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发太短。我头枕在一边的扶手，小腿搁在另一边的扶手，脚伸在外面，右手垂到地板手心朝上夹着一根绿色万宝路。高尾躺在我肚子上，面朝天花板过于轻快地吹起《人柱爱丽丝》诡谲调子的口哨，两条腿斜搭在我左腿胫骨，脚越过我脚背在空气里抖着拍子。突然若有所思地仰过头，柔软的黑发皱在我胸口，下巴朝上，嘴角一弯，吊梢眼倒成八字：“小真，吸薄荷烟容易阳痿”。
“唔？不写前言容易阳痿？”
“我在说王牌大人今天的幸运物不太环保。”
“那我写个前言吧。”
前言。
Daiki X Tetsu。
Debts——英语单词，俗一点是债，仙一点是情，念起来像“哲”的浊音。
藏青是水蓝的浊色，D是T的浊音。
范围性官设，细节自由。青黑无误。绿高是托。
第一人称给绿间，因为他知道的太多了。
笔者落子无灰。称呼灰。自由散漫的老工作党，退役写手，不是腐女。但青黑本来就是在一起的（带着鞋印的英气正义洁癖脸，左眼镜片从中间开始裂开，一碎一响）。至于绿高的存在，逻辑原因。星座是其次身高是再次而血型不逆。
此文必须从1月31日填到8月31日，从黑子到青峰，所有债都会偿还，所有心意都将会抵达。
塔罗牌大阿尔卡纳有22张牌，牌号0-21，就以此定22章，逢31日（若无则1日）、11日、21日为一更。所以1月31日为第一章，8月31日恰好更新至最后一章。尽人事，遂天意。
我一向觉得BGM是种干扰，所以没有那种东西。但两个月前被TV版14话ED图秒到时,曾想推荐一首歌给朋友，谢霆锋的《边走边爱》，粤语版作黑子独白，国语版作青峰独白。一种相思两处闲愁，念念不休，都在心头。
以上。
哲酱生快。

0 愚者（THE FOOL）
——解牌：迟钝的潜能，隐藏的危险，未被染色的少年。
地面不平，阳光不热，板车轰隆隆闷着晴朗的雷，猎猎地往前奔突。
“小真，你常去的理发店到底还有多远？”
“不知道。”
“是这个方向没错？”。
“大概。”
“大概是什么意思啊？”
“上次就在这附近。”
“上次？不会每次都不一样吧！”高尾笑起来。
“正是如此。”
“拜托您告诉我这是个玩笑。”
“那家店，就在帝光校园为中心两千米为半径范围内的某一条街上。”
“所以你是在整我？”我发现他汗津津的脸哭丧起来比笑好看。
“完全没有。”说着，向他举起手里的东陵石灵摆。
“那石头是什么？”
“通过心灵沟通，它会告诉我方向是否正确。”
“腹语？通灵？它会怎么告诉你？”他好像有点兴趣。
“顺时针转动表示肯定，反之就是否定。”
“那现在它说了什么？”
“今天从出门到现在，它只会前后左右乱晃。”我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大概是你的磁场干扰到它。”
“明明是因为你一直都坐在车上，所以手里的东西乱晃，跟磁场有什么关系！”他觉得不可理喻，愤然蹬起车来。“为什么猜拳输的人又是我！”
我轻笑一声。如果有一个人，在你出汗拿毛巾前就会把毛巾递过来，在你出门买饮料前就把饮料送到你面前，那么，不用怀疑，在你举手出拳的时候，他也会知道你想要出什么拳。所以，这情形只有一个可能，就是：“你不是最喜欢骑板车么？”
“小真你去死啦。”这么古怪的癖好，被人揭穿一定不敢承认。
“哪天变得不喜欢骑车，记得通知我在学校布告栏贴个征仆人的告示。”
他摇摇头说谁受得了你啊小真。
