名字,在他心中很多年,是强硬全能、难以理解的代名词。这个人完成过无数他连想都不敢想的事,他的字典里,似乎从来没有“做不到”这个单字。久而久之,那个印象理所当然的固定下来,不光他,似乎所有人都这样认为——阿劳迪此人近乎完美,他没有缺点,不会犯错。他是冷酷的利己主义者,他如同一架精密仪器般,行走之间齿轮咬合,像是会不知疲惫的永远运作下去。
                  他没道理会抗拒。他应该能够狠下心来。他和自己不一样,能够承受得起他人生命的份量。
                  ——他能做到太多自己做不到的事。
                  那天,他这样想著,而后下定了决心。
                  他也是在那时才发现,原来自己不远万里回到这里,并非意欲夺回家族,并非想要给什麼人复仇,并非为了这块土地上自己认识或不认识的任何人,并非缘於任何可以拿到台面上来说的理由。即便他在万里之遥,听闻欧洲战争爆发,二代联合元老会弹劾乔托的首领位子,这些尽管同样令他担忧,却并非他令他急切渴望回来的根本理由。他最殷切,最急迫,最不顾一切想要确认的,竟然只是一个人的想法而已。
                  他始终忘不了那人那天最后的那个笑容,是那样明朗愉快发自内心,如同一个大孩子般开怀欢畅。


                74楼2013-03-17 11: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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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若是早知道那是为了什麼,为了谁而露出的,或许……
                    只是或许。
                    阿劳迪做梦都没想到,胜利竟然来得这麼容易——他若要失败,理由要多少有多少:他不是左撇子,肩上那道贯穿伤的痛感几乎麻痹了整条右手臂,无形中封死了很大一部分动作;他不擅长用马刀,特别是骑兵这种细窄刀刃的单手剑;他面前的敌人很可能是那个时代最强的剑士,天剑称号并不白得,曾经以一顶百的几乎单枪匹马拆掉了卡塔尼他近郊的一整条防线;最关键的,他根本没想过要打赢。
                    当他从高处看见朝利雨月的一瞬间,心里咯登一声,那时他就想,这一天究竟还是来了。
                    自从接受了二代提案的那一天,他就料到会有这种事发生。他能够忍受家族成员在他背后的议论纷纷,能够忍受那些曾经憧憬而今鄙夷的眼光,能够面无表情的面对昔日旧友的临终一刻,哪怕后者曾指著自己鼻子尖怒斥他是肮脏发臭的叛徒——这些种种,他有预想,统统能够默不作声的忍下来。相比现阶段被成功塑造成一个利欲熏心且卑鄙残忍暴君形象的二代相比,他觉得这待遇至少还算可以接受。他甚至准备好了哪怕乔托亲自站在他面前,问他为什麼会做出这种事来时的说辞——当时他和二代抓阄,决定抓到什麼理由就说什麼理由——反覆练习之后,就连二代也不得不承认,他的投机主义分子形象塑造得太过逼真,导致连他自己都差点忍不住真的扑上来揍他两拳。
                    唯独面对这个男人,他没办法做到若无其事——话明明都到了嗓子眼,但像是喉咙中有什麼哽住了一般,就是说不出口。
                    哪怕全世界的人都可以,只有这个人,不能用那种眼神看待他。
                    如果最后的堡垒都崩塌了,我还剩下什麼?
                    ——就算你的双手握满了憎恶,也比空空如也好。
                    他记得,那是二代第一次以房主人的身份走进首领办公室时,对他说的一句话。当时,那个男人如同拂摸著恋人的脸庞般,仔细摩挲著落地窗前那张办公桌上的纹路,夕阳西照洒落房间,给这位家族史上第一位篡位者的森冷轮廓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当时他说过的一席话,像是镌刻浮雕的小刀般,深深铭刻在那段记忆中,甚至在对方过身很久以后,直到现在,他都能够十分清晰的记得。
                    ——爱是一种很强烈的感情。人类能够拥有的所有感情中,或许,只有血海深仇和它级别相同,能够配得上刻骨铭心四个字。你单看到我得到了家族,却失去了一切——这不过只是表象而已。事实上,我得到了比家族,比我失去的一切都要浓烈厚重得多的东西……那就是仇恨。退一万步讲,假设你我都失败了,假设到了一切都不可挽回的那一天,至少还有这份感情,来支撑著他活下去。
                    他不觉得这是会令人感到愉快的思考方式。他当时只是很怜悯面前那个拥有一切,同时又失去一切的男人——毕竟这番话,对他来说很遥远。他直到那时还觉得,世间一切,权势也好,荣华也好,感情也好,失去之后,都是可以重新再搏回来的。他相信解决方案总会诞生,人类的能动性是无限的,一切都可以被补救——很久以后他想,可能是自己那辈子过得太过顺遂,直到最后都没有遇到真正把人击落到绝望谷底的难关,所以才会养成这般几乎到极致的乐观主义精神。
                    而将他的这种精神彻底粉碎的,就是那一天。
                    那一天他知道,世界上,存在著无可挽回的事情。
                    无论他如何指天誓日的说,他根本从未觉得自己能赢,只是单纯想和对方过两招之后,等著死亡或者别的什麼东西自己砸过来;无论他怎样发誓,那时候,他开始觉得朝利雨月的和平论调也不算没道理,准备如果对方手下留情没杀他,就回去找二代斡旋一下,重新商讨计划的某些部分;无论他怎样试图澄清,明明自己的剑路理应无论怎样走都不会致命,但偏偏那把刀的刀尖就那样凑巧的从对方心脉正中当胸贯入,剑刃刺穿人体的手感一路传导到刀柄,他怔怔低头望著没进对方胸膛一半的刀身,一时间没理解自己究竟做了什麼。


