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苍生何辜
江南细雨霏霏，落在用青石铺就的小路上时，就像给对方一个宛如情人般潮湿而轻柔的吻，这样甜美的气息，勾起了一个独行在雨中的人绵绵的情思。
独行者一袭蓝衣翩翩，眉目冷淡而俊美，身体的线条修长纤细，仿佛女子一样妙曼，然而，手中紧紧握住的一柄长剑，却给这妙曼的身形带来了让人难以侧目的英气。
握剑的他似乎在等人，已经在桥头沉默的独立了很久，细雨兜头而下，最后顺着剑尖一滴一滴融入大地，仿佛感觉到了一些轻微的寒气，他拿起靠在桥栏上的布伞望空撑开，看着伞面上画师精巧的手艺，他素来冷定的眼神渐渐的柔和了起来——那是一把精致的油布伞，伞面细细地描画着江南特有的小桥流水与人家，画面映入眼帘，是如此的栩栩如生，每一根线条都仿佛是现世的重影，重重地满载了他所有历历在目的情——这伞啊……是临别前，那个孩子赠给他的东西呢！
“姑苏素来多雨，出去带着它吧，虽然雨不大，但是淋得久了，我怕你的身体，会吃不消的……”看着告别后的他转身离去即将消失在密密的雨幕中时，那孩子冒着细雨从宅子里急急地奔出来，手里高高举着这把伞赶到他身边递给他，然后皱着眉气喘吁吁的说。
眼前的这个少年身子骨虽然已经长成，但声音依旧像孩子一样，明朗清甜，如清风拂面，再疲惫不堪啊，听到这样的声音，总会不自觉的振奋起来呢！蓝衣剑客的嘴角不由泛起一丝淡淡的微笑：“谢谢。”
“对了哦，这次任务难不难？你要……什么时候回来呀？”眼见即将再次别离，少年下意识的揪紧自己的衣服，抬头，恋恋不舍的用清澈的眸子注视他。
这一双眼眸清澈如水，却参杂了满满的酸涩与茫然，仿佛是一只无辜的小鹿。
“放心梅子，不出两日，我一定回来。”他低声唤着对方的小名，抬手揉揉他头发，语气温柔而沉静，让一句也许是谎言的话，也变成了可以让人百分百无条件信服的诺言。
“呀，太好了！”梅子欢呼着绕了他跑了一圈，然后在他的劝说下蹦蹦跳跳的转身回去了，在进屋的瞬间，他扭过头来，一个让云开雾散的灿烂笑容映入他的眼帘：“等你回来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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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你回来喔……
这句话，余音犹在，可是……梅子，对不起啊，恐怕那一句承诺，即将成为惨淡的谎言了呢……
这次组织命他剿灭的敌人很棘手，纠缠了两天将近，然而那个如鬼魅般来去的黑衣忍者终究还是从他的视线里消失了，于是想循着对方的气息追踪到那个组织幕后的人，恐怕又要多费时日了呢。
那个人，那个行骗世间的魔王，如若再不除去的话……恐怕整个江南的人们，都要沦为他手中无心的傀儡了吧！为了自己的指责所在，为了他们的幸福……
可是……想着临行前看到的那一抹欢快的笑颜，他的心里便涌起了强烈的不舍。
这个孩子叫梦比优斯，父母在战争中双双离逝，于是，少年的他担起了照顾这只嗷嗷待哺的小毛头的伟大使命，身为高尚的超级奶爸，从小到大的陪伴，他对他的性子了如指掌——单纯的信赖，不懂得心机不懂得世事，纯善的不染一丝尘埃。
是没有人舍得欺骗这样纯良的孩子的……
如今在这个清寒的雨夜中，你……是否独身一人在那个寂寥的大宅里，整晚空守着那个再难以实现的诺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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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衣剑客此次的任务是，消灭迷惑天下人的，美菲拉斯，属性，魔王。