各草入各眼，这很难讲。
“问题是理发店为什么要一直搬家？！”
“斗转星移，风水变迁。”
“那位店长一定是个腹黑傲娇有强迫症的怪癖狂星座。”说得咬牙切齿，让我差点以为另有所指。
……
“咚！”冷不丁一个篮球飞过来，砸在高尾脑门上。“咝……”他伸手捂住额头偏上的位置，有点疼。
看，说错话了吧。

三个半星期过去。
“晚上好。”部室里，黑子无声无息出现。
“唔，好。”我面无表情，但幸运物被幽灵般的少年吓到，摔在地上。
“绿间君今天的投篮成功率也是百分之百呢。”他不卑不亢捡起地上的小熊玩偶放在我手心，迎上我的视线。我看不透他的眼神。三年后这个动作在IH赛场上重逢，想起来，倒有些讽刺的味道。
“那是必然的。”
“我今天练习结束前也试了一下三分球。不过成功率是百分之零。”其实我看到了，全部只有他可以投出来的，一成不变的三不沾。但他仅仅是在叙述事实的语气，我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过了一会，我说：“如果你想投篮，需要先练两分球。”
“可能你会觉得，投了二十个空气球的人这样对投了二百个空心球的人说话脸皮有点厚，不过绿间君，能不能请你一起去参加明天的练习赛？”
“为什么？”
“赤司君给我的第一个星期很奇妙，触类旁通，我开始发现我可以在奔跑中隐藏起来单点传球和弧线传球。第二个星期，我学习的是控卫应该怎样把球交给最适合的队友。但有一点赤司君没有说，他除了练习和比赛，做的更准确的是对敌分析和自我评估。就在今天我请教了桃井同学，她说明天的对手是一流学校的校队，实力可以勉强和帝光一军交战，我方虽有青峰君，但二军的小前锋和得分后卫并不如意。当然问题更在我自己，目前练习得远远不够，我需要时间，也不想拖大家的后腿，所以我希望可以请绿间君参加比赛。”
“首先，我没有得到教练的命令。其次，你为什么觉得我会答应你？”
他闻言一愣，随即微微一笑：“绿间君是不是和赤司君打过什么赌？”
哦，原来他们有来往。不过说服力还不够。
大概看出我吃软不吃硬，他突然深深行了一个接近90度的鞠躬礼。
“绿间君，我想赢，我想和青峰君一起打篮球。为此，我请求你的帮助。”虽然声音波澜不惊，我透过镜片可以清楚看到他双手抓着裤子的侧缝，这个小动作泄露他并不常做这种事，他很紧张。
当时我并没有想到，有朝一日，他会站在胜者的位置对我说：“绿间君，下次，再一起打篮球吧。”“那好吧……我会和教练说把我加进替补名单。我不是去帮你，我只是去看比赛。总之……先让我看看你的实力吧。”

观看现场比赛的那个过程，是我很喜欢的一种消遣，区区几百平米的地板上，天马行空的驰骋中，一开始球衣里灌满了风，随着时间推移渐渐被汗打湿，大片的变深，这会让场外的人也感染到脉搏猛烈的跳动。
开场两分钟，黑子不知何时出现在控球的对手身旁，掌心空出。漂亮。这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传球。
球落入青峰手中，只见他控住球，晃过两个人，在接近篮架的地方背对篮筐跳起空中侧身，右手臂伸展开来，手腕一抖，勾射命中。
哨声响，他回头往很正确的方向对隐形少年露出一口白牙。
十分钟里黑子大概有三次妙传，一次失败。
第一节帝光领先八分。
不过好景不长，就像桃井情报中一样，对方不是省油的灯，第二节被追上五分，只差一个三分球。
黑子的传球只成功了一次。
