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这样一部美国影片在中国不同历史时期上映，每一次都引起轰动；尽管它讲述一个悲伤苦涩的爱情故事，影片的男女主演从未到过中国，却在中国拥有大量影迷；它是一部典型的好莱坞影片，却取了一个充满古典韵味的中文译名；影片的主题曲是一首苏格兰民歌，但在中国流传甚广。该片在中国的成功传播令美国人也感到愕然，因为它在美国本土已埋没在好莱坞流水线生产的巨量产品中被人淡忘。而在中国观众心目中，这部影片诠释的爱情是永恒的，历经半个多世纪的岁月，就象一壶历久弥香的陈酒，被感情细腻的东方人反复品味。时光没有减退黑白画面的魅力，现今的播放介质已换成DVD，影片经典桥段和对白被一代代中国大学生在英语听力课、口语课上反复练习，但那份感动却和半个多世纪前一样，没打半点折扣。这部超越时间跨度、超越东西方文化背景，“墙里插花墙外香”的美国影片就是——《魂断蓝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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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魂断蓝桥》是根据普利策得主罗伯特•肖伍德（Robert E•Sherwood）同名舞台剧改编的，影片原名《滑铁卢桥》，讲述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伦敦一位芭蕾舞女演员玛拉和青年军官罗伊荡气回肠的爱情故事。玛拉与罗伊真心相爱，罗伊不顾上流社会对舞女的偏见和玛拉结婚。战火无情，两人还没来得及到教堂举行婚礼，罗伊接到军令重返战场。日后玛拉在阵亡名单上发现罗伊的名字，顿时心灰意冷，为生计沦落风尘。然而造化弄人，玛拉和罗伊意外重逢，方知“阵亡”原是误会。罗伊兴冲冲带玛拉回家，玛拉却不堪内心折磨，在滑铁卢桥上自杀。男女主人公的扮演者是当红影星罗伯特•泰勒与费雯丽，导演茂文•李洛埃以擅拍雅俗共赏的影片而驰名，因《翠堤春晓》获奥斯卡最佳摄影奖的约瑟夫•如顿堡出色的摄影技巧更为影片增色不少，这个制作班底在好莱坞堪称顶级。《魂断蓝桥》由米高梅公司出品，1940年4月20日在美国首映，曾获第13届奥斯卡金像奖最佳影片、最佳原创音乐两项提名。
尽管该片在美国本土反响不俗，但要论到影响的深远以及观众痴迷的程度，却远远不及中国。笔者发现，《魂断蓝桥》在中文版GOOGLE这个强大的网络搜索平台上，用时0.44秒即有68500项结果；和《魂断蓝桥》差不多时间在中国上映的《北非谍影》却只有13900项结果，用时0.24秒。再看国际著名的IMDB（www.imdb.com），它是互联网上目前最权威、最系统的电影网站，其特有的影片评分系统深受全球影迷欢迎，注册用户可以给任何一部影片打分并加以评点。由于IMDB是美国人开办的英文网站，所以参与IMDB 评选投票的用户半数以上是美国人，其中非英语国家的用户仅占少数。IMDB网站的评分显示，《魂断蓝桥》只有7.3/10分，投票数仅有可怜的818票；而《北非谍影》高达8.8/10分，投票数为63916票。两项数据的不同，恰好验证了东西方文化的巨大差异。本文旨在探讨《魂断蓝桥》在中国如此风靡的深层原因，解析中国观众接受好莱坞影片的审美心理。
尽管该片在美国本土反响不俗，但要论到影响的深远以及观众痴迷的程度，却远远不及中国。笔者发现，《魂断蓝桥》在中文版GOOGLE这个强大的网络搜索平台上，用时0.44秒即有68500项结果；和《魂断蓝桥》差不多时间在中国上映的《北非谍影》却只有13900项结果，用时0.24秒。再看国际著名的IMDB（www.imdb.com），它是互联网上目前最权威、最系统的电影网站，其特有的影片评分系统深受全球影迷欢迎，注册用户可以给任何一部影片打分并加以评点。由于IMDB是美国人开办的英文网站，所以参与IMDB 评选投票的用户半数以上是美国人，其中非英语国家的用户仅占少数。IMDB网站的评分显示，《魂断蓝桥》只有7.3/10分，投票数仅有可怜的818票；而《北非谍影》高达8.8/10分，投票数为63916票。两项数据的不同，恰好验证了东西方文化的巨大差异。本文旨在探讨《魂断蓝桥》在中国如此风靡的深层原因，解析中国观众接受好莱坞影片的审美心理。