“把你的心交给我，我会给你生命中最渴求的。”
根据他所得到的资料显示，对方似乎能看透所有人的心，而一旦明白人们心中生长着的最深的欲望后，他们就会在无知无觉中中他的瞳术，这诡异的法术，会让他们以为已经得到了最想要的东西，从而，就进入了一个万劫不复的骗局中——在虚无的幻世中得到所求，在现世中交托出自身的心智，成为百无一用的傀儡。
与恶魔交易，终究，是什么都得不到的。
然而……明明知道是假的，却竟然还是有人与恶魔来交易，前赴后继的出卖自己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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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菲拉斯大人不喜欢战斗不喜欢流血，为什么你还是要苦苦的纠缠不放呢？”
一声低喝，陡然间从桥下的水中沉闷的传来，旋即水花暴起，在铺天盖地袭来的水珠中，一个纤长的人形破水而出，凌空而起，手中寒光乍现，几枚银色的锐器带着冰冷的啸声铺面而来，沉思的人霍然回神，长剑低吟，铮然出鞘，剑光如白虹般笼罩在周身，防护的滴水不漏，夺夺几声，几枚“手里剑”偏了方位，直入剑客身后的桥栏上，露出的一点赫然有莹莹的蓝光闪烁，在黑夜中仿佛是摄魂的鬼火。
按照忍者们素来的惯例，暗器上自然是被涂上了剧毒。
水中突袭的忍者倒趴在不远处的一座石墙上，如一只黑夜中准备觅食的蝙蝠，蓄势待发，他浑身以黑衣黑布蔽体，唯一能看的见的，就是他那双黄色而圆圆的大眼睛，所有见过他的人都会对他有永世不忘的印象，因为……他的这双眼睛，真的很圆很卡通呢。
“嘿嘿嘿嘿嘿嘿嘿……”一连串抑扬顿挫的笑声连绵不断的回荡在沉沉的夜色中，忍者的圆圆大眼睛静静地注视着敌手，在暗夜中流转着琥珀色的光：“大人做的一切都是正确的，违抗他的人，只有归入死亡的怀抱呢。”
说完仿佛是诅咒的话语，他在墙体上发力一蹬，掠到半空中时，却在绵绵的冷雨中再一次的消失了踪迹。
“该死！”杀气未曾敛去，握剑的手青筋暴起，那该死的忍者总是如此神出鬼没，又始终不与他正面交锋，这算什么！然而在盛怒中，他的身形突然晃了晃，眼前的景物居然有些微微的迷离，扭曲了原本清明的轮廓。
“看你愤世嫉俗的样子似乎连牙齿都有咬死他的冲动，可还是不知不觉的收了他的礼物哟~啧啧，现在的武林中人真是一点都不清正廉明呀。”与此同时，一个讥诮的声音从他身后的墙角传来。
“谁？你胡说些什么”朝着声音的来源看去，只见一袭白衣在风雨中飘然不定，人却隐在了墙体的后面，希卡利横剑，一步一步走过去想要揪他出来，然而此刻小腿却有些麻痹，他狼狈的凝住身形。
“你收了人家的暗器还如此嚣张，其实最要紧的还是算算自己的寿数还有多长为妙啊。”
听着对方毫不客气的锋利语气，他也觉察出左腿上开始尖锐的疼痛起来了，低头一看，一缕殷红渐渐弥漫开来染花了衣袍，红的诡异，他一下子脱力——还是没有躲过对方的暗器么？

问天何寿，问地何极，生何欢，老何惧，死何苦，情为何物，轮回何在，宿命安有，苍生何辜？
一个深深大宅中，声声青涩的低吟随着剑鸣声缓缓吐出正在练着的剑法的内容，花海中舞剑的少年仿佛与剑合为了一体，神色迷醉而忘情，每一个动作都流畅的美丽，刺、劈、挂、撩如行云流水一般完美。
苍生何辜！最后一式，小巧的少年霍然地执剑指天，随着这个利索地一剑，一道雪白色的光影瞬间从剑的底部滋生而起，顺着剑身冲上去，一直突破剑尖，凌厉的刺进天空，像是要将混沌的苍穹刺开，让这场久日不散的霏霏淫雨消亡在骤起的激荡剑气下。
