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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原创小说】大海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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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黑夜的帷幕遮盖上天空,白日的光芒只能从细微的空洞中透出,化成一颗颗瘦小的星,海风从窗子里钻进来,丝丝吹拂在他的脸颊,如同柔顺的发梢。他在温暖的夜色里睡去,似一条娇小的蛙鱼,安详地躺在贝壳的怀抱中,海浪慢悠悠地推着摇篮一般的贝壳,让小鱼沉静在绵软的梦里。
祖父今天的收获不多,大概是前几天的大雨惊走了鱼群,集市上也是人影寥寥,只有几条寂寞的杂鱼干瘪在地摊上,静静地无人问津。
晚归来时看见小航已经睡下,祖父没有做声,悄无声息地关上了房门,坐在桌前将鱼竿找了出来。他在想或许是由于大雨的缘故,鱼都躲到了深水里,渔网已经无能为力,明天试试看用鱼竿碰下运气。浑浑噩噩的昏黄色灯光映着祖父愁苦的脸,显得格外凄凉。
收拾妥当之后祖父也睡下了,明早还要出海继续捕鱼,这样机械的生活祖父已经坚持了几十年,早就习以为常了,渔民的生活就是这样,一天也偷不得懒,这样全家的生计才刚有了着落。小航毕竟还太小,不能体会到这种艰辛,或许几年之后,他才会真正感受到吧。
次日黎明时分,东天刚露出些微淡白,祖父就带上渔具,准备出门,就在这时,小航醒了。他忽然对祖父说,想去看看海滩之外的世界,祖父起初并不同意,因为实在是太艰苦了。可是经不住他软磨硬泡,祖父沉思了一会,终于还是答应带他出去。
于是小航就在天不亮的时候跟着祖父登上了那艘狭小的渔船,渔船上面磕磕绊绊,空间很是局促,他在里面觉得碍手碍脚,可又不敢乱动,只要海风稍一掀动,渔船就左右摇晃个不住。他觉得自己如箱子里的带鱼一样被固定在船里了,手脚能动却不敢动,唯恐一个失手掉下海里去。这片海里有着尖牙利齿的鲨鱼,有毒如蛇蝎的海蝎子,或许还有素未谋面的海怪,想到这里,他几乎不敢睁开眼睛看。海水黑沉沉的,像捉摸不定的夜色,深不可测的神秘,完全不似海边的碧水蓝波,而是阴森森的有些怕人。海上的风很大,他有些冷了,紧紧抱着肩头瑟瑟发抖。
东方渐次退去了苍白,抹上了一缕嫣红,海水像撒了金粉的沥青粘稠地浮动着,闪着磷火般的光。祖父摇着橹缓慢而平稳地航行,海上波澜不惊。
小航忍不住了问祖父:“还要多久才有鱼啊,这都走了这么长时间了,还不到。”
“这还远着呢,等你看到太阳升起来了,从红色变成黄色,也就到了。”
他下意识向东方看了一眼,唯有地平线上浮现出了一道溶血样的光带,轻轻浮在海水上方,将原本天水相连的黑暗切成了两处。太阳的身影依然沉在黑水里,只把殷红的朝霞带去人间,给了世界生的希望。
百无聊赖中他发觉海水不那么暗沉阴森了,虽然依旧漆黑如夜,却隐隐泛出了一点透明的光点,海面上跳荡着金色的火花,有着一种沈奕的美丽。他看得出神,已然忘记了当初的恐惧,将手伸到船沿,想要捞一捧金色把玩,却只碰到了冰凉的海水,跃动的金色破碎在指尖上,变成无数碎屑,在船的四周明灭鼓动。
太阳露出了半个脸,颜色仍旧是嫣红如血,将下面的海水也浸染上同样的颜色,天空彻底脱下了黑衣,沐浴在金红的光线里,显得圣洁而庄严。海水变成了深蓝,增添了灵动的气息,沥青一样的粘稠一去不复返了,似乎还可以看见海中隐约有蓝色的鱼影子划过。太阳越升越快,快到难以想象,几乎是眼看着它一点一点钻出了海面,如同熔岩里正在冒出的气泡。突然一跃而起,悬在了海水上方。
海水刹那间变得娇蓝,如蓝宝石样透彻,与金黄色的天空交相辉映。他觉得船的速度慢了下来,水面也骤然透明了许多,可以清晰地看到海底黄白色的沙砾,下面还有无数蝌蚪一样的小鱼流动。
“这回应该是到了吧。”他急切地问着祖父,祖父却不着急,划着船绕了一个大圈,进入了一片水更浅的区域,小航可以清楚地看到水下如花朵一样的世界,从未见过的鱼就在下面自由自在地遨游。
祖父这才开口:“到了,每天就在这片海捕鱼,里面水浅,鱼小而且不多,大鱼都在这礁石外面转悠。”


IP属地:浙江来自贴吧神器24楼2013-02-16 1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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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忙活了一个上午,着实收获不大,寥寥几条菜鱼还没盖满桶底,祖父把船掉转了一个方向,朝海礁右侧转去。小航目不转睛看着水下,下面的景色从先前的无限繁华变得灰暗苍凉,黄白色的细沙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深黑色突兀的岩石,几条鳍上带着白边的鲨鱼扭动着身躯在里面钻来钻去,动辄打成一团。
    祖父收了网,取出一根鱼钩,系在线绳上扔了下去。鱼钩上的毛穗在水中微微抖动,吸引来了无数不起眼的小鱼在周围转悠。突然岩缝之间窜出一条黑乎乎的大鱼,一口叼住了毛穗游走了,可很快发觉情况不对,长大了嘴想要吐出来,却已无济于事,只能徒劳无功挣扎着被提上了船。这条鱼足有半米长,全身几近纯黑,和集市上的黑鲷有些相似。小航看祖父这么快就有了收获,自己也跃跃欲试,草草拴上了鱼钩也扔进水下去。
    瘦弱的白边鲨鱼对从天而降的鱼钩毫无兴趣,无动于衷地在石缝间里出外进搜寻,不时衔出一条紫红色的鱼。他并不想这些鲨鱼上钩,虽然这些鲨鱼个头不大,却没有人爱吃,每次集市上总是等得腐烂发臭生虫也无人愿意来看一眼。
    祖父那边又上钩了一条石斑鱼,他这里还是一无所获,然后他又将鱼线向下放了一些,沉到乱石堆里。
    过了一会,他似乎觉得手中的鱼竿变得越来越重,想是总端着胳膊酸了吧,于是就换了一只手,却依然感到沉重。他试着拉了下鱼线,纹丝不动。这时他才反应过来,钓到鱼了,然后他用力向上拉扯着,可鱼就像生了根一般,任他将鱼线拉的笔直,就是不曾上来。
    就这样水上水下他和鱼在两头拔河一般僵持着,谁也不曾松懈,他的心态倒是不错,心想我就和你硬拉,我最多耗费些体力又不会疼,你可是费力还流血的,肯定耗不过我,想到这里手上更加用力,鱼线在空气中发出金属般的铮鸣。
    但是突然他觉得手头松了,随后整个人向后仰过去,险些栽进海中。祖父也吓了一跳,回头看他还在船上,方才松了口气。他此时正在一点一点往回收着鱼线,渐渐地鱼的身影透过海水展现在视野里。
    “大海鳝!”他惊叫了出来,原来刚才拽不动是因为它躲在石缝里,现在出来了,就容易对付多了,尽管上钩的鱼还在扭动挣扎,但由于鱼钩扎在嘴里,已经折腾得精疲力竭,没有费力就拉到了水面。
    他看到了海鳝口里犬牙交错的利齿,白森森地透着寒光,叫他汗毛倒竖。可是他没有退缩,顾不上鱼的扑腾连拖带拽地将鱼头拉上了船。祖父迅速赶过来,手里拿着一根棍子,接连不断地朝那三角形的鱼头敲打,蛇一样的鱼身在水面翻腾起无数的白浪花。稍许时候鱼的垂死挣扎逐渐减弱,白浪变成了浅波,土褐鱼体上细碎的黑色斑块清晰可见,这条鱼有一米多长,比手臂还要粗大,看上去面目可憎。
    祖父将鱼放进了桶内,小航看着湿透的全身,忽然有了一点浅浅的自豪,这是他钓到的第一条大鱼,也是第一次出海最大的奖励。有了这一次的成果,他兴致更浓,继续持竿坐等,后来陆续上了几条不大的菜鱼,有笛鲷,石斑鱼,鲈鱼,收获也是颇丰。太阳不觉间已经移动到了头顶,灼热的黄光炙烤着一望无垠的水面,蓝色的波涛上反射着眩目的白光,晃得他有些睁不开眼。他虽然常年在海边生活,却没有预料到海面正午的阳光竟是如此毒辣,晒得他后颈都在隐隐作痛。他没有理会,依然专心致志看着水底乱石间的


