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照前一日商议的计策,潼关对峙时久必破,朝廷方向并无援军的打算,若要解此局唯釜底抽薪绝处逢生。
薛少轩亲自带一支人马被一队狼牙军包抄时有着九十分的信心,然他看清对方领队人的面貌时呼吸骤停了三秒,心知不妙。
叶……明茉。
我怎么可能在这里再见到你。
领军的女子却不会知道他面容僵滞的内里原因,笑嘻嘻地望着他就如等来了寻觅已久的猎物,一个清亮的响指把包围圈缩到了跟前,面对面审视着她的猎物。
薛少轩的眼神迅速暗了下去。是了,这种表情绝无可能是自己所认识过的叶明茉。若不是刚才的眼神太过熟悉,自己差一点便要再次跌入让自己泥足深陷的回忆里。
狼牙军左阵上将,暹罗裳。战场上曾照面过两次,虽然前两次她无一例外地黑纱蒙面,但那种发现猎物一般两眼放光志在必得的眼神却让他毛骨悚然的记忆犹新,身上的数处箭伤也是拜她所赐。
军中时常开玩笑,战场虎狼环伺,女子却甚于虎狼,一旦被盯上不交出二魂六魄难以脱身。因此最 要命的无过于眼前这张脸刚夺了你二魂六魄去,却转眼又来盯上了你仅剩的一魂一魄。
还更糟糕一点就是,也许你还会因此赔上一场恶战的败北。
敌众我寡,拼尽全力也换不成一个同归于尽。薛少轩迎着对方胜券在握的赏玩眼神,走了走神已经伸手将她拉进怀里——耳边兵器破风之声听来足以让自己下一秒被刺穿千百遍,却终究没有落到他的盔甲上。
终究是听了个太糟糕的故事,以至于自己有些不大清醒。
墨雪城所言不差,此种情境,想到的却是全不相干的事,或许就是命不久矣。
暹罗裳的表情由惊愕变为警惕又转为疑惑,良久又化为无声的促狭一笑,眼梢噙了阴沉的笑意。住手的手势并未收起,保持着那般动作看着眼前年轻少将涣散的眼神逐渐恢复焦距……彼时落在她后颈处的手正暗暗加重着力道,她却浑然不觉一般直视对方双眼,笑得妖艳
诡异。
「挟持我,也不可能,逃得回去。」她的声音轻过耳语,几乎要从唇语来分辨,「除非,你自己,留、下。」
刻意放慢了语速的一字一顿,足以让人心神不宁。再加上这张脸,毫无疑问地可以构成一瞬间的鬼迷心窍。
薛少轩一直面如死灰。
于是她的嘴角一点点勾起,停在毛骨悚然的弧度。
侥幸逃回的轻骑是带着一身箭伤找到墨雪城的。一计未遂损兵折将,还连着军中主将也落在了敌营之中,潼关之困终于令人心灰意冷。
墨雪城悬着的笔杆一松,并未作太久的考量,冷冷地问了边上一句:「上面的意思呢?」
「曹将军伤势未愈不宜上阵,而上头的意思是——撤。」
墨雪城眉头微微压了下去,不动声色地提了笔,听来更像是接下对方的陈述:「那薛将军的死活也不必顾虑了?」
对面无声。
「知道了。你且带他回去处理伤口,这是内服的方子,交给医药监便可。」墨雪城递过刚誊抄的配方笺纸,面上全无波澜,那传话使只得一头雾水地接了。
抬了抬眉毛示意送客,对方也知道他的古怪脾气,自觉地退了出去。
看吧,这就是你赔上自己也要守住的东西。
深夜风色尚紧,墨雪城黑色衣袍的身形隐在夜色犹如鬼魅,指缝间藏了一把淬了麻醉剂的银针,无息无声的翻查了大半个营地无所获,隐身在暗处瞧见经过的暹罗裳时免不了愣了一愣。一个转念间无数推断架了起来,灵台清明的瞬间无奈地摇头唉了一声。
顺着暹罗裳的来路折回去,并不太意外的找到了监禁薛少轩的所在。薛少轩伏在案上头疼不已地撑着前额,甚至没有第一时间觉察他的出现。
「杨宁白教你了。」
桌上的人惊慌失措地抬头。见是他,心虚地支支吾吾。
「狼牙左阵上将,暹罗裳。我想你应该见过了。」墨雪城敛了手中银针,一针见血开门见山,「否则若非她出手,你断不会这么四肢完好地坐在这里。」
薛少轩不敢应声,终究是默认了。
「真让我失望透顶!」他话里掺了股凉凉的火气,「所以你现在是跟我逃出去呢,还是继续呆在这里?」
薛少轩正惊疑为何要问这么古怪的问题,却又听得一句接续下去:「魂不守舍,只有死的更快!」
薛少轩被一针刺中要害,满心愧疚,低着头道:「我当然是跟你回去的。」
令人失力的迷药也好,绊住手足的锁链也好,在万花七艺的兼修者面前太微不足道。事实上原本以薛少轩的能力也未必逃不出去,但囚住一人最有效的莫过于困住他的心智,暹罗裳显然深谙此道,是以连门外看守的守卫也格外地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