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五】
吴老狗看那惨白的人手不过婴孩大小，指甲却卷曲似若花甲老人，不时滴落绿色的涎液。
他之前听过这种婴儿的粽子。传说这种婴尸由于未见天日就随母体埋葬，怨气郁结较之普通的粽子更甚。若药液能镇住婴尸，则能留在母腹终成尸茧，是绝佳的炼丹药引子；若没能镇住婴尸或有外界因素扰乱，则直接反应在婴尸指甲暴涨以至破腹而出，是大凶之兆。
刚才从墙内流出那惨绿的尸水恐怕就是这婴尸破了母腹流出的羊水。连黑蚁都不愿招惹这些怪物，可想它们的凶变程度。
吴老狗眼神一凛，想也没想直接转过身挡在了张启山前面，心说如今只希望不是一群婴尸集体变粽子，否则有多少条命都不够陪这些没命的可怜怪物折腾的。
那只小手却似乎能感知他的动作一般，忽然就停在了原地，顿了片刻，竟然开始迅速往墙内缩去。
吴老狗愣了一下，转念一想暗道不好，这东西成精了，知道凭一己之力无法胜了两个人，怕是要去找同伙！
于是当下身形一动就要跟上去，不妨手臂却被人一把扣住。
张启山眉眼一扬，沉声道：“你找死？！”
吴老狗眼见缺口处的那小手很快消失不见，怎奈此时身体被制追赶不及，回过神来发现手臂被卡得生疼，知道张启山是下了死力气拉住了他，只得回头道：“现在放它走了，等会再找就麻烦了。”
张启山冷冷道：“你怎么知道它不是故意引你过去的？”
吴老狗闻言一愣，张启山话里突如其来的薄怒让他有点莫名其妙，但毕竟是知道张启山担心他的安全所以才及时制止了他，于是便禁了声。
张启山见他不再急着去追赶那婴尸，终于稍稍松开了手，顿了片刻再次开口说话时已经恢复了平时波澜不惊的语气：“刚才从流出的尸水毒性和浓度我已经看出，不止一个婴尸凶变了。”
吴老狗眉头微拧，道：“那它们刚才没道理要离开。”
张启山想了想，忽然道：“可能是怕你身上的味道。”
“啊？”吴老狗一愣，凝神想了片刻，忽然露出一丝古怪的神色：“你的意思是，它们怕你的血？”他心说老子此刻身上最浓的气味，也就是因为满腿涂满了你张启山的血，所以浑身散发出血腥味了。但如果这婴尸是真的因为惧怕张启山的血而离开的话，两次都以牺牲别人的血为代价，他娘的心里还真有点过意不去。不过，以前怎么没发现他的血在斗里这么好用？没准下次一个人下斗前可以提前准备一些血以防万一？张启山自然不知道吴老狗此时心里的想法，道：“我不确定，但那婴尸为极阴之法炼制而成，对极阳的麒麟血很忌讳，我的血虽然达不到最好的效果，但从之前短时间内可以驱赶那些黑蚁来看，多少能起到些作用。”
吴老狗听得很认真。
他以前从来没有听过张启山谈及他本人的任何事情，这是第一次。
他不是第一次听到麒麟血这个词，却是第一次知道张启山有麒麟血，虽然听下来张启山自己似乎对这件事都还没有足够的确定性。
原来关于张启山的那些传言都是真的。关于他那个神秘的家族和他异于常人的体质。
吴老狗知道张启山从来都不是一个冲动的人，现在他愿意把这件事告诉他，就意味着他已经把他当自己人。然后忽然就理解了张启山刚才莫名的薄怒——他刚才急于跟上去的动作在张启山眼中无异于自寻死路。就像当年瓢子岭的时候阿爹和哥哥们不让自己下地一样。
但吴老狗其实不知道自己到底哪一点得到了张启山的信任，他们虽同为九门，但真正相识不过始于一个月前的霍家事件，之前他们即便偶尔在戏园子听戏时碰到，也不过是点头之交。
吴老狗脸上神色一一被张启山看在眼里，他没有告诉吴老狗的是，刚才他下意识挡在自己面前的动作让他蓦然记起自己来长沙之前也曾有过被人保护的时候。那个时候，他还有亲人。
但他只是松开了钳住吴老狗上臂的手，忽然道：“我的血对这些东西却已经不起作用了。”
吴老狗低头一看，地上的蚁群因为婴尸的暂时离去，似乎即将重新活了过来。为了避免和那个迷彩服遭受相同的境遇，他决定立刻动手。
在确定没有危险后，吴老狗推开张启山示意他在一旁候着，然后抬起沾满了他的血的左脚就着那个动了一半的缺口抬脚就是一踹。
由于墙壁中间被隔开，壁面本就不厚实，这么一踹很快露出了一个大洞。
但下一秒他的脸色忽然大变，转头对一旁的张启山道：“我的脚被什么东西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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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六】
吴老狗的话音未落，张启山手中的匕首已经往墙的洞口处迅急飞去，擦着他的脚背斜斜削过。
来不及把心里那句‘妈的你说出手就出手啊！万一手滑了瘸的可是老子！’骂出口，只听得‘叮’的一声金属碰撞声，吴老狗顿感脚踝一松，于是很快收了回来，疑道：“阿四？”
张启山神色如常却没有答言，此时墙对面的两个声音却回答了他的问话。
“五爷得罪了！”
“佛爷好刀法！”
看着张启山脸上几不可见的隐隐笑意，吴老狗顿时很想往他脸上糊一脸的绿尸水，但随即一个转身钻进了墙洞，一边道：“四爷好功夫！九爪勾终于派上用场了。”
谁知未待钻出墙洞，吴老狗的头刚伸出去首先看到的不是陈皮阿四，而是一双苗条的细腿，抬头往上看，是抱臂而站的紧身迷彩服，在往上看然后是一张少了霍仙姑几分仙气但却多了几分娇媚的俏脸。
吴老狗心里不禁暗叹这下脸丢大了，因为刚才那句‘佛爷好刀法’很明显就是她说的，而且刚才陈皮阿四用九爪勾钩住他的脚时，这姑娘肯定在旁边看得一出好戏。
但此刻她就在墙洞口处站着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吴老狗只得轻咳一声，道：“大妹子你让开点，我这一身刚沾过尸水，怕脏了你的衣服。”
那姑娘闻言竟是噗嗤一笑，转而让开了地方，笑道：“早就听说九门五爷人缘极好，今日一见果然不是虚名！我叫阿静，见过狗五爷。”
吴老狗之前在弱水池时的时候就领教了这姑娘的说话直爽的性子，没有一般姑娘家的矜持和忸怩，当下也颇为赞赏。虽然当时相隔甚远看不真切，但想到这姑娘既然能百里挑一来这明成祖的墓，甚至当另外的同伴不幸遇难时也没有过多的难过和留恋，自然也没把她当一般的女人来看。
待得爬出墙洞，吴老狗没有急于走开，而是站在洞口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笑了笑道：“阿静姑娘玩笑了，狗五担不起。”
正说着，待身后的张启山也出了墙洞整理好衣物，吴老狗方移开挡住了阿静视线的身形，这才注意到这是一个与刚才那间差不多大小的墓室，阿四竟然靠在墙角坐了半晌没有出声，他的上衣手臂处尚残留有一处已经半干的血痂，但看着已经过简单处理没有继续流血了。