    IP属地:浙江来自贴吧神器26楼2013-02-16 1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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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6-01 02:36: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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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鱼的后半身已经被撕咬的如同破布一般,血腥的气息正在吸引着越来越多的鲨鱼凑过来。小航和祖父左支右绌,只能眼见着大鱼的肉被鲨鱼一口一口带走,他拼命地将大鱼拉近船身,可贪得无厌的鲨鱼完全不知道害怕,直凑到船边上来啃鱼肉。
      小航怒气冲冲地拿着木棍,用力戳向鲨鱼的眼睛,他甚至可以看得见鲨鱼的灰白色眼球上方浮上了一片白色的薄膜。鲨鱼灵活地闪开,他戳到了大鱼身上,大鱼的肉松松软软的,像弹性十足的皮球。另一条鲨鱼扭动着身躯突然窜出了水面,他惊叫了一声连忙缩手,手里的木棍也掉进了海中。惊魂甫定的他看着水面,那条穷凶极恶的鲨鱼早已不知去向。
      一顿疯狂劫掠之后,大鱼的后半身再也看不到了,细碎的白肉翻起着,水里充满了浑浊的肉屑。祖父用力向上提了一下,发觉鱼体轻了好多,鲨鱼至少带走了数十斤的肉,他用力将鱼头拉出了水面,鱼肠鱼肚从鱼腹的破洞里咕咚一声掉了出来,立刻被成群的鲨鱼撕碎吞没,祖父立刻提起没心没肺的半截大鱼扔进了船内。
      看着被撕得破烂不堪的大鱼,小航心里一阵阵难过,今天最大的收获就这样被一群流氓一样的鲨鱼毁了,被鲨鱼咬过的鱼是不会再有人买的,只好自己拿回家去慢慢吃了,估计还能剩下二十几斤鱼肉,只能做成咸鱼。
      与鲨鱼纠缠了接近一个小时,太阳又向下落了几分,几乎是垂在了地平线上,海上的黑暗总是来得如此迅速,不觉间四周已是昏黄一片。
      等回到家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小航觉得自己的肚子都在咕咕作响,经历了一天的折腾之后他又累又饿,回家直接一头扎在床上不愿起身。
      祖父拿出刀子,将被鲨鱼撕烂的鱼肉一点点割下,又割掉一块肉作为今天的晚餐,其余部分都用海盐腌渍起来。祖父一边处理着咸鱼,一边念叨道:“这些个鲨鱼啊,几十年过去了居然还是那个脾气。想我年轻时候钓到了鱼,他们就爱过来揩油,揩了我几十年了。那时候也是年轻气盛,看见它们过来就气不打一处来,总想哪天把它们都打光。可是它们还是天天都来吃我的鱼,然后天天和我打架,我胳膊上面还被它咬过一口呢。这一打就是这么多年,耗得我头发都白了下了大船,可这天天打渔还是碰见它,总是那个老样子,就像永远也不会老似的……”
      小航听见了,心里莫名的一阵酸痛,然而旋即又消失了。
      入夜的海浪斯文地吻着安宁的岸滩,狭小的渔船在岸边有规律地晃动着,低矮的小屋内缓缓升起了一缕轻淡的炊烟。
      祖父带走了今日捕到的所有鱼,虽然大鱼被吃了一半,可还有海鳝在,也算不得一无所获,海鳝也很快就被卖掉。
      当晚,今日发生的一切浑然如镜映射在小航的梦中,那些鲨鱼由远及近,进得可以看见它们口中整齐划一的牙齿,在围着一条比今天收获到更大的鱼在疯狂啃咬。他忽然有了一种侵肌裂骨的疼痛,猛然惊叫道别咬我!霍然醒来却发现,什么也没有发生,周围伸手不见五指。
      次日早晨小航醒来的时候,祖父已经走了,太阳也升上了半个天幕,大海早已在娇蓝色的盛装中等候着他。海滩上铺满了晶莹剔透的贝壳,似乎生活又回到了从前,他与邻家的小孩一路捡下来,都是曾经见过的种类,没有一点新的收获。
      自从那次出海以后,他的心就生了翅膀,总是想飞离海滩的吸附,像海鸟一样漂游在漫无边际的海面上,时常望着远方的天际,想知道海的那一端究竟是什么样的世界。
      儿时的幻想好似七彩的缎带,环绕了整个阳光四射的童年,从此那缎带上面又缀满了几种美不胜收的海鱼,还有巨大而丑陋的大石斑鱼和凶神恶煞的鲨鱼,交互穿插在各种贝壳的间隙,装点着纤尘不染的快乐。
      春风化雨,转眼成空,那次出海的美妙旅程给了他无限的憧憬,在那以后他就时常跟随者祖父一同出海,虽然艰苦,但却乐在其中。可是他再也没有了第一次的神奇感受,每次回到家中总会觉得心里空空的,像是丢失了些什么。
      那些遗漏在海边的年纪,已经一去不复返了,只有寂寞的贝壳还在历历计数这大海的年轮,时间久了,贝壳的表面出现了一道又一道的细纹。大海以风浪为刀岁月作齿,在它们的身体上精雕细刻,化成一件件稀世之珍,只是大海与它们还不知道,在不远的将来,它的美丽生命将捧在争名逐利的人手里,换成他们手里成叠的钞票。


      IP属地:浙江来自贴吧神器28楼2013-02-16 1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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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的清晨烟雨蒙蒙,小航没有跟随祖父出海,夏日的海面上每逢阴云密布的日子,海浪就不再安分守己。微微细雨从天幕上滑落,给海滩笼罩上一层帷幕。天空灰蒙蒙的,如淡淡的鸥鸟的背,自从入了夏季,雨水也多了起来。
        一艘大渔船在众人的翘首期盼中靠了岸,依旧是忙碌如蚂蚁的人爬上爬下,岸边的人暴露在雨中,忘记了自己全身已经湿透,也都手忙脚乱地在装卸着渔获。
        小航凑在里面来回看着,慢慢地有了不一样的发现,这一批黄花鱼怎么这么小,虽然也不时搬下来几箱大的,可堆在成群的小黄花鱼之间显得冷冷清清。此外还有不少带鱼,青花鱼,还出现了一种背上有着一排黑点的鱼。这鱼小航不认识,恰好一位渔民搬着一箱带鱼路过,他就顺便问了一句那是什么,渔民只说了三个字沙丁鱼,语气中透出着丝丝失望。
        原来这就是沙丁鱼,总是听说,可就是没见过,还以为沙丁鱼是很小的鱼,居然个头这么大。小航心想。
        被卸下的鱼陆续搬到了集市,船上的人渐渐地稀了,也都一个接一个走下船来,满脸疲惫的神色。小航在一旁听得他们的谈话,似乎是对这次出海极其的不满,每个人都在滔滔不绝地抱怨。
        “这次可真是倒霉透了,怎么净是杂鱼。”
        “也怪了哎,大黄花鱼那么少,都是小黄花鱼。我记得去年那大黄花鱼多的啊,一网下去都满满当当的,今年这是怎么了,中邪了吗,完全都没有。”
        “老李他们那船也说没有,除了带鱼就是沙丁鱼,我看今年算是完啦,值钱的鱼都没有了,就剩下一帮小崽子糊弄咱们,再这么下去渔民可都要饿死啦。”
        今年鱼歉收了吗,小航忽然有了一种不安的感觉,自己每日是在礁区捕鱼,所以海有丰歉看得不甚明朗,然而回想起这几次归来渔船上的渔获,确实好久没见到满仓的大黄花鱼了。邻家小孩的父亲这期间也回来了几次,前两三次捕到的也都是小黄花鱼和带鱼,只有一次还好,大黄花鱼很多,但那一次也是出海时间最长的,足足等了一个月。
        后来的几次,他们的渔船上连小黄花鱼和带鱼也不见了,都是一些乱七八糟的海鱼,虽然个头也不小,但长得那是参差不齐,什么歪瓜裂枣都有,红的绿的蓝的紫的,丑陋不堪,如浓妆艳抹的丑妇招摇过市。不过这些鱼虽然长得难看,销量却还不错,比那些小黄花鱼和带鱼卖得好多了,听说城里的大饭店就爱吃这个。小航没去过城里,想象不到大饭店是什么样子,不过一看这些獐头鼠目的丑八怪鱼,他就心里一阵阵厌恶。
        阴雨天总是过得如此漫长,海水灰蒙蒙的,让人觉得无限的压抑,连同情绪也变得烦躁了起来,有如不安分的海浪。小航就在屋子里默默地等啊等,屋子里暗无天日,催人入睡。不管是早晨正午还是黄昏,外面都是阴森森的一个颜色,仿佛时间也凝固了,周围寂静得可怕,几乎到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
        天黑的比以往晚,椰树的头顶依然油绿的时候,祖父就乘着小船回来了,渺小的渔舟贴在海面,随着大海的呼吸一起一伏。祖父一如既往带回了不少鱼类,还是天天碰面的笛鲷石斑鲈鱼,看不出任何变化。
        晚上小航对祖父说大渔船上面的人收获不多,大黄花鱼也没有多少了,只剩下小黄花和带鱼。祖父默然了许久,才沉痛地说:“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了,可没想到能来得这么快啊,现在捕鱼也不管鱼群多少,看见了就是一顿乱捞,捞的鱼子鱼孙都要没了。当年我们出海的时候渔网也没这么多这么密,这几十年过去了,捕的鱼越来越多,海里的鱼越来越少,长此以往子孙后代都要没有鱼吃了。”
        他或许永远也不会想到,祖父说的那个年代是如何的物产丰饶,可大黄花鱼的减少确实真实地摆在了眼前。他曾经一度以为,那些小黄花鱼只是大黄花鱼的孩子,然而时间过去了这么久,它们也该长大了吧。
        在夏日的霪雨霏霏间,小航匆匆告别了大黄花鱼离去的记忆,只留下那些海上漂泊的渔船依旧夜以继日地辛劳着,他们还是相信大海能够给他们一个迟来的回报。


