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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鲜美」的话——大概是有的吧?衣服的下摆上绣的分明是两尾活灵活现的鲤鱼嘛。为此玉沧特意垂眸观察了一眼夕颜的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疑惑不解。
  ——你是希望一只人形猫对鱼有多大的热忱啊?
  玉沧善意地清了清嗓子打断了老板娘长篇大论的夸赞之词,唤醒呆滞欲睡的夕颜道「不如去试穿一下吧?」
  老板娘再次笑得芙蓉满面,热情地拉着初初回魂过来夕颜进了内室。玉沧对着内室的布帘摇头失笑,随意地浏览起之前不曾在意的货架。
  凡间的花色织锦绣样,在神明眼中其实并没有什么两样,玉沧细细地扫过一圈依旧表示不解,微微皱眉间同时却发觉有一股轻微力道拉了两下他的衣摆。夕颜埋着头,额发微乱,默不作声地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站着那朵笑得一脸满足的芙蓉花。
  「这是穿了裙子连走路都不会了么?」玉沧扶着夕颜的肩膀蹲下,任那一袭纯白衣摆委地,「桃粉色艳了点,不过像你这个年纪的女孩子穿着也刚好。」
  夕颜便循声默默点头,好似言听计从的木头人偶。
  玉沧无奈叹气,又伸手替她解了有些散开的发绳,以指为梳重新理了她半长的黑发,凭着不知何时的记忆挽了一双垂鬟髻,从善如流地就着芙蓉花递过的纹银花簪固定了发髻,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零乱的遮了大半张脸的头发被梳理整齐,整日盖在头发阴影里的猫脸也还了一个白净的本来面目,方才还是灰扑扑的柴火丫头终于有了一副小小姐的样子。夕颜却仿佛有点认生,胆怯地反复瞟着斜眼里镜中的自己,有些惊奇又不知所措的样子。
  「做我的徒儿,可不能整日一副灰蒙蒙的流浪猫一般的形容。」
  玉沧再见到夕颜的时候隔了十数天,原也没想要这个怯怯懦懦的小女孩变成什么惊艳世人的样子,只是这般「不但无功还适得其反」的后果让他有些不解。
  「你的头发是怎么回事?还有这身衣服,成什么体统?浮玉山都是这么教女孩子的吗?」玉沧皱着眉头不知算数落了谁一顿,然而刚念起的咒句却在夕颜沉默地垂下头去的瞬间停了下来。
  ——被修剪成齐颈的短发,前额的细密留海垂下来掩住了半张脸。玉沧俯身换了一副温柔语气:「怎么了?大半夜一个人在外面,就算你其实是只猫也不必……」
  「我……还是只能变回耳朵,今天是最后一天了。」
   玉沧有些意外:「最后一天?」
  「嗯。」夕颜抿嘴点头,「长老要我学术法,在那之前先要学会人形和原形的自由变化。可是我一生下来就是这个样子,也不知道自己的原身,什么都不会。一个月的时间……到明天我还没有办法变成猫的样子的话,就要离开浮玉山,再也不准回来。」
  「你是混血?」
  「嗯。我生父是人类,我娘……也本来就是半血的弱族,按照宗规我是不可以上浮玉山的。」
  「我还以为这么小就能化人形,原来是四分血统的女孩……这也太强人所难。」玉沧蹲下身用手指梳理猫少女的短发,「那你呢,要跟我离开吗?我可以带你走。」
  夕颜看着他,摇着头道:「我想留下来。」
玉沧无由地觉得有些难过,沉默地抚了好一阵夕颜的头发,才低声问道:「即便你留下来并不会快乐,甚至还要损失大半的寿数呢?」
夕颜也跟着默了一默,再微微点了头道:「离了家,我就无处可去了……就真的成了流浪猫啦。」
>>>琉璃若梦·贰
  玉沧的指尖带着淡淡的灵力温度,顺着夕颜短发的鬓角一路捋下,黑发的尾梢在他指尖生长拉长,随着玉沧的手臂垂下停在了过腰几分的位置,那一缕细细的长发犹如一条细长的猫尾,在夜风中轻轻晃动。
  夕颜不解其意,怔怔望着他。
  「想变化作原型,原也不难。」玉沧袖了手,背身走了两步道,「只是你身上有个封印,应是你母亲在生你的时候下的。只需解了那个封印,你便可激发你母亲封印起的灵力,而你也将失去你得来不易的人类身份,成为完全的妖族——或者说——兽。」


IP属地:上海本楼含有高级字体22楼2013-05-28 14: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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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C端真是高级啊


    IP属地:上海23楼2013-05-28 14: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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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若梦•叁
      '
      浮玉山上便又是一晃数年。
      夕颜终于获得了继续留在浮玉山的认可,却也被及早地要求修习术法。对于毫无根基,作为兽族的本能也才苏醒过来的尚在幼齿之龄的夕颜来说委实是有些勉强。为了不致无家可归而拼命苦修,耗费的心神太过,等到人形终于出落成少女的模样的时候,原形却是几乎无变化,依旧是两三月的幼猫的模样。
      '
      日出时分,具区湖畔冬眠睡醒的青花蛇「咝咝」对着面前的幼猫吐着信子,约莫是估算着眼前那个看起来不怎么友好的黑毛团够不够自己果腹。
      幼猫弓着背在那蛇的三尺之外,全身毛都炸了起来,神经紧绷地紧盯着蛇的一举一动,仿佛下一秒就要扑过去咬个你死我活。
      青花蛇大概觉得这个架势很是新鲜,兴许眼前这个毛团确实是个不得了的毛团,是以也不敢妄动,便跟它对峙着。
      作为一只恒温畏寒的毛团,夕颜对于这种冰凉滑腻的长条型冷血动物有一种本能的反感,或者说——恐惧。 这番吓呆了无法动弹,若这时有个人能捡根树枝戳它一戳,兴许就会当场把它戳倒了下去,或者惨叫一声瞬间逃得没影。
      '
      是以玉沧到来之后疑惑地看了一会,又疑惑地弯腰用手指戳了戳那黑毛团。黑毛团立刻发出一声尖锐的「喵!」声,四肢并用地飞速蹿上了玉沧的肩头,与那青蛇居高临下,呲牙咧嘴。
      「作为一只猫的本能,这些年来你倒是越来越纯熟了啊。」玉沧无奈一笑,随手拂了拂袖将那青花蛇拂没了踪影。肩上的黑毛团见危机解除,也自觉地敛了原形,在一抹浅薄金光里化作了十一二岁的黑衣少女在他跟前,恭敬地喊一声「师父」。
      「你今天好像心情很不错?」
      夕颜有些雀跃,开心地拽着玉沧的袖子左右晃着,一扫方才遇蛇的惊恐:「嗯!我通过了风长老的考试,将来......我会成为灵族的大巫。长老也允许了我去见母亲一面!」
      玉沧却无甚反应,不冷不热地「哦」了一声。
      夕颜被这心不在焉的回应愣了一愣,不知该接什么下文,顿时僵在了那里。
      ——「师父......不喜欢吗?」