吴老狗心下一惊，他们来之前显然整个墓室就只有陈皮阿四和阿静两个人，但如今阿静完好无损但陈皮阿四却受伤了，吴老狗说什么也不会相信桀骜如阿四会为了保护一个姑娘伤了自己。而且从阿四会用九爪勾袭击破墙而入的自己，自然他们是在防范某种东西。
见张启山和阿静已经打完了官方的招呼，吴老狗转头看向陈皮阿四：“你们遇到什么了？其他人呢？”
陈皮阿四睁了睁半闭着的眼看了吴老狗和张启山一下，又看了站在旁边的阿静一眼，似乎在等她说话。
谁知阿静乐观的笑脸闻言竟也暗了下来，道：“你们没有碰上？”
吴老狗眉头皱了皱，回头与张启山对视一眼，问道：“碰上什么？”很明显阿四的伤口是刀伤而不是黑蚁和水里那东西弄的，你们一行人先走，为何大家会失散恐怕才是重点。
阿静抿了抿下唇，顿了顿道：“这墓里有古怪。”
张启山闻言抬了抬下巴，淡淡道：“说清楚。”
阿静道：“当时我们本来是和九门的各位一起离开弱水池进了那道墨玉石门，谁知没过多久大家竟然都有了不同程度头晕的反应，离我最近的大鲍忽然中邪般猛地推了我一把，翻出军刀就要空手去夺四爷背上的东西，没想到四爷动作比他更快，铁弹子瞬间打断了他的手腕，但大鲍不知为什么比平时力气大了数倍竟疯了一样不顾伤痛地直接上前抢走了那个包袱，手上的刀也伤了四爷。我知道大鲍一定是中了某种机关了，本想追赶上去救他，谁知他抢了东西就往墓道深处跑去很快失去了踪迹。这一切发生在几秒钟之内，我们都猝不及防，没想到大鲍走后我也很快着了暗道，当时我和四爷离得最近，两个人一起掉了下来。我们在这里兜兜转转几圈了都没有找到出口，然后就听到隔壁有了动静，之后就遇见你们了。”
吴老狗转头看了陈皮阿四一眼，忽然道：“被抢走的那个包袱里面，是不是装有的那个殿中凤棺里的尸茧？”

【五十七】
陈皮阿四闻言却没有意外的神色。
其实，当初张启山找他下这个皇陵时，作为难得一遇的大斗，他自然是求之不得。但他知道以自己目前的身份和实力无法与张启山讨价还价，于是在了解了所有信息之后，他告诉了张启山在地下可能会遇到的问题，不过多少隐瞒了一些他认为有用的东西。
他没猜到尸茧的存在，但在奉天殿看到凤棺内的女尸时，却直觉认定腹中的尸胎与主墓有莫大的关系。所以当时他亲手把那个尸茧从凤棺内的女尸身上取下来的，随后便一直背在背上，不想竟被那忽然疯了一样的光头大鲍给抢了去。
陈皮阿四当然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获得的东西就这么凭空被抢，见那大鲍拖着断手瞬时跑得只剩个背影，他不顾手臂上的伤二话不说便追了上去，但墓道曲折不已几个拐弯之后不见了大鲍的影子，反而看到了后面同时追上来了那个名叫阿静的女人。
想到这女人和那光头是一伙的，他心头一把无名火顿起，当场起了杀心，但怀中铁弹子刚入手却发现一脚踏空一个重心不稳掉进了暗道。墓中机关不会凭空开启，他清楚当时阿静恐怕是察觉到他的杀意，所以临时动了手脚，但结果是她也无法逃过机关于是两个人一起掉了进来。
陈皮阿四承认自己不是善类，但他也清楚阿静当时追上来多半不是担心同伴的安全，而是不想他独吞了那尸茧而已。但从她的随机应变和敢同归于尽的魄力来看，陈皮阿四知道这个女人并不像表面的那么简单，也并不是自己随便就能杀得了的人。
于是，他也就冷眼看着她刚才对张吴二人笑着演了一出事不关己纯洁无辜的戏，但同时他也认为以张启山和吴老狗的身份和阅历不会蠢到在危机四伏的斗里去相信别人尤其是对手说的话——至少，在斗里他从来都只相信他自己。吴老狗并不知道陈皮阿四带走了尸茧的事情，张启山也并没有和他提及过，但其实也并不难猜——当初在弱水池瞥见阿四背上那包袱的时候就多少看出些眉目了。如今又见他和阿静单独出现在一起，再和刚才阿静说的话一对应，那么便对了八九成。
只是阿静这姑娘竟在包袱被抢阿四暴怒的情况下尚能毫发无伤，其中必然有自己不知道的隐情。不过吴老狗本不是多事的人，只要结果是好的，他一般都不会太过于寻根究底。
待自己的问题得到陈皮阿四的肯定之后，吴老狗微微皱了皱眉，心说大鲍肯定是中了什么幻象或毒素导致神经失常才会爆发异于常人的体力，在手腕被打断的状态下还从阿四手中抢走了包袱。
但从阿静的描述来看，当时大鲍并没有任何异常举措，如果说是九门动的手脚，阿四为何不知情？如果大家都不知情，为何独独大鲍一个人中招？ “无论如何，先出了这里再说。”张启山忽然出声，转头对阿静道：“既然能来，想必你也知道怎么出去？”
阿静闻言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张启山会这么直白地问她。不过很快就莞尔一笑——佛爷好眼力。
虽然下这斗是奉了上面的命令行事，却也是她想证明自己能力的一着棋只许成功不许失败。何况一起要面对的还是道上成名已久的长沙九门，还有个张玉麟也存的不是和自己一般的心思，所以下斗前搜集了一切可能的资料，也对墓中的情况了解了大概，包括九门众人的出身和特长。
斗里两个同伴分别一死一失踪，她不是不难过，但这也就意味着如今她只有凭一己之力对抗所有人，顺利完成任务才是她的首要目标。
她知道大鲍逃走的方向通往最后的主墓室，所以当即追了上去。当察觉到陈皮阿四起了杀心之时，她只是本能地触发了机关，她其实并不知道机关开启后会有什么结果，但她的原则是同归于尽总比被人杀死来得划算。既然没死成，她一推算也便基本知晓了方位，知道就这么出去之后没准陈皮阿四会重新杀了自己，于是随后便直接与他摊牌，条件是自己能帮他拿回尸茧。
岂料陈皮阿四完全一副不相信的神色，她无奈之下只好采取拖延的办法，心知这墓室为主墓室的必经之路，总会遇上其他的人，这样起码可以免于枉死。
她之前与张启山有过一面之缘，而且除了没有下斗的两人，九门的人也差不多见了个大概，吴老狗却是最后一个见到的。看着这个传言中九门朋友最多的狗五爷以一种难看的姿势爬过墓墙，尚不忘挡住身后的佛爷以免损了他一向威严的颜面，她便知道这个五爷不是穷凶极恶之徒——危险之中还记得关心别人的人都不算太坏。
阿静自认不是坏人，却也不是好人。她不会主动去害人，但只要有人挡了前面的路，她将会不择手段排除障碍。作为一个女人能走到这一步，她抛弃了很多别人珍视的东西。刚才有一个瞬间，她蓦然觉得做一个好人其实也挺好。只是，下一秒她就惊觉恐怕事到如今自己这辈子已经丧失了做好人的机会了。她只希望，将来挡路的狗不是条好狗。

【五十八】
“要出去不难，”阿静笑了笑，道：“不过五爷需答应我一件事。”