同时，更糟的是，场上的二军队友对黑子的态度。
“喂，那小子我见过，连二军考核都没有通过啊！”有一个人说。
“啐！”
那几个人我不怎么认识，但从别人对他的称呼里，我知道吐唾沫的二军得分后卫叫大江。
第三节进行到四分之三，黑子跑动已经缓慢到让人捉急的地步，他几乎碰不到球，而青峰被重点盯防，对手分数反超帝光。
敌方的队员和现场观众都窃窃私语，为什么帝光宁可输球也不换人？
只有我一点都不疑惑赤司叫他打完全场的意义。那个人酷爱挫折教育。在他麾下，除了首发以外的一百多人里，三军要有三军的自觉，二军要有二军的自觉，板凳要有板凳的自觉。
一般人经受打击就会变得听话。赤司征十郎不喜欢烈马，如果同样可以到达目的地，我估计他会更倾向于乘坐狗拉雪橇。因为如果有一只不听话，就地枪决，其他还能继续跑。
帝光队伍的凝聚力完全散了。
最可怕的永远不是敌人凶猛，而是自己人的冷暴力。
“那个赤司征十郎在想什么？让这种三军的垃圾跟我们打整场比赛，输了可别怪我们。”那个大江抓狂一样扔下话。
“垃圾”两个字不知道是因为很响亮所以很刺耳，还是因为很刺耳所以很响亮。
如果他是想让对手听见，以表达弱的不是自己，这很愚蠢，因为如果队友很弱，而你不能改变战局，只说明你也很弱。
值得赞赏的是，虽然嗓门聒噪，大江拿到了球还是立刻反攻，他的远投命中率不高，所以只好费力突入到罚球线附近，顿了几分之一秒，看似可能会直接投球。面前是对方的中锋，我皱眉，他这是找帽。
不过世事皆有转机，青峰也出现在那个位置。就在大家屏息看他如何救球的眨眼功夫，他却猛的撞上了人。
那个人在他粗暴的肩撞下痛苦倒地。篮球骨碌碌滚出边线。
“白色6号！恶意犯规！立刻离场！两……”裁判的声音戛然而止。
我知道他想说两罚一掷，但青峰撞的人不是对手而是大江！一个大前锋在赛场上撞趴自己的队友，裁判根本连做梦都不会想到这种情况，反应也理所当然的呆滞。
“啐！”青峰居高临下看着大江，“你说谁是垃圾？”意犹未尽补上一脚，马上被一拥而上的几个人拉下。
我倏地站起来，比赛还有一整节，那个白痴的脑子里是不是塞满了硅胶？黑子已经没有战力，他却被罚下场。
一下子少了两个人，身旁的替补大前锋也要站起来，我伸手把他按下去，朝板凳上最高的二年级学长看了一眼：“你跟我一起上。”
“是。”
走到场中。我对着黑子和另外三人说：“双中锋时间。第一，不需要抢内线篮板，把其他事做到最好。第二，把球全部传给我。”

改变阵形效果很好，最后一节投进了四个三分。
终场哨吹响，“胜者帝光”。
黑子脱力软在地上。
不管精神压力有多大，他一直在跟着球跑，而且第一节做得不错，勉强认可他一点点。
二军的人快速换好衣服之后都绕过我们离开了。如果有人说那是黑皮的气场，我觉得不如说是乌烟瘴气。
更衣室里只剩下三个人。
毛巾盖在黑子头上，他一声不吭，肩膀耸动。
青峰显得很不安，一副做错事的表情，陪坐在黑子身边把头低得不能再低偷偷望他两眼，黑子不换衣服，他也不换衣服。黑子不说话，他也一直不敢说话。
捧着不太好用的脑袋思考了一会，青峰突然举起右手：“哲，你是在生我气吗？对不起，是我太冲动了，我以后再也不把你一个人留在场上了，我保证。”
大黑手握成拳伸到黑子眼前。黑子没有动。
“喂，你理我一下啦！我都举了半小时了。”
我看了一眼表，“从比赛结束到现在，一共只过了十五分钟。”
“谁让你说话的啊秃头眼镜！”
“你说谁是秃头眼镜啊！”
黑子破涕为笑，也伸出一只拳头。