剑影在少年青涩稚气的脸上一掠而过时，这个孩子露出了淡淡而满足的笑意。
这是阿光以前教给他的剑法，名曰九问。他一直都跌跌撞撞的怎么也学不好，他不是一直摔了剑就是错了招式，舞的连剑法创始者都要从墓里爬出来咬死他，自己都觉得无比的羞愧了，可是阿光啊，却总是那么有耐心地，那么温柔地握着他的手，在那个繁花盛开的大宅院中与他重复一招一式。
如今我终于可以独舞，然而缺席了你，所有的荣耀一切的胜利都只会是空谈。
他说过的啊，不出两日他就会回来，可如今已经整整五日没有他任何音讯。漫长江湖路如斯寒冷数亡魂最多啊……而且每次回来阿光的身上总是带着或轻或重的伤，他的心里突然很酸很酸，这一瞬间的酸涩要比他喜欢吃的酸梅糖都要酸一万倍，他的喉咙不由的发紧发涩，酸涩的眼泪就这么忍不住的滑落了下来。
梅子抬起脸来，有些闪烁的目光渐行渐远而去，最后看向大宅院上空那浮云莫测的雨中苍穹。
“阿光……”
（九问剑法出自——沧月之镜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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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生何辜！
在梦比优斯终于独自舞出了最后一剑时，远在一方的希卡利也同时喝出了九问剑法的最后的精髓，这四个字随着最后一剑，化成一种翻天覆地的力量，浩浩然回荡于天地间——云开雾散！
血从美菲拉斯的左肩激射而出，他给了他一道很重的贯穿伤——论速度论剑法自己都不是这个剑客的对手，然而在离着死亡最近的时候，他却淡然地舔了舔嘴唇边渗出的血迹，蓝瞳光彩转盛，低沉的声音宛如一首神秘的歌曲缓缓透进对方的心扉：“你，在想着谁呢？”
似乎一语中的，希卡利的眉皱了一下，不由的想怒视对方，然而他知道绝不可以看他的眼睛——偏偏有一种奇异的力量，诱惑他抬起头、睁开眼睛，去沉醉在那一个深蓝色的迷梦中。
对上眼睛的瞬间，所有的愤怒化为乌有，只剩下飘渺的茫然，在咫尺的眼里，他看到了一些迷离的景象，光影幻化，来去纷纷的模糊人影中，他看清的人物，独有那个心里始终念念不忘着的小小少年。
“梅子、梅子……”他喃喃着，伸出手，温柔的划过虚空中每一寸，每一寸，勾勒着一个模糊的形象，哐的一声，连剑都不由地脱手掉在了地上。

第二章 死有余辜
长剑落地，天地归于平静，而在交锋时激起的落红却依旧凌乱的在残留的剑风中疾舞，状似癫狂的美人，那些沉淀在庭院里的百花香幽雅的浮动在空气里，无声无息的与一种浓郁的腥味缠绕交融在了一起，难以驱散。
一剑落幕后，剑客的双眸安静的垂落了下去，所有那些冷冽的，执剑辟天的傲然气势全然殆尽了，只剩下让旁观者难以置信的温柔，他的手指划过虚无的空气，目光中满怀爱恋。
在血与剑铸就的刚和狂中，竟然还隐藏着如此柔软的心么——低低的咳嗽了一声，美菲拉斯推开触碰到他脸上的手，面上露出稍稍难堪的色彩，毕竟这样的动作，在外人看来实在是太过暧昧了，只有他知道，眼前这个要杀他的人，已经被他的瞳术控制了心神，被禁锢在了虚幻的世界里，成为了……他的傀儡。
“结束了么？”这样淡淡的说着，一直在观望的白衣人随意的俯下身，从地上捡起那把剑，凭空舞出了一个剑花，然后霍然平举着峥然对准魔王的心口，白衣翩然，表情却是闲散的，即使手里拿着武器，竟然却没有任何攻击的意图。
“呐，现在剑在你的手里，来替他杀了我也无妨哟。”美菲拉斯居然坦然的笑了，摊手，推开随即挡在他身边保护的忍者。