吴老狗愣了一下，心说我和你很熟？于是转头疑惑地看了张启山一眼，却见他默然不语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只得回头问道：“什么事？”
阿静闻言笑得很是好看：“三寸钉借我一用，出了这斗便立即奉还。”
吴老狗心里暗道果然已经什么都打听清楚了，知道我宝贝这狗现在竟然拿它当人质来使。接下来在这斗里你若遭到不测，三寸钉也别想活了。只是，你未免高估了我可以保护你的能耐。
苦笑了一下，吴老狗道：“这小狗见不得生人，到时我怕它万一不小心伤了你。”
阿静却道：“不试试怎么知道？”
吴老狗无法，但他对阿静虽说没有什么好感但至少也没有反感，料定她也未必会伤了三寸钉，于是便从怀里掏出小狗递给了阿静，心说这小东西除了对张启山异常地显得服帖之外，是条护主心极强的狗，对生人一般都得吠上几声。阿静是第一次见它，且伦理还不能称作是朋友，和它和平相处的可能性极低。
岂料让吴老狗颇为吃惊的是，当他把三寸钉递给阿静的时候，小狗竟然没有任何反应安静地窝在了阿静双手掌心。
吴老狗皱了皱眉，心说没想到老子竟养了条见色忘义的狗，在关键时刻掉了链子。但他暗地里仍是松了一口气：三寸钉不是条普通的狗，如果它没有发起攻击，至少说明阿静没有害人之心。
他于是冲着阿静笑了一下：“现在可以说了？”
阿静小心地将三寸钉装进腰间一个布袋里，闻言抬头道：“原路返回。”
吴老狗一愣，正待说话却听得陈皮阿四忽然道：“你耍我？”
阿静浑然不觉陈皮阿四压抑的怒气，心情似乎很好：“信不信由你。之前你的确按照原路返回过，但其实一直没走对方向。”
吴老狗忽然记起之前他和钟清在迷棺阵走了一圈又回到原来那个石室的经历，想了想道：“你的意思是这里墓室的格局并非和我们看到的一样？”
阿静摸了摸从腰间布袋里探出头的三寸钉，道：“你们一定见过这墙里面的东西了？”
吴老狗道：“你们之前也见过那婴尸？”
阿静摸着小狗的手顿了顿，道：“在碰到你们所有人之前，我们无意间发现了墓室墙间暗格的事情，但不慎造成婴尸尸变，大鲍当时被其中一个婴尸咬伤过。”
很明显，话里暗指了大鲍之前莫名的癫狂并非无中生有，吴老狗见她逗着小狗玩的样子全然没有了刚开始的凌厉，看着也不过是一个平常爱玩的姑娘，心里想着要不要告诉她，她的另一个同伴的尸骸其实就在隔壁。心念一转，终是没有说出口。
于是一语不发地继续听她说了下去：“我们走过墨玉石门之后都出现了头晕是因为那个地方是婴尸尤为集中的地方，也正是在那里大鲍体内的尸毒起了反应。”
阿静咬了咬牙，继续道：“这里每个墓室看着虽然是方形的，但更近似于弧形。墙中间都有暗道，墓室正是通过这些暗道实现了左右偏移。偏移的幅度很小，但足以改变人行动的方向。转个圈之后，最终回到的地方肯定还是原来的这个墓室。但我是后来在这里才猜到婴尸的毒能轻度致幻，使人辨别不清在墓室行走的方向改变，以至于一直在绕圈出不去。”
“我回到这里的时候就已经想通这点了。”陈皮阿四忽然冷冷道：“你想说什么？”
阿静闻言看了吴老狗一眼，道：“我们都能闻到气味，但五爷却不能，不是么？”
吴老狗一愣，自从瓢子岭鼻子废了之后，下斗靠的都是家里养的那些狗。但既然是这里浓烈的气味使得人致幻，闻不到气味的自己倒成了反向的领路人。他想了想，看来刚才三寸钉能懒洋洋地呆在阿静手里多半也是因为这里气味过于浓烈导致极灵的狗鼻子不舒服失去了犬吠的兴趣了。
抬手摸了摸鼻子，吴老狗微微叹了口气，道：“要我带路可以，不过你又何必要如此掩饰？”
阿静闻言一愣，顿了半晌，道：“掩饰什么？”
张启山此时却淡淡看了她一眼，忽然道：“恐怕你还没有说你其实已经去过了主墓室的事情？”

【六十】
吴老狗脸色微变，道：“看来她是不打算留活口了。”
他知道，这婴尸突变与阿静离开时的动作脱不了干系，但他没想到她会做得这么狠决，连最后的退路都没有留下。
这时，通道一端已经开始出现一群迅速靠近的婴尸，张启山回身一枪一个横扫最前面的一批婴尸，道：“你们先走，我来挡住它们！”
吴老狗当下却一语不发地打开拿出了的一小包炸药，示意陈皮阿四点燃，随即甩出炸药往群尸处扔去，在爆炸的气浪冲过来之前，拉了张启山就往前跑，大声道：“要走一起走。”
下一秒，剧烈爆炸带起的气浪在通道内急速卷来，巨大的冲力瞬间将三个人掀翻在地。不仅解决了部分群尸，也将原本狭长的通道炸开变成了四通八达的墓室蜂窝。
但是，没有了墙壁的限制，原本只在通道一端的婴尸立即从四周围了上来。
吴老狗被爆炸声直震得头皮发麻，未及站起身就听得陈皮阿四在尘烟中的喊声：“往那边走？”
他很快吐出嘴里的尘土，指了指其中一个墓室的方向，大叫道：“左前方，刚才阿静走的是那个方向。”
现在不是讲客气的时候，陈皮阿四也不是个会讲客气的人，当即便起身往左前方的墓室后退。
张启山看到吴老狗站起来的时候脸上忽然凝滞了一下，当下扶了他一把，道：“怎么回事？”
吴老狗脸色白了白，咬牙催促道：“快走，不碍事。”
张启山闻言却没有动身，看了看吴老狗护着左腿的手，知道是刚才被黑蚁咬过的伤口受到剧烈的震动提前开始发作了。他的麒麟血可以抑制蚁毒腐肉蚀骨，但没想到蚁毒竟还有麻痹神经的后果。
他看了一眼身后很快聚拢起来过来的群尸，当机立断道：“我背你！”
吴老狗一下没反应过来，只来得及‘啊？’了一声，双脚一个凌空人已经在了张启山背上。
除了小时候被阿娘背过，吴老狗何曾受过别人这种礼遇，何况男人的面子大过天，当下却连不好意思的心思都省了，叫道：“靠！这样被其他人看见了老子还要不要在九门混下去！”
谁知张启山闻言却没有任何要放他下来的意思，沉声道：“抱紧了！”
说着，他往身后放了几枪解决了最前面的几只婴尸之后，随即很快跑向陈皮阿四走的那个方向。
其实刚才站起身的时候吴老狗发现左腿忽然一麻顿时没了知觉，他就知道是之前的蚁伤怕是发作了。为了不拖累张启山，他本来打算让他先走找到后援再说，没想到他却直接动手背上背。他当然知道现在不是逞能的时候，逃离这些婴尸才是要事，当下只得不再挣扎而是抱紧了张启山的脖子尽量避免他分心。
吴老狗没有猜错，之前阿静走的那个方向一路上的确都没有遇到任何婴尸和其他的阻碍。但走到一半的时候，他开始觉得有点不对劲，正要出言提醒张启山，身下的人也开始减缓了脚下的步子。
“你也觉得有点不正常？”吴老狗皱了皱眉，道：“四面只留下了这一个出口，像不像是那些婴尸故意把我们往这边赶？”
张启山没有答言，但显然也示意到了这点。
这时，前面空旷的墓道里忽然传来了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其中还伴随着一两句骂声。
