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远，你昨天做了什么不好的梦吗？】谭睿康捏着半湿的枕头蹙着眉毛问道。
【我妈昨天夜里看我来了。】
母亲是儿子心头上最柔软的地方。早逝的母亲还是像生前那样漂亮得体，脸上带着慈爱的微笑将遥远搂在怀里吻他的脸，一接触到母亲的气味遥远的眼泪就不争气地往下掉，他满肚子的话都随着眼泪掉了下来。儿子是不能哭的，儿子一哭母亲的心就好似被钝刀子割过一般的疼。妈妈不再微笑了，那双永远盛满对儿子爱意的眼睛里也溢满了泪水。
【我妈在哭呢。】
【姑姑……】谭睿康摸了摸遥远的脑袋【今年春节我们回去过年吧，回老家不留在深圳了，我们一起在姑姑小时候生活过的地方过春节。】
遥远黯然的双眼瞬间就被点亮了。对，回家去，回到妈妈的家里去！谭睿康立刻买回乡的机票，机票没买了就换成“Z”开头的火车票。无论用何种方式都要回去。
晚上赵国刚请吃饭。一看见舒妍跟她的儿子在场，遥远即刻想起了十八岁的夏天那扇关闭起来的电梯门，从那天开始他的父亲赵国刚成了别人的丈夫，成了别的小孩的父亲。他安静地吃饭，听赵国刚没话找话说就想笑。
【宝宝，你昨天睡得不好吗？脸色很差劲。】
【我妈妈跟我说她想我了，还说她对不起我。】
母亲对他说的话，遥远都如实转达给赵国刚。他才不管舒妍差劲的脸色和赵国刚尴尬又有点伤感的神情。母亲是他的母亲，谁也没资格说三道四。
【那，你春节怎么过？】
【不在深圳，去湖南老家。我想在妈妈家那边待一段时间，深圳全是高楼大厦看得我不舒服。哎，哥，三四月的谭家村漂亮吗？】
【漂亮，五月份最漂亮。山和水看着清亮得很，可漂亮了。】
【那我就把画笔还有纸带上，清明之后再回深圳。】
赵国刚不说话了。遥远喝饮料喝得肚子胀，只得一个人去上厕所。赵国刚看看舒妍，又看看谭睿康，沉声问道：
【小远真是这样打算的？】
【姑丈你不知道，小远梦到姑姑哭了，他自己哭得也很伤心，枕套都湿了。】
遥远进来的时候，赵国刚看着他叹了一口气，什么心情都没了。舒妍也不想再吃下去了，这女人生的小孩仿佛是专门来和她过不去的，钱已经没了，饭也吃不安生。可是遥远不说走，赵国刚不说走，她就得憋着气吃下去。
出酒店大门，赵国刚碰见自己的生意伙伴免不了要聊几句，剩下三个大人和一个小孩站在台阶上发呆。酒店外面正好路过一个满载而归的三口之家，父母手里拎着大包小包，小男孩一手牵着爸爸一手牵着妈妈，三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快乐的笑容。
遥远仿佛看见了五岁之前的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