      IP属地:上海来自iPad27楼2013-06-06 23: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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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一辈子被困在笼子里也没有关系吗?」玉沧顿了许久问道,「七岁要你变回原型,十二岁要你通过灵族大巫的考验,这么多年才让你见生母一面……你真的喜欢这个笼子么?」
          「我…………不喜欢……又能怎么样呢?」
          「夕颜!」玉沧忽然提了音量,「这样也不死心对么?」
        夕颜踢着脚下的石子沉默不答,把视线瞥到近处的湖面。
          话题中断作罢,玉沧摇头道:「天亮许久了,快些回去吧……今后,也不必再来找我。」
          「师父?!」夕颜闻言立时踩空了一脚,惊诧地回头望玉沧,却见玉沧一脸无动于衷的模样,甚是陌生。
          「……师父?」
          「你出师吧……我没什么可教你的了。」
          话毕,已不见了白衣谪仙的身影。夕颜在原地愣了许久才反应过来,突然回了魂一般往回跑去。
          夕颜踏入浮玉山的时候却被那一片白色布置吓得退了一步。她在浮玉山上并不与谁亲近,心中却莫名地慌了慌,深吸了一口气直奔神祠。
          新立的牌位前还燃着香,金漆书的三个篆字却十分眼熟。夕颜踏进神祠的同时双膝一软,眼前黑了一黑。
          先代大巫上官凌殁。灵族大巫因得神明庇佑而寿数较一般妖族为长,往往都有数百上千岁。上官凌的寿数却折了不止一半,据说是因为触了禁忌,遭了天谴。
          ——你真的喜欢这个笼子么?
          上官惜仍在禁足中,作为唯一的直系血亲,夕颜自觉服了丧,换了一身白在神祠跪了三日夜。第四日上,夕颜获准去见了上官惜。上官惜的禁足之处离后山暗湖不远,夕颜从母亲禁足之处出来天色已黑,但猫的夜视能力和凡人自是不同,夕颜便好死不死地看见了暗湖边的几个人影。
          暗湖向来是浮玉山最为阴森恐怖的存在,历来犯了极不可饶恕的大错的族人或者外人,将会被沉于暗湖,为湖中怨灵所噬。暗湖虽不是死水,却始终是一片死气腾腾的深灰色,相传湖底是累累白骨,而怨灵被禁于湖水之中,不得逃出。
          夕颜觉得不安,当下化了原身出来,绕了一路过去藏在附近的灌木中,轻着脚步靠近那些人影。
          ——你真的喜欢这个笼子么?


        IP属地:上海本楼含有高级字体28楼2013-06-13 0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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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度娘你什么时候bugfix又支持段首空格了……
          改来改去不麻烦么?乃的产品姑娘都在想什么啊


          IP属地:上海本楼含有高级字体29楼2013-06-13 0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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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若梦·伍
              未出三月,已不掌事的老宗主病逝,浮玉山灵族的具体底细失传,上官夕颜的来历自此成谜。玉沧也就此以上官墨的身份留在了浮玉山。
              盛夏已过,几支不安分的外族先后被逐下了浮玉山,入了秋的浮玉山不免有些萧条。夕颜端了一副俨然的少宗主的模样,给「上官墨」办了一场寿筵,一时广发请帖,向来低调沉默的浮玉山始为灵异界以外的人世所知。
              灵族式微已成定数,今后的生存之道唯「做人」而已。
              宴毕清场,夕颜一身男装,顺了几坛酒偷偷缩去了自己原先住的小院,在那间小凉亭顶上一靠,就着美酒「赏月」。酒未偷喝成多少,便被上官墨寻了来,一身华贵紫衣的少女站在亭下仰着头喊她:「中元节才过,你胆子倒是都长回来了?」
              夕颜多少也畏她一些,抱着酒的手抖了一抖,往亭顶的尖尖缩一缩对着亭下道:「不、不要讲鬼故事!」
              上官墨闻言失笑,化了白衣谪仙人的模样也坐到亭顶来,从夕颜手上「拿」过酒坛子来,随口念个咒变出两个小酒杯:「小小年纪,都学会偷酒了?」
              夕颜毫不客气地摸了个酒杯过来,又从背后摸出另一个酒坛。
              「师父,你收我的时候就知道的对吧?我活不长的。」
              玉沧愣了一愣,应是没想到她会突然冒出这么一句来,「所以怎样呢?」
              「我想请师父替我照看浮玉山。」
              「怎么?即便你已经死了,你还要继续把我关在你的笼子里么?」
              醇酒夜半未盈月是很醉人,到后半夜的风稍微凉些起来,初初有的几分醉意也被吹醒了过来。夕颜兴致甚好,放了酒杯问:「师父的原身是什么?这么多年都没有见过呢。」
              玉沧端着酒杯笑:「不如猜一猜?」
              夕颜看准了最后一坛子被玉沧不动声色挪了过去的酒坛,眨眨眼也不动声色地凑过去,伸长了胳膊拎了回来,一边若有所思地考量:「师父成日一身雪白,难道是白狐?」
              玉沧笑意更深,眼疾手快地截住了酒坛:「是挺像的。」
              夕颜见挪不动那酒坛,疑惑地冒出了一句「喵」来,三分撒娇的意味在内,玉沧却全然没有松手的意思,夕颜甚挫败,抬了头去望他。玉沧却陡然摆了一副严师脸:「不准你喝酒了。」
              「为喵?」
              「你若喝醉了,会很麻烦。」
              「才不会呢!从来不会醉。」夕颜用力拽出了酒坛子,笑嘻嘻道,「我一出生就会,我的生父八成是个酒鬼~」
              「那你下山后,会想去找你父亲么?」
              夕颜倒酒的动作也不曾停过一分,无所谓地回答:「不会。他反正也不要我跟娘,我也懒得知道他是谁。」
              「这样也好。在浮玉山上你是宗主,便由你胡闹。以后下山之后可不准碰酒。」
              「是,师父。」
              玉沧没再说什么,闭了眼沉默了许久。
              天际微白,昼夜更替。夜风里时断时续的低声对话在清晨微光中飘散,简朴小院的亭子顶上卧了一黑一白大小两个毛团,黑色那团是只长不大的猫儿,白色那团却是只极罕见的白貂,白貂的毛皮像是蒙了一层绒绒的金光,分明透着一股不可近身的神明之息,这番却团成一团将那黑毛团半圈在怀里。


