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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原创小说】大海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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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床上闭目凝神,便轻轻叫醒了祖父说今天捕到了一条大鱼。
祖父不顾疼痛起了身,步履蹒跚地向外走去,然而还未到门口,一个趔趄摔倒在了地上。小航惊呼,上前一步扶起祖父,发觉祖父的脸色如此苍白,额头缓缓地渗出了豆大的汗珠,剧烈的疼痛使得他嘴唇也变了颜色。忽然一种无形的恐惧感涌上心头,小航不禁打了个寒战,他顾不得太多,先将祖父扶到了床上。
这时邻居来了,提着小航才捕到的大鱼进了屋子,问道:“小航,那是你的鱼吗,怎么放在外面,不怕丢了吗。”话音刚落他就看到了祖父的异样,可是束手无策,只得在一旁焦急地看着。
祖父在床上喘息了一阵之后似乎好转了些许,就说自己没事叫邻居回去了,小航捡起那条鱼拿到祖父面前,祖父端详了好一阵,眉头皱的越发紧了,才从嘴唇里蹦出极其微弱的三个字,金枪鱼。
小航听了并没有表露出过分的惊喜,一来这只是印证了他的猜测,再者这么多天的艰难困苦,早已经让他忘记了欢喜的感受,只记得金枪鱼曾经不止一次出现在儿时的回忆里,那时候的金枪鱼,是他夙兴夜寐的期望。
他转过身来注视着那条金枪鱼,可是回头的时候,却发现祖父眼里闪动着泪花。“爷爷你怎么哭了?”他关切问着,可是祖父这回一言不发,只是默默地垂泪。弄的小航心里也极其不是滋味,但是又不知道祖父为什么会这样。
这时祖父开口了,声音很慢很慢“那条金枪鱼不要拿去集市了,留着自己吃了吧,爷爷打了几十年的鱼了,可是还一口金枪鱼肉也没吃过呢,正好这里有一条,今晚就把它做了吧。爷爷也就吃这一次了,以后再也吃不到了!”小航听了祖父的话,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他一边说着“爷爷别急,我这就去收拾那鱼。”一边哭着拾起鱼尾,开始将鱼处理干净。
他将金枪鱼切成鱼片,又翻箱倒柜找出仅有的一点油倒进锅里,放入鱼片煎了起来,待到鱼片一侧已经变得金黄,便翻到另一面,金枪鱼的香味散发出来,充满了整个小屋,又顺着窗子飞出去,洋溢在整片沙滩之上。不多时金枪鱼片煎好了,黄橙橙金灿灿的鱼片摆上了桌,小航搀扶着祖父慢慢坐在桌旁,夹起一大块鱼片放在祖父碗里。
小航觉得那晚的金枪鱼片是他有生以来吃过最好吃的东西,虽然他已经忘了金枪鱼的味道,却仍觉得齿颊留香,在那以后他就再也没有吃过那样好吃的鱼了,哪怕是他第二次吃这种鱼的时候,或许他的心境早就不复从前了吧。
他吃掉了碗里的一块鱼肉之后,却发现祖父一口也没有动,只是呆呆地看着他在吃,脸上挂着满足的笑容。
“爷爷你怎么不吃了?”他不解地问。
“爷爷肚子不舒服,不想吃了,都给你吃了吧。”说完将碗里那一块又夹给了他。
此时的小航才反应过来,祖父根本就不想吃那条鱼,是因为自己小的时候总是惦记着金枪鱼,所以才一直记在心里,这次恰好他捕到了金枪鱼,才谎称自己想吃没有叫他卖掉,说到底祖父最挂念的还是自己啊。他瞬间没了食欲,看着眼前的鱼片一口也不想吃,只是趴在桌上不住地哭着,祖父也泪眼朦胧,二人都不说话,一起坐在桌边难过不已。
剩下的半条金枪鱼祖父也没有叫小航卖掉,撒上了少许的盐巴准备第二天继续食用。晚上小航没有外出,一直在陪着祖父,祖父的病情忽然加重,疼痛难忍,却又不想叫小航看了难受,只能咬着牙强忍着,只是小航如何看不出来,他也不希望祖父看到他着急的样子,也故作若无其事地应付。夜里祖父由于疼痛彻夜不眠,小航也跟着一夜未曾合眼了。有时祖父趁他转身的时候,用手按了下上腹疼痛的部位,依稀感觉到那里已经出现了一个坚硬的肿块,自觉来日无多,却又放不下小航,不禁悲从中来老泪纵横。
小航第二天没有外出捕鱼,有第一天剩下的金枪鱼也已足够吃这一天了,邻居早起发现小航的渔船没有走,也感觉到了异样,都来到了小航家中。
屋子里寂静得骇人,仿佛空气都凝成了灼热的玻璃,在暗弱的光线下折射出五光十色的虹。周围空洞洞的,像是蒙在了一盏巨大的灯罩之中,烤的人嗓子里冒出来一缕缕白烟。


IP属地:黑龙江来自贴吧神器54楼2013-02-16 11: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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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航坐在床边一动不动地看着,不发出一点声响,就连此起彼伏的呼吸声也如绒毛一般于耳畔嗡嗡回响。他没有哭,似乎沉浸在另一个世界里无法自拔,邻居悄悄地靠在床边,大气也不敢出,仿佛稍一用力整座房子就会土崩瓦解一样。平时见得到见不到的邻家也纷纷来了,都聚在门口如罐头里的沙丁鱼一般挤着挨着,参差不齐的眼睛里暗淡无光,好似隔夜的鱼目。
    大家无一例外地静默着,屋子里的气氛越发的凝重,像劈头盖脸的流沙,洒满了人的身上,偶尔一两声响动,在低矮狭小的房屋中被放大得如同雷鸣一般。窗外的太阳已经升上了东天,大海上响起了不绝于耳的歌声,这些本来熟悉的画面却似乎远在天边,嘈杂的鸥鸟不顾一切地噪叫着,反而显得海滩上格外寂静。
    祖父的病情急转直下,早已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小航一直守在旁边,此时再做什么都已是于事无补。时间如抽丝剥茧一样逝去,生与死的交替就在这无声世界里翩然易手,所有的人都聚在周围目不转睛地看着,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此时祖父已经看不见了,只有嘴唇极其微弱地蠕动,似乎在召唤者别人。小航颤抖着走到祖父身边,轻声地说我在这呢。祖父的嘴唇这才停止了蠕动,没有人知道他是否听见了小航的说话,可是人们分明发现祖父的眼角慢慢涌出了豆大的泪珠。一枚接着一枚的泪珠顺着脸上的皱纹纷纷滑落在枕边,小航紧一下慢一下地擦着,可还是擦不干。
    四周的人们发出了不绝于耳的叹息声,小航却似什么也听不到一样,只是清清地拭去祖父眼角的泪水,祖父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越抓越紧不肯松开,可他突然觉察到,祖父的手渐渐地凉了,那种感觉像冰碴一样从手心一直冻到了全身,他僵在那里面无表情。祖父眼角的泪水,也慢慢地干涸了,却依然睁着眼睛望着这个灰暗的世界,或许有着无限的不舍。
    可舍不得有什么办法,该走的终究留不下来,小航觉得自己的身体仿佛也和祖父的手一样渐渐地冷却着,只有思维还在隐隐约约运作着,他脑海里浮现出了无数尘封的记忆,他从一片黑暗中走来,最先见到的便是祖父苍老的面容,透明的祖父慈爱地微笑着,拉着他的手走进一段黄白色的光幕里。光幕亮得耀眼刺眼,他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发现四周都是娇蓝色的海水,成群成片的大黄花鱼推着挤着涌向自己,自己仿佛置身于大黄花鱼的海洋,四面八方围绕着金灿灿的鳞光。大黄花鱼消失以后,又来了几条熟悉的金枪鱼,它们迅捷活泼,围在自己身旁打转,似乎一伸手就可以抓到它们细长的尾梢。可是伸出手来的时候,金枪鱼又消失了,这回出现的是两年前看到的灰色飞鸟,它们拉帮结伙浩浩荡荡地飞来了,刚硬的翅膀拍打在脸上隐隐生疼,它们的羽毛像铁皮一样冰冷,扇起的冷风透过肌肤一直侵入到心里,全身都冻结成了一个冰坨。灰鸟逐渐远去,破碎在光幕中,他的身体也开始回暖,眼前清晰起来,依然看到祖父静静地躺在眼前的床上,手中已经没了一点温度。
    祖父死了,小航这时才好似从另一个世界回来,他闭上了眼,泪水缓缓沿着脸颊滑落。