手指轻轻划过长剑光滑凌厉的剑身，它随之低低的吟了一声，反射出的光影明亮，清辉万千，自己的这一双年轻而看不通透的眼睛在剑身中一瞬不瞬地注视着他，阿斯特拉懒懒的移开目光，也笑：“我不是杀你的人。”
“就算你虏了所有人的灵魂让他们不得超生，本公子也懒得插手，江湖之事，与我何干？”一语毕，他的手一抬，竟把剑扔给了对方。
接过剑去，美菲拉斯示意巴尔坦将剑客带离这里，去到大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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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斯特拉进得正厅，入目之处便是挂在墙头的一副巨幅的字画，墨色润泽，笔锋刚劲，澶木做成的桌上摆放着几个精致的盆景，而站在厅间细细听辨，街巷中咿呀弹唱的评弹依稀竟能远远的传进来，声音美妙，百转千回，仿佛人间的天籁，娓娓诉说着一段萦绕心头的故事……这么多年，他匆匆行走在人间难得安定下来，似乎，很久都没有听过了呢。
“你是过来和他一起杀我的呢，还是到我这里来骗吃骗喝的？居然放你同伴不管了？”美菲拉斯饶有兴趣的看着对方环顾了一下四周坐下来，然后兀自的倒了一杯茶，抬起来优雅的抿了一口，他依旧保持着绅士一般谦和的笑意，眼神却不动声色的冷了冷，方才战斗的时候他其实对他也使用了瞳术以确保万无一失，然而到现在，这个人还保持着绝对清醒的意志，居然还是如此活蹦乱跳的，倒也奇妙。
“他不是我的同伴，我只是过来看戏的。啊，魔王家的龙井真是不错哟，诺，你，过来给我沏茶。”他仿佛完全不知自己此时的疑惑，笑脸盈盈的朝自己的忍者递过茶杯。
“什么！喂你找死啊？”顺着眼前的杯子一路看到对方十分欠揍的表情，稍稍的惊愕了一下，巴尔坦怒意顿生，这个该死的家伙似乎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如此的无拘无束心安理得，甚至还敢随意的支使自己？他是不是脑袋生锈了没搞清情况啊。
“来者即是贵客，这点道理都不懂，显然你家主人该好好的调教你才对呀。”长眉一皱，手却依旧不折不挠的抬着精致的茶杯，晃了晃，沉积在水底的碧绿色茶叶随即盈盈的摇晃着，漫溢出一片迷人的清甜。
巴尔坦怔了怔——这个人一直在漫不经心的调侃，却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架势，逼迫自己放下所有的杀气，惟命是从，尽管一万个不乐意，他居然还是听从了他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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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要剥夺那些人的灵魂呢？”阿斯特拉看着怨念丛生的忍者跑去不甘心的沏茶，突然随口说了一句。
“欲望。”魔王在座上简洁的说了一句：“人为欲望生，而到死终究空无一物，而很多无辜的性命却被这只虚无的野兽消灭。”眸光流转，他深邃的眼睛此时居然不再平静，如暗涌的海。
“只要人活着，欲望便永存，你是消灭不尽的。”白衣公子漫不经心的淡然道，抬起递过来茶杯抿了一口，清茶的幽香缠绕在唇齿间，如同江南水色的女子，淡雅的，却也惊艳绝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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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子、梅子，我是多么希望能和你许下这样的誓言，若非死别，决不生离。