            IP属地:上海31楼2013-06-26 11: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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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若梦·陆
                夕颜十四岁上,继任大巫将接受「入世」试炼,夕颜领了她的入世任务,即将在新年的祭天礼之后去往长安。
                入世任务的卷轴,书着再浅显不过的寥寥数字,除此外再无任何说明。
                ——十年前的长安。
                信息量太少接近于无解。而惟有在十八岁前完成入世任务回到浮玉山,才能举行正式的继任礼。
                夕颜对那卷轴愣了半日,依然读不出其中的信息量,放弃猜测时听见几响敲门声,便甩了甩被编成麻花的猫尾去开门,却是上官墨亲自寻了过来。
                「入世凶险,为师来给你践行。」和样貌完全不合称的声音和语气,夕颜一时没反应过来「啊?」了一声,又恍然大悟地点点头。
                上元时节还有些存着的积雪未化,夕颜旧院的亭下点着炭炉暖酒,腾起的热气在亭子里蒙了一层雾,雾里的人影便有些不甚清晰,仿佛久一些就能化在了水雾里。
                温酒残雪一煮便是半夜,玉沧也逐渐有些醉意,原本不喜多话却难得地反复叮嘱起来,夕颜一面斟上新酒,一面一一答应着。
                …………
                「下山之后你不便透露身份,长安不比这里,你始终男装行事即可。」
                「嗯。长老们从来都把我当男孩子养,男装出门我也习惯了。」
                「不准喝酒。」
                「嗯。」
                「一定要回来。」
                最末一句有点古怪,夕颜「咦」了一声抬头,额头却触到一个温软湿润的物事,惊得瞳孔缩了一缩。玉沧的长发滑过肩头垂在她眼前,一层层白色衣裾盖了半张桌面,周身雾气的笼罩下有一种奇异的不真实感,夕颜怔了怔,不知其所以然地木在那里。
                夜色深邃,冷月当空。
                夕颜觉得自己说不定也醉了些,酒劲上脸,面上微微发烫。玉沧支在桌上靠着手臂睡着,暗淡灯光下如同一个没有呼吸的精致瓷偶。
                亭顶化了一半的雪块滑落,窸窣地落在雪地里碎开。
                夕颜收了残酒灭了炭炉,想着将熟睡的玉沧扶回房去,伸手一碰肩头,那衣衫便塌了下去,失了轮廓消了人形。精致繁复的衣衫里面蜷了只雪团一样的白貂,那样沉沉睡着。
                夕颜恍然,低声自语了一句「原来是喝醉了会变回原形」,轻了动作抱起那只白貂,推门进了自己的旧居。白貂的体温甚暖,却诚然是醉实了,睡得一动不动。夕颜将他小心地放在榻上,又拿了神明的外衫与他盖上,蹲在旁边盯着这个白毛团看了许久,想去摸摸毛的手指终究没落下去,终于长长舒了口气,掩了门离去。
                门外的雪光被掩上的一瞬间,被盖在外衫里的白毛团动了动,倏忽化作了白衣的神明,侧过脸望了一眼门边,转又对着屋顶若有所思。
                长安一去无音信。
                第二年夏天,蝉鸣雀起的时候,夕颜突然风尘仆仆地出现在浮玉山,花着一张脸心事郁郁的样子。玉沧闻讯赶到山门,看见夕颜这模样时也愣了一愣,那一瞬间仿佛时间倒退到九年前,那时候他在浮玉山下捡到一个花着脸偷哭的猫少女,让他觉得没办法置之不理。
                夕颜抬眼看见跟前的人影,咬了咬嘴唇低声喊了句「阿墨」,又闭了眼更小声喊了句「师父」。


              IP属地:上海32楼2013-07-01 13: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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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若梦·柒
                  是年秋末,祝塘怪雨累月,疑有妖族作祟。灵异界下了清查令,因着地处接近,夕颜接了令前去处理。
                  一去就是一月余。
                  上官墨觉得奇怪,打算自己下山去寻的时候,夕颜倒是一匹快马回转来,面色如纸,元神被毁得七七八八,精神恹恹,越来越嗜睡。
                  ——原来只是时候未到。
                  ——你此行会遇到你此生唯一的羁绊。
                  想起那日蝶寻在东海之滨的预言,上官墨醍醐灌顶。
                  「灵未灭而强散魂魄,无异强行撕裂魂魄与躯体的维系,起初痛苦不堪,随着魂魄撕裂,灵力也渐渐流失,躯体便会陷入沉睡。」
                  「人活于世,须得魂、灵、躯三者兼在。疾病之理,不过是躯体有损、灵力受阻,此为医道之所及。而魂魄受损,非凡力所能致,亦非凡医所能逆。」
                  可上官墨却从来不是个凡医。
                  魂魄封印也好,牵引也罢,对于曾经三界往来之驿的司事神来说,也并不是什么没有可能的事情。
                  只是唯一没有救回来的却也只有这一个。


                IP属地:上海34楼2013-07-18 15: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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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日夕颜难得精神不错,邀了上官墨去她的小院小酌。上官墨原要斥她胡闹,却在闻见了暖酒醇香的时候突然变了卦,敛了衣襟坐在了自己的位置。
                    氤氲了一层水雾气的亭下景致十分眼熟,上官墨轻咳一声道:「下山之后可曾饮酒?」
                    夕颜歪头想了想,答道:「没有。」
                    上官墨以指节敲了敲石桌以示怀疑:「真的?」
                    「嗯。」
                    「再过半月你就十六岁了。」上官墨接过酒杯似乎想起什么来,「继任礼的事宜,可以筹备起来了。」
                    夕颜微笑着给自己斟满,答了声「好」。
                    「你瞒着我什么?」上官墨似不经意地问了一句。
                    「啊?」
                    「以往你在我面前,可不是这般惜字如金的形容。」
                    精心粉饰被轻描淡写地挑破,夕颜愣了一愣,缓缓道:「师父可记得,你说曾有预言者告诉你,我会活不到继任礼那时?」
                    上官墨松一口气,反问道:「所以你信么?」
                    夕颜道:「我信。」
                    一切声色不惊从容微笑仿佛都止于这句「我信」,杯盏骤停,夜幕静垂。
                    「师父真的觉得,我还可能……?」心照不宣的后半句被一饮而尽,夕颜缓缓垂了视线,将上官墨复杂的神情细细看了一遍,才又道:「……你说过,有你在一日,决不让我无家可归。所以我一定会回来。只是……」
                    上官墨沉默半晌,沉声道:「但我不信。」
                    夕颜侧过脸不敢看她:「失了资质的兽族,得不到天神的泽被,寿命再长不过数十年——」
                    「我替你照看浮玉山,前提是你也会留在浮玉山陪我。」
                    「你不想继续被关在这个笼子里的话,那就……这里……」
                    「那你就还是流浪猫。」
                    这句一出,原本已带了哭腔的夕颜终于被戳到痛处,捂着脸哭出声来。上官墨被她哭得心中发毛,却想不出任何话来安慰,只觉得十分不安, 就好像眼前的夕颜哭着哭着就会消失在空气中一般。


                  IP属地:上海35楼2013-07-19 18: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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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会……不会让你就这样……」良久哭声终于收敛,上官墨低了声安抚:「继任礼,会如期举行。」
                      「即便我活到了继任礼那时,你又能为我延几时的寿命?千年于我遥不可及,百年于你却永远都只是弹指一瞬。」
                      上官墨按了她继续倒酒的动作,提了声音道:「你到底犯了什么忌讳?」
                      夕颜看着她许久,轻轻抽了手回来,动了动嘴唇却没说什么。上官墨却仿佛明白了什么,错愕地瞪大了眼睛望着她。
                      夕颜笑一笑避开了眼神:「没有。」
                      「你说我猜的是什么?」
                      「是你。」
                      模棱两可的回答意味不明,夕颜皱着眉头似是吃痛,脸色忽地惨白,上官墨犹在震惊中浑然未觉。
                      ——「我并没有答应过……对不起,师父。」
                      古有鲛人泪,灿若琉璃、莹莹流光,注以心血,消其心结,大梦一场,前尘两忘。这场漫长的梦境,梦醒的时候你便消散了。
                      琉璃若梦的幻境中,是我离经叛道不可言说的执念。
                      凌晨的时候开始下雪,悄无声息地覆了这近十年的往事。天亮时分,浮玉山已白茫一片,玉沧攥了鲛珠,久久望着空无一人的对面。
                      浮玉山传言,新雪之日,曾见琉璃谪仙坐于夕颜旧院的亭下,长发白衣,眉目染霜,许是司雪的神明。
                    >>>
                      两百余年后的雪天,上官墨在园中观雪,忽觉故人至,极难得地唤人去山门接引来人。
                      镜夕、镜夕。镜中夕颜,却再也记不得上官墨是谁。
                      记忆已成灰烬。
                                              <<<琉璃若梦,完。