    周围的人渐渐靠近了,都聚拢在床的周围,四下响起了不少嘁嘁喳喳的嘀咕声“这老头死的真够憋屈啊,临末了就一个孙子在旁边,连儿子都没回来。”
    “是啊,再怎么忙也该回来一趟看看啊,这谁也不回来,后事可怎么处理啊。”
    只是说归说,事情还是得马不停蹄地办,小航在四邻的帮助下草草办理了祖父的丧事,四周没有一个亲人到场,显得无比凄清,这期间邻居帮着忙里忙外,也费了不少心力。
    祖父生前没有留下遗嘱,但是小航懂得,祖父是向往大海的,他几番思想斗争之后,决定将祖父海葬。在一个晴空万里的清晨,阳光灿烂的海滩之上,祖父的骨灰被盛在一个精美的木盒,由他轻轻放进海水上,目送着它随着层叠复沓的波浪消失在视野,融进水天一色的远方,不留下一丝一缕痕迹。
    他回到家中,看到的依旧是那昏暗的窗,眼前的场景都与祖父生前一般无异,可是却更是令他触景生情,回想起那些祖父活着时候的点滴往事,又伏在床上哭了一场。


    IP属地:黑龙江来自贴吧神器55楼2013-02-16 11: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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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毒吧,万一给人吃出点毛病来我可担不起,这鱼我不能收。”长此以往他经常是转悠了一大圈,也没有人肯买,最后还是一些顾客看到他的鱼新鲜才买。可这样一来摊主依然不高兴,仿佛小航这几条鱼抢了他们的生意一般。
      再后来他的鱼终于有摊主来要了,可是他每每发现,自己手里沉甸甸的鱼,到了他们的秤上面,怎么就变得那样轻。他还不懂什么是短斤少两,还以为自己的鱼就是那点重量,一大堆鱼也买不了多少钱,为了生计他更加拼命地捕鱼,生活虽然困苦,倒没达到寸步难行的地步。大海依旧坚强地挺立着,给了他极尽所能的支持。
      那个清晨仍旧是万里无云,小航轻舟一摆,就划进了大海的深处,已经接连几天没有像样的收成,他好一天坏一天的应付着,忽然心血来潮想要往远处走走,邻家的船可以去自己或许也可以,就算是捕不到鱼,也能知道大海的深处究竟隐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
      他不顾一切地向前划着,身后的海滩转眼间抛在了视线之外,四周都换了湛蓝海天,令人心驰神往。但小航不稀罕,在这里生活了这么多年,这种景色早已习以为常,他漫无目的地划着,不管去向何处都是碧蓝透明的海水,耳旁风尘翕张的声音有如丝竹轻响,他渐渐地迷失在了四望如一的海洋里,似乎感觉自己化成了一枚渺小的海螺。
      然后他忘记了自己是做什么才来,任凭渔船随波逐流,他只是靠在船舷上仰望着天空,这一天的天空格外明亮,仿佛擦拭得一尘不染的玻璃,透射着摄人心魄的光辉。阳光温柔地洒在脸上,他觉得两年前的情景几乎不曾走远,清浅的海浪拍打在小船周围,海面上绽放出了一朵圣洁的莲花。他仿佛躺在深褐色的花蕊中间,海风轻摇着船体,像是风中摇曳的花瓣。
      海水的颜色不再蔚蓝,而是成为了深邃的幽蓝,他向下看时,海水早就告别了当初幼稚的透明,黑幽幽的透着神秘的光泽,像流动的夜空。
      水下面依稀有鱼游过,它们蓝黑色的脊背与海面浑然一体,模糊了细长的轮廓,他将手伸进海水里,却摸不到它们一丝一毫的影子,看似近在眼前的鱼群其实还远在水下几米的距离。这些鱼是什么,小航不敢妄猜,但是它们貌似和所见过的鱼都不相同,只是苦于它们不曾浮上来,他自己也说不清这些奇怪的鱼究竟有何不同。
      他拿出渔网,用力地抛撒下去,希望可以带上来几条这样的鱼查看,可是这些鱼机灵得很,看到上面铺天盖地砸下来一张渔网之后,就果断作鸟兽散,小航一条鱼也没有捕到。他不焦不躁,拉出来渔网继续撒下去,依然是颗粒无收,这些鱼的速度极快,比它见过的所有鱼都要快,和它们相比自己的动作显然慢的无可救药,他逐渐放弃了捕鱼的年头,况且这些鱼个头也并不大,只比巴掌稍长,捕到了也不够吃几口的。正当他准备收网的时候,水下的鱼却躁动了起来,它们的游速明显快了好多,惊弓之鸟一样四散奔逃。
      小航好奇地注视着水下的动静,看了半天,也没有看到什么异样,可刚才那群小鱼分明是察觉了危险才会抱头鼠窜的,他突然感到一阵阵寒毛倒竖,难道说是有鲨鱼来了?只是又等了半天,莫说鲨鱼,连鲨鱼的影子也没看见,他悬着的心又落了地,却发现一群金黄色的大鱼从船边一闪而逝。
      “鬼头刀啊!”他不禁直呼出声,鬼头刀这种鱼他还是认识的,已经算是集市上的常客,祖父在世的时候也捕到过这样的鱼。它有金光闪亮的体色和相貌不凡的面孔,看上去丑陋又可笑,它们的肉也并不好吃,却被当做金枪鱼的替代品。“真不知道那群人是怎么品尝的,这样一种难吃的杂鱼居然会作为金枪鱼的替代品来出售,大家都疯了吗?”他心里暗自这样想着,不过鬼头刀在集市上销路不错,捕到几条自己不吃卖掉还是很好的主意,他决定用鱼竿来钓这些鱼,毕竟自己破烂不堪的渔网是留不住这种力量较大速度较快的鱼的。
      那说做就做吧,他麻利地安置好了鱼钩,就等着某条馋嘴的大鱼忍受不住诱惑自投罗网了,鬼头刀总是一副贪婪不知饥饿的样子,成群结队巡回在海洋表面,搜寻那些细微的小鱼,将它们措手不及收入到自己黑洞洞的嘴里。


      IP属地:黑龙江来自贴吧神器57楼2013-02-16 11: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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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一会就有一条倒霉的鱼看到了随着船跳动的鱼饵,然后灵光一现疾冲过去叼住了鱼饵,鱼线上发出一阵剧烈的颤声。被刺痛的鱼发觉了情势有异之后登时狂游不止,小航在上面紧握着鱼竿,忽然觉得当日捕捉金枪鱼的那一幕又悄然浮现在了眼前。
        是啊,当时的那条金枪鱼也是这样死战不退的,可最后还是被人拖上了岸任人宰割,这条鱼的力气还远比金枪鱼小得多,只折腾了一会就全身瘫软下来,乖乖地被提上了船。小航看了下那鱼,原来还不到一米长,在这群鱼里面也算是小个头了。其他的鱼并没有走远,仍在船周围来回盘旋,他第二次撒下了诱饵,开始了另一段漫长的等待。
        第二条鱼上钩时,已经是几个小时以后的事了,这条鱼没有上一条那样的狂热,咬了钩之后,也是有条不紊地游动着,宛如口中完全没有鱼钩的样子,只有稍微感到疼痛了,才会轻微挣扎一下。它在水下平静如常游着,小航反而不敢急于收线了,生怕鱼垂死挣扎的时候崩断鱼线。可这条鱼就想完全感觉不到痛处,绕着圈在船周围久久不去,动作虽然缓慢,却是异常坚定,难道说每一条鱼都和一个人那样,各有各的脾气,那么这条鱼若有人性,就一定是成大事者。
        他试着一点一点的收线,水下的鱼依旧没有动静,跟着鱼线一点点上浮着,见不存在抵抗,他收得越发快了,渐渐地金黄色的鱼背在深蓝色的海水里若隐若现,他这才看清,这条鱼比刚才那一条还要小。它被拉出了水面,没有挣扎也没有跳跃,只用那灰白无神的双眼直面着周围的一切。它或许不知道等待它的将是丝丝牵挂的死亡,可是它不曾惧怕。
        太阳透过澄明的海风斜坠在西面的云朵里,东方的半个天空里现出了白月牙,钩子一般倒悬在天幕,寂寞得就如海洋中一片小船。他准备启程回去,只是四周黑水淋淋,找不到来时的路了,转悠了一圈之后发现,每个方向都不能指引他回去,夕阳已经消失在天外,夜幕从东边的地平线上喷薄而出,将天空由东而西染上了蓝黑色,柔弱的星光也悄悄从天空的缝隙里钻了出来。
        海上的夜比沙滩降临的更快更早,依稀一瞬夜色就已经全部攀上了天空,像雨过后初夏的藤蔓,横斜在坍圮的城垣,漫天都缀满了珍珠般的星斗,如同隔夜的泪花。
        小航仰望星空,四周除了月光,就再也见不到一丝生机,渺小的渔舟在辽阔的海面上好孤独,随着波涛的律动此起彼落,催促着彻夜无眠的人。层叠深重的黑暗夺走了他的目光,他四望之下除了惨白的月影再无他物,周围寂静得可怕,在海浪的渲染下倍感凄凉。