吴老狗听出来了，是陈皮阿四的声音。他愣了一下，问道：“他怎么回来了？听脚步声像是有四个人，还有其他人是谁？”
这个问题其实无需张启山回答，因为几个人影很快出现在了他们眼前。
除了前面的陈皮阿四，跟在后面的竟然是黑背老六，钟清和下斗后首次见面的霍仙姑。
看到大家身上虽然难免尘土沾灰，但都没有大的伤口，吴老狗心下一松，但看到霍仙姑脸上奇怪的表情之后，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还在张启山的背上。
见张启山依然没有任何动作，吴老狗只得俯下身在他耳边轻声道：“放我下来。”
岂料张启山竟像没听见一般，冷着一张脸对众人道：“出了什么事？”
陈皮阿四恨了恨声，道：“我一路过去到了终点发现竟是条死路，正打算找其他的路听到墙的另一边有响声，炸开墙之后发现是老六他们。”
钟清倒仍是一脸淡淡的表情，很快简单补充道：“四爷和阿静去追大奎之后，我们很快和后面赶上来的六爷和张玉麟汇合一起往他们追过去的方向走，但中途发现有两条岔道，为了尽快找到四爷他们，我们决定分两路，二爷、三爷、阿生、张玉麟一路，六爷、七姑娘还有我一路。但走到后面我们发现进了一个死循环，七姑娘首先意识到恐怕又是婴尸作怪，没想到用炸药炸开墓墙之后竟看到了四爷。”
黑背老六闻言依旧是沉默没有言语，霍仙姑却笑了一下，道：“然后就遇到现在的佛爷和五爷了。”
吴老狗像是没有注意她话里戏谑的意味，想了一想忽然道：“阿静临走前曾说过‘找到含香石就找到了主墓室’，恐怕我们还得回那个大殿一趟！”

@_Summerヾ小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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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一】
霍仙姑闻言道：“你们见过她？”
未及答言，她很快又道：“三寸钉也在她手里？”
吴老狗愣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
霍仙姑哼了一声，道：“你倒是大方，最喜欢的狗都舍得给别人了。”
吴老狗没有回答她的话，道：“她先行离开并引来婴尸，看来是想拖延时间先找到大鲍。”
霍仙姑皱了皱眉，问道：“为什么她要在临走前告诉你如何找到主墓室？”
吴老狗愣了一下，半晌没有说话。
阿静本来没有理由这么做，把九门的人困住才是她会做的事情，那么很显然她最后给到的这个信息有可能是假的。
整个墓室顿时静了下来。
这时，张启山忽然将吴老狗放下扶住了他，道：“我相信她。”
张启山看了吴老狗一眼，道：“她不会害你。”
吴老狗闻言身子一僵，便听得张启山继续道：“不过含香石并不是找到主墓室唯一的线索。如果没有猜错，那个名叫阿歧的人之所以会掉进弱水池，其实不是偶然。他本来是想通过水下的路找到主墓室的另一条通道，但没想到遇上了水中的怪物以至于慌不择路逃进了我们刚才去过的墓室，这才撞上了黑蚁的巢穴被万蚁噬身而死。当时阿静肯定也猜到了隔壁就有她那个同伴的尸骸，所以才会选择从反方向离开。”
说着，他忽然看了看钟清，道：“张玉麟当时建议走哪条路？”
钟清道：“当时两条岔道，我们走的是右边，他们走的是左边。不过最后是二爷做的决定，张玉麟只是听从了他的安排。”
张启山想了想，道：“两条路都是环路，最后都到不了最后的主墓室，兜兜转转都会回到这里。所以张玉麟和阿静一样，会选择中途离开。”
吴老狗道：“你是说他和阿静早就预计会在主墓室汇合，他当初留下来等我们也不过是个幌子？”
张启山道：“他们四个人之前曾通过含香石找到过主墓室，没想到遇到黑蚁并因此知道了婴尸是黑蚁天敌，但大鲍却因此被放出的婴尸咬伤。但他们发现到了主墓室却还是少了两样东西。”
吴老狗眉头皱了皱，道：“那个尸茧？”
张启山看了他一眼，道：“阿静和大鲍的任务是拿到阿四手中的尸茧，张玉麟留下来却是为了你。”
吴老狗闻言一愣，转而很快道：“三寸钉？”
张启山点了点头，道：“在弱水池的时候，阿静进入石门前曾告诫张玉麟不要在我面前邀功，我那时就觉得不太寻常，其实她的意思是告诫他两样东西缺一不可，不可单独一人提前去主墓室。但张玉麟没想到你会掉进弱水池，如此一来打乱了他的计划。之后大鲍突然的癫狂导致阿静也不得不临时改变原来的计划，不过恐怕她自己也没想到会比张玉麟先遇到我们，并很快向你索要了三寸钉，然后一个人先去找失踪的大鲍。”
陈皮阿四忽然道：“如果只是要一条狗认路和找人，自己带一条不就可以了？”
话音未落，便瞥见霍仙姑冷冷看了他一眼。
吴老狗倒是不以为意，笑道：“三寸钉不是普通的狗，恐怕他们也是事先知道这次我会下斗，所以早就计算好了。”
张启山道：“既然婴尸和黑蚁是相生相克，如今婴尸将我们往四面剩下的唯一通道赶，就意味着这边会是黑蚁的活动地带。”
陈皮阿四道：“刚才我都看过了，到了终点都没有其他的通道。”
吴老狗对着陈皮阿四笑了一下，道：“所以才说找到含香石就找到了出口，含香石就在终点，出口就在大殿王座的正下方。”
陈皮阿四奇道：“但那个大殿我们所有人都去过，没有可以放棺椁的地方。”
吴老狗却看了看在旁边一直默不作声的黑背老六，道：“离开弱水池后，张玉麟和六爷有没有提到过什么？”
黑背老六抬头看了他一眼，道：“五爷的意思是？”
吴老狗笑了笑，道：“当时张玉麟打算动用大殿里的九根柱子以试探我们是否知悉其中的秘密，被我以九柱承天的理由搪塞过去，但那时我并不知道其中会有太多的玄机。在我掉进弱水池生死不明之后，张玉麟不会眼睁睁看着获得三寸钉的机会就此消失，所以他退而求其次，因为还有一样东西可以利用。”

【六十二】
黑背老六闻言依旧是一脸的淡漠，手却不自觉握了握刀柄，问道：“是什么？”
吴老狗顿了顿，道：“你手中的关山刀。”
黑背老六默然半晌，没有言语。
气氛突然冷了下来，周围霎时变得很安静，连之前婴尸爪子指甲抓着地板跑动的声音都忽然听不到了。
张启山忽然道：“我们落水后，张玉麟说服你一起按原路返回那个大殿，而且已经找到了入口，然后才赶上三爷他们，只是不巧因为大鲍的突发状况与尸茧错过。之后出现岔道，二爷恐怕也是猜到了这点，才让你们分开走不同的道。除开已经死去的阿歧，你是斗里第四个知道入口的人，张玉麟在不知道阿静已经拿到了三寸钉的情况下，他接下来一定会为了单独寻找失踪的大鲍而中途离开，他赌的是赶在阿静和你之前拿到大鲍手中的尸茧。”
