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方很清楚，自己如果真的是以人类的形貌陪伴银度过几十年，以那个吸血鬼的本性，他是绝对不会放弃这种陪伴的，即使最后要面临自己的老去和逝去，或许一开始考虑的就是自己老去之后面对他时的挣扎；而最容易被考虑到的变成后裔的举措，却被两人同时无视了，他不愿，自己也不愿，这种在固执的地方出现的奇怪默契有时候真的让人想要深深叹息；当深埋在心底久久没有发掘出来的过往以一种让人啼笑皆非的方式送给自己一个意料之外的礼物的时候，土方不知道该说自己松了一口气还是心中憋闷。
他曾以为，自己永远都只是一个仅仅遗传到了母亲那双眼睛的混血而已，二十几年没有显现出来的来自母亲那方的传承改变了他心里的某种压在最深处的不安，困难以一种轻松到难以置信的方法解决掉之后，他甚至有些恍惚。
好吧，为什么不呢？他想陪着我，我想陪着他，酒醉那晚遵循心意的举动让自己明白过来一些不知不觉间埋藏进心底的情感，那如今一切得以完满解决之后为什么不接受呢？土方握着瓶子，侧过身体将头埋在手臂下面，很想因为这种意外惊喜而笑出来，就像面对银的那句隐晦的询问一样，但是他努力很久，才从嘴角扯出一个苦涩的表情，他裂开嘴，似哭非哭。
银离开佐治亚前往奥地利时，带走了佐治亚两起杀人案件的犯人，没有跟土方告别。他觉得，土方可能需要一点时间和空间，整理一下他身上发生的事情以及适应这种变化带来的影响，而且，他确实有一些事情必须自己去做。
登势来接他，带着一队车队。从私人飞机上下来之后，银跟着登势回了她的城堡，那里也是银在自己的监护人过世之后待得最久的地方，他熟悉那里的一切。登势让管家带银去休息，银离开前对登势说：“晚饭之后，我想跟你谈谈，单独的。”登势点点头，让他先走了。
希尔范娜从小起居室里走出来，有些担忧地问登势，“银先生会生气吗？”
登势摸摸她的头，“不会，银先生是最温柔的吸血鬼，就算他生气了，也是因为别人的不对。”
希尔范娜不明白她这种笼统的话，但是听懂了登势的保证，她安心地离开了。这段时间她一直在各处奔走，带着伊库斯和一堆的药剂寻找一些还没有丧失理智的狼人，成效很微薄，但是也有收获。他们从几个狼人那里问出变化之前他们曾经都接受过药剂的帮助，而送出那些药剂的人身后隐隐看得到某些人的影子。
希尔范娜和伊库斯随身携带了压制狼人兽性的药剂，但是救回来的狼人大部分丧失了求生意志。被控制之后所做的事情全部都被他们记得，前几十年安分的普通生活一夕之间就被破坏殆尽，而他们的手上，大部分沾染了鲜血，能够忍受这份罪恶的狼人并不多，目前欧洲范围内针对狼人的追捕仍旧在进行，希尔范娜和伊库斯并不能让所有人都将遇到的狼人变回来，这让她很沮丧。
伊库斯劝她回家休息几天，希尔范娜却无法安下心来，之后又接到银从美国发回来的消息，知道族内有人对和平协定仍旧保持着反对态度，而能够像小神仆一样拥有前瞻眼光的人类并不多，伊库斯和自己虽然能够代表一定势力，但是大范围内的改变，不能仅仅由他们几个小人物做出来。
她知道，需要各方高层做出姿态，但是此刻在佐治亚发生的一切都让所有人开始紧张，吸血鬼联盟的态度变得有关紧要。但是同样的，依托于七个大家族共同管理的联盟里，登势所能代表的，是大部分人，并不是全部，甚至不能达到绝大部分。反对势力永远存在，依据利益长期观望的家族同样没有声援，这种时期银抓住的那些人，联盟可以做出处理，但是他们身后的家族或者某些势力，登势是绝不可能触动的。
银，会原谅吗？

“你是什么意思？”银站起身，手上的茶杯中溅落了滚烫的茶水，“你不打算……”
“我不打算！”登势直接打断了他，“银，联盟是各个家族共同管理的组织，每个家族都有自己的利益所趋，我不是君主，我无权作出命令所有人的指令。那几个小鬼犯了错需要受罚，但是他们身后的贵族以及在佐治亚潜伏多年的黑手我不能动，我也不想动！”