                  75楼2013-03-17 11: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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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麼啊……这个?
                      朝利雨月的表情一瞬似乎有点吃惊,但他几乎瞬间释然了,彷佛早就预料到这个后果一样,露出了如有如晚风拂过湖面般静谧的笑容——直到此时,他才意识到自己脖颈间顶著一道冰凉的东西。
                      那是时雨金时的刀背。
                      下一刻,这把刀寂静无声的从他的颈动脉处滑开,跌落地面,发出宛若什麼东西摔碎般的清脆响声。
                      “……不……”
                      他惊恐的连连摇头,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在发抖,但他的手却像是粘在了刀柄上,挪不开,拿不下来,感觉像是一旦抽回这双手,凝结的时间就会重新开始转动——然后,然后,“那件事”就会发生。那件他在这一瞬已经预见,却半点不想深究是什麼的事情,会发生。
                      他最终没能抽回刀来。
                      正相反,他眼睁睁的看著对方迎著这把利刃一步步走了过来——雪亮刀刃逐渐埋进那人胸前,汩汩鲜血飞速染透了他笔挺的呢子布军装,穿透后背直到没柄。像是看著一场噩梦在眼前发生,他无法思考这代表著什麼,除了拚命挤出零星的否定话语以外,他不知如何阻止时间的继续流逝。除了死死看著这一切之外,他不知怎样才能让这一刻变成永恒。
                      一双冰冷的,沾满鲜血的手掌摸上他的侧脸,他像是被施了定身法,愣愣站在原地无法动弹。
                      “你要活下去。”
                      耳边有温热的吐息轻拂,感觉却很遥远,像是另外一个人顶替著他的意识站在这里。他怔怔看著对方肩上那一块空间,意识麻痹,脑海一片空白。
                      “初代托付给你了,你和二代。无论你们想做什麼,记住到最后,要和他说清楚。还有……不管结果怎样,活下去。”
                      那人似乎叹了口气——他总爱叹气,而且因为这个被自己说教过很多次,本来以为成为一家之主后应该能改一改,结果还是老样子。
                      “无论何时,我在你身边。”
                      这几个字说罢,他忽然感到手上份量一沉。那一瞬,他周身凝固的时间像是被人打破了,某种可怕的感觉从头到脚,暴风雨般冲刷著他的全身。一直支撑著他手中那把刀的力量消失,不过轻轻一碰,便轻而易举的从他指缝中滑脱。随后,那个一直站在他面前,如同高山般巍峨的身影沉默的向后倒了下去。坠地的一瞬,激起地面浅浅水洼的水滴四溅,有几滴迎面打在他的脸上。他略感意外的抹了下面孔,仰起头来,这才发现——
                      不知何时,雨停了。