青峰黝黑的拳头往后退了一点往前加速轻轻碰到了黑子的拳头。大嘴一咧，傻笑。“好啦，反正赢了！换衣服回家！今天谢你了秃头眼镜！”
我看着他们，想说青峰搞错了一件事，黑子那一刻的泪眼里，并不是对队友侮辱的委屈，也不是对青峰冲动的难过，而是一种绝对的倔强，那里面充满着觉得自己还不够强到站在他身边而引发的好胜心。

放学后的帝光篮球部。
黑子跟着青峰走进来，到赤司面前的时候，青峰“啊”的一声，手里的写真集就已经被黑子拿走放到背后。
赤司的眼睛里的光像猫一样变成一条竖线。
“青峰君，我数到三，如果你能猜中写真集在我左手还是右手，就还给你。”黑子坦荡荡看向赤司方向。“一，二，三。”
“你当我笨蛋吗，在赤司手里！”青峰黑着一张脸，铁板钉钉。
“你是笨蛋吗，青峰君。”黑子挪出背在后面的左手，写真集仍然好端端的握在他手上。
“噗。”紫原终于懒懒的抬起正眼看了一眼黑子，脸上写着一行字：没想到这个三军还蛮有意思的嘛。
赤司击掌三下。“合格。欢迎加入。”
“哲，把小麻衣还给我吧！”唯一苦恼的人开始耍赖央求。
“不行，青峰君，规则是猜对才可以还给你。”黑子无奈地叹了口气，把第二本写真集收到包里。“我特意放水，把它捏在左手里。本来你只要和上次猜一样就行了。”
我又扶了一下眼镜，脸不红心不跳怎么看都不像是有心要还给别人的样子。
青峰欲哭无泪。“我买香草奶昔给你喝。”
“好。”清澈的眼波流转：“不过青峰君请客不会是要换什么东西吧？”
青峰语塞：“……怎么会呢。”赔了夫人又折兵。
“那么就谢谢青峰君了。”

人满为患的帝光篮球部，黑子在一军更衣室有了自己的箱子。在赤司的隔壁。赤司隔壁的箱子本来是空着的，再过去是紫原，我和青峰的在对面墙上。
那天练习到很晚，更衣室里只剩下我和赤司。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听候黑子的调遣了？”似笑非笑的口吻。
“有用的人分为将才和帅才，赤司你是两者兼备，青峰紫原只是将才，而黑子虽不是将才却可能是帅才。”我换衣服的手停了一下。反问：“你明知道那场比赛很难靠二军赢，而且黑子根本大不了四十分钟，为什么还特地把它作为门槛？”
“我们的大前锋越挫越勇，挫一挫锐气无妨。另外我也想看看，他可以做到什么程度。”其实你是想给他下马威吧。
“那么今天，他并没能重演你的魔术，为什么还是让他进了一军？”
“他没有模仿我魔术的形，却反馈了我传达的意。那个魔术的重点是误导。他故意看向我的时候，就像no look pass的第一步,成功误导了青峰思维的方向，这跟我误导青峰写真集还在我手里的意义完全一致。虽然他的单点传球还没有练完全，但他已经得到精髓，成功指日可待。”
“No look pass？魔术师约翰逊的不看队友传球？”
“嗯。他是NBA史上最高的控卫。”
“他还是打中锋比较好。我喜欢长不高的控卫。”
一声巨响，我搁在矮凳一边的日本刀不知何时被拔出，贴着我的脖子九十度角捅进眼前的箱子，伴随着冷冷的声音：“我觉得分卫长到这个高度也足够了。”幸运物的森森金属气息透过皮肤，我打了个寒颤。
“抱歉……原来你也会介意这个。不过我们的中锋比他还高两公分呢。”
“从饭量来看，不算长得高。”
“你第一次的魔术究竟是怎么完成的？”
“嗤，以你的智商还特地来问我，你是在侮辱我的智商吗？”难得笑意扬扬，调侃起来。
“难道黑子当时把青峰的写真集带走的原因是那本写真集并不是你拿走的那本？”反正看起来差不多。