        IP属地:浙江来自贴吧神器30楼2013-02-16 1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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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家也不是故意的,你这什么态度啊,赶快和人道歉去。”
          “就不去!”邻家小孩也来了倔脾气,高喊着痛哭失声。
          小航看到这一幕,一阵难过之后转身离开。
          祖父晚间的时候见他还是郁郁寡欢,也就没说什么,次日清晨带着他出了海,或许只有大海的包罗万象,才能暂时化解这段酸涩的记忆。
          又是一个海不扬波的上午,小航随着渔船在水面上轻快地游动,渐渐忘却了昨天经历的不快黑背的长翅海鸟从身边轻捷地掠过,它们修长的翅膀打着空气发出新鲜的嗖嗖声,撩拨得他心里也如长出了翅膀,就要随着它们一同飞上蓝天去。
          船的左侧冒出了点点水花,起初若隐若现,后来渐渐地近了,一群白色的小三角在海面悠然自得地浮动着。阳光照着它们晶莹的背影,映出活力十足的光彩,它们丝毫也不害怕人类的到来,充满好奇地越凑越近,偶尔还将长长的嘴喙伸出水面,小航这才看出,原来是一群白色的海豚。
          祖父也很惊奇它们的到来,这种白色的海豚在大渔船上面经常会看到,总是聚集在船的周围嬉闹,船员喜欢这些可爱的海豚,总是拿出一些小鱼虾招待它们。祖父年轻的时候也爱逗弄它们,将小鱼高高抛起,看它们张着嘴在下面接着,这些海豚极其精准,每次抛下的小鱼几乎都不落空。还有一次捕鱼的时候一只调皮的海豚竟然钻进了渔网内,于是也被捞了上来,它发出小猪一样的叫声,光滑洁白的身体急促地扑腾着。那只海豚是幸运的,船员将它从渔网中解救出来就迅速放回了大海。只是后来海豚渐渐地少了下去,从以前的密友变成了稀客,群体也没有往常那般庞大,祖父暗自心想,这是海里的鱼少了,海豚才会离开。
          可是这群海豚也只是惊鸿一瞥的匆匆过客,在船侧逗留了一会便悄然离开,只留给小航一串温暖的遐想。不觉间已过仲夏,一转眼已是数年,多少光洁如新的记忆来了又去了,犹如消逝在海滩上的足印,海浪一过就无迹可寻。那些年的天空,蓝的那样纯粹那样彻底那样令人心醉,单纯得宛如初涉尘世的心,又像透明的裙摆拖曳在毫无瑕疵的湛蓝海面,裙摆下面是流光溢彩的华年。
          后来他看到了一条绝美的鱼,那是他有生以来见过最美丽的一条,所有华丽的辞藻在它的面前都显得无比的苍白,这一条鱼足以盖过他曾经见过所有海鱼的总和。它有着天工巧设的复杂花纹,俨然神来之笔在鱼体的白板上肆意的描画,鲜黄的体侧均匀分布了几条带黑边的弧带,背鳍和臀鳍上方有迷宫状的花纹,半圆形的尾鳍黄中透明,像一片切开的柠檬。头部蓝纹鲜明耀眼,就连鳃盖上的利刺也装饰上了夺目的金蓝色。这是什么鱼啊,他问祖父。
          祖父摇摇头,说他也并不知晓此鱼的名字,但是这鱼并不罕见,在更南方的珊瑚礁里随处可见,那边的珊瑚超乎想象的繁盛,这里和它比起来,可是天差地远了。南面的珊瑚有多繁盛小航不得而知,但是他相信这种鱼即使在那一边,也是首屈一指的红颜。
          一下午的时间小航完全迷失在了幻想里,在他的脑海中从此又多了一份憧憬。
          晚间回到了家,今天收获不大,但也可聊做安慰,听海滩上的人说有一艘大渔船靠了岸,收获不错,大黄花小黄花都不少,还有一些金枪鱼。
          一听到金枪鱼小航的眼睛立刻瞪大了起来,又去了一次集市,可是却得知了金枪鱼已全部被卖光,他不禁懊恼不已,难得的一次机会就这样与他擦肩而过了。后来他听人说那天的金枪鱼个头很小,还不到一米,而且身体下方有好几条黑色的纵纹。小航好不疑惑,不是说金枪鱼身上没有条纹吗,难道金枪鱼也有很多种类,就像大小黄花鱼一样?
          回到了家以后,看到邻家小孩还寂寞地坐在椰树之下,在沉沉夜色里显得格外孤单,看到了他以后,立即扭头转回了屋子,只留给他一个冰凉的背影。小航躺在床上,觉得万分的委屈,不禁簌簌流下泪来。祖父在屋子外,没有看到这些。
          夜渐渐地深了,他觉得周围冷了下来,像冻结了的冰水。刚烈的海风毫无阻拦地从狭窄的窗子涌进来,他打了个寒战,梦中的海水里飘起了从未见过的雪花。


          IP属地:浙江来自贴吧神器33楼2013-02-16 11: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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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台风来了,黑云压城的海滨已经见不到了太阳的影子,怒吼的狂风裹挟着倾盆大雨横冲直撞,外面黑乎乎灰蒙蒙一片,分不清昼夜晨昏,窗外充斥这震耳欲聋的咆哮声。
            小航在睡梦里被海水的暴怒惊醒,身上冷冰冰的,外面的风雨不住地从窗户向屋子里灌,地面上积了一滩水,出门看时,雷电交加风雨大作。
            每年到了这个时候,台风都会频频光顾,这些年里小航习以为常,倒是并不觉得害怕,只是这种风雨如晦的天气总是叫人有着一份牵挂,那些出没在惊波万丈里的渔船,是否也能平安无事地回来。
            这样的天气祖父不能再出海捕鱼,只得与小航一同守在家中,自家的小渔船系在椰树强韧有弹性的树干上,不担心被水冲走,过得也算是安稳。然而邻家的心境可就截然不同了,邻家小孩的母亲一直目不转睛看着窗外,脸上写满了焦急,反而邻家小孩若无其事地看着浓墨一般的窗外。此时邻家父亲尚且还在海上作业,也不知遭遇上台风没有。
            天幕的漆黑色抹上了童年的记忆,让完美无瑕的憧憬变得跌宕起伏,一年一度的台风也让小航懂得,人类在大海面前是显得那样微不足道。祖父总是说人和大海比起来,就和一条小鱼没有什么区别,自己在海上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见过海的另一边在哪里,地平线的下方是海水,还是海水,仿佛入了一个轮回,永远找不到尽头。
            小航的童年就这样萦绕在无边无际的海水中间,直到几年后的那天。
            台风迟留了两日之后索然离去,留给海滩一个满目疮痍的世界。七零八落的残片散在黄沙之上,有屋顶的毡布,废弃的纸箱,椰树的残叶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塑料袋废铁盒。看着曾经洁净整齐的沙滩成了这个样子,祖父不禁哀叹,这些年来台风带来的废物是越来越多了,现在的人哪就会糟害东西,好好的海都祸害成了什么样子,这么下去以后该没有鱼吃了,到那时候可就后悔也来不及啦。
            听祖父絮叨起来,小航才忽然发觉真的这些年每当台风一过,沙滩上都会堆积着多不胜数的杂物,就连经常去捡的贝壳,也是连年减少。曾经在海滩上随便划拉上几个小时,就能收集满满一袋贝壳,可现在就是走上一天,袋子也装不满,而且捡到的贝壳也越来越小。
            这次台风过后,台风就宛如爱上了这片海滩,接二连三地往过赶,似乎在此地登陆便成了家常便饭,害的祖父捕鱼也是断断续续。没有了稳定的收入,家里的日子也是渐渐开始捉襟见肘,以前常吃的红曹盲曹也都变成了虾虎船丁。看着碗里越来越小的鱼,小航这才知道生活也可以这样艰辛,那些曾经快乐过,欢欣过的生活在还没来得及珍惜的时候就已经悄然老去,岁月的风霜终于夺走了如梦的华年,台风一来一去,带来的是不幸,带去的是安宁。从那以后,小航觉得祖父苍老了许多,仿佛是一夜间换了容颜。
            小航再也不快乐了,每一次出海都只是看那些五颜六色的鱼轻轻从手中滑落,没有了一点兴致。他依旧卖力地钓着鱼,有时还和祖父学者用网捕鱼,起初他只能笨拙地将渔网从船侧一股脑扔下去,然后再失望地将空空如也的网提起。祖父不厌其烦地一遍一遍演示着捕鱼的要领,小航不聪明,他学的不快,可是从来不曾放弃过。
            渐渐地他有了回报,网中的鱼从一条到两条再到十几条,虽然和祖父比仍有差距,但总不至于空手而归。每每捕到的鱼堆在一起,他失落的心中就会油然浮现出一丝小小的欣慰。
            每一天捕鱼回到了家,他都会将最小的那些挑出来,然后对祖父说,今晚就吃这个了。祖父看看那些小鱼,会慈祥地说,我们的小航懂事了,可是小航总是会偷偷跟在祖父身后,去看祖父是否将鱼掉了包。
            沙滩上从此看不见了他玩耍的身影,只有在晚霞灿烂的黄昏,才会见到他一身疲惫地走下小船,手中或多或少提着一些小鱼。那些遗落在沙滩的贝壳静默地躺在一旁,没有人去捡拾,它们被风吹被雨淋被海水冲刷,从生来的光鲜亮丽慢慢变成毫无生气的惨白。邻家小孩寂寞地低着头走在乱石堆旁,像一根头重脚轻的萝卜,没有了小狗,也没有人陪他玩,他时常坐在最远的一块礁石上,看着过往的翩翩鸥鸟发呆。