                    IP属地:上海36楼2013-07-23 13: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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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堇雨·伍
                        翌日我十分凑巧地哑了嗓子发了点低烧,便名正言顺地缩在了被子里赖着不走。上官猫大概是来确认赶人完毕,结果推门看见一屋子人便有些惊讶。
                        「上官公子。」欣柔与他打招呼,「小悠有些发烧,许是昨日淋了些雨。」
                        上官猫未说什么,诸葛语在旁补了一句:「昨日下午淋的雨,今早才开始发烧,这反应也实在有些迟缓。」
                        上官猫「哦」了一声道:「看来是昨晚上吹了风,我去开药。」
                        「昨晚上——?」上官猫掩门出去,留下三个脑子太过好使的朋友们异口同声。
                        ——八卦真是一门跨越种族的共同语言啊。
                        欣柔十分语重心长地对我说:「他今次竟没嫌你麻烦,还主动去开药,我觉得这碗药的成分十分地发人深思。」
                        我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
                        「那个扫晴娘呢?」鲛人问道。
                        「被刚才那个带走了。」诸葛语用眼神指一指门口,一副不愿再提的表情。
                        「我怕有变数,跟去看看。」
                        诸葛语让了路凉凉道:「那人不是万能得很,能有什么变数?」
                        鲛人也还以语意不善:「自是不及你思虑周全。你不也万能得很,还不是淋了雨?」
                        我只能蜷在被子里弱弱对欣柔说「我也想去」。
                        昏沉中,我作了一个梦,梦见我是被拙劣针法缝成的扫晴娘,悬在窗台上面,日复一日,随风飘荡。有一个看不清容貌的女孩子每天清晨都会来看我,与我说话。她有时会给我缝制新的衣裳,形制古怪长短不一,但我却很喜欢。
                        我知道我的使命是祈晴,所以我常常想着晴天的模样,有金色阳光和白色云朵,早晨有晶莹的露珠,傍晚有橘色的晚霞。偶尔到了雨季,下雨的时候她会来过来找我说很久的话,然后说「扫晴娘、扫晴娘,明天要是晴天啊!」
                        这样过了很久,久到我已想不起我在窗边挂了多少个日夜,缝制我的布料褪色发黄,脆弱的针脚松弛断线,我变得又老又丑,而那个女孩子再也没有来看过我。后来小镇都已荒芜,久违的日光再次穿过层层罅隙照到我头上时,我仿佛沉睡了许久许久,醒来的时候再也没有人记得我。
                        太久……太久了,你在哪儿呢?不再记得我了吗?梦里我伸着手想要从面前的一片黑暗中触摸些什么,伸出的衣袖上颜色斑驳丑陋,那衣袖中却并没有我所以为的「手」。
                        我突然从梦中醒来,那个梦里阴冷湿寒,我却出了一身汗。梦中「我」伸手的动作毛骨悚然,像是一个心有不甘的冤魂想要带我一起堕入那无尽黑暗。
                        清醒过来之后我渐渐觉得异样,天色灰暗无人点灯,四下安静得太不寻常,谁都不在,我就好像一个人被丢进了梦里的废墟。这种感觉实在可怕,我迅速穿了衣服夺门而出。
                        客栈、药店、街道、农田,到处都不见活人,分明布置摆设还是有人生活着的形容,如同这个村镇的村民在某一个瞬间突然蒸发了一般。我心中发毛,裹紧了外衫往祭台方向跑,一刻也不敢停下,也不敢回头,仿佛有巨大的怪兽在背后追击着我,一回头就会被它吞噬。
                        我看到祭台上那一道白色人影,几乎喜极而泣。一路慌不择路跑得我气喘吁吁,上官猫看到我时的脸色十分凝重。
                        祭台四周有一层淡淡的灵力壁障,他向我伸了手道:「过来。不要回头。」
                        我点点头努力平复着未顺的气息,穿过灵力壁障拾级而上站到上官猫身边,而当我转身看到方才自己甩在背后的情景时,我终于明白上官猫为何让我不要回头。
                        祭台的灵力壁障之外,站着一个黄衣少女,她正惊恐地看着我和上官猫。她的模样那么眼熟,我简直可以脱口而出她的名字——她叫司马悠。
                        那我呢?
                        我低头去看自己,却看见一袭破败褪色的衣裙,这模样又是何等眼熟,我想不起自己的名字,仿佛被人攫住了呼吸一样,拼命挣扎却逐渐脱力。
                        可我却清晰地听见那个和我隔了很远的黄衣少女喃喃说了句:「你叫做……堇雨。」
                        我一定是入了魔障,听见这个名字竟会以为是在叫我。
                        ——真的是在叫我呀。
                        我循着记忆里那个唤我「堇雨」的声音,沉沉睡去。
                      >>>堇雨·陆
                        我看到上官猫撤了结界,下来扶我。
                        周围那么安静,乌云蔽天,只有树叶晃动的沙沙声。我大约记得发生了一些不得了的事情,但反应有些延迟,茫然地望着上官猫停在我跟前,许久问出一句:「别的人呢?」
                        上官猫闭了闭眼道:「他们会回来的。」
                        「他们,不见了吗?」
                        上官猫揽过我的肩膀道:「没事的。」
                        我觉得又累又困,几乎要站不住,伸手紧紧拽住上官猫的衣袖不让自己倒下去,上官猫的外袍被我拽得松了一松,有一个软软的物事从他衣襟中掉出来。
                        我愣了一愣,拽着他衣袖的手不由自主地松了一松,这一松便没了着力点,腿一软便要滑倒下去,几近无力的时候有一双手抄过我腋下,我即将与地面亲密接触的身体便腾了空。
                        我朦胧中因着一缕药香醒来,睁眼总觉得这房间同先前住的略略有些不同,细看却又觉得没什么不同,许是那个坐在床边的上官猫有些挡视线。我轻咳一声示意我醒了,上官猫抬眼把放在一边的药碗挪了过来,又跟着挪了一杯清水来,一面递给我一面说了句:「等下出去无论看见什么都不必太惊讶。」
                        我未甫的惊魂又被提了一提,眼见上官猫开了门要走,连忙喊了句:「等等!上官猫你别走啊!」
                        上官猫在门边立定,扭头问我:「你的意思是,要我看你换衣服么?」
                        我尴尬地咳了两声,又不愿因害怕这个原因被他嘲笑,只得着急道:「你、你等我一下,我马上就好。」
                        「我在门外。」
                        我换完衣服踏出房门的时候终于意识到上官猫所谓的「无论看见什么都不必太惊讶」的意思。
                        这里格局分明还是我先前住的那一间客栈,可这门外仿佛过了许多许多年,平地生出的巨木穿破了墙壁横梁,到处都是丛生的矮树灌木,长在各种不可能的地方,却都是光秃秃的枝干没有一片叶子,在这样阴沉沉的环境里实在诡异。
                        「这是怎么回事?」
                        「雨之润下,草木疯长,迟早会变成这幅形容,只是草木吞噬了人的灵力,又被操纵者施术枯死,便成了这样。」
                        「人?」我听出了上官猫话中带过的一层,心中一凛,伸手便要去捉上官猫的袖子。
                        上官猫缓缓吐出一口气,语调平静道:「你再上一次睡醒之前,这些都还是你曾见过的人。」