感觉希卡利正倚在自己后背上竭力平复着因剧烈呼吸而引起的身体起伏，刚刚又恶意施展了瞳术的美菲拉斯邪邪一笑，猎物已经被扼住喉咙，无法从他掌心中逃脱了呢。
“大人，亚波他们对你的行为表示非常愤怒，如果不想被指为背叛，我们必须动手了。”从外面返回的巴尔坦看到这一幕，无奈的传递了这样一个信息——因着少年时代亘古都无法消弭的暗色旧梦，今朝的美菲拉斯便连年浸淫在阴谋和毁灭中，几近痴狂的不停让灵魂与身体灭亡，无非就是为掩旧时发炎溃烂的伤口，而既然是为魔王，引诱与杀戮，原本就是本能的武器与弥补伤口的良药……
他的确不知大人迟迟不肯动手甚至还出手救人的原因。
美菲拉斯啊……我们都是要一起进地狱的人，何苦再做无谓的挣扎求上天微薄的救赎？
“那么，你就带希卡利一起去吧。”巴尔坦没想到的是，听的他的回报，魔王也没犹豫，就直接给了这样的命令。
“梅子他，现在需要你的帮助哟。”吩咐完毕，美菲拉斯靠近希卡利的耳边，轻声絮语道，暖暖的鼻息弥漫在剑客的耳边，握剑的手颤动了一下，融融的微笑一闪而逝，希卡利迅速点头站起。
站在一边候命的巴尔坦看在眼里，沉下脸去，声音闷闷的：“时间紧迫。”
“哎，阿坦，自从家里来了客人以后，你的脾气可变的坏了啊……”
两人刚刚跨出门槛时，异变骤起。
魔王怀里的孩子见走了两人，胆子骤大，一下从怀里挣脱开来，带着有如狂潮进退时的愤怒，一片银光乍现，早就藏好的匕首便刺进了美菲拉斯的腹部，孩子凄声的尖叫着——哪怕他救了自己的命，但这个人显然也是和杀了他一家的那伙人是一起的，哪怕因为恩将仇报下到地狱也好，他只要为他的家人报仇！
血，一滴两滴，纷纷而落，然而美菲拉斯却丝毫没有做出任何反抗，只是慈和的笑着，仿佛预料到了一切，那个孩子一仰头，看了他一眼后，带着得胜的喜悦，将两只手握在了一起，想要更努力的扎进去一些，只是不待他反应，已经跨出门口的蓝衣的剑客猝然执剑回身，剑光袭来，像是一片银白色的幕布，吞没了一切，然后，赤色一点一点的，渲染上去，如花盛开。
没有人能伤的了梅子。
那是他倾尽性命也要保护的人。
“看，杀了人啊，就算那个孩子有再大的力量让你脱了我的控制，也是绝对回不到他身边了。”等到两人都离开了之后，看着苍穹之上阴霾色的流云越积越厚，美菲拉斯这样自言自语的说着，然后便伸手脱下了染上红色液体的外衣，而里面露出来的，赫然是一件刀枪不入的金丝软甲。
希卡利啊希卡利，对于那个孩子，你倾注了多少的爱呢，却不知爱到极致的感情同样也是无药可解的剧毒，有如洪水猛兽伤人伤己，你可曾想到，他念你爱你，也一样……可以害你，无论在生死边缘还是清醒迷惑，你的心里，还一直能够听到他盼你归去的呼唤吧？它定然如同寒山寺那口句巨钟，洪亮辽远，余音不断，因此而催生出可怕的思念，与日俱增。
而这些横流的思念早已不再是普通的欲望，而是……魔障了呢。
所以……普天之下，论欲望最深重的人，唯属我与你了罢。
看来，你我是何等相似，而与魔共舞的终点……
哈……哪怕你们的剑尤能够远隔千里而遥相呼应，心与身，却无法再靠近一分。
积蓄已久的暴雨终于突破了厚厚的云层，哗然便倾泻而下，放眼望出去，天地一片清白，大雨洗净了人间一切的污浊纷杂，唯有淅沥沥的雨声连绵不绝的回荡在清冷的江南旷野上，再远的地方，有杀戮者浴血乱舞，也有人正冒雨赶来，而当两拨人迎面交织在一起时，跃动的刀光剑影如霹雳闪电骤然划破天空，他们正在发生激战。
光之阁获知希卡利被俘生死未知的消息后，支援者迅速赶来，加入了战场。
也许，是近年来抹灭的灵魂越来越多了吧，他变得愈发喜欢夺人之爱，看着那些人天各一方参商永离，那些旧时的伤口就会在罪孽中停止腐烂，生出新的血脉与肌肉来，然后，又以更疯狂的速度向着死亡奔跑——美菲拉斯重新套上黑色的外衣，微微轻叹一声，便独自离开了水榭。