“又是利益分配吗？”银的眼睛中充满了红色，“登势，我原以为你与他们不一样……”
“我和他们是一样的！”登势也站起身，瞪视着他，“我本来就是一个吸血鬼，追求我的力量，我的利益，我的家族的长久不衰！我是强大而伟大的吸血鬼，我为什么要为那些人类考虑那么多？我最先开始提出和平协定是因为吸血鬼不能脱离人类，因为我们的食物来自于他们，但是那不代表我必须将自己降格为一个人类，我不需要用一个人类的思考方式考虑问题。法律，道德，社会责任？哈！银，你是一个吸血鬼，不是一个人类！就算你是由一个人类带大的也不代表你必须作为一个人类而存在！”
银怔愣地后退两步，“……我不是人类，我是吸血鬼……”
“那就将你作为吸血鬼的野心亮出来，将你作为吸血鬼的缜密思维使用起来，不要为了你的食物而变得像一个被人类社会的法则束缚住的愚蠢人类！”登势的眼睛也泛出红光，“你有力量，有长久的生命，从一开始就与他不同，你不可能变成他那种样子！看看你吧，喜欢上一个男人，为了几个人类而要求我去触动古老贵族的利益。银，动用你的吸血鬼的思维方式，我们和他们本身就不一样。”
银再次后退两步，坐回沙发，“……我以为，不管是哪个种族，属于他们的社会都是有足够的束缚力的。”
“当然有。”登势也坐下来，她很疲惫地揉着自己的额头，“吸血鬼当然也有，所以我才答应对那几个犯错的族人进行处罚，所以每年我们都会将那些破坏稳定的头脑发热的滥杀的混蛋的信息透漏给猎人和教会。但是吸血鬼联盟有最不可触碰的底限，没有人！没有人能够动摇大贵族的利益！”
银抿紧唇，登势坐在桌子后面疲惫地看着他，“银，你不能永远这样生活，向往成为一个人类不是你该做的，你是一个吸血鬼，当你第一口喝下血液的时候你就该明白了。”
银的脸色灰白，身体僵硬，许久之后，他才慢慢地站直身，“我……明白。一开始，我……我……”他长长地吸了口气，将胸口所有的沉闷压下，“我明白。”
再次沉默许久之后，银转身离开。
“我会努力压制反对派，他们对人类的态度不能与他们对人类的需求相容。我会让他们明白，长久困顿在古堡中的力量强大的他们，失去了人类的存在就没有了继续生存的可能；我也会让那些漠不关心的家族看到希尔范娜和你的努力，与人类的相处并不是带来灭亡的前兆。银，我只是希望你能明白，政治不是黑白分明的，只有利益才是他们永久追寻的不变目标。你不能要求一个政客去当一个法官，也不能要求一个吸血鬼去体会人类的道德。”
登势疲惫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他不想回头看她，只是点点头，离开了书房。
===============================tbc=======================

@荔枝的忧郁 @晋楚惜然 @幽叶和月 @莩爱无敌 @kakurajiang @___亦寻 @燃XI @紫莫瑾瞑 @浅羽古月 @旭Lucifer
解释一句，土方那段思考的意思就是，他虽然知道自己的血统，但是之前几十年都不曾想到自己会变成‘半人半妖’，也就是所谓的觉醒身为妖怪的血统，之前的土方，身体是纯粹的人类，而血清和‘共鸣’是激发他身体和血液潜能的因素，所以他才会变成身体不同于人类的半魔法生物。

“喂？”
“是我。”
“哦。怎么样？”
“还不错……我是说，那几个混蛋已经被羁押，之后就是庭审，然后就是判刑，别担心。”
“……哦。”
“……抱歉。”银叹了口气，“那些躲藏在背后的贵族推手我一个都没找出来，而且被登势狠狠地教训了一顿，她叫我别多管闲事，吸血鬼内部有自己的潜规则。而且她还好好地警告了了一通，我想如果我继续不知进退地给她惹麻烦的话她一定会狠狠地踢我的屁股然后将我赶出来。”
“为什么听起来那么像包裹着深刻委屈的故作轻松？”