                      IP属地:上海41楼2013-09-29 22: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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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从不曾想过我会经历这样的变故,纵然我自从去了长安之后亲身经历了许多鬼故事,却一直以为精怪作祟不过是茶余饭后的小打小闹,无伤大雅与人无害。如今想一想,我着实是把这浮世想得都与我一般天真。
                          上官猫告诉我,堇雨自拘魂引中逃脱,汲了连日阴雨所至之处的草木灵力,草木为它所控,蚕食了近旁的生灵,祝塘镇一夜之间成为死城。而我那时发烧昏睡,堇雨伺机窥探我的梦境,却中了欣柔下在我梦中的梦障,堇雨被困在梦境中把自己当成了我,一路逃向了在祭台守株待兔的上官猫,才终于彻底被困在梦中。
                          而如今的祝塘镇人,已成了草木为躯,魂魄沉睡其中的死物,一朝不得灵力唤醒,便一朝不得复原。待诸葛语的昏魇之术失效,这些魂魄自沉睡中苏醒,将成为无处可归的厉鬼,直至寿数耗尽,被鬼差囚往地府。
                          我对于这些奇奇怪怪的术法完全是个门外汉,却也能猜到其中艰难。如今祝塘镇是死是活,全然捏在了上官猫手上,我扭头望一望上官猫,他皱着眉头,一副视死如归的形容。
                          我心有戚戚,小声问他:「上官猫,你打算怎么办呢?」
                          「滴血重生。」
                          我第二次听说这个话,依旧不是很明白。但重生之所以为重生,如果可以轻易达成,又怎能被人执念了千年?上官猫虽说过他们会回来,可我总觉得这一次的回来十分艰难了。
                          上官猫理了理袖子,顺着已经不成形状的楼梯下去,发觉我没跟上之后停了一停,听到动静之后又自顾自前去。我跟着他默默走了一路,看到他已架设了香案的祭台,只是那案上却没有任何祭品,孤零零地摆着香炉烛台,孤零零地升着袅袅青烟。我疑惑了一会,才想到如今这样的情景,自是难有什么三牲祭品,便也释然了。上官猫似是看出我的疑惑,好死不死地补了一句「那些寻常祭品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我还没反应过上官猫说这话的意思,他已取了案上的匕首给了自己一刀,我吓得不知所措,想去抢他的匕首,他倒冷静,全然没有吃痛的表情,将匕首拔出三四寸,换了个玉碗盛血。那一刀正好在心口上,好似在上官猫的白衣上开出了一朵鲜红的花一般,可这鲜花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绽放凋零,变成一片斑驳的暗红。
                          那满满一碗心口血被摆在祭天香案上,青玉鲜血的颜色对比十分触目惊心。上官猫捂着心口拔了匕首,而我也从震惊中清醒过来,指着上官猫语无伦次:「你……难道!这……你要、拿……拿这做祭品么?」
                          「当然不是。」
                          「那这是……你、你的伤口就这样么?好歹止一下血——」我话音未落,上官猫却将那一碗血半数泼到了香案上的木剑上。我便看着那木剑的锋刃凝了一片黑红,上官猫一手捂着胸口,单手捏一个诀,使那鲜血渗进木料,融成了金石的质地,我看得一愣,不知他是要做什么,却不敢再追问他。
                          上官猫看我一眼,松一口气把那染血的木剑递给我:「有件事要你去做,拿好这个。」
                          我接过木剑的手都有些发抖,又战战兢兢接过那盛了半碗血的玉碗,小声说:「那个,我向来容易手滑,有多不靠谱你也知道的啊。」
                          上官猫道:「那就是命数了。这事也只有你能办到。」
                          我掂一掂手上的一剑一碗,觉得甚是沉重。
                          我怕鬼,怕得腿软,可我必须独自穿梭在这座蠢蠢欲动的死城,此外我别无他法。我必须在剑身血色褪尽之前将那些被昏魇之术沉睡的魂魄激醒,再斩断已化作草木的残躯,滴以灵力充蕴的术者心血,如此才能赐以重生之机。
                          天色暗下,我再次去往我落脚的客栈。上官猫告诉我的计数还剩下最后一个,剑身血色已浅到几近透明,我顺着墙角细细搜寻那最后一个昏魇记号,却遍寻不得。我慌了神,挥剑乱斩起来,将所有碍眼的枝条一一斩断,却始终看不见那个熟悉的八卦标记。
                          最后一个,会在哪里呢?
                          怎么会这样?
                          气温仿佛突然降了下去,呜呜的风声好似鬼唳无孔不入。这唯一留下的一个可能是任何人,甚至可能是我认识的人,甚至可能是欣柔。万一是欣柔,我要怎么跟长孙大人交待……我毫无办法,跪在地上欲哭无泪。。
                          「……堇雨试图窥探你的梦境,却中了长孙姑娘下在你梦中的梦障……」
                          若非如此,我大概也已是一截枯木。所以万一是欣柔,我大概也只能陪她一道化了枯木以谢罪了……所以我为什么要想出什么离开长安的馊主意,所以我为什么要在路过祭台的时候多看那一眼?
                          绝望间似有电光火石的一闪,我忘了自己头上还有楼板,直接想轻功飞到楼上去,结果不轻不重地撞了一下脑袋疼得我嗷嗷叫,连滚带爬地爬上了楼。
                          ——在我那间唯一没有任何破坏痕迹的房间里,静静地摆着一盆水仙,分明还不到花季,却已死了大半枯在哪里,一片阴郁。我挪开那个花盆,终于在桌上看见最后一个昏魇记号。
                          「欣柔……你是欣柔,对吗?」
                          我挥剑斩下水仙球茎上枯萎的茎叶,那已近透明的剑刃也顿时在这碰撞中化为细小的碎片,一闪而逝,似一道青烟。我松手丢了剑柄,将玉碗换到右手,小心地残余的最后几点心血滴进水仙的球茎。
                          空气中有细小的亮光,像萤火虫,一点一点聚集起来,变成一朵一朵的光斑。那个样子很温暖、很好看,我那么想伸手去摸一摸,然我终究是住了手,屏着呼吸静静看了许久眼前的光斑。
                          它越来越亮,逐渐地有些刺眼,我忍不住眯了眼,那光华却透过眼皮灼得我眼睛刺痛。我靠了墙抬手捂住了眼睛,许久感觉到光线弱下的时候,有一只手轻轻落在我肩膀,我一惊一乍地放下手,终于看见一个我担心了许久的身影。
                          欣柔笑盈盈看着我,仿佛在这等了我许久许久。她递给我一张帕子,指一指我的脸:「快变成一只花猫了。」
                          我这才清清楚楚地知道,欣柔真的回来了,顾不得自己一脸血痕直接推开她的手扑了上去。
                          「上官公子呢?他不在这里么?」
                        >>>堇雨•柒
                          欣柔听闻上官猫独自一人在祭天台上的时候脸色就变了,拉着我几乎是冲出这间摇摇欲坠的客栈。
                          路上到处都闪着荧荧的光,在空中缓缓飞舞,五光十色煞是好看。而我知道这些荧光的真正意味,心间十分不安。
                          祭天台周围的那一层灵力壁障犹在,许多荧光被那一层透明壁障挡在了外边,里面上官猫的身形有些奇异的扭曲,看不真切。祭天台的顶上乌云密布,云层厚得像要塌下来。
                          欣柔及时拉住了我想要冲过去穿过壁障的动作,有些生气地喊了一句:「你不要命了!那障隔绝一切灵力流动,你若真的穿过去就神魂两散了!」
                          我回头看欣柔的表情十分凝重,以我所知的欣柔决不会露出这种神情——她向来镇静,可如今这番却是震惊的形容。
                          「他这是……祭天礼……」
                          我恨不能把欣柔说的每一个词都意会一番,却除了「上官猫一定是在做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之外解不出任何含义,只能紧紧攥着欣柔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欣柔叹了声气道:「上官公子固然能常人所不能,可以一己之力复生整个祝塘镇却是绝无可能。术法之道,讲究灵力得失,祭祀之道,讲究——等价交换。」
                          「你是说……他怎么可能等价交换那么多人的性命?」
                          ……他怎么可能等价交换那么多人的性命,怎么可能?
                          我瞬间不敢再往下想。
                          我看见上官猫远远望见我们,朝我们点一点头。
                          祭天台上方的乌云颜色逐渐变浅,似有月光从其中透出。上官猫在祭天台上衣袂翩飞,白衣中一片暗红仿佛月光投下的阴影,他将一个发光的物件举向空中,那物像是操控着月光,点亮起灰暗的云层。祭天台的壁障内部也散起无数细小的荧火。
                          「日月薄蚀,昼明宵光,山崩川涸,冬雷夏霜,遑遑其岁,尽夜消亡!浮玉山上官夕颜,今以祭司血祝请,司事天神再设日月、列星辰、张四时、调阴阳,易万物生,祭血引殇。」
                          光华盛极的一刻,我看见一个熟悉的粉色身影忽然出现在上官猫身前,背对着我将什么东西朝上官猫心口刺了过去!
                          「堇、堇雨!」我倒吸一口冷气抓紧了欣柔的袖子,却见那个粉衣身影缓缓转过身来。
                          她还是十一二岁的女孩的模样,一成不变的上扬嘴角微笑表情,在这一刻看来毛骨悚然,她缓缓走向了祭台边缘,我便拉着欣柔往后退。
                          那些细小的荧光环在她周身,她微微前倾身体对着我道:「你以为……祭祀成功的代价,是什么?」
                          我不知她要做什么,本能地继续后退,却退无可退,只听见堇雨的声音隔着薄薄的壁障空灵飘渺:「三牲祭品,不过是自欺欺人的笑话……真正的代价,是身为祭司的性命啊……」
                        I