                    76楼2013-03-17 11: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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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岔开话题。XANXUS低沉的呵斥一声,感觉像是狮子在低吼。别耍花样,别企图蒙混过关,也别试图搪塞我,你知道这件事对谁有意义,同样的话,我不重复第二遍。他只要我问你一句话,你究竟为什麼要走?我要你亲口回答。
                        在那个寒冷国度的机场,寒风正裹著落雪从碎裂的玻璃门中吹进来,直直击打著他的后背。那份寒意凛冽而刺骨,吸进鼻腔的空气干冷而清脆,像是尖刀般刮削著肺管。他的面前,是一个手握天下权柄,却甘愿为一个人出生入死跋涉千里,奋不顾身的拦住他的去路,只为问一句话的男人。他和此人一路斗智斗勇的走到了这一步,此刻若是能说出适当的托词,想必这一系列步步紧逼的追剿行动将会就此画上终止符。他大可逍遥自在的躲到某个家族永远无法插手的角落,一边冷眼旁观著名为彭哥列这一组织的兴盛与衰亡,一边泰然自若的渡过余生吧。
                        但——不知为何,他没有这样做。
                        正确来说,看到那个男人的眼神,他自问无法这样做。
                        在机场挑高的悬挂式顶棚,冷色调的白炽灯下,对方的眼中彷佛下著比室外更大的雪,显得阴戾而冷漠。那其中,唯有一点光芒亮得摄人,那便是他的信念。是支撑著他来到这里,向自己问出这句话的执著。这个念头如同一针强心剂,让这个估计和他一样几天几夜没睡过一场好觉,全身上下透出疲惫至极气息的男人显得可怖异常。这个人和他一样,只靠这一个念头支撑到这里,甚至最终凌驾於他,在此地布下了天罗地网等他来投。对於这样的对手,他必须献上一点敬意。
                        这样想著,云雀恭弥开口了。
                        曾经,沢田家光下令杀害我全家。他本人现已作古,我却不能对他的家人做同样的事情。血海深仇无以为报,唯有一去。
                        XANXUS听他说完,面上浮现出一种似笑非笑的古怪表情。像是缅怀,又像是觉得可笑,他的眉心隐隐抽动著,最后不得不伸手按住,嘴角却不受控制般的扬了起来。这样怪异的表情流露把他吓了一跳,他下意识的后退了半步,随时准备的此人暴起发动攻击。但预想中的攻势却迟迟没有来,他再看时,发现男人已经用单手遮脸,肩膀颤抖著,从指缝间流溢出有如呻吟般、诅咒般的低笑。
                        太可惜了。
                        他说。
                        可惜你运气不好,没能遇到和我相同的景况……老子想要报仇时,仇人可是都好端端的活著呢。


                      本楼含有高级字体81楼2013-03-17 11: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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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于搬完了_(:3」∠)_太太酷爱来围观看有木啥问题_(:3」∠)_@cherataforna
                        以及太太你的考据实在太认真OTZZZZZZZZZZZZZZ【跪拜礼
                        昨天到今天都在ctrlC+V还木有看……看完也来圈读后感QUQ【好烦你快奏凯


                        91楼2013-03-17 12: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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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围观围观!!!
                          太辛苦了!(揉肩捶背)话说好多啊这个!不过总觉得这样竟然4P就完事了感觉好梦幻啊XD(你滚
                          搬运真心太辛苦!!!!再次强烈感谢!!!!


                          IP属地:广东94楼2013-03-17 14:38
                          收起回复
                            搬运辛苦了~~向单翼奥尔良致敬~~~
                            车容大的文看着总很舒服的呢,现在还木有看完,被解决了文荒的我真诚的狼吻你们~


                            96楼2013-03-17 2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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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都荡漾得不知道说啥好了


                              IP属地:上海102楼2013-03-28 12: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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