“……”
“好了。最开始听你提及可能涉及的贵族时我就大概猜到了会是这个结局，登势不是我们这种青头小子，可以一个人扛着刀就出去跟人干架，好歹她身背后还有一大家子人要养活，这些事情估计也让她不轻松。”
“土方。”
“嗯？”
“我想你。”
“……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你这是什么反应？”
“发现奇怪的事情发生时候的正常反应。说实在的，你之前跟我要求一定要自己一个人回奥地利的时候也大概知道了自己会面对什么，对吧？我想你肯定也想过要自己一个人扛着刀出去跟一大帮贵族干架对吧？为了你那些奇怪的不该出现在一个吸血鬼身上的某些属于人类的特质。那个时候我就想问你了，你真的没出什么事情吗？比如打架的时候被人一棍子敲傻之类的。”
“土方。”银的声音突然变得轻快。
“什么？你又想起什么怪事来了吗？”
“你又紧张了对不对？”
“你才紧张你全家都紧张！”
“我全家除了我确实还有一个人在紧张。”
“……”土方瞪着手机，这是在调戏我吗？这是在调戏吧？混蛋你隔着电话还要来调戏老子吗？！
“我不是在开玩笑也不是在调戏你，我是认真的。土方，我很想念你，还有，等我回来，我们就叫小玉准备我们的戒指吧。”
“……”土方继续瞪着手机。
“好了，不要再瞪着手机了，我在路程上花费了太多时间，所以我想现在你应该已经到中国了，走之前我拜托过近藤先生，让他帮你看一看你的身体，他答应我了。我很期待再次见到你时候的新模样。”
土方瞪着手上的手机半晌，才记得挂上电话。
哦，老混蛋！
他将手机塞进枕头底下，上面压了随手从榻上拿过来的瓷枕，然后把自己扔出房间。

“当然没人找得到他，银伯爵的家族产业在吸血鬼的流传当中都是属于神秘级别的，我们所知道的只有伦敦的bluebell，佐治亚州的庄园，还有奥地利的登势的家。但是他有没有其他的地方可以躲起来舔舐被吸血鬼内部残酷事实划出的伤口，那就不是我能知道的了。土方先生，你在担心什么呢？我不认为银伯爵会傻到丢开你而去跟别人私奔，而且他也不是什么没有自保能力的幼崽，或许他只是被审判弄得心烦意乱而跑出去散心了。”
“他没跟我联系，甚至没有跟我提审判的事情。”
“也许他心里闷？不想说？”
“拜托！审判之前他才打过电话给我絮絮叨叨地说起审判中可能会有的黑幕，他将一切都告诉了我，他甚至傻兮兮地躲在电话那一边说他想我了！这一切还不够说明吗？”
“说明什么？你们终于互表心迹准备结婚了？”
“希尔范娜！他已经跟我求婚了！他也放弃了继续跟那些贵族对抗！他甚至还好心情地来调戏我！他不可能这个时候放弃对我的一切调侃或者一切让他觉得身心舒畅的二人世界而独自一人跑到哪个荒僻的野地默默疗伤。我是说，他要是弄完了一切事情绝对会哼哼唧唧地跑到我这里来啰啰嗦嗦地诉苦的！”
“……他跟你求婚了？他跟你求婚了！”
“他跟你求婚了……”
土方闭上嘴巴痛苦地想能不能先回到正题，耳朵里希尔范娜和神威两个人又是调侃又是惊讶又是揶揄的声音让他恨不得将自己那句话吃回去！
“……好吧，我相信从小到大都非常稳重成熟又有能力的银伯爵绝对不是那种打算吃过了就跑的不负责的人，所以，你确定了他不会躲在某个我们不知道的荒僻地方，那么我认为你现在该做的事情就是，立刻，马上，赶到维也纳，去找登势。相信我，这世界上没有人会比登势更加了解他，包括你在内，别反驳，要知道登势可是看着他长大的。”
“我没打算反驳，而且那本来就是我打算做的，我浪费了整整十分钟跟你打电话就是想问你知不知道怎么找到登势，顺便说一句，我已经在维也纳了。”
“哦，千里寻夫什么的最感人了……好的我闭嘴，登势的家就在维也纳郊区，维登东南方向靠近221公路，你去找一个叫做红宝石山谷的地方，用上次宴会时候银先生给你的袖口……你带了吗？”