                        IP属地:上海42楼2013-10-11 10: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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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度娘你怎么都有广告了?
                          果然讨厌写一本正经的历史,下次再也不干了。
                          ========================分割线=========================
                            眼前的白雾散去的时候,我觉得我确实是进入了谁人的梦境。入眼是一片郁郁河堤,一个梳着单马尾的少年郎卷着裤腿在河中全神贯注找寻着游鱼,一手高高举着一头削尖的树枝,低着头转来转去寻觅目标。
                            「这姿势一看就不专业啊……」我如是想着。
                            可总觉得哪里不对,诚然我意向事多手贱,但是捉鱼这个技能我貌似并不会。
                            那马尾少年回头看见了我,朝我挥了挥手喊了一声:「阿止,快过来帮忙!」
                            ――谁是阿止?
                            我低头看一眼自己,才终于发觉画风有些不对。虽然衣裳的体制看来是隔了许多朝代,但好歹看得出是身男装。此刻的我穿了一身蓝衣,看身形似乎也是个十几岁的熊孩子,应该就是那少年口中的「阿止」。
                            这时不属于我的另一半意识已回应了少年的召唤,喊了句:「听说你偷偷跑出来,就知道你又在这里。」
                            「父王烦死了,才不要待在王宫里。」少年不耐烦地挥一挥手,收了尖头树枝上岸来,这偷溜出宫摸鱼的战绩看来很是不佳。
                            我上前挽了袖子,接了他的尖树枝,看一眼那削得雪白的截面,摇摇头道:「这河水本来就浅,再这么下去,鱼不被你捉完也让你全吓走了。」
                            少年席地一坐,也不顾那金贵用料的衣摆蹭了满地泥水,抱怨道:「父王总要我学这学那,可学了有什么用,反正父王之后的王位是要传给四叔的,我随便领一方封地玩我的就行了……」
                            这番碎碎念在我听来犹如一声惊雷,如果之前欣柔和认路先生不曾诓我,那么我现在面前的这个邋遢少年,竟是墓主人吴王姬僚?
                            虽然心思早已飘然物外,「我」倒是十分敬业地脱了靴袜,挽了衣襟裤腿往着河边去,一面可有可无地听着姬僚的抱怨,一面低头觅着游鱼。
                            姬僚见我没反应,跟上来拍我肩道:「阿止,你今天怎么不说话。」
                            我听见自己回答他:「你就是太浮躁,半刻也闲不住,连捉个鱼都动静惊天动地,估计在这一带的水族里都无鱼不晓了吧?」
                            姬僚轻哼一声:「我溜出王宫可不是来被你数落的。」
                            「那是……我想你今日大约又是来找我加餐的?」
                            背后传来「嘿嘿」的笑声,姬僚神神秘秘道:「我今儿从王宫的酒窖里偷了一小坛子出来,纯用来去腥太浪费,闻着可香了!」
                            「我还没有那个志向当一个酒鬼。」我漫不经心地回答他,手中的劣质鱼叉猛地往一处水草的阴影下一戳,听见一声闷响,我手中的树枝也跟着挣了几挣,我心知得手,握紧了那树枝慢慢向上提起,冷不防身边的熊孩子姬僚脚下一滑,将自己连带我一道扑入了水中,遭了趟灭顶之灾。
                            这大概就叫遇人不淑。
                            于是被姬僚偷来的那坛「料酒」最后被用作驱寒之用,于我而言,这是第一次喝酒,那股辛辣酒香从喉咙烫到胃里,简直永生难忘。
                            这一刻我终于明白,原来这个缭绕不去的梦境便是守陵人的回忆,而此刻的「我」便是梦中的守陵人。
                            居然是青梅竹马,不对,竹马竹马。
                            青梅竹马的后来,我因为常年作为共犯一力带坏小世子不学好,而被捉去了楚国学艺。当时吴楚两国并不交好,隔了一道国境线非但不得不消停,就连书信往来也很是困难,这一去便是十年之久,待我学成出师,将将归来安顿下来,姬僚遣人捎了信来说是为我接风。
                            届时王上病重,时日算来已是无多,按照先王寿梦的遗命――兄终弟及,接下来即位的理应是寿梦的小儿子,姬僚的四叔,季札。
                            姬僚与我席间提起这个四叔,说是祖辈如何赞他贤能,如何费尽心机地想传他王位,然而这四叔却始终不愿接受,如今父王寿数将尽,他四叔却仍表示不愿接这王座。
                            我问他:「如若你四叔真的不愿继位,那你父王的意思呢?」
                            姬僚叹声气晃一晃手中的酒杯:「现在想来,父王是很久以前就考虑过这个后果了……可惜,我大概要让他失望。」
                            「怎么说?」
                            「我没有野心。」见我对桌上佳肴兴趣泛泛,姬僚有些不自在的给我布菜,以显得这个话题不那么一本正经,「诸侯相争,野心不够的人只能被人蚕食――而我即便承了王位,也稳不了几年。」
                            我对这个十年未见的旧友简直有一番刮目相看的认识,就连作为司马悠的那一半思维都觉得不可思议,既然有如此觉悟,按理说不应该招致那样的结果,我犹疑了一番,沉吟道:「十年不见,不想你已长进至此……看来当年是我一力带坏小世子不学好。」
                            姬僚却笑:「我除了捉鱼的本事稍微有点长进之外,并没什么变化。倒是你,耽误了这许多年,这番回来,可有打算?」
                            「也不算耽误。」我故意夸张地长叹一声,「自是比不上你,娶了几位美貌夫人在宫中,无心政事乐得逍遥。」
                            「怎么,楚国的谣言居然这般离谱,传我耽于美色?」姬僚罢了筷,忽然击掌两声,便有侍从应声端了个神秘的方盘上来,「先前蒙你多年款待,有道是来而不往非礼也。」
                            那方盘上摆的却是一条乌漆抹黑的……烤鱼?
                            我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那条已经面目全非的烤鱼,又抬头看一眼姬僚,他那副一脸期待的形容,委实有些……盛情难却。
                            我便十分艰难地伸了筷子过去。
                            不知这位梦境主人的口味如何,作为身不由己的司马悠,我觉得那股热气腾腾的焦炭味差一点就让我见到了佛祖。
                            虽然那条被烤成炭的鱼差一点让我和姬僚的友情出现危机,并且暗暗决定绝不再当这位损友的试菜人,不过这糟糕的味道倒是恰如其分地填补了十年的空白。我看着「我」同他相谈甚欢,不免想起诸葛语说的墓志来,姬僚的「不少情债」令我非得想想,这一想便觉得眼前这一桩未必就不能算。
                            之后的几日我一直都对鱼有着莫名的畏惧。
                            那日姬僚来邀我入宫,说是有个妙人要介绍与我认识。我乍一听时直接就黑了脸,摆出一副「想不到你这么没品」的嫌弃样子来,于是姬僚也白了我一眼道:「你如今这么难伺候,即便我想给你介绍美女,也难挑啊。」
                            我皮笑肉不笑地回他:「多谢盛情啊!」
                            纳凉的花园里因着地处偏僻罕有人迹,我随着姬僚穿花拂柳折到一个角落,那里有一方凉亭正对荷池,此刻荷花已谢尽,池中枯荷对日,景致有些古怪。那亭中站了一个白衣的公子,正侧对着我们观摩着这一池枯荷。
                            姬僚远远对他喊了一声「阿雪」,我心中疑惑地嘀咕了一声。
                            那人转过身来,那样的容貌装束很是清雅,清雅得甚至有些寡淡了。黑发拿一根白色帛带简单的系了,眉目鲜明,五官的轮廓却不深,眉间一点细细长长的朱砂印记颇是惹人注意,更显得他眉眼清淡――至于那一身白衣,层层覆着倒不觉得厚重,衬得穿衣人有些形削骨立,不是清瘦,而且轻,似乎衣服底下是空的,随便推一把便能飞起来。
                            我搜肠刮肚了这些日子以来的听闻,想起「白鹤雪」这个名字。略一思忖便得了些结论,扭头问姬僚道:「这便是你的幕后军师?」
                            姬僚点头「嗯」了一声。
                            我跟着跨入亭内:「眼光不错。」
                            作为一个神经略有些粗的姑娘,我深深觉得,此刻的话锋转得有点奇怪。前半句还在说军师,后话一接却好像说的是姬妾,生生截在了一个「并无兴趣认识」的语境上。不知何故,总觉得自己似乎是带了点莫名的敌意。
                            白鹤雪拱手向我见礼,声音清朗:「时常听州于提起幼时旧友,今日得见止行先生,果然气度不凡。」
                            我听得有些晕乎,却又在这个梦境中知道「州于」是姬僚的字,想来我自小一直喊他阿僚,对这个称呼非常不习惯。自古以来称呼之道向来规矩复杂,为表礼貌多以别人的字相称,只有极亲近的人才会直呼其名。他这一番称呼,倒是很在规矩之内。
                            哦对了,守陵人姓虞名征字止行。为了知道「自己」的名字,我可是费劲了心思竖起了耳朵听了无数对话,谁让这个梦境的主人不是我,里面的文字我全都看不懂。
                            我想着这一层的时候,虞征已滴水不漏地回了话「公子过誉。虞征归国不过十数日,却也听过鹤雪公子盛名。想来阿僚对政事并无兴趣,多亏公子在旁提点。」他话虽这么说着,却让我听到了一句十分不得了的内心波动――白鹤雪这形貌气泽,分明是个妖。
                          >>>亡陵•柒
                            自我许久以前在长安亲眼见到上官猫变成一只猫从我们眼皮底下溜之大吉之后,深以为妖不妖算不上什么不得了的大事。相反地,一个人太过反常就不免让人疑神疑鬼,神经紧张,而妖这个身份刚刚好就给了一个恰如其分的解释,令人恍然觉得一切因果都可以理解了。
                            诚然千年之后的我可以理解,可此时此刻的虞征却未必能理解。是以在意识到白鹤雪是个妖的事情之后,他始终都对白鹤雪带着敌意,时时都装着三分警惕。
                            不出几日,久病的王上薨逝,姬僚继了王位。新君继位之初便是为先王守孝,这个理由相当好用,一守便可以守三年。
                            虞征便有许久不曾见过那个事务繁忙的儿时小友。那时道学易术刚刚兴起,道法精深不同今日,他便花了许多时间钻研道术。
                            后来有个叫太和公的厨师被请进宫廷,姬僚特意邀了虞征一道去品尝美食。疑惑之间,太和公奉上来的膳食却是一道烤鱼,虞征眉头的青筋跳了跳,哭笑不得道:「这么多年,你的口味倒是很专一。」
                            菜品上齐,身为王上的姬僚却不动筷,疑惑地说了句「阿雪怎么还没到?」
                            这一句话说得十分要命,虞征原本那哭笑不得的表情立时便收了回来,换了一副警惕模样。但这位吴王的神经大约比我还要再粗上一些,全没发现对面的好友有什么异样,只是差了人去催还未到席的白鹤雪。
                            我只能默默地盯着那鱼散发怨念……过了许久差去传话的内监回来,说是鹤雪公子身体抱恙,就不来了,此时桌上菜肴已凉了一小半儿,动筷的兴致也已散了一大半儿。我觉出虞征有些不爽,多半是因为那个妖的架子大了些,非但王命有所不受,还搅了别人吃饭的好兴致。
                            这一顿饭的气氛比起之前糟糕不少,粗神经的姬僚终于反应过来什么,反复观察了虞征许久后问了句:「怎么你好似不大高兴?」
                            「也没什么。」虞征面无表情挟了一筷子鱼。
                            「怎么好像我说到阿雪之后你就不大高兴……你该不会是?」说话人故意拖了尾音不说下去,虞征警觉地抬头,正逢姬僚一脸皱眉思索的表情,「……不喜欢吃鱼?」
                            「白鹤雪……他有没有跟你说过他的来历?」
                            突然被没头没尾切了个严肃的话题,姬僚表现得有些意外:「提起过……怎么了?」
                            「你不觉得,他与你我有些不同?」
                            「不觉得。」
                            虞征默了一默,脸色沉了一些,欲言又止。
                            姬僚又道:「人和人总是不一样的,既是朋友,不必那么介意。」
                            我听得有一搭没一搭,乍然间总觉得这话别有深意。听起来姬僚并非不知道白鹤雪是个妖,却又并不放在心上,从而「不觉得」有什么不同。
                            虞征道:「你如今好歹是一国之主,身边的人难免有所图谋,到底不是知根知底,还是小心为上。」
                            「无事。我信得过阿雪。」
                            「……」
                            「……过些日子我会领兵伐楚。」
                            虞征闻言松了筷,十分诧异:「边境之争由来已久,倒也不致激化,无端端地伐楚,师出无名不好吧?」
                            「我现在不师出无名,将来别人怎么师出有名?」姬僚这话不知其意,像是知道什么事态变化,「我这王位想也坐不久,若有幸死在战场上,倒是省事许多。」
                            「这又是谁告诉你的?白鹤雪?」
                            「……看来你对他,确实意见很大。」