1.中文片名
翻开《大华影讯》1940年6月创刊号，从封面到内容无处不见费雯丽的照和相关消息。《大华影讯》第10期刊载她出演《魂断蓝桥》的消息，作者评价道：“乱世佳人之佳人费雯丽的演技，看过她这部并世无双的巨片后，谁也翘起大拇指称一声好。说她眼睛有戏，嘴唇有戏，说话时候舌尖半露微吐；一种听得人萌生异样感觉的声音；简直是浑身是戏。与当年赵子龙的浑身是胆，可算是相互辉映。”字里行间透出崇拜爱慕之情。影迷对男主演罗伯特•泰勒也投以同样的关注：“罗勃在这一本影片里的表情可以 说是他从事电影业以来最好的一次。”如此铺天盖地的宣传，唤起观众对这部新片的期待。
还未等到影片上映，便发生了改片名的轶闻。《大华影讯》第14期刊登署名孟蕴和的文章《魂断蓝桥，天下有情人将同哭一声》称：“费雯丽与劳勃•泰勒合作的新片Waterloo Bridge，直译是‘滑铁卢桥’。最近该片运到上海秘密试映一场，我们认为这四个字力量不够伟大，顾名思义，电影观众也许要认为是部战争片，因为滑铁卢大战是历史上有名史实。这部片名‘滑铁卢桥’的意义是：男女两人的结识是从滑铁卢桥开始，以滑铁卢桥终……如此悲哀凄艳的故事，改名为‘魂断蓝桥’，从本期起把全部故事衍成一篇电影小说，请读者细细咀嚼。”从此，这部好莱坞电影就有了一个独特的中文片名。中译者巧妙的翻译是对影片的二次创作，“蓝桥”两字唤起了多少人的联想，多愁善感的观众从一开始就被影片的片名打动了。片名是影片的重要组成部分，好的片名能够起到画龙点睛的作用。“魂断蓝桥”化用唐代文人裴航在蓝桥遇仙女云英的典故，此桥位于陕西蓝田县蓝溪之上，“蓝桥”乃音译兼意译，暗喻人间天上相逢的美事，虽缠绵一时终究缥缈无踪，再加上“魂断”两字，正好影射男女主人公昙花一现、魂断梦萦的爱情悲剧。这一片名有利该片在中国的传播，引导中国观众的认知度。
翻开《大华影讯》1940年6月创刊号，从封面到内容无处不见费雯丽的照和相关消息。《大华影讯》第10期刊载她出演《魂断蓝桥》的消息，作者评价道：“乱世佳人之佳人费雯丽的演技，看过她这部并世无双的巨片后，谁也翘起大拇指称一声好。说她眼睛有戏，嘴唇有戏，说话时候舌尖半露微吐；一种听得人萌生异样感觉的声音；简直是浑身是戏。与当年赵子龙的浑身是胆，可算是相互辉映。”字里行间透出崇拜爱慕之情。影迷对男主演罗伯特•泰勒也投以同样的关注：“罗勃在这一本影片里的表情可以 说是他从事电影业以来最好的一次。”如此铺天盖地的宣传，唤起观众对这部新片的期待。
还未等到影片上映，便发生了改片名的轶闻。《大华影讯》第14期刊登署名孟蕴和的文章《魂断蓝桥，天下有情人将同哭一声》称：“费雯丽与劳勃•泰勒合作的新片Waterloo Bridge，直译是‘滑铁卢桥’。最近该片运到上海秘密试映一场，我们认为这四个字力量不够伟大，顾名思义，电影观众也许要认为是部战争片，因为滑铁卢大战是历史上有名史实。这部片名‘滑铁卢桥’的意义是：男女两人的结识是从滑铁卢桥开始，以滑铁卢桥终……如此悲哀凄艳的故事，改名为‘魂断蓝桥’，从本期起把全部故事衍成一篇电影小说，请读者细细咀嚼。”从此，这部好莱坞电影就有了一个独特的中文片名。中译者巧妙的翻译是对影片的二次创作，“蓝桥”两字唤起了多少人的联想，多愁善感的观众从一开始就被影片的片名打动了。片名是影片的重要组成部分，好的片名能够起到画龙点睛的作用。“魂断蓝桥”化用唐代文人裴航在蓝桥遇仙女云英的典故，此桥位于陕西蓝田县蓝溪之上，“蓝桥”乃音译兼意译，暗喻人间天上相逢的美事，虽缠绵一时终究缥缈无踪，再加上“魂断”两字，正好影射男女主人公昙花一现、魂断梦萦的爱情悲剧。这一片名有利该片在中国的传播，引导中国观众的认知度。
3.东方式审美内涵
一部电影能产生巨大影响，固然依赖多种外部因素的合力，但说到底必须仰仗影片自身的艺术魅力。从《魂断蓝桥》在中国传播的效果来看，是因为这部美国片虽然印有好莱坞标识，骨子里却和东方的道德观念和审美情趣暗自契合，这或许是美国影人无心插柳的结果。