“我拿的那本，在你们注意力全放在他身上的时候，已经安置好了。”
“要是青峰知道这是陷阱，会很伤心吧。”
“这不叫陷阱，叫布局。是我给哲也上的第一课。”
“哲也……你们很熟哦？”
“真太郎，熟悉队员是主将的职责。”
“……是，我已经看过黑子的传球，有意思的戏法。”
“魔术，万流归宗。Misdirection。”
“我的箱子被你捅坏，看来只好换一个了。”
2013.2.11-----TBC

II 女祭司（The High Priestess）
——解牌：静止。先知。第一顺位的冲突牌，理性与感性的二元，白天与黑夜的对立，对应星相是月亮。夜晚是影子的王国，月亮是夜晚的光。出生日牌是女祭司的人，叫火神大我。8月2日狮子座A型，全部与我合不来。
“东西掉了哦。”黑子拾起小熊玩偶放到我手心。我仍然看不透他的眼神。眼睛是拉利玛的颜色，传说中不适合佩戴的浪花石，有着无与伦比的蓝。“过去的数据只能作为参考，比赛结果都是未知的。”
他身边是荒唐的新进队伍，神情淡定如旧，像个职业赌徒。
呵，说再多的话也是徒然，在打进决赛之前，不如省掉寒暄。
但万万没想到的是，我明明带着幸运物浣熊信乐烧，秀德却输给了城凛。
高中一年级夏天的IH，最后没有进决赛圈的人，是我。
距离海常输给城凛，已经过去两个月。
距离桐皇输给城凛，还有五个月。
距离火神和青峰到美国参加选秀，NBA第一个日本籍状元诞生，还有六年。
距离紫原从巴黎15区的Le Cordon Bleu学成回国开西点店，还有九年。
距离黄濑宣布收购自己曾经效力的演艺经纪公司，还有十七年。
距离我继承父亲的私立医院，还有二十一年。
距离赤司成为日本防卫大臣，还有三十四年。
钢琴有88个琴键，天空有88个星座，距离最后一个奇迹告别这里，还有八十八年。
光阴似箭时光倒流，输球偏逢雷阵雨。在庞然的未知还没有来到之前，眼前渺小的输球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被放下的。
天空掉下的不是水滴，是巨大而真实的失落。
找了个陌生的角落自处。携带电话响，桃井欢快的声音浮上来，我的心就沉下去。
想也不想直接按掉电话。无奈铃声像女人一样喋喋不休。
没好气的再次接起，很意外电话那头是青峰，揶揄的，“看来，你输了啊。”
“啊，你也小心一点。”
他桀骜不驯地笑：“比我强的人是不存在的啊。”
“你会遇见黑子噢。”
没有惊讶，看来知道了很久的样子：“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啊？不管以前怎么样，现在已经是敌人了。”
以三年同窗的了解，我完全可以想见他紧抿嘴唇上方锋利的眼神。过去，走回不去。当初，不复当初。

他想到哪里去了，其实我的意思是：黑子代表无限的可能，包括“强”这个字在内，只要有光。
至于他说的搞错，啊哈，会搞错才怪吧。
一年前的某天，黄昏时分，云彩异样明媚，我坐在练习场外面休息，教练走出来：“青峰和黑子去东边那个独立文体器材室拿东西，好一会儿了，还没回来吗？”
我点头：“会不会太晚了没找到管钥匙的老师？我去看看。”
绕道去小卖部买了罐小豆汤喝着，一路没有什么人，远远就看到青峰站在器材室门口，正一手拿着宝矿力瓶浇洗着另一只手。流水经过狭长的指缝，手指反复揉搓，怎么说呢，像是沾上了什么粘腻的东西。