黑背老六没有惊讶张启山在没有任何提示的情况下猜对了事情的十之八九，他也知道吴老狗之所以会这么轻易地将宝贝三寸钉交给阿静，是因为他们早就猜到阿静的目的，与此同时还赢得了她的信任，否则她不会在临行前尚不忘告知含香石的寓意。所以，不仅吴老狗相信她，张启山也相信她最后的暗示。
既然明知道在这些都有着人精一样脑子的九门提督眼里根本没有能够超过一天的秘密，因此关于曾和张玉麟返回正殿一事，黑背老六本也没有想过要瞒谁，只是沉默寡言的个性使然让他没有多嘴说出来罢了。至于刚才他保持沉默的原因，只不过懒得解释而已，佛爷恰好也猜到了他的想法所以才完整地替他说出了因果。——他自己虽在九门排名第六，但他却是九个人里面唯一一个刀客出身的人。换言之，作为一个特例，他没有九门其他人所共有的谋略和智慧。但他知道自己的长处在哪里，他也不需要脑子，因为他的刀永远比脑子快。他也知道，这正是他能在九门立足的原因。
所以，他永远不会去考虑张启山这次带他一起下斗的原因，也不会深究其他人之间的个中利益。当佛爷和五爷掉进弱水池后，他相信以他们两个人的本事不会轻易殒命，不过他决计不会像张启山一样选择即刻跳水救人。因为他认定，在斗里每个人都是生死由命。他从来不会期望别人来救自己，也从来不会以身犯险去救别人。
当时张玉麟试探着说出正殿中那些柱子就是主墓室入口的秘密，希望他能提供帮助时，他同样一语不发地答应了。——他的行事原则是不占人便宜，但若有轻便的路可以走，他也从来不会拒绝。且凭张玉麟一个人之力，尚不是他的对手。只要找到入口，于人于己都有好处。
他早就凭直觉猜到正殿的九个柱子不是摆设，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处置。但当张玉麟要借用他手中的快刀时，他也便基本明白了处理的手法。
“闹市一路过，沿街落人头”是别人对他快刀的评价，但其实他用刀最快的记录是砍人之后，那人狂奔百米之后人头才落地。张玉麟自然对此也有所耳闻，因此便让他以最快的刀砍过九个承天柱，在不造成任何柱子断裂的前提下，找出唯一一个中空的柱子，那就是主墓室的入口。届时即便砍断这个中空的门柱，另外八根承天柱同样可以保证整个墓室的平衡，这也正是为什么大殿异于常理有九根柱子的原因。
但这本是个极其冒险的做法，哪怕有一丝的失手，都会造成整个大殿和墓室的崩塌，所有人再无生还的可能。因此，阿静之前会选择用三寸钉找出入口门柱的所在而不是损伤其他实心柱。
但是，在当时五爷带着三寸钉生死不明的情况下，张玉麟别无选择地相信眼前的这个传说的快刀客，他的赌注是既然拿不到想要的东西出去是一死，不如让所有人一起陪葬。
黑背老六知道张玉麟的想法，但他依然沉默地答应了。别人可以不相信他的刀，但来长沙前十多年刀口舔血的日子却让他在很多时候即便不相信自己，也会相信他这柄几乎融入生命的关山刀。
手中的刀没有让他失望，第一次快刀过后，柱子表面看起来并没有半分损伤，但他凭经验已经感知是柱子实心的。然后是第二次第三次，最后终于找到第七根中空的柱子就是主墓室的入口门柱。但当他们砍断门柱，进入中空的通道后却发现门柱的入口被王座下的含香石所堵，唯有从底部找到移开含香石的机关才能继续前行。
所以，他们随后赶上了九门其他人，却不防得知大鲍突然疯癫尸茧被抢阿四和阿静失踪之事。至于之后的岔道分组，他不过是听命而已，而谁能先于一步找到大鲍拿到尸茧已经不在他的关心范围之内了，他甚至并不关心那个尸茧到底为什么会那么重要——这些都不是他擅长去思考的，也无需他去挂念。
既然如今已经确定主墓室入口门柱已经找到，张启山忽然对黑背老六道：“那么接下来还要借六爷的刀一用。”

【六十三】
陈皮阿四却已经失去了耐心，道：“现在怎么办？”
霍仙姑看了他一眼，道：“刚才的话你没听？如果阿静和张玉麟已经到了入口处，肯定同样会发现门柱的入口被王座下的含香石所堵，若他们能找到移开含香石的机关，那我们到终点就能之直接进入主墓室。若他们还没进去，那我们就要在不引来黑蚁群的前提下借六爷之力赶在她之前先强行打开含香石。”
张启山闻言微微点了点头，道：“料想他们不会无功而返，总之先到终点门柱入口处再说。”
众人很快沿着墓道开始鱼贯前行。霍仙姑看了看之前因腿脚不便此时倚在墙边的吴老狗，又看了一眼他旁边的张启山，想了一会然后转身跟上了其他人。
吴老狗动了动左腿，似乎还是没有恢复知觉。他正寻思着实在不行出去后就自己一个人在外面候着，虽然不甘心，也比拖累大家好。
正想着，右臂忽然被人抬起，接着身子就到了一个已经略显熟悉的背上。
吴老狗这次没有挣扎，他想了想，忽然附在张启山耳边轻声道：“等到了上面，我留在殿内等你们。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岂料，张启山闻言脚下却没有半分停顿，道：“自己的狗自己拿回来。”
吴老狗苦笑一声，他张启山是什么人，自然听得出刚才说的帮忙是想让他安全地带回三寸钉，但他很显然没打算让吴老狗一个人留下。
不过，这腿脚不灵便到时怕是要添麻烦了。吴老狗皱了皱眉，心说三爷双腿都废了，他到底是怎么在斗里生存的？以前大家曾一度猜测六爷在斗里没准是拿着关山刀和粽子对砍，那三爷一个瘸子又是怎么和粽子过招的？
张启山自然不知道在他背上吴老狗此刻心里的想法其实早已神游，不多时大家已经到达墓道的终点。墓道不过两米高，果然如陈皮阿四所说是条死路，旁边被炸开了一个墙洞，显然就是当时黑背老六霍仙姑钟清他们来的方向。
张启山背着吴老狗是最后两个到的，他抬头看了看墓顶，忽然对钟清道：“你的枪？”
钟清微怔，但立刻反应过来是他现在背着五爷不方便拿自己的配枪所以暂时他的一用，当下很快取出自己的配枪交至他腾出来的右手中。
张启山一手接过配枪，一边对在场其他人道：“退开两米。”见大家已依言退至安全地带，他随即扬手对准墓顶一个几不可见的凹陷处就是一枪。
下一秒，墓顶以凹陷处为中心开始出现龟裂的放射状裂痕，接着块状的墙粉很快自墓顶开始剥落，随后是整块的墙体往下掉落。
一阵粉尘过后，吴老狗趴在张启山肩上以高度的绝对优势首先看到原本如常的墓顶出现了一个直径约一米的圆形洞口。
这时，耳边却忽然响起张启山的声音：“把矿灯灭了！”
常年在斗里讨生活的人身体的反应能力往往要比脑子更快。
话音未落，整个墓道已是漆黑一片。
吴老狗反应过来，恐怕洞口上方便是大殿王座底下的含香石。为了避免含香石受到光照引来食人蚁群，眼下必须关掉所有照明设备。
这时头顶忽然响起一阵刺啦啦的响声，吴老狗猜是陈皮阿四的九爪勾甩上去勾住了洞口的外沿。随即是一阵衣服摩擦的声音，想来应该是身手极好的阿四已经顺着九爪勾翻身爬了上去.