                          IP属地:上海48楼2013-11-24 23: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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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梦境的后来,姬僚确实被「师出有名」地因为数次伐楚失利而造了反。专诸刺王僚,公子光得手,昔日好友的最终结局待他知道时已经过了好几日,他握着的一只陶埙松手落地,碎成整齐的两半。
                              恍然间白鹤雪似乎站在面前,面无表情看着他。他盛怒之下挥拳去打,却一拳击在了空气中,然后那个白衣的人影扭了扭,如涟漪一般晕开,又消失得一干二净。他似乎突然想起什么,眼神一空跪倒在地。
                              似是一个梦中之梦,那里茫茫飞雪素裹银装,白鹤雪孤身坐于假山顶抚琴,雕栏古树乌发白衣,似一副画景。顷刻画中白雪纷纷剥落,白鹤雪被没于雪堆之中,弦声不绝,一只白鹤自雪堆中扑翅飞出,拂过灰蒙天际。
                              火舌呼喇地舔噬着画景的最下方,雪块融化成雪水淌下——画景之外,雪之绘卷被一双手卷起,火舌一窜漫上天幕,吞噬了空中的白鹤。
                              大火烧尽,绘卷崭然如新,再展开时已无点墨。那一双手的主人像失了力气,松手丢了画卷,喃喃自语:「有些位置,终究是容不下多一个。」
                              那声音在这梦境中已听到烂熟,我有些震惊。虞征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将白鹤雪封在了画卷中烧尽,这般下手狠辣简直是有什么深仇大恨。
                              陶埙的一半碎片上面缀着一块玉璧,此刻也已碎成几片,那个代表姓氏的字被断成不连贯的笔画,像一个有始无终的笑话。
                              君子之间赠玉是两人友谊的象征,到底还是碎了。
                              「到底殊途,总有一方要赶尽杀绝。」
                              那时姬僚回他:「若不是他,你以为我能在那些乱臣手足手上活到今日?」
                              「数十载相识,抵不过一个妖?」
                              ——「那你知不知道,我继位守孝那三年是在养伤?」
                              「你不是说,这个王位你并不想要么?当初劝你继位,劝你伐楚的人不是他么?」
                              决裂之辞,譬如玉碎。斯时情景犹在眼前,梦中的虞征开始回忆。
                              于是梦境回环,又回到那个河堤边的捉鱼少年。
                              我突然知道欣柔所说的「未竟之梦」到底是什么意思了——陷入了循环里,永远都结束不了的梦境,难怪千年来缭绕不去。
                              织梦之力散去,我自一道银光中醒过来,一身湿透已在不知何时被烘干,我抓抓头发,人格分裂了许久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自己是谁。
                              那边诸葛语很有想法地总结了句:「这梦的删节很严重啊。」
                              「我也觉得。」
                              欣柔最末一个睁开眼睛,织梦之术花去她许多体力,看起来有些疲惫。一旁的冰肌见状,自然地伸手过去扶了扶,我无意间注意到这动作,不免「咦」了一声。
                              欣柔定了定神道:「梦境久滞,往往是有强烈的愿望想在梦中修正什么事情,守陵人想修正的应该就是把白鹤雪封在画中烧毁这件事……」
                              「白鹤雪有什么不好么?守陵人为什么那么讨厌他?」我嘀咕。
                              「人类都喜欢妄想,总觉得我们随时都要迫害他们。」作为妖的表率,冰肌不甚友好地说了句。
                              「这也不至于吧……你这一竿子打沉了——」我小声狡辩一句,一面扭了头想去找上官猫,却发现搜寻了一圈不见这猫的踪影,「——咦!上官猫呢?!」
                              「说来……自梦境回神,就没看见他。」冰肌细细检查了整间棺室,摇摇头望向欣柔,「难道是留在了梦中?」
                              「不可能。织梦之术只是织进神识以窥探梦境,怎么会连人都不见了?」
                              这边厢我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却看见诸葛语两指点着额头,眯着眼梢眼神阴沉,我心中咯噔一下,听见他不急不慢开口道:「不见了当然是自己走的——不过你们这上下文难道是想告诉我……?」
                              我的反应偶尔也济上一回,义正言辞地堵回去道:「对,上官猫也是妖——你这么神通广大,该不会也一直没看出来吧?」
                              诸葛语还我一个「小看你了」的眼神,勾了嘴角道:「难怪……除了鲛人,守陵人只盯着他一个下杀手。」
                              「你说什么?!」一言惊醒梦中人,我猛然想起上官猫被吓得一动也不敢动的样子,结合梦中火烧绘卷那一幕,我不由地抖了抖,「他该不会被守陵人捉去了吧?」