巴尔坦曾疑惑他为何不加入亚波一行开始毁灭的勾当，而这个从小就跟随着他的孩子不知他的心。
尽管人称恶魔，一双妖瞳摄魂无数，他却是何等的热爱这片号称人间天堂的美丽大地，他的手，不会破坏这里的一砖一砾，一草一木，而那些满怀恶欲的人，他视之如蝼蚁，都要杀死殆尽。
而后，他就要将这洗净了罪恶欲望的江南天下尽揽于手。

”梅子啊——”他朗声呼唤对方的乳名：“我们又见面了哟。”
梅子闻声抬头，屹立于月下的男子负手望着他，明月当头，气概凛然，却是笑脸盈盈的，像一团热烈的火焰，他有些微微的诧异：“泰罗……哥哥？”
多年以前，就是这个人挎着轻盈的步伐向他迎面而来，高挑的身体遮蔽了头顶的太阳，他如现在一样稍显懵懂地抬头仰望，沐浴在日光下得男子光彩照人——“梅小团子，我们会再见的哟。”他俯下身来，点点自己的鼻子说道，然后起身，向阿光挥了挥手作告别，赤红色的大麾在风的鼓动下烈烈而起，和阿光冷定如玉的气质不同，这个神采飞扬的哥哥，如同一团舞动的烈火，燃烧着终年不褪的热烈。
一见如故。
“是时候了哟，小梅团子，既然又见面了，这一次，就跟着我去光之阁吧，我一直、觉得你是一块非常非常好的料子啊！”抓了抓头发，充满重逢喜悦的泰罗顿时从檐上一跃而下，就像很多年前一样，轻点对方尖尖的鼻尖，温柔说道。而他如此直接了当的邀请，也是自己存了多年的心愿了。
“我要把阿光找到，他已经失踪很久了。”尽管再度相遇故人，然而少年此时却是心不在焉，只是埋着头、手指胡乱的拨弄着剑鞘，眼神在远方漫无目的的游离着，语气中也已经有了一丝颤抖。
“呐呐，我来做梅子的师傅怎么样？不会有人敢欺负你的。”真的是爱哭的孩子啊，你看你看眼睛里已经有些许的雾气泛起了呢，朦朦胧胧的，多像一只无辜的猫啊，泰罗越看越喜欢，嘻嘻哈哈地凑到他的眼前，用上了一副十分诚意的脸色。
“不相信？”看着对于他来说漫不经心的表情，显然是被冷落了，泰罗鼓了鼓嘴巴，无辜的摸摸鼻子，然后就对上了五哥幸灾乐祸的眼神：“啧啧人家才不想领你的情，被你私下里唤作小猫的他，可一点也不好养啊，少主。”
“你还是三思而行吧，泰罗怪叔叔。”艾斯侧过身，附在对方耳边低低地嘲笑起来，然后向着小梅子眨了眨眼睛，尽是一些你千万不要上他当之类的眼色，然后正经的抖了抖大麾上沾染的夜露，再也不睬一个迷惘无辜一个意欲抓狂的主儿，他只是随意地望到通往长街深处的不见尽头的古道——苏城已经陷入沉沉的梦乡，有一些声音尽管沉默的藏匿在黑夜中，在他耳中却愈发明晰起来。而另外两人只看到他在冷月清辉下露出的那英挺而不动声色的侧脸，颇为迷人。
巴不得想立刻扑上去揍老五一顿但又要在晚辈面前保持良好形象的泰罗终究还是咽下了这口气，以十二分的耐心温柔的对眼前的少年笑言：“不相信也没关系，我也会帮你一起找到他的。但是你这样扭曲的表情也实在太丑了诶。”
深晓兄弟性情的艾斯听到这番话，不由在一边微微诧异的挑了挑眉——他的脾气要是这么好，也就不至于会和三哥闹的那么僵了了吧。
“有人说，你是我生命中的吉祥物。”泰罗对着梅子，缓缓而低声的说道，神色庄重，不待梅子说什么话，他便直起身来，却陡然地向身后喝道，声如惊雷：“另外，你们想乘人不备打伏击的念头也请消消吧。”光之阁的少主长身玉立，目光炯炯地注视着他身后街角的转弯，宛如君临天下。
骤变就这样突起，梅子还未反应过来，就见转角的黑暗中有三人的身影悄然闪现，像夜行的鬼魅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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