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家老爷子临行前和我说北地多寒,入秋之后风沙愈烈,约莫江南孟春的时候这里就已经大雪,所以嘱咐我一定转告崔执政保重身体,倘若明年更戌时最好是要回家看看,家中母亲鬓边又添白发。”
朴正洙依在圆宗寺禅房坐榻上摆弄那枚断柄箭簇,精铁所铸箭簇锋锐崭新,并不是往年旧物。金希澈自墓中出来后本要去城外找金英云商议回宋地永清事情,却被朴正洙以之前昏眩的由头留在寺里,单让十三去找人。
小狼崽脖颈上松松挽了草绳,来往路上人们也只当那是只落胎不久小犬,连寺里和尚也都不去管,随着他们抱进禅室。
小东西或许是饿久了,见人喂食便撒欢讨好,金希澈连声哀叹,朴正洙的话也只听进去一半,那箭簇于他不过就像是平常一件事物,并不愿去想更多。
“人心莫测。”朴正洙静了一阵,把箭簇仔细收好,不知是对着金希澈在说还是自己想到什么,“世代忠良又如何?”
“别那么着急啊。”金希澈哂笑,小狼在他脚边打呼,一付乖巧驯良模样,“只是一枚箭簇而已,暂且不提是不是栽赃,就算是他的那又怎么样?来龙去脉并不清楚,墓中那句尸骨是谁也不知道。。”
“烧的太快了——你怎么这么着急?”他笑起来,侧过脸去并不看人,竟然有了几分回避的意思,“你有事瞒着我?”
“没有。”朴正洙应的极快,或许是觉得这样回答未免有些欲盖弥彰,不由得放缓语气,“空穴来风未必无因,我只是担心。”
“在其位,谋其政。”金希澈又笑,“做自己该做的吧,别乱惦记。”
他们回来的早,此刻也不过上午光景。禅房偏僻,朝西的窗子早晨透光也暗暗沉沉,室内倒有半边隐在一层灰色阴影中,朴正洙站的离金希澈略远,恰好将半个身子藏在那片灰蒙蒙尘光里,显的面色也难看起来。
房间中并未熏香,却也有积年累月焚香祝祷的淡淡烟火气,墙上涂的石灰掉了不少,挂了几幅佛理字画也不能全然遮住,露出的灰墙上凸凹不平,朴正洙哼笑一声,用箭簇在墙上随意划出几道刻痕,金希澈只是安静顺着小狼皮毛低头不语。微尘在晨光中缓缓盘旋下沉,他们分明安静得很,却又像是听到什么其他声音。
“趁着十三不在,你要是有什么事就和我讲。”隐隐有诵经声传来,字句模糊连成一片分不出是哪个菩萨言教,金希澈放低声音,像是怕惊扰那些佛经细尘一样,声线愈发低沉温柔,倒有些情人间呢喃意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