黑暗中，只听得陈皮阿四的声音自墓顶处传来：“看来他们已经进去了。”
吴老狗自然知道阿四口中所说的‘他们’是指谁。他既然可以从洞口毫无障碍爬上去，证明洞口没有被含香石封住，也就是说主墓室的入口已经打通了。只是，他何以认定阿静和张玉麟两个人都进入了主墓室？
但这时已经容不得他多想了，因为黑背老六等人都在陈皮阿四之后均已纷纷翻身上了墓顶。
张启山一手拉住九爪勾的绳索，一面提醒道：“抱紧。”
吴老狗不自主地条件反射依言而行，双手圈紧了他的脖子。待得他反应过来思考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么听话时，张启山已经带着他凌空上了墓顶。
然后终于脚落到了实地，但为了安全起见，没有例外地此时眼前依旧是漆黑一片。
吴老狗一手扶着身边张启山的肩，一手锤了锤依旧毫无知觉的左腿，心下叹了口气道：“入口在哪？”
此时，黑暗中一个声音却忽然在远处响起：“五爷！”

【六十四】
尽管这个声音自远处传来，但在耳边听起来却清晰异常，吴老狗突然就想起了小时候娘亲给自己讲的美女蛇的故事，说的是一种人首蛇身的怪物，能唤人名，倘一答应，夜间便要来吃人的肉的。虽然他自小胆大从来不信这些东西，甚至一度希望能亲眼看看这种怪物长成什么样，只想着若是真遇见了实在不行就一把黑驴蹄子直接塞过去，还可以向哥哥们炫耀一下本事，让他们不再小看自己。
可是，之前在弱水池的时候他莫名地被一声‘五爷’而跌入水中，现在黑灯瞎火的又突然被唤了一声，他忽然想到难道这个墓里真有这种美女蛇的怪物存在？
站在身边的张启山却似乎已经感到了他情绪的不对，问道：“怎么？”
吴老狗微微一惊，张启山会这么问说明他没有听到任何异常，唯一的解释是只有他自己一个人听到了刚才唤的那声‘五爷’。
他正要开口说没什么，便听得探路的陈皮阿四的声音忽然响起，“入口在正前方。”
一阵脚步声顿起，好在大家倒是有条不紊地依次沿壁而行。言语示意钟清和其他人先走，张启山抬起吴老狗的左臂绕过自己的左肩，右手绕过他的侧腰，扶着他两个人开始往前走。
吴老狗正想道一声谢，听见张启山忽然低声道：“你刚才听到了什么？”
他闻言一愣，反应过来张启山定是猜到此时所有人都目不能视，那么造成他刚才情绪波动的唯一原因就是听到了什么不该听到的声音。吴老狗低头想了一下，心知什么事情都瞒不过张启山，但为了不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只得转过头附在他耳边轻声道：“我听到有人叫了一声五爷。”
张启山闻言没有说话，顿了顿道：“以后听到任何声音都不要回答，叫你的，很可能不是人。”
吴老狗没由来一阵憋气，心说靠老子又不是三岁小孩还要你来叮嘱，但现在又不好说出来，一来张启山的确是为他考虑， 二来容易引起别人的怀疑，只得含糊应了两句便罢了。
几个人在黑暗中走了一段路，吴老狗感到脚下的路忽然变得高低不平，脸上竟莫名出现了麻痒的感觉。
未及他提醒，张启山突然停下来道：“这里已经没有含香石，可以打开矿灯了。”
眼前蓦然一阵光亮，吴老狗微微眯了眯眼睛，待看清眼前的景象之时，瞳孔霎时缩小。
左边墓壁上溅上了一大滩血迹，几乎覆盖了半面墙壁。血色已呈深黑，但从粘稠度和干湿度来看显然是有些时日了。吴老狗在心里迅速估量了一下，照这个血量和喷射状的血迹来看，恐怕是人或动物的大动脉直接被割断了导致血流了满墙，但奇怪的是周围并未出现任何尸骸。
张启山忽然放开吴老狗，示意一旁的钟清代为扶着，自己走到墙壁前，抬手触了触墙上已经干掉的血迹，然后至于鼻下闻了闻，眉头忽然皱了起来。
这时，走在最前面的陈皮阿四忽然叫道：“这里也有！”
众人闻言很快赶上前去，果其不然，隔了约二十米处的壁上也出现了相同的黑色血迹。
张启山想了一下，道：“阿四先去看看，前面应该还有。”
陈皮阿四闻言先行快步至墓道前面，随后便听得他的声音在前面不断遥遥传来：“这里也有一处，这里也是……一共有五个地方。”
张启山的眸子不着痕迹地暗沉了一下，随后走至吴老狗的跟前，道：“你的腿感觉怎么样？”
吴老狗闻言动了动左腿，意外地竟然真的有了知觉。他笑了一下，道：“你怎么知道？”
谁知张启山完全无视了他的话，反而转身对大家道：“赶紧离开这里，越快越好！”
说着，他掏出之前钟清的配枪还回给他，示意他收好后道：“跟上其他人。”
钟清看了他和吴老狗一眼，点了点头很快领命而去。
张启山随即摸出自己的那把枪交给吴老狗，道：“给你防身用。”
吴老狗闻言一愣，道：“我不习惯用枪。”
张启山知道他不是习惯受人恩惠的人，只好解释道：“收好，会有用处的。我自有防身之物。”
吴老狗却微微笑了笑，仍没有接他的配枪，道：“不要太担心我。”
张启山闻言抬眼定定看了看吴老狗那与一般土夫子不同的几乎称得上俊秀的眉眼，过了好一会，忽然淡淡笑了一下，转而收好配枪，道：“那记得收好那柄匕首。”
吴老狗点了点头，抬脚和张启山并肩快步打算跟上前面的人。他想了想，道：“你觉得这些血迹出现在这里不是偶然，和我的腿伤突然好转会有关系？”
张启山没有回头，道：“如果你的鼻子能闻到气味，会发现从我们走到这里开始，血腥味就越来越浓。刚才我摸了摸墙上的血迹，手上竟然沾上了一些半干的血。”
吴老狗心下一惊，那些血迹按理来说表面早已干了，为何还能保持湿润的状态？
在完全赶上其他人之前，张启山忽然回头道：“血味越来越浓是因为所有血迹开始返原，而刺激它们反应的，是之前涂在你腿上疗伤用的我的血。这里，原本是血祭场。”

【六十五】
“血祭场？”吴老狗脚步一凝，转头道：“那你……”
话未说完，便听得前面突然传来霍仙姑的声音：“别动它！”
两人对视一眼，即刻循声向前。却见霍仙姑和黑背老六站在旁边，陈皮阿四和钟清则似乎正蹲在地上。
待得走上前去，吴老狗骇然发现，那个横躺在墓道中间的东西，正是那具黑皮的迷彩服尸骸。刚才可能是陈皮阿四想出手翻动它，却被霍仙姑出言制止。这具尸体目前只有他和张启山在弱水池下的墓室见过，较之其他人他自然更为惊讶在这里会看到它的出现。