        他觉得小船沿着海水漂游着越走越远,远的不敢回头,船的两测开始泛起一点点细碎的波纹。忽然一条小鱼,从船尾跳了起来,飞掠过整个船体,眼见得没入了前方的黑水里,击碎的月影在水面震颤不已,洒在船内一串晶莹的水珠。水珠落在了他的脸上,他吓了一跳立刻坐了起来,这时他看见了前所未有的景象,飞来飞去的文鳐闪着磷光,就在眼前霍霍飞扬,时而落在船左时而落在船右,甚至有些慌不择路直接落到了他的脚边。
        他捡起其中的一条,仔细端详了一阵,借着微弱的月光根本看不清这些鱼的样子,似乎它们有着蝴蝶一样的翅子,平展着伸在胸前,也就是这样的翅膀才让它有了冲向天空的愿望。如果不往远来,谁又会知道这些长不盈尺的小鱼竟然有着向往夜空的理想,无数晶莹剔透的鱼鳞跳荡着飞旋着,划出一道道优雅的弧光,如一群亮丽的蜻蜓。
        他入神地凝望着远处,鱼儿腾起的鳞波在苍白的月光映射之下仿若飞花溅玉,却没有留意到身后,一条轻盈的飞鱼从船尾跃起,正扎在了他的脖颈上落了下来。他吃了一惊,随后靠到了船尾不在做声,慢条斯理地从身旁的包裹里掏出来一盒火柴,倏地划着了一根,红油油的火苗扭动着,在漆黑一片的海上格外显著。
        扑通!又有一条鱼落在了船内,然后第二条,第三条,都相继蹦了进来。他恍然了解了手中的火苗正是吸引它们前来的动力,乱七八糟的鱼群不约而同地都朝他所在的方向飞了过来,这样神奇的情形令他叹为观止。他点燃了一根干柴,更红更亮的火苗在海面开出了一朵光芒四射的花,透着金黄色的光芒。


        IP属地:黑龙江来自贴吧神器58楼2013-02-16 11: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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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刹那间没有了困意,推开了房门来到了屋外,外面依旧是酷热难当,只是这时他一点也不觉得热了。他见到那人正在水边捡拾着各种各样的贝壳,用手中的长杆加起来放进海水里冲洗一番之后扔到一个塑料袋中。他穿着底部悬空的鞋颤颤悠悠走着,谨慎地避免被扑上来的海浪沾湿,眼光敏锐地扫视着沙滩的每一个角落,不放过任何一枚可能出现的贝壳,只一会功夫,左手的塑料袋就装满了一半。
          一年以前小航自己也曾无数次徘徊在沙滩上,但走了三四圈下来,也未必有他这一会收集到的贝壳多,他鹰隼一样锐利的目光令自己相形之下无地自容,想不到自己长年累月在这沙滩上拾贝却不如一个初来乍到的陌生人。他不出声,静静地观望那人手中的木棍起落,那人仿佛也没有注意到小航的存在,依然自顾不暇地整理着丰盛的收获,直到确认了海滩上没有剩余的贝壳,才靠在椰树下一枚一枚地拿出来细看。椰树的斑驳阴影笼罩在他的全身,他一身白衣胜雪,在悠悠海风的吹拂下宛转飞扬,仿若一片透明的羽毛,就连他的肌肤也变得透明起来,整个人融化在光幕里。
          小航突然感觉到心脏一阵狂跳,气氛也随之紧张起来,他想去靠近了察看却又略带着些许恐惧,踯躅在门口不敢前行,只是出神地望着椰树下面飘舞的纯白身影。那人不为所动,仍在一颗一颗地数着贝壳,大概来回数了一个时辰,才拖曳着沉甸甸的袋子飘然离去,空留给他一个虚无缥缈的背影。
          他这才大胆地跑到了沙滩之上,循着那人的脚印紧紧跟随,发现沙滩上竟然没有一片残存的贝壳。下午的时候沙滩上没了人,只剩下小航孤寂地逡巡在沙砾之间,与海浪柔和的节拍彼此相和,也只有在这样的时候,那些遗失的华年才会重新回到了他的身旁。
          只这一次,他就忘不掉那人的到来,哪怕他的面貌犹自不得而知,可他衣角飞扬的背影还是给了他莫大的震撼,让他知道了还有如此风度翩然的陌路人。从那次邂逅之后他就在每天出海的空暇,执拗地从自家狭窄的窗口向外窥探,希望可以再度看到那陌生却又过目不忘的白色人影,只是接连几天都令他失望透顶,那人一直没有再出现过,或许他已经来过,只是当时自己正在海面彷徨,待到捕鱼归来,就已另一次错身而过。
          深秋的微雨断了又续,凝成一股沉重的凄清,这种天气下小航不能出海,只能蜷缩在小屋里无所事事,他几次伏在窗口观望,转念又想这样的天气,那人不会来的,于是又心安理得地回到床上躺下。然而他躺在床上胡思乱想着,又不免惴惴不安,他该不会来了吧,可他要那些贝壳做什么呢,还一次捡了那么多,害的我都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消遣了。他骨碌一下从床上翻下来,直接推开了门跑了出去。
          雨丝像冰凉的银针,在温暖的海风里淅淅坠地,有时打在他的脸上,传来一阵稍微刺痛的触感,他不顾一切地向前奔跑着,突然触电一般停在了雨中。那个白色的身影再一次出现在了椰树的下面,只是这一次没有了当时的惊艳,他全身湿透靠在椰树银灰的树干上,似乎在沉思着什么。小航这一次没有再迟疑,缓步靠到了椰树的另一侧,那人背对着他,彼此静默着都不说话。知道过了好一会,那人才悄然开口:“四天前你就在那幢房子门口看着,我想我不认识你的,找我何事?”
          一时间小航被这句话噎的完全没了词,确实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做什么,只是出于好奇,才会接近这样一个与众不同的陌生人吧。不知道如何作答的他索性不再言语,呆立在了椰树背后等着他再一次说话。那人沉吟了一会,从椰树背面转过半个头来,沉沦在雨天阴郁的黑影里看不真切,等小航抬起头来,那人却又转了过去。
          雨越发的下大了,椰树疏疏朗朗的枝干已不能再遮蔽两个人,豆大的雨珠穿过树叶的缝隙打落下来,浸湿了小航的外衣。他畏怯地绕道椰树前面对那人说:“雨下大了,这树下已经不能避雨了,你不找地方躲一下吗?”
          “躲什么,反正已经湿透了,再淋一会也是一样,”那人如是说。


          IP属地:黑龙江来自贴吧神器61楼2013-02-16 11: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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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归的时候他已经捕到了半桶的杂鱼,比起这些天的惨淡收成还是略有起色,以后的两天他也不用再为生计疲于奔命,可以安稳的歇上两天了。这样的时光在祖父活着的时候是那是样的漫长,可是现在多奢求一点都不可得,想来那个时候自己不懂得珍惜,结果到了现在早已追悔莫及了。
            他乘着夕阳送给大海的红装靠了岸,岸边的椰树垂下了头,沙滩上万籁俱寂,恰似温柔的梦境。只是沙地上的两个人影引发了他的好奇,只是相隔迢远,影影绰绰的看不真切。待到他将船滑进了一些,隐然可辨其中的一个就是当日早上的少年,另一个人从未见过。二人时远时近。貌似在交谈着什么。
            他加快了划船的速度,更想听一下他们在说什么,于是拼命地扑腾,水面浪花飞溅,惊得飞翔的鸥鸟四散逃开。岸上的两人没有留意这一情形,依旧亦步亦趋徘徊在沙滩,他离得越发的近了,尽管还是听不到他们的话语,两个人的面容却愈发清晰,另一个人没有给他眼前一亮的感受,只觉得就是一个普通的城市少年而已,或许能比白衣人年纪大上一些。他只顾着看岸边没有注意到船下的海水已经不能够托起船身,结果船桨一挥打到了海床,泥沙溅了他一身一脸。
            他狼狈地爬出了船,岸上的另一个人见到这一幕忍俊不禁,可白衣少年视若无睹地走了过去,眉眼间稍带着一些怪异的神情。随后小航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思幽你说南边的市场上面鱼怎么那么少,照理说现在应该是收鱼的季节了啊?”