就算那附近没有龙头，用运动饮料洗手也太奢侈了吧？这个吃饭都不一定知道要先洗手的人中了哪门子邪？
我也不管他，打了个招呼就要往里面走，“教练等器材用，我来拿过去吧。”
他反应很不寻常，急急忙忙转身挡住我。
鼻梁上的眼镜滑下了一点，我停住步子：“你们在磨蹭些什么呢？”
“在做热身。”
我打量他，额头冒着细密的汗珠：“看起来运动量很够啊。”好吧，我什么也没有发现。
这种时候再不走未免太不识趣，于是我丢下一句“那你们快点”，原路折返。
小豆汤突然不太喝得下去了，但还得带回去倒干净才能扔掉，好麻烦。
没走几步堵到黄濑，“小绿间，我也来找小黑子。”
“不用找了，他和青峰很快就过来练习。”
他有点不情愿的犹豫了一下，跟上我。“呐呐，为什么总是小青峰接到的球最多？”
“这个问题不是讨论过很多次了么，因为青峰是最强的。”
他抱头，“啊啊好不甘心我也要接小黑子的传球啊啊啊。”
我不无怜悯地看他一眼，那张脸长得明眸皓齿英俊潇洒卓尔不凡，内在真是可惜了，“白痴！”
他快跑了几步，一只脚踏上花坛的边沿，摆出之前给某品牌做男式罗马鞋广告时用的POSE，比了个剪刀手：“有一天我会打败小青峰，到时小黑子一定会把球都传给我的！”
“所以说你是白痴。”
“小绿间好过分……”
“黑子是青峰的颜色的影子啊。”
“呐，小黑子是什么颜色，我一点都不介意啊。何况那是我的偶像小青峰的颜色呢。”
“反正你是白痴。”
青峰是最强的，没错，但你有没有想过究竟是谁带动谁？
对传球的人来说，不可能每次都出现传球给最强的人的机会吧，有时候别人也有很好的进攻机会？同时存在两个以上的传球方向呢？选择权其实不在青峰，他接到球的压倒性的数量只说明：他是黑子传球方向的第一选择。
黑子哲也，是青峰大辉的情人啊。

雨渐渐停了，高尾找到我，手里掂着一个玻璃瓶装的真空水果罐头：“累了一天，好脱力，打不开。”
我接过来，拧开铁盖还给他。
他笑。“第一射手的腕力就是不一样啊。”其实重点根本不在罐头，他嘴上不说，脸上可写得清清楚楚的：“输球不要紧小真你不要想不开啊你还有用不要死不要死”。
“我没你想的那么脆弱。”我的人生用途就是帮他开罐头？好黯淡，我怎么会认识这种宝货。
“其实你心里觉得自己穿上了秀德队服，反而让王者第一次没有进入决胜连环赛，没有脸面对大家吧。”
“不是。”
“虽然没有表示，但你比谁都在意伙伴吧，过去的也好，现在的也好。”
“没有。”
“噗……一张索债表情的漂亮面孔是交不到朋友的啊。”
“不需要。”
“呐，小真，我有时候觉得我们真的是完全相反的两类人，我吧，从小过得很热闹，一直也有关系很好的同学和队友，但遇见就玩成一片，离开就不会想念。我从不会关心他们过得怎样或者在做什么。我有很多朋友，但我不在意别人。你没有朋友，你却在意所有人。”
“……”
“虽然以前是把你当假想敌来练球的，但现在这样好像更开心，一起输一起赢什么的。”他拖了个很长的尾音，“除了亲人以外……我只在意你。”
“哦。”
“喂你稍微感动感慨感激感到不好意思一下会死吗？小气鬼。”
“大概不会。”
“不要那么阴沉了嘛，比赛是赢不光的。唱首开心的歌给你听……蓝蓝天空，太阳公公，小狗追着小蜜蜂……”在这完全相反的景色下，亏他唱得出来。
“你见过追蜜蜂的小狗吗？小狗追的也都是小狗。”
“好像有点道理。”他点头表示赞同，“有时候是小猫。”
“所以对手很重要。”
“这和对手有什么关系啊，先去最近的店吃晚饭吧，走走走！”猛拍我胳膊。
