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到那只银色皮毛的巨犬是在自家老屋的后院。
他正梳理上好绸缎般的毛发,狭长的兽瞳是剔透的琥珀色,冷冷地看了自己一眼,孤傲轻蔑不容亵渎,王者凛然处高位的霸气。
她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也不会回答她。
卑微的人类。
他不屑与之为伍,他是血统纯正的高贵的大妖怪。
若不是身受重伤片刻也不会停留在这个破败的小院,青苔斑驳,萝蔓交织,零星的野花在墙角偷偷吐纳娇小的颜色,荒无人烟的颓丧感。
而那个人类的少女的却堂而皇之地出现在自己眼前,一霎的惊愕后坦然地注视着自己,他不能容忍自己露出半分的狼狈,假意整理着毛发,可是被撕咬开巨大伤口的右腿剧烈地疼痛着,鲜明到连忽略须臾都做不到。
“你受伤了。”
可是她还是发现了,猩红的血自他的身下蜿蜒而出,脏污了他的皮毛。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自负强大的妖怪会出现在这个简陋的地方。
深可见骨的伤口和汩汩流淌的鲜血告知了他经历过何等惨烈的争斗。
“我可以替你上药。”
但是他却明显地躲避,不见情感的兽瞳里满满显露出轻视的冷漠,他不需要帮助,帮助只会损伤他的骄傲和自尊。
她颇有些无奈:“再不上药你的伤就更重了。”
巨犬依旧不理不睬,昊穹云絮流逝在远眺的瞳孔里,通透澄澈。
桔梗等了半晌终于还是扭身离开。
他没料到她走得那么快,毫不犹豫。
果然卑微的人类具是不可靠的。
他强忍着痛彻心扉,试图挪动脚步离开这里,偏偏伤口方才有些复原又撕裂开来,他踉跄一下终究是坐回原地。
“别乱动。”
恩?那清灵出尘的声音分明是那个女人,她抱着药罐走回来,在他三步开外的地方站定,将草药放下,一双美目定定地看着他毫不避讳。
“你自己上药吧。”
“你过来。”低沉的兽音从巨犬的口中慢慢说出,他却避开了眼不管她的讶异。
一时不解却又突然醒悟,她不禁唇角噙笑,是了,她让他的兽爪如何伸进药罐里去取药抹在伤口上呢。
少女的手微凉似新雪轻轻覆在他的伤口上,柔如无骨。
白皙温润,仿佛上好的瓷器,轻轻一握便会捏碎在掌心里,他忍不住侧眸去看,女子低眉敛首,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落在面颊上一羽阴影,空谷一株青莲生在山涧之中,缠绕着不尽的烟雾,飘渺不似凡间人。
细细抹着药草的样子专注,他不觉看得出神,真是个可爱的女人。
“好了。”等她慢慢缠上了白布绷带,抬眸回他一句,便打算离开。
可是这次他没有任她拂袖而去:“你要什么?”
“不需要你报恩。”
“不欠人情。”
“。。。”
巨犬深邃的眸毫无情绪,拦在自己身前几乎错觉可以地老天荒:“说。”
“那就早日痊愈。”她柔声说完这句便绕过了他去,等她绯红的裙角消失在网络爬山虎的墙角他还是未能移开自己的目光,琥珀般流光潋滟的眼里有一叶窈窕的身影渐渐沉淀。
她还是惯常呆在这个被岁月遗忘的院子里。
白褥红袴,青丝三千。
清晨露水还未被阳光蒸腾地消散,她提着水桶去后院古井打水,而今日空落寂寥的院子还有另一个人,背身站着,冷酷隽永。
何等玉树临风睥睨天下的贵公子,银发被晨光镀得柔软,听得她的脚步转过身,金瞳狷狂肆虐:“我已痊愈。”
“恩?”
“比平日要早痊愈。”他语调平平。
桔梗终于想起,那日巨犬坚韧的眼神,银亮如缎的毛发。
“好。”
她以为他又要离开,和以往一样平波无澜,可是她错了,男子却朝他伸出手,指掌间有一道伤疤正微微渗出血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