                            IP属地:上海49楼2013-11-28 15: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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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夕颜旧事·不归
                                (上官猫)
                                这漫长的一觉醒来时,一张奇丑无比的毛茸茸的兔子脸出现在我眼前数寸之初。这兔子近看时实在是丑得太折磨强迫症患者,故此我一眼便认出了这是司马悠养的那只小堇。
                                小堇大概是看见了我睁眼,两只长耳朵抖了一抖,因此引来了司马悠的大呼小叫——「小堇小堇,是不是你爹醒了?」
                                ——我当下决定装睡。
                                司马悠凑过来见我仍在睡着,伸手拍着小堇的脑袋,唉一声道:「小堇你看,山猫生得这么好看,怎么养了你这么个歪歪扭扭的丑八怪出来。」
                                小堇呼噜了一声以示不满,我在肚子里反驳着「还不是你缝出来的。」
                                司马悠又道:「你快叫你爹早些醒来吧,他这一觉睡得,都快睡成一个秤砣了。再不醒来,我就只能等今天进了城,把他卖去香肉店了……」
                                对面的小堇吓得抖了抖。
                              >>>不归·壹
                                几天前从那个春秋古墓里死里逃生回来,我以为事情总算告一段落可以好好休息的时候,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夭折了我和周公的约会。
                                我们的鲛人先生突然就不见了。
                                在反复确认了认路先生确实没有把他做成糖醋鱼之后,我戳醒了团成一团养伤的上官猫,转述了情况。上官猫闻言颇有不爽地翘了翘胡子,麻利地化了人形甩门而去。待我反应过来他灵力全失,养伤期间不可动用法术包括变化的时候上官猫已经离开我的视线,我只能惨叫一声追出去。
                                我在附近的水域追上了成功揪出鲛人的上官猫,之后我鬼使神差地没上去打断猫和鱼的对话,而是猫在了不远处静观其变——之后的事实证明,我不上去确实是个明智的选择。
                                我竖起耳朵听见的第一句话让我顿觉得脑细胞有些不够用——「祝塘那件事确实是我做的,那个扫晴娘虽有怨念,可没有灵力终究不能成事,我借了灵力给她——就如那个人类所说,能操纵雨水的妖不外乎蛟龙水族,并不冤枉。」
                                上官猫唉了一声,语调听起来倒也没有多意外:「但以你之能,怎么会被那些凡人捉了去?」
                                「难说。」
                                「你报名字的时候我就在想……是妖姬的「姬」才对吧?你戒心这么重,怎么会轻易告诉我们真名?」
                                ——冰……姬……么?怎么听起来像是个女孩子?
                                鲛人低笑一声道:「说得好像你用的是真名一般。」
                                「诚然我是没有什么资格说你。不过自说自话的跑掉会让人伤心的哟——把你当做好朋友信任的她们。」
                                「我原本也没想要跟你们同行,余毒已清,我当然是回我该去的地方。」
                                「确实……我是不是应该让欣柔也织一织你的梦?」中间的话锋一转,上官猫伸手举起一枚暗青色鳞片,我远远望去十分眼熟,正觉得奇怪,猛然想起之前逃出密道时候欣柔让我随便丢个什么东西出去以切断迷障,我便胡乱在身上找到个圆圆的东西丢了出去,原来是那片鲛鳞。
                                鲛人的语调忽然一变,捏了上官猫的手臂厉声道:「你敢!」
                                上官猫露出一个鱼儿上钩的猫笑:「果然是瞒了不得了的事情呢……」他扬手挣脱了鲛人的牵制,信手便把那鲛鳞丢进了身旁的湖里。
                                「你这么重伤在身也要追上来,总不会只是为了来吓唬我吧?」


                              IP属地:上海52楼2014-01-02 23: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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