“怎么可能带？”
“好吧，我去打个电话通知一下登势……呃……我不确定能不能通知到登势，你知道的，贵族的庄园其实不给卫星信号开放通道……或者我可以来一趟维也纳。”
“红宝石山谷是吗？我知道了。”
“等等！你要去做什么？”
“我知道贵族的庄园不会给卫星信号开放通道，所以我打算去给他们开一条。”
土方说完就挂机了，带着一脸微笑的神威拦下一辆出租车，直奔红宝石山谷而去。

红宝石山谷其实并不是一个真正的山谷，最起码外面看起来不像。它从外面看起来跟玫瑰庄园很像，交叉的权杖印在它的门牌下，雕花的铁门上爬满了带刺的蔷薇花枝，从门后看得到一直延续到里面主楼的无数花草。这里让他想起银在亚特兰大的庄园，他深吸一口气，决定将‘直接踹烂大门’这个主意更改为‘开了大门之后直走进去’，但是他按下门铃之后，没有任何的反应出现在这个门后，他可以肯定地在门后不远处看到了一角‘代售’的招牌。
“好吧，看来这个红宝石没有锤子来敲一敲是不肯开口了。神威，你退开一点。”土方抽出由兔子精友情提供的长柄枪，另一只手取出他许久不用的大口径手枪。先一枪打碎了门铃，再一枪将门派和假的家族徽章击碎，然后双手持枪，默念从近藤兄那里摸来的东方的指导口令，他的头发随着口中默念之后退化成出现过一次的墨蓝色，发根的地方则泛着白，天空不知从何处飘来一些零星的雪花。神威后退一步，突然从心低里考虑要不要将来也生一个混血的小孩来玩，看着他们用短短的时间得到这么大的力量，实在是一种很好的作弊手段啊。相比自己和族人苦苦修炼多年才能化成人形之后一点点积累才有力量的提高甚至要面对众多的来自人类修炼门派的压制，神威觉得这种混血真是太让人羡慕嫉妒恨了。
这时，土方转动手中散发着冰晶和寒光的长枪，屏息凝神，将力量灌输增强到最大，然后一口气击出，正中雕花大门。身后的神威听到一声清脆的裂响，然后，眼前的一切都开始动荡起来，空气里的一切好像被拉开一样往两边退开，红宝石山谷也露出她的真面目。
随之响起的警报声让神威有些困扰，但是土方看起来根本没有想要用迂回的方式进入，好吧，已经给了一个这么正式的见面礼的情况下就别提迂回这个词了。当下两个人直接抄起自己的武器，朝山谷内跑去，一路上，神威被抛在了后面，完全变化成觉醒状态的半雪妖土方先生一路将遇见的所有生物直接一记横扫，力气小的，被他一下扫开，力气大的，定在地上之后就被土方另一只手上的大口径手枪击倒了；速度慢的，被扫开了，速度快的，躲开之后扑过来就被人冻住了，然后土方先生再补上一脚，将人踢开。神威跟在他后面，头一次享受到了不费吹灰之力的特殊待遇。
但是庄园的守卫并不是全都是吃白饭的，越靠近里面，遇到的抵抗就越强大，到后来，土方不得不将长枪里灌满他的冻气，跑动时也加上寒风的加速，还加上身后神威的帮助，才没有被人拎着领子从大门扔出去。一路上不乏有人质问两人来此做什么，但是土方就是不怎么想回答，想起银最后一通电话，虽然银的语气里满是对登势的理解，但是土方就是听得懂他的委屈。明明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种族的延续，甚至一开始银伸出手与土方合作，也是出于登势的要求，但是登势此刻表达出来的对于利益的控制欲和与其他吸血鬼贵族没有多大区别的趋利心态，还是让银很失望。必须承认，此刻土方带着神威将整个贵族庄园搞得闹哄哄一团糟，暗中包括了为银出一口气的心态在里面。
好吧，这确实很幼稚，但是我就是想为他这么做！
气哼哼的猎人先生土方，带着一只兔子精神父，直接大打出手地闯入了一个吸血鬼大家族的领地，原因是为了自己的吸血鬼恋人，以及吃定了那个大家族领地的主人不会拿自己怎么样！
反正没有真的伤着他们，不是吗？