            “别提了,今年大黄鱼和小黄鱼的产量直线下降,北方渔场衰败,渔民都无路可退了,不少渔船转而往南方海域求生,不过南方的境遇似乎也是江河日下,虽然辽远难以企及,但人们都着了魔似的往前赶纵远何为啊,我看不出两年,南方衰落是指日可待的。”白衣少年话语里略带哀怨,忧伤地看着对面的人说。
            如此往复了几次之后,小航总是觉得这个叫思幽的少年有着许多难言之隐,他为什么总是心事重重地望着海面,偶尔小航好奇像过去一问,可又对他有着一丝莫名其妙的畏惧,于是就压了下来。可是在心底一直压着让人憋闷不已,他总想找机会去解开这样一个秘密,只是对方根本不给他机会,经常一个人远远地驻足在礁石上面,许久不会回头。
            忽然一日小航出海,捕到了两条不认识的小鱼,恰好遇到了他在岸边,小航想起或许他会认识,就把小鱼拿到了他跟前。
            “这个不认识?伏氏眶棘鲈和金带齿颌鲷,都是这一片海域的常客了,只是这金带齿颌鲷经常出没于珊瑚礁区,难道说这里有珊瑚礁吗?”思幽还是眉梢微蹙面无表情地说。
            “珊瑚礁……是有一片,但是要走很远才会看到,我曾经在那里捕到过很多花花绿绿的小鱼,有蝶鱼和神仙鱼什么的,还有很多我都叫不上名字来。”小航回复。
            思幽沉默了些许,随后头也不回地飘然离开,只剩下小航困惑地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此时天已黄昏,夕阳沉落在深邃的天畔,海边一切的景象都迷失在似有还无的雾里。
            以后的日子又持续了平淡无奇的节律,激情过后就回归于平静,初遇的兴高采烈后来也渐渐消散,思幽还是经常会来,有的时候独自一个人,有的时候和另一个人,若是有不认得的鱼类,他总是会不厌其烦地告诉小航,顺带着牵扯出好多没有听过的名称。小航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能唯唯诺诺点着头,之后仍旧是一团雾水,但是小航依稀感到他对海洋的了解丝毫不在祖父之下。
            时光如白驹过隙,留不住弹指一挥间的回望,深秋的衣角还未曾溜走,冬季就已悄然进驻到这片海滩。只是这热带短暂的冬天,依然阳光灿烂,看不出一点萧瑟的气氛,冬季的到来无非只是昭示着一个讯息,那就是新的一年将要来临了。
            糊里糊涂地等到了过年,父亲的身影再一次出现在了小航的视野,这一次比起往常更加的清晰透彻,当他看清楚了父亲的模样,却发现竟是如此的陌生。他对父亲说,祖父死了,父亲听闻他的话先是怔了一下,随后便呆坐在床上一言不发,他缓慢地闭了眼,两行浊泪轻轻从眼角滑落。祖父死的时候,父亲不在身畔,也没有人告诉他家中的噩耗,那个遥远而又冰凉的城市像冰窖像牢笼,无时无刻不让人感觉绝望到窒息,可是他别无选择。


            IP属地:黑龙江来自贴吧神器65楼2013-02-16 11: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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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一个朝霞似火的清晨,小航刚刚吃过早饭,正收拾东西准备出海,却突然发现海滩上面躺着一个黑乎乎的东西,足有四五米长,那东西头和身子趴在岸滩上面,尾巴还浸在海水里,看起来还活着。小航乍着胆子向前凑了两步,那黑色的东西没有动静,他这才放心大胆地走过去一探究竟。那东西面貌丑陋古怪,远处看来形似一只大号的海豚,可是近观的时候便判同霄壤,同样是尖喙长嘴,海豚比及这个东西有如蝶鱼相较于盲曹。它的下唇像两片护叶包裹在上唇之上,上面还有两枚满布着藤壶纠缠的小牙,除此之外再无别的牙齿,全身是黑漆漆浑浊的颜色,纵横交错的伤痕满布全身,还拖着一个月牙形的小尾巴,看起来就像一根长了尾巴的黑色萝卜。这个东西小航前所未见,他找来邻居,可邻居也将头摇得如同拨浪鼓一般,大家都犯了难,这是个什么东西,究竟该怎么处理。
              正当大家七嘴八舌地争论它的来头时,小航斜睨了西边一眼,一个熟悉的白色身影映入眼帘,他从西面的天空中走来,金红色的霞光映在他身上如但见宵从海上来的精灵。思幽来了,小航心想,他一定认识这个东西,不如叫他来看看,不对,他是一定会来看的。
              果然思幽走到近前拨开了稀疏的人群,看见那黑色的活物之后脱口而出:“柏氏中喙鲸!”听到思幽说出这个名字后,小航追问了一句,这个东西是什么来由。
              思幽缓缓地说着,柏氏中喙鲸是这片海域极少见的鲸类,虽然在中喙鲸属的种类当中算是多的,可依然难得一见,此番在这里搁浅,我想还是尽快将它送回去的好。
              周边的渔民听说是这样一个东西,不好吃也不好玩,纷纷作鸟兽散,一时间沙滩上只剩了思幽同小航两个人,鲸鱼的身体太重,不能推回海中,思幽无可奈何地问着小航是否有多余的水桶,小航家中只有这一个桶了,但是他毫不犹豫地给了思幽。思幽顾不得说什么,立刻从海面舀来海水浇到鲸鱼身上。一桶一桶的海水倾倒下去,鲸鱼似乎感觉到舒服了一些,圆柱形的身躯稍微蠕动了一下,可是寸步难行的沙滩上还是动弹不得。思幽舀了大概十几次,便无力为继,只得暂时蹲在沙滩歇息一会,几次折腾下来他的额头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本来体格单薄不能这样长久的剧烈运动,可鲸鱼的境况迫在眉睫令他也不得不竭尽全力,小航看到他如此,也从家中带来一个铁盆向鲸鱼身上淋水,只是相对于鲸鱼越来越糟糕的状态都是杯水车薪。
              太阳升的高了,毒辣的阳光肆无忌惮地炙烤着海滩,连人都感觉呼吸困难。鲸鱼身上鼓起了血泡,在阳光的侵略下血泡干枯破裂了,里面浓烈的鲜血洒出来,流遍鲸鱼的全身,黑漆漆的皮肤上鲜红一片,看起来触目惊心。油漆一样的鲜血从鲸鱼身体密密匝匝的伤口滑下来,渗进黄白色的沙地里,凝成塞上红透的胭脂。鲸鱼倒在血泊中,唇间迸出几声痛苦的低吟,思幽叫小航多找些人来,小航挨家挨户地央求着,可是大家都置若罔闻。
              “我救那个玩意干啥,又不能吃,我把它救了它还能报答我啊,这有来无回的事我才不干。”“我说小航你也别忙活了,那玩意眼看就要死了,到时候咱一家切一块,看看这东西肉好不好吃。”小航急得快要哭出来,可周围的人就是不为所动。
              思幽自觉无力回天,他提着桶退到了一旁,此时的鲸鱼已经奄奄一息,身上的伤口已经将原本漆黑的肌肤涂抹的不成样子,就连呻吟声也越来越弱,渐渐的听不到了。一缕暗红色的血顺着额头流进了眼睛里,将乌黑的瞳仁盖上了一层血污,然后又从眼眶下聚成了一汪涌出,像一行辛酸的泪水。小航也放弃了,他步履沉重 走到鲸鱼身边,看着它饱含活力的眼睛逐渐暗淡,干瘪,沉寂下去,海滩上漾开了一摊嫣红……
              思幽哀叹一声,然后转过身去,将水桶还给了小航,轻声地说道:“我尽力了,我做了我应该做的一切,至于你没有活下来,那是天数,我无能为力。”声音虽轻,却有着难以名状的坚定,只是他说完,仍旧忍不住回望了一眼,沙滩上已经没有了生命的气息,海水轻拍着黑色的月牙形尾鳍,鲜血一丝一缕从尾鳍上面流淌,融进浩渺无涯的大海,那是生命的归宿,柏氏中喙鲸死了。


              IP属地:黑龙江来自贴吧神器67楼2013-02-16 11: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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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死去的鲸尸横陈在沙滩上面,在正午强光的照射下散发出呛人的血腥味,吸引来一大群闻风而动的鸥鸟。最初等在一旁观望看热闹的人群还准备着切一块拿回家去,然而看到鲜血淋漓的死鲸全都犯了恶心,眉毛眼睛皱成了一团揉碎的残花。众人躲得远远地纷纷抱怨这个该死的东西影响了他们的心情,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处理,眼看鲸尸暴露在海滩的高温之下很快就会腐败,大家一时也没了主意。最后还是思幽一个人回去,不知和谁告知了这一事情,直到日渐西斜时分,才有一群人姗姗从远方来,他们把死鲸抬上担架运走,据思幽说是送去了博物馆,至于是否真的送到了,众人皆不明确。
                打发了死掉的柏氏中喙鲸,可沙滩上仍是血污零乱腐臭盈天,所有的人走过莫不嗤之以鼻,小航家离死鲸最近,整晚他都沉浸在浓郁的腐烂气味之中,害得他心神不宁难以入睡。是夜思幽没有离开,一直坐在远处的礁石上面遥望,海涛声声奔涌上来冲击着海滩上的寂静,他看到的大海不再和谐,而是颤巍巍发出了数声低吼。
                此后的数天里沙滩上都萦绕着一种腐烂的气息,这种气息钻进了人们心里,一点点地消磨着人们本来残剩无多的安定,每当小航披着清早的晨曦起了床,总会有若隐若现的陈腐气味从鼻腔一直窜到全身。他有气无力地爬起来,拖着地上的渔网准备出海,却又发现思幽已经来过,他问思幽从哪里来,思幽不答,只是说他从集市那边走过,看到摊子上面多了不少堆积如山的飞鱼,想来人们贪婪的触角都已经伸到了远处。
                飞鱼的传说唤醒了小航当初的记忆,他坐在星夜的小舟中,手持一根火焰坐视铺天盖地的飞鱼腾空而起,落在他的身旁。他拾起一条鱼看时,却发现那鱼口中吐出了星星点点的荧光,整个水面灵光四现,如梦如幻。他知道飞鱼的种类多不胜数,可是又不知道它们究竟有多少个不同的样子,他问思幽这一次是看到了什么样子的飞鱼,思幽不假思索脱口而出,黑鳍拟燕鳐,斑翼拟燕鳐,花鳍燕鳐,尖头文鳐四种。
                “飞鱼科一共有7属63种,其中拟燕鳐属最多,28种,燕鳐属10种,飞鱼属5种,飞鱵属2种,文鳐属9种,拟飞鱼属3种,真燕鳐属6种。”思幽如是说,停顿了一下后继续“下颌尖锐突出像针一样的是飞鱵属,下颌不突出的种类胸鳍贴合体侧时不超过臀鳍后端的是拟飞鱼属,超过臀鳍后端,腹鳍不为翅状是飞鱼属,腹鳍形成翅状,胸鳍前方不分支鳍条为3或4的是真燕鳐属,1或2为燕鳐属,文鳐属,拟燕鳐属,文鳐属背鳍与臀鳍相对,燕鳐属和拟燕鳐属背鳍先于臀鳍,燕鳐属口下位,拟燕鳐属口端位,大概就是这样的差异。”
