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疾而终
原创
By 罗兰
——致所有我爱过的人

“今天的工作怎么样？”
“我是谁啊，一点问题都没有。”
“有按时吃饭么？”
“你真的当我小孩子啊，当然有了。”
“那，你就没什么事情和我说？”
“……有啊。我，要结婚了哦。”
“……是么。”
“嗯。”
“什么时候？”
“……就在明天。”
“在哪里？”
“海牙。”
“这样啊……抱歉，我不能去参加了。”
“呵呵，没关系啦，我会把照片发回去的。你不要嫉妒我的新娘长得美哦，总有一天，你也会找到适合自己的人的，你这么优秀不是么？”
“啊，是吧。肯定要比你优秀才行呢。”
“真是的，一点都不知道谦虚。不过……”
“嗯？”
“没什么，啊，我还有事情，先挂了。”
“好，再见。”
“拜。”
有些人不是生来就是gay，不过是碰巧爱上了同性。曾经，听人这样说过。
真是一点都不知道谦虚呢，不过，毕竟这样的冷静，才像你。
许唯一从来不知道，自己会爱上一个男人。在他原本的世界里，一帆风顺，所有都朝着明澈美好的未来发展着，良好的家境，优秀的成绩，出众的外表，gay这个词离他很远，也很陌生。
不过如果能让一切重来的话，他不能保证自己还会做出相同的选择。人总是愿意朝着一条更为简单平坦的路前进，即便要放弃的有太多太多，因为他们相信，一切都还有机会，只要有将来。
所以很多事情被逼不得已一拖再拖，直到永远也无法兑现。
“唯一啊，怎么办，我的喵呜似乎不舒服呢，要不要带她去看医生啊。”
喵呜是一只狗，隔壁文学系小赵的，不知道为什么要给她起这个名字，弄得别人以为那是一只猫。
“诶，那赶快带她去啊。”
“可是我妈说，如果我这次再不去相亲的话，她就不要我这个儿子了。”小赵心急如焚地抱着奄奄一息的喵呜，欲哭无泪。
“啊你真是的，算了，我带她去吧，反正她和我也挺熟的，对不对，喵呜。”许唯一颇为无奈地摇摇头，做出了妥协。
“啊，帮大忙了，谢谢你啊。”小赵一下子把喵呜放在唯一怀里，“小心不要被宿舍管理大妈发现啊，我藏了好久的。”
在这里养狗本来就是个错误吧，还好喵呜比较乖，从来不会乱叫。
唯一收拾了一下，带着喵呜偷偷摸摸地溜出了学校，打车直奔最近的宠物医院，他在那里有熟人。
“你好，请问秦琪琪大夫在么？”琪琪是他的表姐，在这家宠物医院当医生已经两年了，要是有小猫小狗生病，唯一一向是朝这里送的。
“秦大夫啊，不在呢，她今天下午有事出去了，您找她有什么事么？”
“这只狗狗好像不舒服，怎么办啊。”
“让我看看吧。”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唯一转过身，看到一个年轻的医生，戴着口罩和手套，把喵呜揪起来打量了下。
“那麻烦您了。”
那人摇摇手，就把喵呜提进了房间。
诊断结果是喂食过量，也不知道小赵是怎么养她的。给喵呜揉着肚子，唯一心里有点无语。医生说了几句注意事项，就让他带狗狗回去了。
“啊，对了。”走到门口，唯一突然转身回来，“之前没见过您呢，都不知道怎么称呼。”
“哦，我这个月才来，我叫易安。”
“易安？是……那个易安？”
“怎么了？”医生指了指自己的名牌、
“没什么，就是觉得有点女性化。”唯一有点尴尬地笑笑，“跟您的气质不大像。”
“是么，我觉得还好。”易安并没有生气，“倒是李大词人，这个名字有点男性化了。”
“这样说起来好像确实是啊。”唯一挠了挠喵呜的脑袋，“我叫许唯一，是秦琪琪的表弟。请多指教啦。”因为抱着狗狗腾不出手，唯一显得有些手忙脚乱。