吴老狗眉头紧锁，道：“这具尸体明明在之前的墓室中，怎么会突然在这里？”
霍仙姑闻言不动声色地扬了扬眉，道：“你们之前已经见过了？难道这个尸体就是他们那个落水的同伙？”
吴老狗微微点了一下头但没有答言，心说难道能下斗的女人都不是常人，霍仙姑和阿静都是漂亮但惹不起的女人，有朝一日她们两个人若能合作恐怕不输给任何他们这些男人。
钟清却抬眼看了一下吴老狗，随后转头对一旁沉默的张启山道：“这具尸骸是不久前才移到这里，但奇怪的是黑色的表皮几乎看不到被动过的痕迹，很可能不是被人搬动的。”
陈皮阿四将九爪勾收回腰间，抬头道：“难道它还能自己跑到这里来？”
看似无稽之谈的话在这个诡异的墓里却让在场的人霎时默然不语。
顿了半晌，吴老狗忽然开口道：“除了人，也许还有其他东西可以做到这点。但为什么要放在这里？就为了等着它起尸？”
霍仙姑疑道：“你知道它是怎么到这里的？”
吴老狗迟疑了一下，转头对张启山问道：“你觉得呢？”
张启山意外地点了点头，道：“他既然是被黑蚁群噬而死，被黑蚁运至这里也不是不可能。”
除了吴老狗，众人闻言均是愣了一下，陈皮阿四问道：“被那些蚂蚁搬到这里？我艹！”
霍仙姑女人家自然粗口不大说出口，道：“但墓门才打开，它们即便要搬动残骸也要等门打开了才行。”
吴老狗摇摇头，道：“含香石是很好的柔性材质，黑蚁的蚁酸既然有腐肉蚀骨的效果，只要蚁群有足够数量，让含香石产生足够的裂缝并不是不可能，否则它们也不能在这斗里来去自如。”
霍仙姑闻言瞥了一眼他的左腿，若有所思。
一直没有出声的黑背老六此刻忽然道：“当时门柱打开之后就没有再封口。”
这句话说得没头没脑，但大家还是很快反应过来老六说的意思，即当门柱不再是障碍，对于蚁群而言含香石也不是障碍。
张启山却忽然对钟清道：“不能让它留在这里。”
吴老狗一愣，正要出声，但张启山已经转头对众人道：“快走！”
他的话一向很少人会违背。
钟清作为张启山的副官自然更是如此，他早已习惯了军令大于山。于他而言，张启山的话就是命令。于是尽管吴老狗觉得不妥，但钟清仍毫不犹疑地伸手拉起尸骸往背上一靠，随后起身即打算离开。
吴老狗见张启山面色凝重，当下也不好多说，只得跟了大家一起快步离开这个因为众人杂乱的脚步开始荡着回声的墓道。
这次，张启山竟率先走到了最前面淌雷，接着是陈皮阿四、黑背老六和霍仙姑，由于尸骸毕竟是原来是一个成年男子，钟清背在背上毕竟行动多有不便，他道：“五爷先走。”
不妨吴老狗闻言一笑，道：“你先走，我垫后。”
钟清想了一下，也不再推辞，恭声道谢后转身快步跟了上去。
吴老狗回头看了一眼身后没有光线使得漆黑的入口和墙上忽然变得有点泛红的血迹，沉思片刻后也很快转身离开。谁知，走上前去却发现霍仙姑没有先走，而是在前面站着，似乎正在等自己。
他微微停了停，但很快走上前，笑了一下道：“怎么还不走？等粽子来相亲？”
霍仙姑闻言也不恼，道：“就等着你来提亲，怎么？”
吴老狗一怔，拿着矿灯走到她身边：“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赶紧离开，这里有点太古怪了。”
霍仙姑看了他一眼，神色变幻：“那你为什么不提醒他？那个东西一起带着太危险了。”
吴老狗闻言默然，他当然知道霍仙姑口中的‘他’是指张启山，也知道她是指张启山不应该让钟清冒着危险带着那个随时可能尸变的尸骸，因为他刚才也注意那具尸体表面的黑皮已经由最开始的死黑转成紫的红黑色了。虽然他不知道张启山为什么要钟清带上那具残骸，但他相信以张启山的眼力不可能没发现这点，钟清也不会不知道，却仍旧依言而行。
半晌，吴老狗忽然转头对霍仙姑道：“他会有他的理由。”

【六十六】
霍仙姑闻言定定地看了他一眼，道：“你和他……不要走得太近了。”
吴老狗一愣，感动她此时还好心提醒自己注意安全，很快笑道：“不用担心，钟清会有分寸，我相信以他的能力不会轻易让那粽子起尸。”
霍仙姑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嘴角带笑，道了一声：“走吧。”
两人很快赶了上去，谁知一路过来竟再未看到张启山一群人的身影。
霍仙姑拧了拧眉，道：“照我们走的速度本来一定可以赶上他们，但现在还是走散了，一定出什么事了。”
这时，两个人已经走出了之前血祭场的墓道，吴老狗凭着长年下斗的直觉却忽然觉得四周不着边际的黑色莫名开始变得浓稠起来，手中的探灯照着他的脸，只在周围晕开一圈昏黄的光，连影子都投映不出来。他看了霍仙姑一眼，道：“或者，是我们走错了。”
说完，他不再向前，而是转身往另一边走去。
霍仙姑不明就里，只得跟了上去，但仍忍不住问道：“你看出哪里不对？”
吴老狗回头道：“我虽然鼻子废了，但耳朵却更好使了，这里实在太安静了，说明我们和他们已经不在相同的地方了。”
霍仙姑略一思索，道：“但我们走的路是同一个方向，且并没有耽搁很长时间，中途也没有看到岔路。”
“那是因为，这个墓最大的机关就是空间。” 吴老狗想了想，缓缓道：“你想想，我们从下斗到现在绕了这么多圈子，自进入那个王座大殿开始其实一直没有离开这个主墓室太远。墓门虽在大殿下方但却无法从大殿直接进入主墓室，而是必须经过弱水池从后方的墓底进入，是因为整个主墓室的外围和墓门其实是连成一体由无数块融成一体的含香石围起来的。”
霍仙姑低头想了一下，忽然道：“那个人早就想通了这点，所以才假装落水，就是希望能从水下直接进入主墓室，不想最后功亏一篑反而被黑蚁袭击。”
吴老狗点了点头，道：“对于可以用蚁酸融化含香石的黑蚁而言，它们能随意通过主墓室的墓墙。但这样造成的一个后果就是让墓室所承载的受力不均，墓主利用了含香石特殊的韧度保证主墓室不会因为重力而崩塌，通过机关来平衡受力，但因此导致主墓室的各个墓道和格局处于一个可能随时都在变化的状态中，可人身在其中却毫无知觉。所以，刚才我们在谈话的时候，也许他们之前走的墓道已经被关上了暗门，并重新开启了另一道门，谁也不知道下一步会走到哪里。”
霍仙姑抬眼看了看吴老狗，蓦然嘴角一翘，灯光下笑得很是好看：“那你觉得这是什么地方？”