                小航听了半天一句话也没听懂,他给自己的那本书上面虽然有图片,但都是些死去多时的照片,早已面目全非,后来他听说集市上逐渐出现了一些常见的鱼类,才稍微放心了一些。南面的港口刚一落成,就吸引了大批的人前来,一时间盛况空前,那里的集市热闹非凡,更是欣欣向荣,只是它们繁华光鲜的表象下,隐藏着一股山雨欲来的浊流。
                思幽似乎早就有了预感,他说要趁这片海域还有生命的时候尽可能的来看看,不然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了。小航十分不解,为什么他会说这是最后一次,海面上依然碧水溶溶,每日他早出晚归总能带回来一定数量的渔获,虽不比从前,也未见有异常,大家都得过且过地昏沉沉混着日子。邻家的情况也是大抵如此,只是在大渔船工作的几家回来的时间越发短暂了。
                此后小航每次出海归来都会看到思幽和那日的少年并排走在海滩,彼此对视着交谈着,一般都是思幽在说话,而另一个少年心不在焉地听着,偶尔还会插上几句。他们有的时候会从海滩的一端走到另一端,然后知道苍茫暮色压下海面的喧嚣,与他同形的少年才会离去,而思幽本人偶尔会一个人在礁石上等到天亮。他不懂为什么会有人对这片海有着如此痴迷的眷恋,以至于彻夜不归,他也曾经问过思幽你为什么不回家,思幽只是轻声说不想家,也不想回,还是这片海能给他想要的安生。可是就这点仅存的愿望都已如风中烛火稍纵即逝,精卫衔石而遇缴,文鳐夜飞而触纶的场面如今终于再现了,只是这一次来的更加突然更加壮烈更加惊心动魄,盈千累万的飞鱼用最悲壮华丽的姿态撞向人们贪欲的天罗地网,它们联着手并排无畏地走向死亡,从此揭开了大海苦


                IP属地:黑龙江来自贴吧神器68楼2013-02-16 11: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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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难的序幕。
                  南方的海港里,成群结队的渔船你追我赶开往南面广袤的天地,北方的渔场已经封闭,只剩下南方海域里尚有数量较多的鱼群,渔民们争先恐后唯恐被人捷足先登捕光了鱼。想祖父在世的时候对小航说的随便一网就几百斤的盛况早已不复存在。
                  偏远的海滩没有收到南方太多的冲击,小航与邻居依然过着遗世独立的生活,那天上午他坐在椰树亭亭如盖的绿荫下,海风轻柔地吹拂着海面,上面一朵朵翻起了白浪花,他随手在沙地上摸了一把,却抓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他努力扒开沙子,一枚黑色的贝壳展现在了眼前,形状是偏斜的三角形,基部有飞翼一样的突角。这种贝壳他曾经也见过几次,但没有这么大的,至于叫什么还是要等思幽前来。
                  他将贝壳翻了一个面,它的内面是珍珠一样滑润的质地,在阳光散射下泛出彩虹一样的光泽,从前他只注意到贝壳黑乎乎的一侧,捡到之后都没有留意就扔掉了,这次他才发现原来黑色的贝壳下面是一颗玲珑剔透的心。
                  这些天思幽总是晚上才会来,小航将贝壳存了起来,继续出了海捕鱼,他渐渐地发现,曾经清可见底的海水此时不那么清澈了。海水中影影绰绰浮着一些细小的杂物,用手捧起来时就会在手中翩然起舞,将碧蓝的海水也渲染上一层若有若无的黑纱,从前在海边的水下一望,就会看到黄白色的沙砾熠熠闪光,可现在看的时候,上面蒙上一层浑浊的灰尘,稍一搅动就会到处飞散,重新融入海水的漩涡里。
                  他没有去海礁,只是在近海处连番转悠撒网,捕上来的鱼个头大都小的很,还有一些破烂不堪,身上的鳞大片脱落,露出惨白的鱼皮,各鳍也溃烂的不成样子,像一块破烂的抹布。他忙活了一天也没见多少鱼入手,还不等日落就草草返回了,归来时却正见到思幽和同行的少年早已来到了海滩之上。
                  同行的少年卷起了裤腿在浅水中涉水前行,思幽只是在岸边跟随者观望着,两人似乎还在争辩着什么,小航离得过于遥远,听不到他们的说话,只有微咸的海风掠过耳畔发出子弹一样的嗖嗖声。他又向里面划了一段,直到船底触碰到了绵软的沙地,激起一股浊流。随后他下了船,急促地跑回了家,顺手拿起那枚贝壳伸到了思幽面前。
                  “合浦珠母贝”,思幽用眼角的余光扫视了一眼脱口而出。
                  与他同行的少年还是在水里扑腾着,他脚下的海水变成了昏黄的污泥色,在娇蓝的海面渐渐扩展开来。他一边走着一边说:“tiger shark不是虎鲨是什么,你说那个叫猫鲨。”
                  思幽针锋相对毫不示弱:“猫鲨我会不认识?真鲨目猫鲨科的东西,和虎鲨风马牛不相及的东西我也会认错?虎鲨就是虎鲨科那么几种,宽纹虎鲨狭纹虎鲨,澳洲虎鲨眶嵴虎鲨佛氏虎鲨这些你也不是不知道!”
                  “我不管,我就知道tiger shark就是虎鲨,你那些个小废菜鱼爱叫啥叫啥去。”同行的少年似乎略带愠怒,脸都憋得通红,在小航看来无非是为了面子强撑下去而已。
                  “tiger shark是虎鲨那可好了,鼬鲨变虎鲨,虎鲨变角鲨,角鲨变狗鱼。”思幽反唇相讥。
                  同行的少年一时说不出话来,只是脸红脖子粗地朝岸上看,却没有留意脚下一滑扑通一声倒在水里,溅起的水花足有一人多高。思幽扭身欲走,却听到了他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随后就是一阵呻吟。小航站在远处,背着突如其来的情况弄的茫然无措,他只看到水中的少年再也没有站起身来,只是双手紧握着左脚浑身颤抖,手臂上的青筋由于痛苦迅速鼓胀起来。他的脸由方才通红的颜色变成了紫青,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潺潺滚落,嘴唇也因紧咬着渗出了血滴。这是怎么了?小航不明就里也愣在了一旁。
                  思幽听得这一声呼叫随即回头,迟疑了数秒钟之后霍然反应过来,踩到有毒的鱼了。他不想涉水,却又够不到水中的人,一时之下也踟蹰不前。可是事情拖延不得,他最后还是无奈走进水中,海水呼啦一声漫了上来,打湿了他的裤腿,他连拖带拽把水里的人拉了出来,裤脚上淅淅沥沥滴着泥水。


                  IP属地:黑龙江来自贴吧神器69楼2013-02-16 11: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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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也顾不得抱怨,先去看了下同行的少年脚上的伤口,此时他已经痛的无法言语,全身都在剧烈地抽动。他的伤口周围微微泛起了蓝色,思幽眉头紧锁着神情凝重地摇了摇头,说出了四个字双指鬼鲉。被双指鬼鲉刺伤的人会立刻痛苦万分,但大都不会致命,可是他现在动弹不得,根本无法回去,这叫思幽极其犯难。
                    可是无论如何也得把他送回去,思幽在小航的帮助下勉强让他站了起来,试着一步一步挪动着走下了海滩。小航远远望着他们缓慢而沉重的背影,心想双指鬼鲉会是什么,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海蝎子吗,听祖父从前说过被海蝎子刺到之后伤口会略微发蓝,然后痛不欲生,在热水里浸泡会缓解症状,他本想追上去告诉思幽这些,可又转念一想,这些基本的东西思幽不会不知道,于是也就作罢。
                    晚上吃过了晚餐,小航躺在床上胡思乱想,被刺伤的那人不会有事吧,忽然眼前又浮现起了小女孩被织锦芋螺刺伤的那一幕,这样的事情或许每天都在发生吧,原来和自己朝夕相伴的大海竟是如此凶险。这一幕逐渐掀了过去,随后是平静不波的海水,细看时却发现海水不是蓝色,而是刺眼的血红。一只尖嘴的海豚喉咙下面裂开了一个大口子正在汩汩地向外冒着鲜血,俨然就是邻居捕到的那一条,如同真实发生在眼前一般。那海豚突然开口说了话,竟然是祖父沉痛的叹息声,它说你们惹了海豚,是要遭报应的!大海会给你们无处可逃的惩罚!他坐了起来发现一切都不复存在,原来那只是自己的一个噩梦,只是噩梦醒来之后,不是光明灿烂的清晨,眼前依旧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他回忆起了祖父在世的时光,想过那些点滴的快乐,如今已然随着时间的消逝渐行渐远,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无数次泪洒枕边,可是没有人知道他的难过。只有淡漠的海风透过窗扉,轻拍在他的脸上,吹干了那些隔夜的泪痕。
                    第二天他醒来时,太阳已经投进了窗子直射在污黑的地上,暗室里凝成了一道浅黄的光柱。夏日的阳光总是那样热烈,照得大地水汽蒸腾,他懒得穿上外衣,酷热的天气也令他萎靡不振。他走到了屋外,又看到了思幽站在曾经熟悉的地点,他靠着椰树,目光柔和地凝望着大海,身上换了一袭黑衣。
                    他走上前去打量着思幽这身衣衫,貌似从见到他近一年他都是以白衣示人的,今天奈何穿了一件黑色。思幽似乎看出了他的心理,说白衣服昨天被水打湿了,所以今天就换了黑的,除此之外别无他意,只是说这些话的时候小航注意到他脸上依稀闪过一丝哀伤,随即恢复平静。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将昨夜的梦告诉了他。
                    “这让我想到了一个故事,是一个叫柯尔律治的人写的,名字是叫古舟子咏,是一个水手因为射杀了海鸟而遭到了惩罚,他的下半生只能一直脖子上挂着海鸟漫无目的地流浪。”
                    听了思幽的话小航陷入了沉思,或许每一个人都有着回味悠长的故事,哪怕这个故事的结果是一个悲剧,可是在外人看来,仍旧是那样曲折跌宕波澜起伏,然而只有故事的亲历者,才能感受到其中难以抑止的伤悲。他转眼问道:“昨天被刺伤的人现在怎么样了?”