            IP属地:浙江来自贴吧神器34楼2013-02-16 11: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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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乌飞兔走之间礁石也如贝壳一般在海水的冲刷下划上一道道年轮,正如沉寂在沙滩的古旧贝壳,在自己的生命力永远留下了大海的印记。
              一转眼夏季就像一指流沙,匆匆消逝在鼓掌之间,那些赏心悦目的阳光和接连不断的台风也逐步远离这个寂寥的世界。秋风起了,整个天地间没了其他的颜色,除了湛蓝就是飒黄,除了飒黄就是湛蓝,偶有一点椰树的绿发冒出头来,也淹没在了凄恻的蓝色海风中。
              那些熟悉的海猫又回来了,拍动着它们灰色的翅和尾,漫无目的地噪叫着,将天地都浸染得苍凉,在那些日薄西山的黄昏,画上一首悠长的哀曲。直到这个时候,小航才明白了为什么渔民都不喜欢这些鸟,他们也害怕它凄惨的鸣声,会给自己带来无边无际的厄运。
              小航已经熟悉了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他现在完全接过了祖父的衣钵,开始直面生活的残酷,那些曾经快乐过的经历已经不再属于他,为了每天的生计,他将这些都封存在心里最阴暗的角落,或许已经生长出了点点霉斑,某些事情,他已开始淡忘了。邻家小孩依旧每天独自一人在海滩上彷徨,他开始想念与小航一同在海边拾贝,钓鱼的日子了,只是这样的生活,早已如日历一般永远地翻了过去。
              小航学会了捕鱼,这样祖父的负担就少了很多,两人撒网总比一个人来得轻松,然而海中的鱼渐渐地不那么多了。有好几次小航从船上向下去看,都看不见一条鱼,珊瑚的颜色也流失了以往的明媚鲜妍,变成一片苍黄,偶有几条憔悴的鲨鱼游过,它们萎蔫的尾鳍激起一道浊流。现在小航想要下网,也要找好位置,这样才能有鱼上来,不然就是颗粒无收。两个人捕鱼反而比从前祖父一个人还要少了,家里的生活也是每况愈下。
              邻家的情况也不好,前些日子邻家父亲回来,说北边也没什么鱼,才打上来几十吨大黄花,这回亏了不少本,可叫人怎么活啊。
              然后没在家呆上一天,邻家父亲又马不停蹄地赶往了南海,听说那边的鲷鱼略有起色,还没洗去一身的风尘,就要立刻起航寻找新的收获了。
              邻家小孩也在这一起一落间感到了不安,北边没有鱼,东边没有鱼,家里的环境也随之清淡了下来。母亲日日愁眉不展,也没有时间再去管他,由着他在外面乱走乱闯。有一日他去礁石缝里摸鱼,结果抓到了有毒的石狗公,被刺的鲜血淋漓。回到家哭着去找母亲,母亲也只是草草包扎了一下就不管了。
              渔民的生活陪着海面的太阳每天下降一点,最终跌进了冰凉的冬季。
              小航和祖父终日劳作,海上的烈日剥去了他鲜活的笑容,取而代之的是槁木死灰一般的沧桑,付出的辛苦难以言说,收获的几条鱼却根本不足以填补这个残破的家。集市上鱼的价格也水涨船高地贵了起来,原来谁也不吃的巴浪,池鱼此时也大摇大摆地走上了地摊,祖父看见这些,便再也不说什么,只是一个劲地叹气。
              邻家的母亲每天闲来无事的时候,必做的一件事就是趴在窗前看着远方的海水,期待某一天满载而归的渔船能够带给她新的希望,然而一天看一天落空,她的心上蒙了厚厚的一层灰,早已经凉透了。邻家小孩还是那样没心没肺地每天出去玩,冬日的阳光虽然温和了稍许,却也刺眼如旧,将他的脸都晒得黝黑,完全变了当初的模样。
              那天,云淡风轻。
              没有人预料到那一天的到来,然而当它真的到来时,每一个人都迅速地得知了消息,只有小航和邻家两家尚且迷失在如风的传言里,海滩上乱哄哄,全是人,东走西奔,忙碌不堪。邻家的母亲颓然地走出了门,随手扯住了其中的一个人,问道:“你知道是怎么了吗,突然出现这么多人,都往那边赶是要干啥啊。”
              “您还不知道吗,那边的渔船出事了!”
              “出事了?我不知道啊,是哪艘?”
              “我也不知道啊,都是听外边风传的,现在渔船就停在那边,我得赶快去看看,是不是我儿子出海的那艘。”那人说完如火烧了眉毛一般,一路小跑去了远处。


              IP属地:浙江来自贴吧神器35楼2013-02-16 11: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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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邻家母亲也瞬间慌了神,这时又急匆匆赶来一个人,惊惶失措地对她说:“嫂子快去看看吧,您家大哥不知怎地在海上吃了啥,一船人全放倒啦!现在正停在海边抢救呢,城里的救护车都来了。”邻家母亲听他这一说顾不得关门,跟着人群就往海边赶,那里早已围得水泄不通,她哭喊着叫围观的人让开,周围人见是她,也都不约而同地让来了条路,表情木然。
                船上船下乱得一团糟,大部分不省人事的中毒人员已经被抬下了船,送往了城里救治,她一个一个人打量着,不时抓住身旁的人问她的丈夫在哪。
                “已经被抬上车了,家属还是别跟着了,免得添乱。”
                她哪里会听人劝说,拉扯着想要跟上车去,却被周围人挡住,只得眼见着救护车开走了。
                海边挨挨挤挤全都是人,也都是这些船员的家属,一个个哭丧着脸,涕泪交流,海滩上哀声震天。邻家小孩在家中等不到母亲回来,又听得那边闹嚷,也好奇跑出门去一看究竟,结果就看见母亲和一群女人抱头痛哭。
                听周围人的闲言碎语他也渐渐了解了一些情况,大约是这艘在南海作业的渔船上面捕到了一些杂鱼,然后近水楼台就地煮着吃了。哪知吃下去之后都发生了头晕恶心刺痛的症状,有几个人还没来得及吃,发现他们如此情况,也是吃惊不小,方知是中毒了。他们顾不得其他,忙不迭地掉头往海岸赶,可是路途遥远,如何赶得过来,中毒晕倒的人越来越多,情势已是迫在眉睫不容有失,他们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整个船上一片混乱。
                后来靠了岸,众人立即七手八脚地将他们送往了医院,连同那几条罪魁祸首的海鱼也一并带了去。据说一共剩下五条,第一条是体型修长的,有些像鲻鱼和针鱼的样子,但是长着一个带鱼的头,尖牙利齿甚是骇人,长足有一米余。第二条被吃了不少,只剩下一个红色的尾鳍,上叶明显比下叶阔大,而且先端是钝圆的,这种鱼在集市上也经常见到,大家猜测应该不是它造成的,但是为保万无一失也带了去。第三条颜色鲜艳,体侧的银线正好穿过一个圆形黑斑的下方,邻家小孩依稀也记得这种鱼,但似乎是银线穿过黑斑的上方。第四条全体棕褐色,靠近背脊处有两个白色的斑点,这种鱼不多见。至于第五条是一米多长的海鳝,还可以见到鳍上有黄色的边缘。就是这五条鱼,给平静的渔村降下了石破天惊的灾难。
                所有中毒人员的家属都在海滩上呆立着等待他们的消息,耳畔环绕着各种女人的哭声,叫人心里冰冷彻骨。邻家小孩面无表情,他知道父亲生死未卜,忽而百感交集,只是畏怯地抬着头看着泣不成声的母亲。
                下午太阳西斜的时候,有人从城里赶了回来,面容似过了霜的茄子干瘪着,一脸无奈地说由于救治不及时,已经有六人死亡,其余十九人还在抢救中。话音未落,一群疯了样的女人紧紧地围住了他,七嘴八舌地哭喊要他告诉死亡的六人都是谁。
                那人摇了摇头,不说话,显然他已经知道是谁,而且就在赶来的这些家庭里面,有些女人看到他不说,竟然急得晕了过去,沙滩上哭声此起彼伏,乱成了一团糊。
                一直等到黄昏时分小航和祖父出海归来,远远地看到海滩那边人头攒动,想必是出了事。小航顾不得回屋就跑向了人群聚集的地方,此时死亡的人数已经增加到了八人。眼见得纸里包不住火,莫不如都说了吧,回来的人把死者一一告知了他们,其中就有邻家小孩的父亲。
                海滩上哇的一声暴响,那是丧夫的女人声嘶力竭的嚎哭,各种红衣服的,绿衣服的,年轻的,年长的女人或坐或卧,捶胸顿足。邻家母亲也在哭,她没有出声,只是如一根木桩兀立在哪里,两行清泪从眼角悄然滑落。
                小航看着这一幕,彻底呆住了,头晕乎乎乱哄哄,宛如成千上万的灰鸟划过。
                这场集体中毒事件共计造成二十五人中毒,九人死亡,是这片渔村有史以来最大的打击。其中的好几家的女人因为或死了丈夫,或死了儿子,从此如槁木死灰,行尸走肉一样苟且活着,再没了生的指望。
                邻家的母亲是个坚强的人。