这时，吴老狗却脸色忽变，抬手拦住了身边将要向前走的霍仙姑，道：“别出声。”
两人屏住呼吸在黑暗中静立了一会，吴老狗用眼神示意霍仙姑站在原地，自己继续往前走，抬手拎着矿灯一照，赫然发现面前正立着一具等人高的铜俑干尸。身上穿着的青铜盔甲让它保持了站立的状态，头上罩着一个青铜的头盔面具，由于整个脸孔被挡住，但面具上却雕刻着一双几欲乱真的眼珠，深深地盯着他。
吴老狗心下一惊，这种铜俑干尸他之前也只是听人说过没见过。传说古代人认为玉是“山岳精英”，将金玉置于人的七窍，人的精气不会外泄，就能使尸骨不腐，可求来世再生。但玉这种东西只有皇亲贵族才能用得上，一般的人只能用铜器来替代，只是表示一下意思而已，并没有长生的效果，没想到这里竟也有这种东西。
吴老狗被那双眼珠盯得很不自在，但没有惊动霍仙姑，于是不动声色地一路照了过去，发现旁边竟是一排几乎一模一样的铜俑。他大概数了数，不多不少，共九个。
身后忽然响起了霍仙姑的声音：“这是守护皇陵的护卫。”
她的声音听起来没有半分惊慌。
吴老狗淡淡一笑，他刚才几乎要忘了霍仙姑和他一样，也是九门中的一员，从来就怕过这些东西。至少在别人面前从来不会有怯弱的一面。他转身道：“你之前见过？”
霍仙姑摇摇头表示没有见过，道：“这些青铜俑看着不像是宫中的女人装扮，如果没有猜错，应该是守卫用的。”
吴老狗笑了笑，道：“只是盔甲里面到底是不是人就不知道了。”

【六十七】
霍仙姑略一沉吟：“你是说他们被装进这些青铜盔甲之前可能还活着？”
吴老狗叹了口气，道：“死人已经没有了生气，要这铜罩子有什么用？无论是尸茧还是铜俑，都无非是想要留住人生前的最后一口气，以期望能在几百几千年后重新活过来。这次九门的人都下了这个斗，你不会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霍仙姑闻言转过头来，她很少看到吴老狗用这么认真而且凝重的表情说一件事情，想了一下：“我其实也不清楚具体情况，只是听说上头有了这个念头，也不知是谁打探到了这个斗，我们的名声已经在外，自然少不了参合进来，但最终谁又能得到什么？”
吴老狗闻言按暗暗点了点头。作为一个女人家在这个都是男人的行当里混本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当初力荐她坐上了霍家当家的位置，也是看中了她的能耐和本事，所以他对霍仙姑一直有一种怜惜之心——但仅此而已，他从未想过要把她当同类人看——不同于其他人，他没什么野心，不求名不求利，入了这盗墓的不过也是继承祖业聊以生计而已。但如今听她说出了这话，却有看得开的意思，倒是出乎意料之外了。
他默然半晌，忽然道：“总有一天，要还清的。”
霍仙姑微怔，正要说话却听得他继续说道：“刚才我们在经过那个墓道的时候，你是什么时候闻到血腥味的？”
她愣了一下，没料到吴老狗会忽然问这个，但转念忽然想到吴老狗的鼻子已废，想了一下道：“最开始的时候几乎没有异样，开始出现异常是在我们打开矿灯以后，我们在那里停留了一段时间，你的腿莫名好了之后，气味才开始变浓。”
说完，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脸色竟白了白，道：“你的意思是……”
吴老狗点了点头：“我腿上因为伤涂有佛爷的血，我怀疑是他的血引发了当时墙上血祭的回转，不仅我的腿恢复了知觉，从钟清带走的那具尸骸当时起的变化来看，很可能会导致整个主墓室所有粽子的尸变。”
霍仙姑闻言缓缓道：“尸变最忌活血，所以你相信佛爷也猜到了这点，当时才冒险让没有负伤的钟清带走那具尸骸，他自己现在既然是引起尸变最大的可能，因此选择了走在最前面淌雷？”
吴老狗不置可否：“可是，现在我还不知道黑蚁本来是要把那具尸体搬到哪里，否则就能找到它们的巢穴和尸——”
话音未落，耳边听到霍仙姑说话的声音忽然有些异样：“我们还是先解决眼前的问题再说。”
这时，吴老狗抬头便看到刚才一排静止不动的铜俑面具上泛青的眼珠竟开始慢慢变得血红。他发现，最后一个最高大的铜俑与其他不一样，面具上的眼珠看着却不是刻上去的，反而是成镂空状态，从中可以看到里面尸体的眼睛。现在这双眼睛完全充血，早已分不清眼黑和眼白。
霍仙姑作为当家虽对下斗有本家的一套，但女人家爱干净，对粽子一类的脏东西向来是能远则远。当下见了这诡异的场景，稳了稳心神之后，对身旁的吴老狗道：“怎么办？”
吴老狗皱了皱眉，道：“这里没有出口，除非墓室再次改变格局重新打开一个新的墓道。”
说着，他摸出身上的那柄匕首递给霍仙姑，道：“防身用，用完了记得还给我。”
霍仙姑却没有伸手接那柄匕首，看了他一眼道：“这刀你自己拿着，而且你在旁边的话看来我也死不了。”想了想，又道：“如果有黑驴蹄子到可以给我一个。”
吴老狗闻言一愣，他没想到霍仙姑竟然也会说笑话，于是转头看了看她，笑了一下道：“好，出了这斗一定给你准备一个上好的黑驴蹄子。”
两人说话间，最后一个铜俑的头忽然动了一下，接着是手，然后是脚。
“以前常处理白毛粽子，现在遇上了一群铁粽子，以后在茶楼里也可以有新的聊天话了。”吴老狗一笑，动身不着痕迹地站在了霍仙姑前面，看着眼前的铜俑一步步逼近，“老子今天看来要大动拳脚了。”
下一秒，那粽子机械地扬着套着盔甲的手臂狠狠拍了过来。吴老狗很快矮身躲过，右脚一个侧踢蹬向它的膝盖。谁知这一脚踢过去却没有撼动分毫，反而被那铜俑逼近一步，吴老狗扬手将匕首便刺向它的脖颈。岂料这铜盔甲竟从内部连接得极为紧密，刀刃处溅出了几声脆响，但很快铜爪便直接拍向天灵盖，眼见脱身不及，吴老狗情急之下抱着它的腰一个侧翻，一人一俑直接滚到了地上，匕首瞬时落在了旁边。
此时，霍仙姑在一旁眼明手快，俯身拾起匕首看准时机便要往铜俑唯一能下手的眼珠刺去。不防在即将刺进去之前，握刀的手腕却猛然被吴老狗扣住。
“等等，他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