                    思幽闻之向后退了两步,从牙缝里含混不清地说着:“他没事,一切安好,只需要休养一些时日,可他再也不会来了。”小航想问为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他知道这其中也许有着难以言说的隐情,对方未必会乐于告诉他。
                    平静不波的海水在夏日酷热的天气下搁置的发了霉,整个沙滩上都散播着陈腐的气息,年久失修的木门也因天气的高温潮湿渐渐腐烂,门板上出现了黑色的斑块,轻轻一碰就碎成齑粉,连开合也变得滞重。小航不理会开门时越来越大的噪音,这样的天气使得所有人都昏昏欲睡也没有心思留意这些可有可无的东西,这个夏天比起往常空前的闷热难耐,邻家的渔船已经搁置在海岸三天了,也就是这三天邻居都没有外出。
                    海水里冒出了气泡,在阳光的蒸腾下如激如沸,平静的表象之下蕴藏着不安分的讯息。这样的天气里,就连海风也畏惧了夏日的淫威,独自躲在一旁唯恐避之不及。这些天来始终没有下雨,人们扔掉的鱼头鱼骨全都堆积在沙滩,腐败的气味在暑热的空气里发酵,越发的臭不可闻,小航每次经过其中,都会加快步伐。


                    IP属地:黑龙江来自贴吧神器70楼2013-02-16 11: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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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湿热的天气里小航不愿出海,可是家中积存的咸鱼也早已坐吃山空,他只得无精打采地带上渔网爬上了船,有气无力地往远处划去。正午的阳光暴晒在海面上,海面似有还无地升起了一层白雾,小航两眼发花,分不清南北西东,只是在海上没头苍蝇似的乱晃。他接连下了好几网都不见有鱼出现,或许海鱼也因为天气的酷热躲藏在了深水里不肯出面,但他不能再空手而归了,因为下一个雨天不知道何时才会来临。
                      他下定决心往海礁里赶,虽然时候已经不早,就算是到了海礁也已经是斜阳残照了,只是他晚上就没想回家,有了遇见飞鱼那一夜的经历,他再也不怕独自一人在海中过夜了。在很久远的传说里,海上有着千奇百怪的魔物窥伺,当船只在夜深人静的海面巡航时,就会看到各种披头散发的精怪,只是这些东西祖父生前是不信的,他说所有诡奇的传说,不过是人们对已知的东西产生了幻觉,归根结底还是人们对大海的不了解。小航在海上生活了多年,没见过的鱼鳖虾蟹也看到了不少,可就连海怪的影子都没见着。包括传说中令人谈之色变的鲨鱼,真正看到之后其实也不过如此。
                      他不畏惧那些久远的传说,只是担心海上会有风云巨变,毕竟这种莫名的酷热总是暴风雨席卷而来的先兆,若是晚间暴雨袭来的话,就会有覆舟的危险。然而他没有考虑到那么多,既然已经走出去这样远的路,那就不要回头了,还是直奔海礁而去。
                      海礁的情形他并不十分了解,因为已经很久没有来过,自从祖父去世之后他就只会隔三差五的光顾一番,那些鱼类对于他来说也逐渐地生疏了,有些种类已经在记忆里淡去,最终化成一缕过眼云烟。而当他到达之后,看到的景象已是一片萧疏,由于海水日渐升温,珊瑚的生长也是后继乏力,上面泛出了点点死灰色的斑痕。鱼类也大都不知去向,只剩下少数几条萎靡不振的幸存者苟延残喘,那些楚楚动人的小海鱼也都做了落难佳人,如此破败颓唐的情景小航还是平生第一次见到。
                      看着一片灰败的海礁,小航的心瞬间凉到了冰点,本来湿热憋闷的天气在他感觉来有如冰冻三尺,他没有撒网去捕任何一条鱼,此时再来捕鱼那就等于在大海的伤口上又撒了一把盐。直到现在他才真正明白大海也是有生命的,而且它的生命正在飞速流逝,只可惜没有人看到这一幕,更不会有人伸出手来挽留,大海就在人们的漠视下一步步滑向死寂的深渊。
                      他不甘心地围着海礁转了一圈,随后恋恋不舍离开了这里,但他没有回头,或许只有一直向前不再回顾才会暂时忘却那些难掩落寞的苦涩。天色逐渐从湛蓝坠入了血红,残阳似曾相识地挂上了西天,西面赤红色的海水一如鲸豚的一湾热血,也如腐烂的赤潮。
                      东面的天空不乖的星子已然爬上了天幕,在暗蓝色的夜空莹莹闪烁,像是星星点点的泪光,月亮露出了半个脸,好似苍白失血的脸庞,将煞白冰凉的冷光泼洒到镜面一样的海水上。空气中依旧潮湿苦闷,只是小航不会再觉得热了,他的心冻成了硕大的冰坨,周身都冷得侵肌裂骨,他坐在船中一动不动,只是仰望着溶溶月夜,浅白色的月光积满了小船。
                      他睡不着,等飞鱼,可是飞鱼也都集体不辞而别不知去向,一夜之间竟无一条出水,一直等到月亮奔了西,东方露出了星星点点的粉白曙光,他迷迷糊糊躺在船上睡着了。
                      一觉醒来太阳已经升上了头顶,海水又是死气沉沉的一副慵懒模样,上面懒洋洋地冒着气泡,水面下一条鱼也没有,黑沉沉的像极了浓墨水。他兴味索然,又颗粒无收,更不愿再去下网捕鱼,索性回去算了,到时候在岸边的礁石下面钓些小鱼算了,反正那里总是会有鱼的。于是他失落无助地操着桨,觉得全身都麻木了,冻在冰窖里动弹不得,只有不听使唤的双臂犹然上下机械地移动着。
                      还未接近沙滩,就可以感受到沙滩上浓郁的酸败气息随水飘来,惹得他微微有些恶心,就连第一个映入眼中的椰树也是耷拉着所有的叶片应付着盛夏的骄阳,如一把收起的雨伞。渐渐地沙滩在眼前越发的清晰,他可以想象上面的一片狼藉,可是当他睁大了眼睛去看时,却发现一个硕大无朋的黑乎乎东西横躺在上面,那是什么?小航充满疑惑,只等靠近细看。


                      IP属地:黑龙江来自贴吧神器71楼2013-02-16 11: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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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还未待靠近,海滩弥漫的腐臭味就再一次无孔不入地侵袭而来,那气味钻进了他脑子里,他快速地思索着气味的由来,只觉得与那日柏氏中喙鲸死亡时候尤其相似,只是要寡淡了许多。小船越来越靠近岸边,他也终于看清了那黑色物体的样子,原来是一头巨大的鲸鱼,身上如柏氏中喙鲸一般有着盘根遍体的伤疤,全身的肌肤皱缩着,像一根萝卜扔进了酱汁里,因为失水而萎缩了起来。它的尾鳍面朝着自己,看不到头部的样子。
                        他靠了岸。围绕着这个庞然大物走了一圈,直到看见它的头横躺在沙地上。它有着扁方形的大脑袋,上面满是伤痕,眼睛却小的可怜,在大头的下方很不起眼的位置,与大头不相称的细长下颌张开着,上面有手掌长的圆锥形牙齿,排列稀疏却十分整齐,相应的上颌上面有一个个孔洞。它已经死了。
                        它的体形与那日的柏氏中喙鲸不可同日而语,足大上了数十倍,人站在它的旁边显得蝼蚁一样渺小,它甚至比自家的房子还大上好多。小航认识这是一种鲸鱼,可又不知道是什么鲸鱼,这些天思幽也没有来,如果他来的话一定会知道的,小航心想。
                        他回到了屋子里,外面鲸尸腐烂的气味不时会调皮地顺着窗子溜进来,虽说不是那样呛人却也令他感到十分不快,此时的他又累又饿,不知不觉地趴在床上睡着了,听不到外面的喧闹声。沉寂了许久的海滩此时终于有了一些生气,不少人从四处赶来,听闻这里昨夜搁浅了一头鲸鱼,大都趋之若鹜地来看热闹,许多人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鲸鱼,都围在四周长吁短叹,胆子大的一些人甚至伸手触摸到了它粗糙坚硬的皮肤,有着橡皮一样的触感。
                        小航依然在沉睡,夏日的骄阳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正午时分由于暑热围观的人群渐次散去,海滩上才慢慢清静下来。无畏的鸥鸟是见缝插针的投机者,见海滩上没了人也都纷纷你争我夺聚集了一大堆,它们的聒噪吵醒了熟睡的小航,他从床上困倦地爬起身来,看着窗外无奈地摇着头,家里一点吃的都没有了,他饿得难受,于是拾起鱼竿来到礁石处准备钓鱼。当他到达礁石上的时候,发现思幽已经到来,还是熟悉的样子驻足在临海的礁石前端。
                        看到小航前来,他没有出声,只是向一旁让了一小段距离,小航看到他仍旧是穿着黑色的衣裳,不觉有些奇怪,这样闷热的天气穿黑衣岂不是自讨苦吃,但看他的样子又不像是酷热难耐。他走上去问:“这么热的天你穿黑色的衣服不感觉更热吗?”