                IP属地:浙江来自贴吧神器36楼2013-02-16 11: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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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6-01 02:30: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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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也会伤心也会流泪,但是每天依旧同往常一样,默默地维持着已然残缺的家庭,生活的担子从此落到了她一个人头上。可她不放弃,不抱怨,尽管有时也会独自一人在夜里哭醒,却从未让邻家小孩受到一点屈辱,哪怕再艰辛,再难过,只要看到还有孩子在身边,心就不会死。可是丈夫死了,没有了主要经济来源,日子也是举步维艰,渐渐地快要将她压倒了。
                  她一张红纸贴上了自家的窗子,卖掉了这座曾经生活了几十年的小屋。或许离开的时候眼里会有不舍,因为在她回眸的时候,依稀看到了那晶莹的泪花。可她还是如此决绝,倔强地扭过头去,带着邻家小孩离开了这开心却终于伤心的地方。
                  又是一个似曾相识的冬天。
                  去年的这个时候,小航在礁石堆里看到的那些灰鸟今年大抵是不会来吧,他心里沉甸甸地这样想。自从见到了那群灰鸟,小航便油然而生出了一种不可捉摸的恐惧感,他曾一次又一次地在那片礁石间徘徊过,期待却又害怕那种灰鸟的出现。时候又过了一年,灰鸟还会不会年年如是飞过来越冬呢,小航心乱如麻。
                  然而他已经没有了时间再去想那些灰鸟,每天早出晚归的生活准确得像钟摆,使得他早已变成了生活的玩偶,只知道机械地捕鱼再捕鱼。邻居家出了事他尚且历历在目,从出海到中毒再到死亡,一切都来得太过仓促,不给人喘息的机会,邻家小孩的遭遇,叫他深感兔死狐悲。同时他也明白了大海不仅能给人带来恩赐,也可以降下灾祸。
                  那一天的早晨,他与祖父披星戴月出海,忙碌了一整天归来后发现,邻家空置的屋子里有了灯光。
                  听祖父说邻家新搬来一家年轻的渔民,只有夫妻二人,有一艘机动的小渔船。
                  新邻居小航没有见过,他们也和自己一样,为了生活劳碌奔波着,每天不得安生。
                  这样相安无事又过了几天,一次小航晚归,看见邻家挂着一条脖子钉在门板上的大海蛇,他觉得气氛诡异,凑上前去看,突然邻家的门开了,那条海蛇直冲自己的脸扑过来,他下意识向后躲闪,抬起头来看到新邻居正站在门口。那人年纪不大,约莫二十几岁,个子不高,面庞由于长久的阳光暴晒变得黑里透红,正睁着漆黑的眼珠打量着他。他指着那条海蛇说,这是条毒海鳗。他的声音清脆洪亮,听起来丝毫没有由于生活艰难而显出的疲惫。
                  毒海鳗?小航百思不得其解,明明是条海蛇啊,怎么会叫海鳗,邻居似乎发觉了他的疑惑,就上前一步小声说:“我知道是海蛇,可我媳妇怕蛇,她又不懂,我就说是海鳗骗她。”
                  小航如梦初醒,原来是这样,海蛇他不稀罕,集市上常有见到,可是这么大的却是头一回。这条海蛇足有两米,全身青灰色带着黑色的斑纹,丑陋的脑袋上点缀着两只暗灰色的眼睛,看起来微微有些怕人。
                  他看着海蛇,嗫嚅着说:“这个……你是要做什么?”
                  “我媳妇病了,拿这个给她补补身子,让她好得快点,然后能帮我干活啊。”
                  小航无奈地笑,他跟着也笑了,两个人都是一样僵硬的笑容。
                  晚上吃饭的时候,邻居忽然过来敲门,祖父开了门,原来是邻居送来了一段海蛇,还说初来乍到的都是邻居,正好互相认识一下,以后谁出什么事了或许有个照应。祖父见盛情难却也就收下了,次日早晨做成了蛇羹。
                  小航夹过一块海蛇肉,吃起来怪怪的,像放久了的鳗鱼。可他也没管那么多,这比起曾经吃过的巴浪池鱼之流,还是好吃一些。随后他便同祖父一起启程出海,正好看到邻家的渔船也准备出海,机动的船只就是快啊,一阵轰鸣中,就拖着一条白浪走远了。
                  他看看远走的浪花,再看看自家的小船,相形之下天差地别。祖父说他们的船虽然快,耗油也多,要是每天不收个百十斤,就是要亏损的,还是咱的小船不烧油不燃气,虽然慢了点,但也足够了。
                  这些小航都记在心里,可是他仍旧向往着能坐上大船去捕鱼,这样就可以见到更开阔的世界。儿时曾经的欢乐记忆,此刻又悄然爬上了心头,他的脸上又洋溢出了久违的笑容。


