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凤兜了个圈跑回赤莲身旁,一狼一豺凝神屏息地注视着白桦树,一会儿,并不见有什么马鞍形铁杆砸落下来。
乌凤第二次扑蹿出去,这一次,它改抓为咬,叼着羊羔的一条腿,凭着一股冲劲,猛扯了一把,然后松开嘴从白桦树下弹跳开去。羊羔从树根那儿骨碌滚出一步来,嘿,仍然风平浪静。
连续试探了两次,如果有捕兽铁夹的话,早该砸响了。
赤莲还专门绕到白桦树背后去看了一下,那堆枯败的山茅草已经散了架,露出光溜溜的树干,里面什么东西也没有。它松了一口气,闹了半天,原来是虚惊一场,早知道这样,中午就该将羊羔扯下来喂四只小豺崽。看来,过分的小心谨慎,也是一种愚蠢的表现,不足取的。
乌凤显然也确信吃掉这只小羊羔不存在任何危险,不再紧张地快速蹿跃了,神经松弛下来,迈着均衡的步子,从正面小跑着走走到羊羔前,叼住羊羔的脖子,往后面拽。羊羔很顺利地被拖出半米;再拖时,好像受到了阻力,似乎是被草墓住了,没能拖移动。乌凤紧了紧牙齿,稳了稳腿,收了收腰,用力拖拉起来。
赤莲觉得自己应当上前去帮一把的,它刚举起前腿,突然觉得这事好像有点不对劲:冬天都是枯草,怎么可能将羊腿缠得那么死?莫不是……它警觉地再次朝白桦树望去,灰白色的树干上,似乎有一根白色透明的绳子在微微晃动。它的视线顺着绳子往上移,心一下子被提了起来——树冠那根横杈上,一只比磨盘还大的沉重的铁轮子,被白色透明的绳子牵拉着,正摇摇欲坠,铁轮子和乌凤的身体正好形成一条垂直线。
危险!赤莲尖啸起来,可是已经晚了,随着羊羔被乌凤用力拉扯,铁轮子照着乌凤的脑袋砸落下来,乌凤还浑然不觉,叼着羊羔不松口呢。
一两秒钟后,乌凤就会被压成肉饼!
一眨眼的功夫,老母狼就会死于非命!
赤莲毫不犹豫地飞蹿而上,豺头对准狼腰,用力撞去。
乌凤是为了它的四只小豺崽才冒险去叼羊羔的,它不能眼睁睁看着乌凤被砸死。
要是没有乌凤,它在分娩的第二天,饥饿就会无情地夺走它的四只小豺崽。
要是没有乌凤,它和它的小宝贝早就成了雪豹的晚餐。
要是没有乌凤,它和它的儿女绝对不可能在如此严寒的冬天存活下来。
人心都是肉长的,豺心也是肉长的。豺虽然不会像人那样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但起码晓得滴水之恩该滴水相报。它知道自己这一蹿有多大的风险,但它没有任何迟疑,也没任何踟蹰;假如它听之任之乌凤被砸死,那它真成了人类字典中十恶不赦的豺了!
咚,老母狼乌凤连同嘴中的羊羔,被撞得飞出一米多远。赤莲被一股强大的后推力一下推倒在地,它挣扎着想往旁边滚动。可是已经迟了,只听砰地一声,它感觉到自己腰以下的部位一阵麻木,身体像被钉子钉牢了似的不能动弹,嘴里咸腥腥的,噗,吐出一口血沫。
一只铁轮,死死地压住了赤莲的后半身。
乌凤跌了个跟斗,望望被压在铁轮下的赤莲,很快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它扑到铁轮上,咔嚓咔嚓拼命噬咬起来,狼牙再厉害,也啃不动铁呀,只咬得满嘴是血,仍无济于事。它又叼住铁轮拼命拖拽,累得口吐白沫,也未能将沉重的铁轮挪动半寸。
欧——乌凤仰天发出一声凄厉的长嗥。
一弯冷月挂在白桦树梢,森林里一片凄凉的白光。
老母狼乌凤一口一口将羊羔肉嚼碎嚼细,喂四只小豺崽。小家伙们吃饱后安静下来,钻进乌凤的怀里,睡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