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能够就这样也好,至少还在自己身边,菩提看着蜷缩在对面树下的白狐,只要再几百年,甚至更短,从未杀生的白狐就一定可以位列仙班,如果日子可以就这么过,也好。
这场仗打了五年,然后又一个五年。整整十年时间,白狐都没有睁开过眼睛,就这样睡着,整整十年时间,菩提都没有安下过心,就这么守着,看着。整整十年时间,战死了一批有一批的勇士,韩老将军病死与营帐之中,宫副将也殉难与战场。这十年,白狐对世间的事从未过问。
这一天终于来了,经过十年的征战,终于平定了内忧外患,镇子里欢庆的声音,即便是这森林深处也听得一清二楚,终于赢了,白狐抖了抖眼皮,睁开眼睛,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你说过什么,小白就在这里等,一直在这里,等。
白狐没有了十年间的安定,变得开始躁动不安,它每日天朦亮就要走到林子口守着,然后天暗下来的时候再回到深处,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恐惧,它蜷缩着自己,瑟瑟发抖。
待到镇子里的欢呼声慢慢沉寂,一切恢复到正常,也再未等到那约定的人。白狐不再每天跑出林子,再跑回来,开始不吃,不睡,只是望着对面的菩提发呆。
大约是距离战胜过了两月,第一次有人闯进这片林子来,不是赵勇的气味,一直到那人走到白狐面前,白狐在勉强睁了睁眼,“还真的有这么一直白狐,真的好美。”那人自言自语,想要触碰白狐,却被躲开了。刚刚想要躲避到更深处的地方,却从那人带来的背包嗅到了熟悉的味道。慢慢走过去,抬起爪子放到背包上。“副将说你有灵,还真的不错。”那人慢慢回过神,蹲下,解开了背包。背包里只有几片染了血的铠甲碎片。
“最后一次交锋,都怪我太过大意,中了埋伏,副将舍命救了我,他只是告诉我,等仗打赢了,带着能够找到的他的东西来这片林子找一只蜷缩在树下的白狐,让我替他跟你说对不起……”眼前的人已经泪流满面,白狐听得懂他说什么,也明白了他说什么,慢慢用前爪拍了拍眼前人的脸,那人抬起头,看到白狐蓝色的眼睛如水纹波动,跪下朝着白狐和铠甲各磕了三个响头,然后留下布包,转身离去了。
白狐走到那几片碎片之前,用力嗅了嗅,用头去蹭,尖锐的铠甲碎片划破了白狐的皮肉,血顺着留下,与早已凝固的血液混合在了一起。终于还是来了,按照约定。
然后它抬起头,凝视着对面的那棵菩提,菩提看懂了,此时的白狐,眼中那盈满了的感激,以及……诀别。有红色的血水顺着白狐的眼角留下,沾染在它纯白的皮毛上,将破碎的铠甲圈在自己之中,闭上眼。
一直肆虐的风,似乎停了,一直作响的叶子也似乎安静了,菩提再一次可以感受到白狐的心,却竟然是诀别。
叶,落了,无风无雨,也许这是菩提的泪,也许这是菩提的命。就这么,全落了,数不过来的叶子将这里的地面覆盖,毫无生机的绿,覆盖了白狐的白,覆盖了血液的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