中国人的民族文化心理和审美趣味，除了喜欢“大团圆”，也喜欢悲剧。在古希腊亚里士多德心目中，对于悲剧的定义含有“崇高”意味，即人与命运的抗争，如经典悲剧《俄狄浦斯王》。而在中国传统文化中，除了远古神话“不周山”和“夸父追日”，以及战国时代的“荆轲刺秦”，此后几乎找不到这一因素，所以不妨把后来的悲剧叫做“苦情戏”。中国民众对“苦情戏”的偏爱历史悠久，即便在欣赏电影时仍可捕捉到国人这一心理。20世纪70 年代两部朝鲜电影《卖花姑娘》、《金姬和银姬的故事》公映时曾引起全国轰动，到了80年代中一部台湾《妈妈再爱我一次》再次创下票房奇迹，均可印证这一点。
一部电影能产生巨大影响，固然依赖多种外部因素的合力，但说到底必须仰仗影片自身的艺术魅力。从《魂断蓝桥》在中国传播的效果来看，是因为这部美国片虽然印有好莱坞标识，骨子里却和东方的道德观念和审美情趣暗自契合，这或许是美国影人无心插柳的结果。
中国人的民族文化心理和审美趣味，除了喜欢“大团圆”，也喜欢悲剧。在古希腊亚里士多德心目中，对于悲剧的定义含有“崇高”意味，即人与命运的抗争，如经典悲剧《俄狄浦斯王》。而在中国传统文化中，除了远古神话“不周山”和“夸父追日”，以及战国时代的“荆轲刺秦”，此后几乎找不到这一因素，所以不妨把后来的悲剧叫做“苦情戏”。中国民众对“苦情戏”的偏爱历史悠久，即便在欣赏电影时仍可捕捉到国人这一心理。20世纪70 年代两部朝鲜电影《卖花姑娘》、《金姬和银姬的故事》公映时曾引起全国轰动，到了80年代中一部台湾《妈妈再爱我一次》再次创下票房奇迹，均可印证这一点。
《魂断蓝桥》也是一部不折不扣的苦情戏。有批评者认为：“玛拉悲剧的思想格调并不高，她对陈腐观念毫无反抗，只是消极的自责命运不济，在这一点上甚至不如各国封建时代的文艺作品。”【3】可见该片确实提升不到悲剧的品格。但这一点却恰恰和中国古代文艺作品里的爱情观相呼应，如果把《魂断蓝桥》和中国的《梁祝》相比较，我们会发现两个爱情文本惊人地相似，它们有着相同的叙事模式，主人公爱情经历所面临的挫折都来自“门阀观念”，他们对待爱情的方式都是退缩而不是争取，结果都以爱情主体一方（或两方）的死亡而告终。只不过在《梁祝》中是男性（梁山伯）处于劣势，在《魂》偏中劣势一方被置换成女性（玛拉）。从这两部作品的不谋而合，可以观照中国人所具有的某种审美共性，折射民族心理结构下的人格意识与婚恋观。因为一个民族在原初的自然环境中形成某种应对生存条件的方式，并在此基础上形成对宇宙、自然、社会、人生的看法，这些观念通过种族世代相袭传承，积淀为民族文化深层心理，是民族文化的基本内核。《魂断蓝桥》正因为契合中国人审美心理才得以流传，这一点从玛拉的形象上可见一斑，她虽然堕落风尘，但经过费雯丽的演绎，却是那么善良、美丽、柔弱、无辜，最终被战争逼上绝路，只得用死亡结束屈辱，在滑铁卢桥上平静地走向凄美的人生终点。玛拉这个形象特别符合中国男性对女性的传统审美要求，有学者认为30－40年代好莱坞电影占领上海市场的原因在于：“很多好莱坞电影所宣扬的道德价值观其实都与中国的传统相符，甚至是更加彻底直接地宣扬同中国文化相同的东西。”【4】
通过以上分析，我们不难看出《魂断蓝桥》在中国的广泛传播，是因为它的内容契合中国观众的审美需求，甚至可以说，正是中国观众的欣赏品味决定了《魂断蓝桥》在华取得不同凡响的成功。 （作者朱倩，上海交通大学电影电视系2004级硕士生）
【1】玛丽•坎柏《上海繁华梦：1949年前中国最大城市中的美国电影》，载1999年第2期《电影艺术》。
【2】伊塞尔《文本的召唤结构》，暨南大学出版社1991年版。
【3】《世界电影鉴赏辞典》，103页，福建教育出版社1991年版。
【4】姜玢《凝视现代性：三四十年代上海电影文化与好莱坞因素》，载2002年第3期《史林》。
【5】侯军《结构及思想：从几部好莱坞作品的故事结构说起》，载2003年第1期《当代电影》。
【1】玛丽•坎柏《上海繁华梦：1949年前中国最大城市中的美国电影》，载1999年第2期《电影艺术》。
【2】伊塞尔《文本的召唤结构》，暨南大学出版社1991年版。
【3】《世界电影鉴赏辞典》，103页，福建教育出版社1991年版。
【4】姜玢《凝视现代性：三四十年代上海电影文化与好莱坞因素》，载2002年第3期《史林》。
【5】侯军《结构及思想：从几部好莱坞作品的故事结构说起》，载2003年第1期《当代电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