没有真正受伤的吸血鬼们一开始不认得但是此刻很清楚眼前这人身份之后，略有迟疑但是立场迫使他们一定要维护自己家族的安危，于是他们只好用纠缠的方法阻止这两人继续前进，而某些机灵点的已经跑到里面去找家长了。

登势从主楼里面出来的时候，面对的就是一大堆子侄和仆人围在两个人周围，这个拉一下那个拦一把，手势生疏地态度温和地表情无奈地将银的两个朋友拦在门外，而包围圈里面的两个人，一只兔子精看上去玩得愉快极了，一只雪妖则双目通红地咬牙切齿地气哼哼地对着自己的子侄们横冲直撞。
登势苦恼地揉了揉眉心，然后放大了声音喊道：“所有人！停下！”
晚辈们看到家长出来了，手上的动作都缓下来，土方一口气没出完，差点岔了气，满头大汗地将长枪拄在地上，自己靠着它喘气。兔子精意犹未尽地收手了，站在离他不远处笑眯眯地看着周围的吸血鬼们。
登势从台阶上走下来，“土方，你这是干什么？要来的话怎么不提前跟我说一声，我已经从将军那儿知道银的事情了，进来吧。好了，我的孩子们，都散了吧，噢，把门修好。”
土方抬头瞪了她一眼，躲开她伸过来扶他的手，站直身走进主楼，登势也不在意，邀请神威进门。
“我确实不知道银的事情。审判那天，一切完成之后我还要继续出席会议，银就先走了，之后就再也没人见过他，但是我们一直以为他跟你在一起。我们以为他跟你一起去了东方。”登势端着茶杯坐在沙发里无奈地告诉那个一脸我不信的小朋友。
“你之前不知道他的事情，但是现在你知道了，而且以你对他的了解肯定知道他现在发生什么事情了，也知道该怎么去找他，对不对？”土方拒绝了仆人给他端来的茶，坐在不远处的单人沙发上，长枪横在自己面前。
“我只知道这次是他自愿被带走的。”登势的回答无疑让所有人惊异，“以我对他的了解，能够这么悄无声息地带走一个吸血鬼伯爵，而且是一个以站立出名的伯爵，除了他自愿，还能有什么其他的可能性呢？”
“……为什么？”土方有些不敢相信。
“他的老师，也是他的养父，是他所认定的父亲。”登势叹了口气，“大概是这个世界上他最对不起的一个人吧。”
“为了他的父亲？其中有什么原因吗？”
“因为他的养父是一个……天主教会的神父。”登势丢出一个难以置信的答案。
“……我以为我自己已经够特立独行了。”神威摸了摸自己头顶因为打架翘起的一撮头发。

土方同样用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登势，登势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整理了一下思绪，“你知道，我是看着长大的，但是仅仅是从少年到成年那段时间。在那之前，我们一直以为银所在的家族已经全部灭绝了，十八世纪的欧洲并不平静，不管是表世界还是里世界，倾轧和争斗都非常厉害。我不知道究竟是什么造成了银的失怙，重点是他被人藏在墙的夹缝里躲过教会的追捕时被一个普通的神父找到了，对，普通的没有那些所谓驱魔神力的仅仅作为布道而存在的神父。
然后，那个神父把银当做一个可怜的被抛弃的弃儿，将他收养了，整整十五年，后来，银被路过的宗教裁判所的人发现了，他的养父不明所以，通知他离开了，最后，他的养父被安上渎神罪被驱逐，他背上了永远的污名，虽然那个时候已经没有了教会的火刑和绞刑，但是他被烙上罪印，驱逐出国。之后几十年，银都跟在他后面，没有任何伤人的行为，直到他郁郁寡欢的离世。之后，银才回归吸血鬼族内，他的身体就是跟着他的养父的那几十年搞坏的，因为长期得不到充足的食物，他其实是个‘低血压’和‘贫血’的吸血鬼。”
“那么所谓的自愿被带走？”土方大概知道了一点，那个笨蛋老头子估计是将他养父所受的罪归于自己身上了。
“当然，只要那些人说一声恢复他养父的名誉，他肯定是什么都愿意去做。这是他欠他父亲的。实际上，我并不反对这一点。”登势闭了闭眼睛。
“你开玩笑吗？他们只是利用这一点来要挟他而已。”