易安笑笑，“我也是。秦大夫算是我的老师呢。”
突然一阵手机铃声，唯一将喵呜一下子塞到易安的怀里，“抱歉啊。接个电话。”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喂？啊我知道了，好的我马上就回去。”合上手机，他做了抱歉的手势，“导师那里有点事情，我先回去了啊，谢谢你啊医生，下次会请你吃饭的。”
请吃饭什么的，一回生二回熟了。
所以他们是朋友，很长一段时间的好朋友。
唯一是法律系的学生，司法考试结束后，他约了易安出来吃饭。
两个人都不喜欢去灯红酒绿的场所，找了家烤肉店吃烤肉，喝烧酒，像是电视剧里的韩国人一样。
“你怎么了？”感觉从一开始唯一就没怎么吃东西，酒也不怎么喝，和平时一副千杯不醉舍我其谁的样子一点都不像，出于直觉，易安问。
“唉，没什么，前一段时间有点忙，作息不大规律，胃有点疼。”
“笨蛋，要好好吃饭啊，这都要别人提醒。”
“知道啦，你真啰嗦。”
“今天就不要吃了，回去吧。”
“难得把你约出来，回去多没意思。”
“你都这样了，还不好好休息么。”易安有些无奈，“就算我是个兽医，也算半个医生吧。这方面你得听我的。”
“可是……”唯一有点不甘心地趴在桌上，“之后我可能还要忙，好不容易今天能出来玩。”
看着一脸郁闷的唯一，易安觉得有点头疼。“好吧，那我们聊一会儿吧。”
“傻不傻，像女高中生一样，一见面就知道叽叽喳喳地聊天。”
“那你回家吧。”易安做出一副要走的样子。
“好了好了，那就聊一会儿再走吧。”
说是要聊天，两个男人在一起又有什么可聊的呢，他们一个看足球一个看篮球，一个学医一个学法，除了各种动物，实在想不到有什么可说的，可惜他们在很久之前就已经全部聊过一次了。
“对了，都还没问过你。”唯一惊喜于自己找到了话题，“你有没有女朋友啊。”
易安一愣，有点尴尬地笑笑，“以前有一个，但是她不喜欢小动物，后来就分手了。”
“就……一个？”
“干什么，你怎么不说说你自己。”
“我是新世纪好公民，在高中毕业之前从来没想过。”一说起这个，唯一也有点无奈，“结果到了大学，她们都说我不懂浪漫，隔壁文学系小赵都有过三个女朋友了，我到现在还没有女生追。”
“没有喜欢的么？”
“有吧……”唯一想了想，“以前喜欢过一个工科的女生，可是人家早就和青梅竹马私定终身了，唉……”
“工科？你的爱好真是奇特。”
“嘿嘿，我就喜欢全智贤那样的，又可爱又霸气。”
“野蛮女友？呵呵……”
“笑啥笑啥，有什么好笑的。”
“没，真看不出来。”
“你呢？”
易安想了想，“不知道，看上去舒服的吧。”
“你这要求，也太难找了吧。”
“这个很难么？”
“当然啊，看上去舒服是最难找的。一见钟情太扯淡了，一般看上去适合自己的都不一定能和自己走下去。性格和相貌都合适，啧啧。”
“真的么？”
“嘿嘿，也就只有像我这样的，能接受像你这样的小内向。”
“你？我还不要呢。”
“嘿哟，你要我还不给呢。”唯一心情一好拍了下桌子，“突然觉得好多了，我们喝酒吧。”
“算了吧，喝了又会疼的，走吧，你回宿舍有时间限制的吧。”
“哎呀，真的。”看了眼手表，时间确实不早了，“那我回去了，你路上小心。”
有些事情只是说说而已，没有人会放在心上。
“易安易安！”
“怎么了？”突然之间接到唯一的电话，听到他火急火燎的声音，易安有点惊讶。

毕业之后唯一很快找到了工作，时间匆匆地溜走，唯一说，随着公司的外扩，他也要随着到荷兰去。
“明天一起吃一顿给我践行吧。”
“抱歉，我明天要去北京学习。”
“这样啊……”唯一有点失望，但不知道到底为什么失望。
晚上的时候，他把东西都收拾好，检查了一遍没有什么缺少的，长舒了一口气，瘫倒在公寓的沙发上。
门铃急急地响起来，他起身去开门，看到了有些狼狈的易安。
“你怎么来了。”
提起手上的红酒，易安说，“喝一杯吧，趁现在。”
其实，两个人的酒量都是一般，酒还没喝完，就有些醉了。赖在沙发上，两个人讲话的声音有些不清楚。
“记得要按时吃饭。”
“嗯。”
“别太累了。”
“嗯。”
“经常联系。”
“嗯。”
“唯一……”
“嗯？”
没什么，只是想叫一声而已。
要找一个看上去舒服，性格又合适的人，真的不容易。
唯一突然起身，给了易安一个狠狠的拥抱。
易安不知道他怎么了，也没有问。
他很困，很想睡。
唯一很快也没了力气，就赖在他身上就睡着了。
两个人还保持着拥抱的动作，很久很久。
分开之后，联系好像更为频繁了。
“知道了，你每天都说一遍，真是啰嗦。”
“我不说的话你肯定又不会好好吃饭。”
“不会的啦，放心。”
青春经不起拖延的，一点都经不起。
“我要结婚了。”
这一天，还是到来了。
唯一说这句话的时候，易安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但是他还是以他一贯的冷静完美地控制了自己的语调。
直到他挂掉电话，他才意识到，这可能是他会给他打的最后一个电话了。
所谓情深不寿，便是至深之情无疾而终吧。
以为一定是要那样的，以为没有回不行的，但是突然失去的时候，才发现，有些人，错过便是错过了，没有力气再去爱再去想了，谁不愿走在一条平坦光明的路上呢，用情至深，最后才懂得，原来有些事情，注定没有结局。
一个人的感情能有多少，供另一个人挥霍。
只有一句虚无缥缈的表白，连回音都收不到，突然的分离，没有一点预兆，却刚好说明了这段尚未开始就走向灭亡的感情。
许唯一挂掉电话之后，有些惨淡地笑了，打开邮箱，他把事先准备好的照片放到邮箱里，定时发送。他看到外面灿烂的夕阳，美得像他从未说出口的心情，只可惜日薄西山，再也不能挽回了。
输液管一点点的将液体推进自己的身体，却始终是徒劳的。
他不知道他有一天真的会喜欢一个同性。一个对他很好的人，大概人就是这样的吧，即便是知道不可以，却还是会为了那一点温暖感动，并祈求得到更多。
有些温柔，只能从易安身上得到，和自己心目中理想的野蛮女友一点都不像。
只是因为喜欢，所以希望对方过得好，至少，比自己好。
似乎只要是因为喜欢，就可以为了将来的幸福拼尽全力。然而有些事情是永远也不会改变的。有些事情是必须要放弃的。
遗憾，没错，但是，不能代替。
同样无法忘记。
易安收到邮件的时候，宣告死亡的白纱轻轻地笼在了年轻人依旧充满朝气的面庞上。
照片里的人笑得很开心，很开心。
永远不会有任何人能代替你。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