                  IP属地:浙江来自贴吧神器37楼2013-02-16 11: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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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的时候,那些个巴浪之类,都没人去捕,因为并不好吃。可是这些年啊,海里的鱼渐渐少了,这些鱼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饥不择食的人还哪能顾得上好不好吃,填饱肚子就已经不错啦!所以这几年也捕了不少,但是它们仍是最便宜的鱼,只有没什么可吃了,才会去选择这些小鱼。
                    冬日的阳光暖洋洋的照在人的心里,取走了长夜漫漫留下的黑暗,每天撕掉一页的日历也昭示着新的一年又要到来。临近过年的时候小航才可以稍事休息,邻家的夫妻几天前就已经不再出海了,开始在迎接新年的到来,辛劳了一年终于看到了收获,在大海歉收的年份,他们没有受到大的波折,因此也算是衣食无忧。
                    他们可以歇着,可大渔船不能歇,虽然流年不利,可是船上的众人还是给这一次出海寄予厚望,毕竟这是今年最后一次出海了。若是收成依然不好,恐怕连年都过不下去。
                    自打邻家小孩的父亲那艘船出了事之后,它就很少在此一带停留了,来此的大抵都是些其他的渔船,上面也没有多少渔获。
                    就在新年的前几天,小航和祖父没有出海,有一艘大渔船靠了岸,身后跟着好些海猫和鸥鸟,待小航赶去看时,船上的鱼已经卸得差不多了。蛰伏了一整年的大黄花鱼,终于给了这些渔民一个满意的答复,听船上的人说这一批黄花鱼是在北边的舟山打的,这段时间那里的鱼又多了起来,很多人为此过年都不准备回家,就留在那里打渔。
                    虽然听他们的话语中还是稍带失落,可是一年来也只有这一次的收获算是差强人意,大小黄花鱼和带鱼都没少捕,这些渔民也终于可以心安理得地过好这一年了。
                    这一次的新年小航没有感到任何异样,只当是寻常的日子一天一天混下去。父亲从远方回来了,仍旧是模糊地看不清,似乎只要伸手抓一下,就会变成一段烟雾飞走。不去捕鱼的日子,小航突然觉得无比空虚,整个身子如同充满了气的气球飘飘悠悠浮在自家的房顶上。他看见碧绿的椰树,湛蓝的海水,皎洁的白云,忽然灵光乍现,椰树的顶上会是什么,趴在上面是否就可以看到海的另一边,他胡思乱想着,不觉欣欣神往起来。
                    站在高挑的椰树下面,他觉得自己是如此渺小。这株椰树好高,穹窿一样的树冠松散地垂落着,像葱翠的华盖。没有人知道它活了多久,小航有了记忆的时候它就这么高这么大,祖父来的时候说也是这么高这么大,宛然长生不老的精灵,孤寂地伫立在举目无亲的海滨,冷眼观看着世态炎凉。
                    小航轻触了一下椰树粗壮饱满的铁灰色树干,它历尽风霜却没能在坚韧的肌肤上面留下岁月的记忆,依然是那样光滑,像贝壳的内壁。他猛地抱住树干向上窜了一下,树干太滑了,也太粗了,完全扒不住,他掉了下来,此后尝试了几次均以失败告终。
                    屋子里的祖父正在准备晚饭,也无暇顾及他在外面做了什么,他四顾无人,不知在哪捡到了一段绳子,绕过树干抓住绳子的两端,搭着树干一停一顿向上爬去。
                    光滑的铁灰色树干就想通往天空的云梯,他艰难地爬着,上面叶片的影子就在头顶晃荡,斑驳错落,如飞鸟张开的翅膀。椰树太高了,仿佛永远爬不到尽头,每向上爬一步也变得越发艰难,他甚至不敢向下看一眼,生怕一个失足坠落下去。慢慢地他觉得怀中的树干不再难以合抱,两手间的绳子也在一截一截缩短,似乎轻松了许多。清爽的海风掠过他的眉梢眼角,凉丝丝软绵绵的,如一只无形的手抚摸着他,他继续向上爬,绳子已经被抛在了身后,青翠欲滴的树叶就在头顶招摇,像在招呼着原来的客人,他爬到了树顶。
                    原来海的那一边还是海,一望无际的娇蓝色铺展开来,就像儿时的梦境。
                    他低下头看了一眼,发觉他爬的好高啊,下面矮小的房屋星罗棋布地摆着,大的小的红顶的黑顶的,一如沙滩上铺满了贝壳。自家的房子不起眼地躺在那里,低矮的烟囱中飘起一缕带着鱼香的炊烟。他可以想象祖父在里面点着炉子扇着火,与父亲坐在桌旁闲聊。
                    邻家的房盖红通通的,反射着明媚的光线,邻家的婶子笑容满面,正在将一条条咸鱼挂起来。这些场景他素日屡见不鲜,然而高高在上俯瞰的一切又与下面如此的不同,他如痴如醉地注视着下面的一切,碧蓝的海天承载了无数轻盈的欢笑,仿佛一日之间,又回到了童年。


                    IP属地:浙江来自贴吧神器39楼2013-02-16 1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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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匆匆几日间他失去了外面七彩的世界,抬眼看见的只有漆黑一片的小屋。这个新年不知不觉中又悄然溜走,只留下空空荡荡的背影。父亲的身影一点一点消失在视线里,也埋藏在记忆里,像一颗沉睡着的种子。祖父又开始了数十年如一日的捕鱼生活,小航伤了脚不能随行,又只有祖父一人早出晚归劳作了,依稀觉得这一段时光,像是往事的缩影,一张一张烙印在尘封的故事里。每当看着窗子透进来梳齿一样的阳光,就会莫名的萦绕着一道忧伤,那些美好的经历,永远破碎在海风中飘散纷飞了。
                      陈旧的贝壳堆落满了灰,他慢慢挪动着下了床,轻轻吹去上面的蒙尘,一抹似曾相识的光泽显露了出来。这曾经是他最爱的一枚贝壳,当初背着祖父潜了很深的水,才将它从沙土里捞上来。他的手指触到贝壳内面细腻的质地,那是珍珠一样光滑温润的感觉,在暗弱的光线下跳跃着暖暖的金黄。螺口一粒一粒的突起均匀地划过他的指尖,像跳动的音符,谱写着那些渐行渐远的华年,转到了螺层上汇成一缕轻痕,书页般整齐有致,埋藏着微缩了的幸福。他出身地看着这个精巧的贝壳,恍惚间已是涨红了眼圈。
                      这个卵形的贝壳有着阶梯般优美的纹理,虽然时间的冲刷带走了它惊艳的光,却洗不净它完好如初的妆容。一道道褐色纹理清晰地印刻在贝壳外层,像海面上层层浅浪,也像海滩上一段流沙。大海挥动着无形的神来之笔,在它身体上描画着引人入胜的精彩,许多同样的贝壳,勾起了无数人爱不释手的迷恋。
                      他放下贝壳,又去捡起另一枚,每一枚贝壳都记载着一段难以忘怀的记忆,断断续续如他亦真亦幻的过往。
                      没有出海的日子如此的安静漫长,连呼吸的声音都在飞舞的灰尘上清晰可辨,屋子里灌满了阳光,却还暗无天日,物体的轮廓在阳光晃动中时隐时现,模糊了视线先端。他觉得这一个上午过了好久,宛如重新走过了数年,墙上崭新的日历还是厚厚一叠,算起来他已经看过了六本这样的日历由厚边薄,最后只剩一张皮空荡荡地挂在那里,依依不舍地送别着一年流走的岁月。
                      原来自己八岁了啊,八岁了。小航这样想,以后的生活,或许永远要和渔舟渔网作伴,这才是属于渔民的归宿。这片海滩的人和大海相依为命了数十年上百年,互相都融进了彼此的影像里,大海的深不可测叫渔民充满了感激与敬畏,它给了渔民阴晴不定的爱与罚,让人们的心情随着它一起飘荡沉浮。不管是喜是悲,大海都会按照自己的方式,一如既往地升沉下去。潮起潮落,阴天晴天,是大海历尽沧桑依然故我的容颜。
                      正午的阳光钻进窗扉,枕席一样铺设在地上,也覆盖上在他木然的脸。
                      他有些饿了,扶着墙一步一步跳到了炉子跟前。炉子里没有了火光,昨夜燃尽的灰一片惨白,没有了一点炽热的温度。揭开已冷的锅盖,发现里面还剩下早晨吃剩下的几条小鱼,他就一并都给吃了,却依然没能填饱饥肠辘辘的肚子。几年前的此时,同样是这样的场景,明亮的光柱照在冷掉的炉灶之上,祖父已经外出,他肚子饿了就会揭开变形的锅盖,将里面的鱼吃得一干二净,祖父回来时也不在意,第二天早上又会换成没有动过的新鱼。那时候每一条鱼个头都好大,鱼头鱼尾会从锅的两侧伸出来,他连一小半都吃不完。可是那时的鱼不好吃,现在的每一条小鱼,他都觉得鲜美极了。不知是鱼的种类变了,还是他的心境变了。
                      下午的时光更是难挨,他守着空荡荡的西墙,想要出门却走不了多远就得回来,扭伤的脚一碰上去依然是火辣辣的疼。有时回忆起沙滩拾贝的瞬间,突然有一种跑出去的冲动,然而每当脚上的疼痛传遍全身,又促使他不得不退缩在床的一角,寂寥地看着明朗的窗外,眼中充满期盼。
                      终于等到了霞晖烂漫的黄昏,残存的天光染得海水也极尽红透,摇摆的渔舟似曾相识地从天畔靠过来,停留在椰树疏落的长影子里,伴随着海水的节拍驻留在清浅的岸边。祖父从船上走下来,手中的桶在斜阳映衬下二色分明,上浅下深,看样子收获并不可观。“本来打上来一条大的,结果居然从船上蹦下去了,还带走了不少鱼,今天收成本来不