“但是那也可能是真的。”登势转头看向他，目光没有被顶撞之后的不满，“土方，那个神父，他收养了银，照顾银长大，后来又帮助他逃走。他善意地对待了一个幼崽，用父亲的方式养育了他，而这个高尚的人仅仅因为自己的一次善行而得到了一生折磨，这些全部都是银带给他的。银欠他的，这是事实。”
“……所以他去偿还欠下的债，没有一丝犹豫吗？”
“那位善良的老人死的时候痛苦之极，他很虔诚，他爱着那个该死的上帝，但是他却永远失去了侍奉上帝权利，因为一个无心的善良的举动。”登势撑着额头，这一段时间她看起来苍老了许多。
“我不认为在这种敏感时期找到他然后宣告要恢复一个渎神者的名誉是天主教会想做的，他们只是在利用他，而他却因为自己的愧疚所以根本不打算做出任何反抗，甚至知道最后根本得不到他想要的，他到底是脑子进了多少水才会乖乖地跟着他们走的？！”土方怒不可遏，他简直要扑到登势头上去了，他指着登势，“而你，你这个引导他进入吸血鬼世界的人竟然在得知这一切之后用一种认命的姿态坐在这里，甚至表示那是他该做的！该死的，他该做的就是老老实实地归我滚回来过日子，反正那神父已经在地狱里等着他了为什么不再等几百年自己下去给人道歉！而要来做这种明显得不到任何效果的事情！登势，你脑子也进水了吗？！”

“做恶梦？”
银抬起头，看到法阵外坐在高背椅上的老人，他身上鲜艳的法袍刺痛了他的眼睛，银微眯着眼睛看着他，“……又想说什么？”
老人站起身来。法阵的浅淡银色光芒照亮了他的脸，一张慈祥的带着温厚的脸，老人此刻正用他平日里面对着教徒的表情看着银，带着些怜悯地，摇着头，说：“我翻阅过当年的记录，其实我很奇怪，为什么你竟然还能够活下去？”
银颤了一下，然后抖动身体仰头笑起来，“哈哈……真是笑话，我为什么不能活下去！我这条命，不是老师用命换回来的吗？我有什么资格对自己说放弃。喂，虽然我一直以绅士自诩，也觉得尊敬一位命不久矣的老人家是一种优良的风度，但是面对着一个因为太过年轻而无法了解我们的世界的‘晚辈’，我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应该得到一下尊重呢？”
他微笑着，抚平身上染血的衣物，挣扎着坐直。老人站在他对面，没有说任何话，只是轻轻笑了笑，取出一样东西。
是一本破旧的书册，封面上带着一些琐碎的污渍，看起来像是被随身带着顺手打开放在各种地方观看留下的痕迹，银看到那本书册的一瞬间，眼睛突然变成了通红，为了保持体力而微弱的挣扎顿时激烈起来。
“放下它！那是我的东西！”银挣扎着朝那个老人怒吼。
老人微笑着翻开书册，在扉页那里顿了顿，读到：“谨以此书捐赠圣彼得罗教堂。克萨维尔约兰达伯爵，1610年。”他摸着书册的封地，“上好绸缎包裹的旧约，吸血鬼先生，你确定这是你的书吗？”
银停下挣扎，血水滴答声中他低微的声音在地窖里清晰可闻，“那是，我的老师给我的，书。不管里面的内容是什么，它都属于我。”
老人放下一只手指向他，“可是，作为一个教堂的神父，他没有权利交付任何东西给一个外人，甚至这个外人还是一个邪恶的种族。”
“他从来不觉得我邪恶！而且我是他的弟子！”银低声咆哮着。
“你不是！你是一个害得一个高洁的神父堕落的吸血鬼，你是一个来自地狱的恶魔，吸食人类的血液为食的恶魔！你引诱了一个神父堕落！你让整个博尔扎诺因为他而蒙羞！”老人将手上的东西摔在地上。
银急急地挪过去，却因为背后银链太短只得在一步之外望着那本书掉落尘土。

老人的声音还在头顶，“这些年你一直向教会递交申请，也通过一些渠道向教会提出意见，就是为了给你的老师纠正名誉。可是，我不得不告诉你，教会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么做！松阳的罪名是抚养了一个魔鬼孩子，他亵渎了自身的职责！他是侍奉上帝的仆人，他没有任何资格来对自身的职责提出疑窦，更不能对敌人表现出不该存在的仁慈！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同伴的残忍！我想他根本没想过那些同吸血鬼作战而死去的同伴是多么的痛苦！当他在侍奉他们所在的教堂里抚养一个敌人的孩子时！”
