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恶!”
仿佛沉入了深渊的冰点般,在即将溶逝瓦解的前一刻,我猛地睁开了眼睛,一望无垠的碧绿色大地马上填满了我的眼底,午后略显刺眼的日光正努力拨开暗云倾泻在天壤之间,在最远处隐约还可以看到模糊的星陨山脉,游漫在周身的风晶草的清香使我逐渐冷静了下来。
“这还真是一个……逃不掉也丢不开的……梦……”我自言自语着,又将身体向后方的粗大树干上靠了靠,一如既往地抬头望向了那个放眼皆是冷漠的灰色天空。
这是第几次了呢?我自己也有些记不清了,那个女孩,那个指环,那个约定,真的存在过吗?这个问题的答案恐怕除了我自己谁也回答不了,但很讽刺的是,我并没有童年的记忆。说起来,那些记忆,是丢失了也好,是遗忘了也好,这或多或少都应该和我的视界兵器有些关系。如此想着,我又扭头将视线投向了我的右臂,在黑色的风衣袖子上挂着一个不太搭调的水晶十字架——Infinite,从外形上看它只是一个有如小孩子手掌般大小的挂饰,但正是它改变了我的人生,我因这件兵器而被世人冠上了“执死者”之名,我没有选择命运的权利,我能做的,只是去接受命运给予我的结果,不管我愿意还是不愿意,我都必须去接受,也正是因此,我失去了我所爱的人——贝雅。
“望想之湖吗……”
脑中一片混乱的我不禁对着天空喃喃自语,关于梦中出现的那个湖,在这个螺旋的第七阶确实是存在的,它的名字,也就是“遥望理想”的意思。我也不止一次去过那里,只不过,现在的我,已经不再是什么小孩子了,是为了追逐梦想而逃避现实,还是为了面对现实而放弃理想,人生总是要在坚持与妥协之间做出一个选择。正如黑色幻想诗里所写的那样:理想浮动于左眼,现实沉淀于右眼,前者在梦中逝去,后者在风中残留。现在想起来这还真是让我感同身受。总之,在那个湖畔,仰望那个天空,我看到的是同样的混浊,同样的无奈,那里没有我的理想,也没有我想要的答案。
想到这里,我烦恼的抬起手揉了揉额头,只是坐在树下休息一下而已,为什么又会作那个梦,为什么又会想起贝雅,那个屡次出现在梦中却又看不清脸庞的女孩到底是谁?
(这感觉……又来了吗)
就在我像往常一样为梦中女孩而苦恼的时候,地平线的另一端传来了被踩踏时才会发出的细微声响,那是人的脚步声,而且是我颇为熟悉的高速位移声,而会采用这种方式接近我的人,毫无疑问就是我的敌人。
(一……二……三……)
我静静地数着那些或重或轻的步子,对方似乎只有三个人,有一个是从右边靠近,剩下两个个应该是在树的另一侧,也就是我的背面。速度最快的移动声来自右方,而且从出现便没有停下来过,我知道那意味着对方不会做出任何拖泥带水的多余动作,见敌必杀,杀之必死。
“追逐死亡的人……这次又是谁……”
凌乱的朔风夹杂着凉意掠过我的身体,及膝高的风晶草不由自主地扭动起了懒散的腰躯,原本安逸清新的画面马上就被杀气渲染的无比浓重起来,我望向了右侧被视野余光捕捉到的人影,右臂上悬挂的水晶十字架Infinite在转瞬间由实体化为了不可见的虚无,此时我已经可以清晰地听到风被撕扯的凛冽声,在风中逆行而动的那个影子,是个女人,面无表情的她,被面无表情的我注视着,金色的长发,人偶般的脸孔,只是在彼此眼中不断放大而已。
电光石火间,那个左眼睑下方刻有Doppelganger字样的女人已经凌空跃至我的面前,身穿黑色拘束衣的人形躯体与她的攻击起手式一同深深烙进了我的瞳孔,暗影与杀意重叠在一起,侵袭了我全部的视线。然而我想攻击者可能并不理解“执死者”这三个字的真正含义,在下一瞬间,她白皙的脖子闪现出了一道鲜艳的血痕,紧接着,她的头颅就以一种极不可思议的角度被拧向了天空,迸散着血花的身躯在晴空下划出了一条数米长的弧线,落血的人形将碧绿的风晶草染成了殷红色,红得触目惊心。
我默默注视着那具被血之棘刺贯通的身体在凛风中跌落翻转,偏移的惯性将她重重引落到了名为大地的线上,她的生命也停留在了名为死亡的点上。像洋娃娃一样躺倒在血泊丛草中的女人,她生命的指针已被Infinite强行拉入了黄泉,送入了终焉。
“诞生于因,归葬于果,悲剧的舞台上,被提线的傀儡,我就是为你们带来那个结果的人。”
以我的话语为结束,以零秒为开端,以刀光为起始,身后的树干马上发出了“咔咔”的锐利金属撞击声,我确信最后两个敌人已经被钉死在了树干上,抱着这样的想法,我从地上站起身,又将目光全部投向了地上那几株在风中不断摇曳的血色风晶草,我的视线在这一刻仿佛穿越了时间与记忆的双行线,我就像看到了我自己,被杀戮所支配,被鲜血所洗礼,被死亡所缠绕,这就是我走过的一生。
“Doppelganger……另一个‘自己’么,这还真是可悲啊!”
我对着地上的尸体吐出了冰冷的离别话语,闭上眼睛努力将涣散的思绪重新集中起来,缓缓向前方迈开了步子。
“君临之境,消亡之地,视界之中,无人生还。不愧是传说中的无见之死刃,执死者——希格,永远骑士团的王牌,初次见面……”
“是的,初次见面,然后该说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