                      IP属地:浙江来自贴吧神器41楼2013-02-16 1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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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航站在浅水里,看她的父母已经将她从水里抱了出来,她连声嚎哭着整个脸因为疼痛扭曲得不成样子,父母也跟着在一旁急得落了泪。他不明白刚才还是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变成了这个样子,而且看情况越来越不妙,女孩的口唇已经由于疼痛泛出了青紫色。她被抱上海滩之后,心急如焚的母亲立刻叫了救护车,然而海滩地处偏远,救护车一时过不来,女孩的情况已经越发的危急。
                        焦灼不安的父母尚在等候,小航悄悄地走过去,打量了躺在地上的女孩,发现她的手掌红肿了起来。倏然一股电流涌向了全身,女孩被刺前的一幕像电影一样回放在脑海里,对了她刚才曾经摸到一个海螺,难道是它造成了这些?小航在海边转悠了五六年,可从来没听说过海螺把人咬伤的,不过保险起见,他还是告诉了小女孩的父母。
                        “海螺?!”女孩的父母也是深表怀疑,一脸的不相信,他们也不知道一枚海螺能做出什么害人的事来。
                        救护车还没有来,女孩的情况岌岌可危,父母早已经完全慌了神,父亲双手抱着头紧盯着沙地,母亲更是哭成了泪人。女孩已经逐渐陷入昏迷,听不到一点呼唤,小航琢磨了半天,就是百思不得其解,区区一枚海螺怎么会造成如此伤害。
                        女孩的父母陷入绝望不再出声,都默默地注视着女孩的动静,这时救护车终于在千呼万唤中等来,大家七手八脚地将女孩送上了车。
                        惊魂甫定的他回到了家,就去问祖父海螺怎么会咬人,祖父笑着说别逗了,海螺都是用来吃的,怎么会咬人呢。小航不信,他千真万确地看到了女孩的惨状,祖父说也许只是巧合,她在捡到海螺的时候被水里的鱼或者海蛇刺到或咬到了吧。他回忆了一下当时的场景,依然有些疑惑,女孩的掌心有着很大的一块红肿,这一点海螺难脱干系,只是祖父一直在摇头说没见过,弄的他也搞不清自己究竟看清楚没有。
                        他蓦然想到那枚海螺女孩没有带走,想必仍在礁石滩处,自己何不去一探究竟。他带上一根木棍,一个水瓢,沿着灰白粗糙的礁石一路划拉下去,以期重新找到那种海螺。
                        他谨慎地探寻着,越来越接近小女孩出事的地点,脚下的沙子也开始变得粗糙坚硬,不时飘上来一段腐烂的海带。忽然他觉得木棍触碰到了一个贝壳样的东西,他用棍头捅了捅,确定了它的位置,然后用水瓢将它舀了上来,正是那枚刺伤了女孩的海螺。
                        这时他看清了海螺的构造,原来它的壳口几乎贯穿了整个螺壳,只有一端有着短小的螺旋,清晰的纹路布满全身,极为精致美观。可是它又如何会伤人,这些小航不得而知。他没有过多犹豫退到了海滩上,将水瓢里的海螺带回了家。
                        祖父见到海螺没有表露出太多的惊异,只是仔细观察着那缓缓移动的螺体,与平时见到的活海螺并无二致,只是前面伸出一条很长的管子。小航将木棍伸到了海螺跟前,轻轻触碰了下那根管子,海螺没有反应,他有些气恼,又狠狠戳了一下海螺,这时他看见那根管子猛地向前弹了一下,前面瞬间伸出来一截透明的尖刺。
                        真相他明白了,原来这就是刺伤女孩的罪魁祸首,难怪女孩手掌有好大一块红斑,那是被刺伤的地方。然而他又困惑了,一枚海螺如何能对人造成如此威胁,甚至比石狗公和海蝎子还要可怕,或许这就是大海的神秘之处吧,朝夕相处了六年的大海竟然还隐藏着如此之多的秘密,而且他就在自己身旁。此时的他又对广阔无边的大海萌生了一层无形的敬畏,它就像一个深谋远虑的智者,你永远不知道它下一步在想什么。
                        肇事的海螺暴露了身份之后就不再可怕,它被拔掉了毒刺,切成小片做成了爆炒海螺,晚上小航吃的就是这个。不过说实话,它的肉很难吃,像隔年的胶皮。简直是啃不动。至于那枚精美的艺术品一般的螺壳,被他小心翼翼地珍藏起来,放在了那一箱贝壳的最下面。又过了一些时日,当小航逐渐将这件事淡忘下来,便又开始了一切如常的生活,依旧每


                        IP属地:浙江来自贴吧神器44楼2013-02-16 1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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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续很多天捕不到鱼,渔民的生活举步维艰,小航和祖父每日捕到的鱼只能勉强果腹,挤不出一点盈余。邻家的情况更加糟糕,几乎已经快要揭不开锅,夫妇二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都是愁容满面。
                          那是一个晴空万里的黄昏,几朵慵懒的云游走在天畔的金黄光辉之间画上一抹柔和,忧郁的残阳依依不舍地留在海面,海面上充斥着一种勾魂摄魄的哀伤。小航下了船,又是一个失望而归的日子,他已记不得究竟有多少个这样的白日失落地守在寂寥的海礁,期待着那些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视线里,却又从清晨等到黄昏,等的太阳无可奈何地坠下,沉没在凄凉的海边。邻家的渔船还没有归来,想必他们也没能有任何收获,从台风过后到现在已经有半个多月,他们都没能得到一次像样的回报,清苦的日子一天比一天漫长,从天亮挨到天黑,熬得人几近崩溃,成了一滩死水。
                          这天晚上小航没有立即回家,他沿着变了形的海岸线踯躅彷徨,寻找着记忆中熟悉的海岸,却发现早已荡然无存。回想着曾经给他带来诸多欢乐的海滩,如今却死气沉沉,看不到一丝一毫的生气,只有孤苦伶仃的椰树动摇于海风之间,勾起念念不忘的回忆。每当那些浮光掠影重现在眼前,他就忍不住心底微微刺痛,不觉间已然泪眼迷离。
                          海潮缓缓地涨上来,金红的浅浪一道接着一道,映在斜阳里是那样的透明,似乎透过浪花,可以看到大海的心脏。小航痴痴地望着,这种情景他不止一次地重温过,可是这一次,他觉感到了无处可逃的震撼,原来夕阳落下的景色竟然是这样壮美。海面上那样沉重浓烈的血色刺得他几乎不敢逼视,只得转过了头,用眼角残剩的几道余光默默注视着那一段触目惊心的嫣红,难道大海的心在流血吗?
                          今天的夕阳仿佛使尽了全身解数,在深黑的地平线上垂死挣扎不肯沉落,海水越来越红,那是刻骨铭心的血色,正在一波一波前仆后继涌向脚下的沙滩。他的眼前忽然浮现出了那条垂死的海豚,脖颈上的伤口翻起黄白的血肉,黑红色的血正在汩汩向外冒着,漂在海面上厚厚的一层,泛起无数稍纵即逝的泡沫。那海豚绝望地挣扎着,月牙形的尾鳍拼命拍打着海面,将这一幕绯红打碎,却无可挽留地看着眼睛里的光彩逐渐淡去,像一颗轻灵的珍珠,蒙上了无限尘灰。
                          梦中的海豚声泪俱下地诉说着渔民的贪婪,那些幽怨最终还是怨毒的话语时时萦绕在耳旁,他已然弄不清,这是往昔还是现实,是梦境还是人间,真实还是虚幻。
                          可是一点点地,他发现今天的海水红的与众不同,红的那样明显那样朴拙那样过目不忘,以往黄昏的海水他见过也留意过,却从没有今日的这番景象。遥望西边黑红而色的地平线上,夕阳徒劳无功的挣扎终究还是落了,只有拿到若即若离的云朵挂在天畔,那是残阳音容宛在的伤迹,凝成了青紫色的胭脂。
                          然而太阳虽然落了,海水却殷红如旧,这让小航没了幻想,他俯下身缓缓掬起一捧海水,那殷红色竟然在手里幽幽跳荡。他凝视着手中的海水,难道说大海真的受伤了吗,为什么它会流血,难道是那些渔民的所作所为,叫它伤心难过了吗?
                          岸边的海水已经全部变成了血红色,还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臭气息,海面上漂着不少翻了白肚的死鱼。红色的海水像一条沾血的丝带,紧紧环绕在这片海滩周围。
                          此时的小航似乎明白了什么,他看见了海面上无数的死鱼随着海浪飘荡浮沉,被红浪推着搡着抛到海滩上,他有些怕了,一路小跑回到了家中告诉了祖父。
                          “什么?水变红了!”祖父听闻之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然而待到真正确定了海水已经变红,他反而平静了下来,哀叹一声转回了家。小航不明白祖父为什么会这样,可是从他的叹息声中听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悲凉,难道祖父也绝望了吗。