胆子肿大了居然敢命令我……心里默默变着花样调教他一百遍。
“你看，唱歌果然会让人开心一点吧。”
“哼。”我冷笑。

人一不得劲就会忘记真理，不要跟着别人的脚步走向自己计划外的地方。
这是十分钟后，我在御好烧店里遇见最不想看到的人才想到的。
生意太好，推搡间居然坐在了火神旁边，面对着黑子和黄濑。
人生最不如意的就是信乐烧不够大。这还吃得下饭才怪。
黄濑说：“最近觉得和海常的大家打球很开心。”
闻言明明想到了大坪泰介宫地清志木村信介和高尾和成，我说出口的话却还是：“原来你只是退回到了三连霸前的时候。”没办法，与其坦白而死，不如就做目中无人的自己而活。
黑子的声音插进来：“那时候，大家不都是这样的么。”
我楞了一下。
那时候……么？
那时候，是发生过许多难忘的事情。
但人脑里所有的昨天和昨天，都像坐热气球升空时往下看到遍野的喧哗与喧哗。渐行渐远渐无声。
鸟飞过，雪落下。
那时候冬季合宿徒步爬雪山。大家都顺利往上走，只有黑子一直在后面打滑。
赤司说话轻松好比挥一挥魔棒：“他可以爬上去的。”言下之意不会帮忙。
紫原打了个哈欠，退到黑子前面重新踩好了一条路但是脚步太大黑子根本够不着。
“紫原君在炫耀腿长。”
“吃这个你也能长长。”黑子嘴里就被塞了一个杯子蛋糕。
“小黑子拉着我手一起走吧，”黄濑手舞足蹈，自己先滑了一跤。
“哲君，还是拉着我吧。”桃井说。
“不用，谢谢，我可以走的。”
“什么用不用啊。”青峰扛起人就走。
“小青峰好狡猾！”
“阿大你干吗！放下哲君啦！”
声音未落，青峰已经为了绕过挡路的黄濑和桃井连人带包陷在雪坑里。
“青峰君，你这样暴躁地乱爬一气反而会陷得更深哦。”黑子说着轻轻翻几圈就滚了出来，发丝沾满晶莹剔透的雪，和果子一样的脸颊闪闪发光。
真心看不下去。“往上爬的时候踢几脚把雪踩实就不会滑了。”
他试着走了两步。“送人大鱼不如教人钓鱼，谢谢绿间君。”
我推了推结霜的眼镜，“我只是觉得你们太慢了。”
青峰也离开了雪坑，迅速拍掉衣服上白花花积雪，追上来弯下腰，帮着黑子去拍裤子和鞋上的冰渣。“不拍干净会湿掉的，傻瓜哲。”然后就着蹲姿转了一百八十度，“刚才重心不稳，来，到背上来。”
黑子只踌躇了片刻，乖乖蜷到他背上。
安静走了一会儿，黑子偷偷把青峰后颈的衣领拉开，从那里塞进去什么东西。
青峰啊哒哒哒的怪叫了起来。“哲你别什么东西都往我脖子里塞现在是冬天很冷的啦。”
黑子勾住他脖子的手紧了紧，左边脸整个贴到他后领口：“青峰君不要跳了会抖出来啦。”
“当然要抖出去好么！”青峰气结。“这次又是虫还是橡皮还是圣诞树上挂的小星星？”
黑子嘴型像是在说话，但没有发出声音。半晌，干脆连眼睛也闭起来。
青峰当然不会多想，只顾闷头狂走。
我停下来。面前雪地上躺着一个闪着铜光的同心圆。那是个五円硬币。
扶额。青峰的滑雪服是神社结缘箱吗？
没看错的话，和嘴型对起来，就是——
缘分，不要掉了啊。

曾经有一个问题摆在黑子面前：如果要在“那个人”和篮球中间做出一个选择，你会选哪个？
“是哲的话，会选……同伴吧。”那时候他已经开花了，不需要同伴，也没有对手，高处不胜寒，只是把黑子留在身边暖手。
“是青峰君的话，会选篮球吧。”他的头发已经变成浅蓝色，若赤司预判正确，他留在第一个光身边颜色会有继续变深的可能，隐形即无从谈起。虽然赤司也说过同色光影会走向最强，但一个跟不上光的影子另当别论。