                        “热吗,我只觉得好冷。”思幽目不斜视回复道“对了搁浅的鲸是抹香鲸,比较常见的热带鲸类,也是最大的齿鲸类,国内沿海常有搁浅的不必大惊小怪。”
                        原来是抹香鲸,小航听过这个名字,只是素未谋面罢了,直至今日才得以一见真容,死去的抹香鲸默然地搁置在沙地上无人问津。
                        在他不经意间思幽已悄然离开,只留下他自己孤单地守着礁石垂钓,一个下午下来收到了四条鲷鱼两条鲻鱼,足够晚餐一顿,他收起渔具回了家,这时太阳已然回落。邻居的渔船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惊破了傍晚海滨的宁静,邻居恼羞成怒地下了船,一边抱怨道海里的鱼都去哪了,然而当他看到横陈沙地的鲸尸时顿时愣住了。他同样不认识抹香鲸,也同样知道是鲸鱼,心里暗想今年这是怎么了,接连两条鲸鱼搁浅了,算了今天虽然没打到鱼,却天上掉下这么大的一条鱼,算了待会从它身上割一块晚饭也有着落了。
                        小航正在自家收拾着钓到的鱼,无暇顾及外面的死鲸,更不会得见邻居从鲸身体的隐蔽处悄悄挖了一块肉。只是邻居切了肉更加的满腹牢骚,鲸身上面有着厚厚的一层脂肪,邻居一刀下去,污白的脂肪就掉了下来,“这么肥可怎么吃啊”邻居小声嘀咕,然而他不放弃一直向里面剜,终于剜掉了一块红的发紫的鲸肉,他鬼鬼祟祟地将肉带进了屋子,还四处张望有无人偷窥见。只是海滩上的人不止他一家,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他的这些行径都被其他的邻居看在眼里,大家心知肚明,却各怀鬼胎。
                        小航的鱼做熟了,他觉得今夜的鱼格外鲜美,不知是一天没吃东西的缘故,亦或是海滩上鲸尸的气息更加凸显了鱼的美味,总之他吃得很香。吃过了晚饭他自觉无聊就翻开了思幽带来的书本,可昏灯如豆之下就连那些黑字也混成了一地浊泥,完全看不清所写,加之夏日炎炎,疲惫不堪,也就早早睡下了。


                        IP属地:黑龙江来自贴吧神器72楼2013-02-16 11: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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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约睡了没有片刻,他还未曾睡熟之时,就听外面有哄哄的嘈杂声,他起初以为是幻听,于是转过身去继续睡着,可外面的声音反而越发的清晰了。这是怎么了啊,平时静得很今天怎么这么吵,他琢磨着滚下了床,摸索着来到窗前,惨淡的月光透过窗子点亮了床下的一方。
                          他伏在窗沿上借着月光向外扫视,沙滩上的鲸尸黑洞洞犹如一座大山横亘在远处,四周人影憧憧,各自喧闹着听不甚清。然后他东张西望地向两侧看,只见不少的人争先恐后从四面八方围拢到鲸尸身侧,乌压压,乱糟糟,提着桶,带着刀,你一刀,我一刀,把好端端的鲸割了个稀巴烂。他看到黄白色的鲸脂切成条条片片从人们的刀刃之间漏出来洒落了一地,但是没有流血。大家把胶皮样的皮肉扔在一边,一刀一刀地割裂着露出来的鲜红色血肉,直到各人盆满钵满才意兴阑珊地各奔东西,丢给沙滩一具千疮百孔的尸体。
                          死亡的抹香鲸就这样放在这里任由其腐烂也不是个办法,海滩上的人渐渐开始抱怨为什么还没有人将其带走,腐烂的鲸脂流了一地,沙滩上淌着脏污的黑水。终于有一天来了不少卡车和起重机,据说是从南面的城里来,将要运到城里剥制标本呢。小航和四邻各自从窗子里窥探,直到鲸尸被运走后,心中悬着的一块石头算是落下了。
                          之后的数天里风雨如晦,肆虐的狂风吹开了夏季闷热的窗扉,将倾盆大雨毫不吝惜地洒落,天地之间一片茫茫白水。大雨冲刷着沙滩上腐臭的气息,将肮脏的黑水洗礼的不余痕迹,沙滩重新浮泛出来应有的黄白色。椰树在大雨中俯仰横斜,尽情地舒展着几日以来衰退败落的枝叶,死气沉沉的海面貌似有了起伏。
                          久旱之后的甘霖让人倍感清凉,可是渐渐地情况风云突变了。滂沱大雨旷日持久地驻留在了这一片海滨,伴随着暴风席卷而至,成吨的海浪被掀上岸来,整个海滩上白浪翻天,泥沙俱下。小航躲在屋子里足不出户,阴暗的雨天在外面铺上了一层灰色的帐帘,狂风巨浪似乎要从窗户涌进屋子里来,从早至晚都是暴戾的怒号声。
                          那场雨几乎占据了剩余的所有夏天,期间只有稍许几次间断才使得岸上的渔民得以出海谋生,一夏天过去各家也都是捉襟见肘寅食卯粮。海水上涨的可怖,就连椰树的根基也被泡在水中尺许,小航无法外出打鱼,龟缩在阴暗狭窄的屋子里艰难度日。
                          终于等到秋季来临,夏日接连不断的水涝方才告一段落,今年不知道为何旱的旱涝的涝,听说北边的田野里基本就没怎么下雨,雨都聚集到这一个地方来下了。
                          大雨过后,渔民的生计仍旧未见好转,过多的雨水冲走了鱼群,这片海开始变得空落落异常安静,小航几次出海,捕到的鱼勉强能够塞牙缝的,邻家的状况就更糟了,颗粒无收的时候越来越多,好在邻家因为那一次金钱鳘的暴富不再惧怕歉收。这一年就在惨淡无声之中缓缓溜走,每一个人都度日如年,掐着指头无望地期盼着明天。
                          明天在人们的翘首以待中一次次的变成昨天,带给人们的只是日复一日的失落,长此以往渔民们也丧失了继续出海的动力,一并蜗居在家中得过且过混着日子。前些天思幽来过,他说南方的海港里几乎见不到北边产的鱼,都是远海捕捞的带鱼和南海的杂鱼。
                          秋高气爽的天气转眼变成了冬天,渔民的生活仍是一如既往的困顿,小航往返海礁几次,发觉那里的珊瑚已经慢慢地开始发白了,各种小鱼流离失所,朝不保夕。他冥冥中记起了祖父曾经说的许多话语,大海的报应此时已暴露无遗,它不再是曾经宽和温厚的模样,此时展现在人们面前的,是决绝到极点的冷酷。
                          热带深冬的天气已经和暖如初,可是明朗的阳光照在人的心里,却是深不可测的冰凉,那是一种无边无际不可挽回的绝望。小航沿着金蓝色的海岸线步履沉重地走过,这片海滩从夏日的大雨之后就改变了样子,若是不知情的人,完全不会知道曾经有两头鲸鱼先后在此死于非命,直到今日小航走过它们搁浅的地方,依稀还会感到一丝腐败的气息飘荡在那里久久不散。或许这一切只是自己的错觉,只是错觉烙印在了心底,也成了真切发生在眼前的感受。


                          IP属地:黑龙江来自贴吧神器73楼2013-02-16 11: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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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天下午思幽来了,他从遥远的西边拨开迷雾出现在小航的视线里,还是那一身黑衣,小航犹豫几次终于问了他为什么不再穿白色的衣服,他只是说白色的不喜欢了,然后就搁置起来了。
                            思幽不理会小航的追问,径直走向那一片黑色的礁石,小航紧跟在后面,却又不敢靠得太近。他步履轻盈地爬了上去,站在礁石顶上远眺着南方的地平线,眼神中无限哀愁,凝望良久后他微弱地摇了下头,转身下来了。
                            这一天始终平静,像不波的古井,思幽自觉无趣就在黄昏的时候飘然离去,但他对小航说次日他还会来。
                            果如他说的一样第二天他确实还是来了,小航刚一打开房门就看见了他,只是他站在海滩远远地观望着,手中端着一个望远镜似乎在留意着礁石那一侧的动向。小航虽然不知道他在看什么,却也好奇地凑了过去问他看到了什么,他低下头说:“我看见了一群灰鸻,每一年这种鸟都会来而且极为守时,三年前的这个时候的时候我捡到了一只受了伤的灰鸻,然后养在家一段时间之后我在它脚上带了一个环志放飞了。我每一年都会在这片海滩上等着它的踪迹,然而它再也没有出现过。它死在迁徙的路上,没有人知道它最终去向了哪里。”