银垂下头定定地看着那本还躺在尘埃中书册，老人在他面前蹲下来，直视着他通红的眼睛，“多么罪恶的眼睛！当年你还是个毫无反抗能力的崽子的时候，松阳就该把你上交宗教裁判所，看看，这双眼睛里的红色，究竟是由多少人类的鲜血染成的呢？”
银咬着牙，慢慢抬起头，扬着下巴，后退，坐直，用一种即使在这种地方也绝对不会失礼的姿势冲着老人点头，“没错，当年我还是个脆弱的崽子的时候，松阳老师就该将我上交，但是他没有。出于一个人类对于弱者和幼崽的同情心，老师将我的存在隐瞒了下来，即使要面对他虔诚热爱的教会和上帝的驱逐，他也没有想过要将我放弃。”
老人突然笑出来，“那又怎么样？他就算没有将你交出来，但是心里却还是同样的在埋怨你不是吗？他的心里还是一样留在这个地方，根本没有跟着你离开！”
“没错！他的心永远属于这里！这里是他的心之所向！他热爱上帝，归属于圣彼得罗大教堂，但他心底里最深处的善良让他无法将一个孩子扔给一群失去理智的混蛋！他热爱上帝，但他永远听从心底里真理指向的方向！”银昂起头，缓慢而有力的说着。
老人的脸上同样是坚定的神色，“所以他永远不可能回归圣彼得罗大教堂，他永远是亵渎上帝的被驱逐的神父，因为信仰高于一切。”
银不错眼地盯着这个整个博尔扎诺教区最圣洁高贵的主教，许久之后，他突然松了口气，软下表情，“哈。我早该知道的。一个存在于偏见中的人怎么可能去理解一个高尚之人的想法呢？信仰，无法高于良知。也许，你该去认识一个少年神仆。”
老人的脸色变得有些鄙夷，“又是什么亵渎神灵的渎职者吗？”
“不。”银带着一种微妙的笑容看着他，“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是一个先知。”
老人立刻站起身，“不知所谓。”

跟在主教身后的明斯特踢了他一脚，银有些不耐烦地抬起头来，“我说两位，有事情请尽快说，拖久了我就没办法保证还能回答你们的问题了……”
主教蹲下来一把掐住他的下巴，“多么邪恶、肮脏、堕落的生物……”
“哦……真是微妙的定论。”银突然露出兴味的微笑，“又有哪位正义的伙伴被我引诱了吗？”
主教甩开他，银撇开头，想到了什么，笑出声来，“哦……让我想想？他们来了对吗？让我想想，有一个猎人，据说还是美国纽约公会的金字招牌，嗯，既然是教会的事情，肯定还有一个神父？他是不是一个顶着一头红发的时常微笑的神父？据说他号称主教，其实清教哪里有主教呢？他的法衣，是被血染红的吧……哈哈，哈哈哈哈哈！！！”
明斯特朝他挥拳，银躲过了，主教拉住了明斯特的手。
银斜斜的靠着，脸上是灰白的脸色也遮不住的笑容，“我很好奇。这么久了，你一直在等待什么？你不开口问我要东西，不问我关于联盟的问题，那么你究竟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呢？”
主教缓缓蹲下来看着他，“……不，我不想从你这里得到什么。准确的说，我等待的正是这一刻……但是看到你这肮脏之物竟然引诱了那么多人为你而对抗上帝，我实在是觉得恶心。”
“原句返还给你。”银懒散地躺在地上，“我难以相信这里还是老师心心念念当做故乡的地方。两百多年前，这里的人们根本不是你这狰狞的模样。他们养育了老师，老师从他们身上学会了善良和真诚，正是他们的言传身教，老师才会做出当年的选择。而如今的你们，我是否该说一句家门不幸呢？”