“我们是最好的同伴啊，同伴。”那节课继续趴在我前面桌上偷看台板下面从别人那儿武力“借来”的堀北麻衣写真的人漫不经心重复着一个岌岌可危的词语。不久后他完全失去了与人协作的能力，虽然我们的这种能力本来就不明显，但他却是彻底失去。
“如果必须选择，我选篮球。”这是黑子的答案。他左边脸在阴影里，右边脸照到的日光苍白。即使从清水寺舞台跳下去，也要用篮球两两相望用篮球两败俱伤。
所以他失踪了，用几个月时间作了一次完美的蛰伏。成功避开我们五个人去了名不见经传的学校。并找到新的光。
火神大我，是影的光。早在他往我手上写下自我介绍之前，我就记住了他的名字。我真不好意思说他字丑得惨不忍睹，连这也和青峰一样。
那青峰大辉呢？我们公认的ACE，帝光第一的光。如果有一天他不再是光，除非野火烧尽，除非恒星死亡。
在这个时代，有五个人被称为奇迹，加上火神大我，是六个，六个人中会有一个站上日本第一的巅峰。
我好像从来没有说过，我会放弃这场战争哟。
2013.2.21-----TBC

※GOMEN，不是更新，是上一章的修改
※明天即更新日，今天才改前一章大丈夫？
※明天的事明天晚上再说吧(_ _)zZ
III 女皇（The Empress）
——解牌：神说，要有光，就有了光。神看光是好的，就把光暗分开了(《圣经》创1:3-4)。梦想和生命一同被孕育，也有充实的自负和内敛的激情。出生日牌是女皇的人有两个，6月3日双子座AB型，今吉翔一；10月30日天蝎座A型，冰室辰也。如果光也需要方向，那前者是青峰大辉的灯塔，后者是火神大我的灯塔，不过和火神有关的事我不了解，也没什么兴趣。
“对不起对不起，青峰君，请你回去训练！”
“盯人功夫比五月还好啊，良。你其实是姓桃井吧？”
我循声望去，某个穿着泳裤的熟人在沙滩上用橡皮管对着旁边的人打了一柱水枪，被水袭击的咖啡色蘑菇头不停地鞠躬说对不起对不起后退了几小步但就是不肯走。
懒得再搭理他的水花由下往上注在胸口冲到下巴，暗色皮肤的少年不禁皱起一张年轻的脸。
“青峰。”
“呦，绿间。”他甩掉一脸水珠，看到我和身后的高尾。
“车夫。”我简单的作了介绍。
“啊，厨子。”他指指蘑菇头。
“桐皇也在附近合宿？”
“在准备和黄濑的比赛。离这里有些距离，不过，不知不觉就来了。”
“说来，去年夏天没有合宿，印象里最近一次社团活动就是你迷路那个冬天了。”
“哈？那时候？什么迷路啊，是私奔。”他扯了个难看的笑，“玩笑。不要太认真。”
我自觉把模式切换到倾听档。一时，连拍打黄沙的潮水都静默。
“你看，绿间，海的颜色，近处是深蓝，远处是浅蓝。越浅越远。”他跑过我面前，“突然很想游泳啊。”
看着他往海中央游去，又从海中央游回来。像水滴溶入这星球蓝色的血液，再分离开，海面依旧完整无缺。
“我明明……没有什么不对，为什么我居然很想说是我不对，但他没有赢我怎么承认是我不对……不对，或许他赢了我也不会承认是我不对。”站在晕晕闪闪的海滩，我听见他RAP一样没有高低起伏的零碎叨念。
“你是不是想太多了？”如果他敢说世上比输球更不高兴的就是赢球，我一定会把他的头按回水里。
可是他说：“这不像是你说的话嘛。”
“啊，是一个很讨厌的家伙说的，可能也是你讨厌的家伙。”那家伙可是和你的私奔对象很要好啊。
“讨厌什么的，我可不知道。只要够格做我的对手，我就喜欢他。”
“耍什么酷啊，青峰。”
“来打球吧，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