                          IP属地:浙江来自贴吧神器47楼2013-02-16 1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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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些黑背白腹的小海鸟消失了踪影,甚至小航都没有来得及留意到它们什么时候离开,就如破碎的记忆湮灭在无声海风,泪眼迷离的大海疮痍满目,再也不能博得它们的欢心,于是它们走了,头也不回地走了,留给大海的是一望无际的荒凉。或许有一天它们还会在斜阳欲落的时候从那遥不可及的远方飞回来,就像他最初看到它们一样,只是这一天怕是永远也不会到来了。
                            海礁上面宁静非常,没有了海鸟的叨扰,显得冷落了许多。水下的鱼倒是还算悠闲,像犹自不知愁滋味的少年,丝毫没有家道破败的哀戚,祖父每日都会来看它们,也只有看到它们的时候,脸上才渐渐有了笑意。这片疏落的礁石,是大海迷你的心脏,只要它还有力气活下去,渔民的生活就还看得见一星半点的希望。大海将难以言说的秘密,都微缩在了这狭小的地方,没有人会知道它究竟想什么。
                            从夏至秋又过了几个月,这个夏天似乎特别的漫长,像一本永远翻不完的日历。海边的大渔船来了又去了,带回的都是那些叫人冷透了心的消息。大黄鱼不见了,小黄鱼不见了,只有带鱼还在苦苦支撑着渔民们已然千疮百孔的期望。听那些远来的渔民说,从前捕捞带鱼,来回只需要不消半个月,可现在难啦,捕一次带鱼不知道要走出多远去,捕到的带鱼也是又面又死越来越难吃。从前的带鱼用油煎过金灿灿的,现在呢还不待煎熟就碎成了一滩烂泥。
                            祖父的身体越发的吃紧,苍老的手臂已经快要划不动昔日轻灵的船桨了,每次都是小航帮着慢慢地向前推,后来撒网也不是那样利索了,双手颤抖得厉害,网还没有打开就已经扔进水里去了,结果自然是两手空空,倒是小航越发熟练,每次撒网都有收获。
                            回来的路上小航慢慢发现祖父的背已经驼了,衰老之态从先前的偶尔流露至此已经暴露无遗,祖父已经不能再去直面江河日下的生活,小航此时成了家里的支柱。
                            可是祖父不服老啊,每次出海还是坚持划着船撒着网,全然不顾自己有心无力,每日从早至晚高强度劳累下去,祖父终于还是病倒了。
                            祖父病了,不能再带着小航一同出去捕鱼,只得独自留在家中休养,好在有邻居常来照看,没有让小航太过费心,可是每天东方刚刚沾染上鱼腹的苍白色,他就要独自一人划着东歪西斜的小船前往海礁捕鱼去。
                            这是小航第一次自己外出捕鱼,他忽然觉得海面的一切变得如此陌生,仿佛从未经历过那样。海上起了透明的波浪,掀得小船左右摇晃,他在船里心惊胆战地划着,船首歪歪斜斜地前进着,荡起一束零乱的漪澜,如同一枚秋风里忧郁的枯叶,无声坠落于尺水之间。一阵白浪打来,他顿觉天旋地转,似乎迷失了方向,四望之下都是碧水蓝天,只有凭着感觉一步一步向前挪着,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达。
                            一直划到中午,小船才慢悠悠接近了海礁,只是平时都是从海礁左侧过来,这一次换成了右侧。他迫不及待撒下了第一网,提起来时发觉收获不错,三条笛鲷各不相同,全都活蹦乱跳地想要挣脱呢。他将三条鱼全部拣出来扔进了同理,它们身上的鳞是那样坚硬粗糙,带有刺手的凹凸。第二网下去,他又捕到了一条从没见过的珊瑚鱼,这种华丽体色的鱼以前都是不吃的,可这次他犹豫了,看着那条缤纷灿烂的鱼,他不知该怎么做。若是将它放掉,又该如何维持家庭的生计,毕竟能够捕到的鱼已经不多了,祖父又抱病在家,对于本就寸步难行的境况更是雪上加霜。可就是不放掉它,带回去祖父也是断然不会吃的,在海面奔波了这么多年,祖父对这些淡妆浓抹的珊瑚鱼充满了敬畏,他们是海中的精灵,是大海最忠实的随从,有了它们,大海便不孤单,可如今它们的身影也难得一见了,失掉了色彩的大海暮气横秋,往昔的生机盎然已于他的记忆消失殆尽。
                            犹豫了好久他终于决定,放掉了那条鱼。他永远记得那条鱼身上的光彩夺目颜色和如描如画的纹理,全身金褐色亮盈盈的鳞片上面缀满了齐整的亮蓝色横纹,整个身体是规则的椭圆形,平滑的轮廓有如十五六的满月,只有尾鳍是明朗的鲜黄色,放在手上可以看到那些清晰的脉络,它的鳃盖上也有一根尖刺,小航知道这样的鱼祖父都是不会吃的。


                            IP属地:浙江来自贴吧神器50楼2013-02-16 1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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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6-01 02:24: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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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忽而祖父觉得右上腹一阵钝弱的疼痛,便离开了窗子,重新躺在了床边,等待着小航回来。
                              小航从外归来的时候,夜色已深。祖父还没有睡,仍然望着窗外神思,这几天来病情一直反复无常,害得小航也是提心吊胆不敢远走,然而由于每天白日要外出捕鱼,陪伴祖父的时间也不可能太久。
                              祖父自己也觉得这回不比往常了,或许是真的老了吧,连走到沙滩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在房前屋后慢慢地踱步,右肋下经常传来一阵一阵的隐痛,看来这回是真的难过啦。偶尔邻居也会过来看一眼,此时祖父总要强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免得邻居看出什么端倪来和小航说,可是当邻居走后,他就要坐下来喘息好一阵子。
                              这一切小航全然不知,每次他回到了家,祖父总是忙不迭地帮他收拾渔具,只是动作远不如往常那样熟练了。小航懂事,不想让祖父受累,总是在靠岸之前就将渔具打理完毕,就算是这样,祖父也会每天坐在椰树下面,远远地眺望着南面等候着他乘着小船近岸。
                              如此又过了数日,家中一直平安无事,祖父的精神似乎还比往日好转了一些,邻家也时常送来一些鱼,祖父都婉然拒绝,毕竟邻家也不容易,那些鱼还是自己留着的好。小航这些日收获倒也说得过去,在这日渐衰微的海滨,如此生活已经是难得的慰藉。
                              那日小航又出了海,这一天万里无云,海面透晶瓦亮,晃得他眼花缭乱。也就是在这样阳光普照的日子,海礁里噤若寒蝉的鱼才会偶尔出来溜达一会,显得冷冷清清的大海稍微抹失了一点孤单。他无心观景,只能周而复始地撒网收网,一条条小鱼渐渐盖满了桶底。
                              夕照下的海滩上沸沸扬扬,仿佛这些日消失的人群,都在这一天的黄昏赶了过来。他在海中的船上看着,只见沙滩上一群一群的人东走西奔,像水淹了的蚂蚁。他慢慢靠了岸,祖父已经等在椰树下好久了,金红色的阳光下人影拖成了细长的一条黑线,小航尚且不明就里,就问祖父发生了什么。
                              祖父今天的心情似乎不错,他说邻居出海去捕鱼,只捕到了几条不大的鲷鱼,正准备原路返回时,却发现远处的海面上隐然有一个淡黄白色的物体浮动。他将船小心翼翼开过去,走近处才发觉,那是一条黄色的大鱼,不知什么原因已经死掉。他一手扯住鱼尾,感到这条鱼异常沉重,将鱼拉到船上细看发现鱼肉依然新鲜,就将它带了回来,这条鱼少说也有七八十斤,定能卖上好价钱。想到这些他一扫当日的愁绪,先将它拖到岸上再说。
                              祖父看见邻居这么快就回来,心想一定是遇上了大家伙,不然不可能回来的这么早,当邻居将鱼从船上拿下来的时候,也印证了他的推断,可是当那条鱼近距离摆在他面前的时候,却是叫人始料未及的惊诧。他看到那条鱼时激动万分,脸上的肌肉也由于惊异缓缓地抽动着,忙问邻居这条鱼的由来,邻居也如实说了。
                              “你这算是发财啦,你知道这是条什么鱼吗?”祖父问。邻居不解,头摇的拨浪鼓一般。
                              “这鱼就是十多年不见的金钱鳘了,想不到今天又见到了,我还以为我这辈子是看不到它了呢,从前每次出海就能遇上,自从消失了以后,都以为海里已经没有这种鱼了。这条鱼的价钱我不敢说,但起码能保你这半年不用再打渔了”邻居听到祖父的叙述眼睛骤然瞪得滚圆,眼珠都快要掉了出来,他绝没有想到这条煞白泛黄的死鱼竟然是稀世之珍,此时面对着这样从天而降的惊喜,显得茫然无措。
                              然而消息就像一阵风吹满了海滩,邻家捕到,确切的说是捡到金钱鳘的消息不胫而走,整个海滩上的人家纷纷出动,聚成了一圈围在那鱼身旁,仿佛怕忽然来了一阵风把他吹走了一样。连带着集市那边的人,也都你追我赶呼啦啦一大群靠拢了过来,大家七嘴八舌地谈论着,这条鱼究竟能卖上什么样的价钱,甚至有人已经开始出价要买了。一时间人声鼎沸,邻居也是顾得东顾不了西,左一句右一句应付着。
                              小航也夹杂在其中,听着四周乱哄哄的人语,显得无所适从,祖父倒还淡定,他只是用余光望着地上的死鱼,完全不理会人们的吵嚷。后来城里的商人也纷纷赶来,大车小车鸣锣开道一般涌上沙滩,纷纷陷进了沙子不能动弹,他们只好下了车深一脚浅一脚赶来。


                              IP属地:浙江来自贴吧神器52楼2013-02-16 1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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