“轮不到你来教训！”主教似乎被刺痛了，站起身后退两步，“培养出了渎职者和被驱逐者的教区，你认为这里的教会还能像以前那样独善其身地拥有自己高尚的为人称道的品德吗？我们早在愧疚中学会了反省！”
他转过头，“明斯特。”
沉默的守卫从黑暗中走出来，手中拿着一支药剂。
“……这是什么？”银打量了许久，“为什么明明没有毒性却散发出这么大的恶意？！”
主教慢慢朝门口走去，“这不是毒药，它只是，很好地激发出你们身体里隐藏最深的天赋，和本性。”
银怔了许久，撑着衰弱的身体跳起来，“是你！！竟然是这里！！你们竟然敢！！这么多无辜的人类的性命！你们怎么敢！”
=========================tbc=========================

@荔枝的忧郁 @晋楚惜然 @幽叶和月 @莩爱无敌 @kakurajiang @___亦寻 @燃XI @紫莫瑾瞑 @浅羽古月 @旭Lucifer
咳咳 ，先说一下，在下觉得很抱歉。
作为一个开学党，在下不得不说，开学是在下一年当中最忙的时刻。各种计划教案备课还有仪式全部安排在一个星期里，还包括了各种费用的收取事宜……总之，因为太过忙碌的缘故在下失信了，但之后确实会保持更新，争取这几天之内就完结掉，至于土方先生的过去，大概一个小番外吧。

好吧，那其实是个狂信徒……

就是这种感觉，不需要思考不需要惧怕不需要考虑任何其他人的感觉，觉得自己能够掌控一切的感觉……迫切的需要这种感觉的到来。
于是他撕咬，他挣扎，他扣住自己的脖颈渴求鲜血的到来！
银在颤抖，他扣住自己的喉咙，一会儿觉得自己就要死了，一会儿觉得自己能够成为主宰，迷糊间他已经站起身，挣脱银链往法阵外走去。带着净化属性的法阵发出阵阵银光，不停的冲刷着反抗者，削弱黑暗的力量，银每往外走一步，都觉得自己的浑身被那光线褪去了一层皮，他逐渐被那种渴求和痛苦逼迫得嚎叫起来。
地窖之外，从属于圣彼得罗大教堂的神父们正在吟唱圣歌，宗教裁判所的执事们则守在门外等待那个被削弱力量的吸血鬼出来。他们的时间不多，来自于吸血鬼联盟的刺探和公开在世界范围内直白索取银伯爵的下落给他们带来了不小的压力，而英国的清教教会里那个有名的血衣神父据说已经出现在意大利，以清教和联盟目前的关系不难理解这位杀神来此的目的，更别说有美国猎魔人公会代表之城的“鬼”之猎人土方十四郎，不管是与公与私，这位猎魔人都不会弃目前最亲近的搭档于不顾。他们必须在这些势力忍不住直接找上教堂之前将地窖里面的吸血鬼以狂化兽类的身份诛杀！以此洗清圣彼得罗大教堂在两百年前不幸被盖上的渎职者和驱逐者来源的污名。
地窖里面，来自吸血鬼的嘶吼已然清晰可闻，执事们掏出各自的工具，准备打开地窖的们，让那个虚弱之后被激化的吸血鬼落入门外的法阵里面。主教在圣歌缭绕中站在巨大的神像下，脸色庄严肃穆。
“哟~~来得正是时候。”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所有人一个愣怔，主教当即喝道，“专注！”
于是被惊扰的人们再次回复自己之前动作，主教从神像下走过来，皱起眉，“你是？”
红发红衣的年轻人微笑着招招手，“啊，不用在意我，其实我只是来围观一下而已。主教大人，请继续。”
主教站定之后打量一下此人，眯起眼睛，“是么……既然如此，就请你站在门外围观吧，之后进行的事情有些许危险，不适合未成年人观看，也不适合太过靠近围观。”
站在他身后的棕色短发的少年摸摸脸，“哦……老头，你是怎么看出我未成年的，我还以为你们西方人都脸盲。不过我出门之前被人再三强调了的，必须认真观察一下西方的力量体系和使用方式，知己知彼嘛。回去之后还要跟一群老头老太太上交观察心得的，不靠近点我担心看不清楚啊。”
红发的年轻人微笑着看他一眼，“借你一个望远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