                            灰鸻这个名字小航极是生疏,他只记得在这片海滩上曾出现过四种不同的候鸟,常见的贪得无厌的海猫,长腿长足的黑尾塍鹬,成群结队的灰白色小鸟,以及那种令他望而生畏的灰鸟。难道说灰鸻就是那种灰鸟的名字吗,这四种鸟多少都沾染着一些灰色,小航一时也搞不清楚究竟哪种才是他所说的灰鸻,然而正当他犹疑之时,三年前记忆犹新的场景重现了。
                            铺天盖地的灰鸟在他注视的刹那间冲天而起,如同一片稠密的紧云,虽然距离遥远,小航依旧能够感受到它们刚强的翅膀撕裂风声带出的肃杀。这些鸟飞得极快,仿若阴晴不定的寒霜,他忽然觉得自己的脑子里一片空白,都被这些鸟四处飘零的灰影所占据,仿佛自己的身体只存留了一个空空如也的躯壳。
                            原来自己恐惧了三年的灰鸟叫做灰鸻,它没有任何勾魂摄魄的魔力,也不会带来难以预见的灾祸,可它在小航心中却早已种下了挥之不去的阴影。每年到了这个时候,他就难免地担忧着那片礁石,不确定是否还会遇见那一种令他避之不及的灰鸟,这三年来灰鸟不知多少次飞进他的梦里,在他五彩斑斓的梦境添上一笔灰蒙蒙的恐怖。
                            那些层叠的灰鸟飞进了他的心中,从此就常驻了下来不愿离去,以至于不定期地从心中尘封的记忆碎片里飞出来,倾巢而出萦绕在脑海久久不散。曾经他怕极了这些鸟,现在当他得知了这种鸟并不能改变他的任何事情以后,却依然对这种鸟怀着深深的戒备。
                            这次的灰鸟在此盘桓了数天之久才渐次离去,随着它们的飘然远引新年也迈着轻缓的步子将至了,然而在这一味萧条的海滨,已经没有了将要过年的欢腾。所有的渔民全都无精打采地守着自己那一片房屋,有些人家房门紧闭,似乎是去了外乡了,小航几次三番到集市上去,那里的情况也是糟糕透顶,许多摊主因为无力经营早已远走高飞,只剩下寥寥几处还在勉力维持。
                            思幽从灰鸻走了以后就再没有来,小航无事时就会经常拿出他给的那一大堆贝壳仔细把玩,这些琳琅满目的贝壳总能在他最失落的时候给了它些许慰藉,也让他的新年过得不再寂寥。墙上的日历已经好久没有动过,上面还有厚厚的一叠,落满了隔月的灰,小航不愿去打扫,就任凭长年累月间灰尘将它逐渐覆盖,至于新年是哪一天,他根本不在乎。
                            邻家最近虽然没有什么收成,但终究一夜暴富的底子还在,过得也不那么拮据。那日邻居早上走了一天都没有回来,没有乘船,从陆上走的,一直到晚间太阳坠近西边的海水下小航才看到他的身影从夜幕中由远及近,手里貌似还提着好些东西。这是准备过年了吗?小航暗自道,若是快要过年了,父亲就又要回来了,父亲虽说每一年春节都会出现,可是始终不会在他印象中留下多少深刻的印记,他只知道祖父去世的时候父亲不在,父亲归来的时候祖父又不在了。那么今年,还会是一样的情形吗,小航不得而知,只有寂寥的海风从门窗无遮无阻地漫


                            IP属地:黑龙江来自贴吧神器74楼2013-02-16 11: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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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进来,吹拂着他的眼睛干干的,像要渗出眼泪来。
                              该来的终究是要来的,父亲回来了,一副疲惫不堪的样子来到了家中,问起小航这一年的生活怎么样,小航含糊不清地敷衍到还可以吧。父亲说城里那边过得不好,夏天的时候遭了风灾,风灾还没过去水灾就来了,连着下了半个月的暴雨,街道都灌满了。积水过后路面就开始塌陷,汽车一过,就是一个大坑,还往上咕咚咕咚冒着泥水。他在城里这一年日子也是紧巴巴的,也没攒下什么钱。
                              小航听父亲说这些,反而越来越糊涂了,除了获悉城里也是暴雨连天之外丝毫没有感觉到什么异常,父亲的影像又在眼前逐渐模糊起来……
                              破碎的记忆一点一点拼接成片段,却永远拼不回完整的童年,他回想着之前的几个春节,祖父的音容宛在眼前,还是那样的清晰切近,只是伸手去抓的时候才会发现抓到的只是一把空空的海风。父亲晃来晃去的影子时而近时而远,就是看不真切,然后只登场了几秒便匆匆谢幕,眼前仍是一片昏黄。阳光,沙滩,椰树,海水一幕一幕地游走,最终还是全都没有了。
                              父亲的映像就在他的眼前晃动了几天后越晃越远了,他已记不得父亲都做了些什么,只是犹然清晰地记起父亲临走时说的话“小航你过了年也十岁了,该到了上学的时候了。本来两年前就应该上学了,可是爸爸没钱供不起你啊,所以就一直拖啊拖,但今年真不能再拖了,就算是没钱也只能慢慢的凑了。有的时候我看见城里的小孩成群结队的从学校出来,就想起你还在海边一个人,我这心里怎么能不难受呢!”
                              父亲的话小航似懂非懂,但是他忽然产生了一种可怕的预感,这种念头像深不可测的黑洞牢牢地攫住了他,他似乎能够预测到,他不会在海边呆上多久了。
                              春日的雨丝洋洋洒洒从天空中抛下,淋湿了愁人的思绪,仿佛天空也难掩伤悲,将滴滴泪水化成冰凉的雨珠,润物无声地融进一番春色。小航枯坐在床边,眼中黯淡无神,一直遥看着窗外深沉凝重的海水,那海水似乎也有了情感,在一望无际的地方绽放出了此起彼伏的呜咽声,听得人欲哭无泪。灰白色的天空与灰白色的海水交相呼应着,雨水碎落成丝将天海融为一体,一层浓重的乌云遮住了天空光洁的淡蓝色容颜,然后天空躲在后面泪流满面。
                              地上的景物在他眼里由清楚缓缓地变得含糊,像是罩在了一层毛玻璃当中,天色越来越暗,暗到漫无止境,暗得令人周身上下全都凉透。他身上裹了一床被子,犹自不由自主觳觫着,如同春夜的凉风就要吸干他的灵魂。他默默地开了灯,照进屋子里昏黄一片,从海滩上看时,黑幽幽的小屋里游荡出的点点灯光就像魔鬼的眼睛微微闪动。然后他又翻开了思幽带给他的那本书,上面的文字他不认识,但是图片他还是看得懂的,随手乱翻之处,忽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翻书的手随即停住。那分明就是他曾经捕到的金枪鱼的模样,一样的纺锤形身体,一样的波状花纹,图片的右侧有三个小字,他想这一定就是金枪鱼三个字了。
                              窗外风渐渐地起了,纵横交错地流窜在萧瑟的海滩之上,就连椰树也低垂了头,风雨交叠中似乎它也看到了自己的前途,大海的呜咽声越发的变得沉重,远远地听起来已是不绝于耳的哀号了,它从天黑一直哭泣到天亮,小航也跟着一夜无眠,伴着大海的哭声苦等到黎明。那夜的雨没有停歇,无穷无尽地漏下天幕,一如守在窗前惨淡的脸。他披上衣服推开了门观望,海滩上寂寂无人,唯有大海如泣如诉的涛声在上空哀转久绝,阳光稍有了些许晴明,只是依然难掩悲凉。
                              时隔数日,天空总算收起了漫长无期的哀怨,把脸从灰色的丝帘后袒露出来,旷日持久的春雨一扫而空,温润的光带在太阳下熠熠生辉。小航重新开始了似曾相识的生活,然而久不出海就连如何撒网都变得生疏起来,他向着海礁一往无前进发,尚自希冀着那里重新焕发出无限生机,可到达之后仍旧是萧然破败,海礁在挣扎起落了几次之后,终于一蹶不振,日暮途穷了。
                              一日未见,如隔三秋,他眼睁睁看着大片大片的珊瑚从斑斓绚烂逐渐地灰败下去,那里面各种各样的小鱼没了赖以为生的处所,全都如风中枯叶般随波逐流,渔民的心情随着它们的生活一起跌进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IP属地:黑龙江来自贴吧神器75楼2013-02-16 11: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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