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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除夕再遇
当冬天终于冻得暖炉不离手的时候，年节也到了。宫里四处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另外，还有件事，私下也传的颇为热闹。
和惜月同届的秀女中，汉军旗下有个沈清池，相貌出众，性格温婉，尤其弹得一手好琴，不几日，就封为贵人。用现在的眼光看来，是后宫里的种子选手，前途无量。
怎料，不知何时，在宫中何处，遇到怎样一个人，回去后，整个人魂不守舍。据说，后来两人竟通过那人身边小厮鸿雁传书起来，情诗篇篇，爱意绵绵。再之后两人几次相约御花园南侧一处废弃的园子中。
有一日，一群侍卫冲入园中，那男人倒身手敏捷，顺着墙边一棵枯树爬上墙，一跃而下，从墙的另一侧逃入夜色中，侍卫紧追不舍，追至御花园，却没了那男人的踪迹。
康熙知确有其事，勃然大怒，但西北战事才刚平息，战后工作异常繁琐忙碌，无暇分身，就将此事交由宜妃处理。只可惜沈贵人只能描述出那男子的相貌特征，却对他的身份一无所知，甚至两人互通的信件也因相约烧掉而无影无踪，调查一度进入瓶颈。
待到宫里为了除夕开始准备的时候，这件事悄无声息的结束了。那位沈贵人被赐了一条白绫，就这样，一个年轻的生命，乃至一段尚未开花的爱情就这么在冷漠无情的紫禁城里陨落殆尽。
宫里私下猜测那男人身份版本众多，大致可分为阿哥组，太医组，朝臣组，每个版本都为原本的传闻增色不少。惜月恍惚觉得有些梁祝化蝶的凄美，只可惜，真正的情况却是那雄蝶并未追随雌蝶而去，却对这纷繁红尘眷恋不舍。
惜月也深知，自己那夜在御花园惊遇的阿哥，恐怕就是这场悲剧的男主角了。先不论那日假山内光线昏暗，她只看个大概，再加上过了这么多日，印象更加模糊。且说，那沈贵人与那男子相见多次，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当然，也可能是说出来，才被灭口的。总言之，这件事，有人是不想再被任何人提起来了。
惜月不想多事，倒不是毫无正义感，而是宫闱之中，连一个自己都保全不了的人，又如何去保全他人？逝者已逝，活着的人还去不知死活的与强权理论一二，岂不是真正的以卵击石？
紫禁城，是个最不怕死人的地方。因为就算今日你死了，明日朝堂内外，后宫上下，依旧有自己的日子要过，有自己的路要走。就像现在，康熙依旧和众嫔妃阿哥在正殿里同贺新年一般。
有小安子陪着胤祯，惜月也落得个清闲，只等在偏殿。室内炭火正旺，茶香果香四溢，各家贴身女官三五一群有着没着的聊着天。惜月整个人懒懒的，不想说话，只听着她们说，听到有趣的地方，跟着乐上一乐。
无意中瞥见邻桌有个明媚眸子的女孩，正怯生生瞅着惜月桌前的芙蓉糕，像极了猫儿见到了鱼。那女孩注意到惜月投来的目光，倏地红了脸，赶忙转过身去。惜月抿嘴一笑，起身抬手拿走芙蓉糕，端到邻桌，放在那女孩面前，微笑示意。
惜月没再回去，而是径直走向门口，取了外衣，出了门。
冬天的夜尤其冷，吸进鼻子里的空气凉凉的，却有种冬天独有的清新。前几日下的雪，还没化尽，踩上去咯吱咯吱的。抬头见空中繁星点点，比上三百年后高楼林立的冷漠，霓虹灯的糜烂要温馨的多。
惜月那声不知可否的叹息还未出口，身后就传来了一阵略显不稳的脚步声。她回首向声源看去，只见一颀长挺拔的身影从梅花后绕出，他内着鸦青色长袍，外套同色宽肩马甲，颈口和肩膀处的黑色毛滚边在月色下，发出黑油油的光。腰间两侧的玉佩和香囊很好地诠释了他的身份，还没等惜月看清他的面容，那人便扶着身旁的梅树，呕吐不止。
没有预期的跟来什么贴身丫鬟小厮，那人又吐得厉害，身子不断前倾，真怕一时不稳倒在那堆秽物之上。咬唇犹豫一下，惜月还是走上前去，一手使力扶住那人手肘，另一只手轻轻拍打他的后背。眼睛无意间看到那人腰间羊脂玉上的禟字，心下对他身份了然。
见那人吐得差不多了，惜月低声问道：“奴才给九爷取杯水漱漱口，可好？”
胤禟身子不易察觉的一震，偏头将目光停驻在惜月的脸上，这个声音他太深刻了，那夜假山后面与他相遇的那个女子，那个让他惶惶不可终日的声音。
而她便看到一双深潭般墨黑的眼眸，在莹莹月光下，极具蛊惑。若不是惜月训练有素，怕是也难以抵抗这魅惑，她不着痕迹的将目光移至他英挺的喉结上，沉默。
胤禟正了正身子，喉结微动，发出一声若有若无的嗯。惜月便轻轻抽出扶他的手，后退三步，转身向偏殿的耳房快步走去，从当值小厮那取了杯温茶，又返回院中。
此时，胤禟一改刚才的狼狈，站在胜雪的白梅树下，负手而立，英气飒爽，傲然于世。这种强烈的反差让惜月愣在原地，有一瞬间的晃神。胤禟许是察觉到背后的她，稍稍侧身，惜月赶忙回神走上前去，低首敛目，双手将茶盏递上。
胤禟白皙纤长的手指带着热度触到她微凉的手，接过杯盏，漱口，吐出，复漱，再吐。
待到口中清爽许多，胤禟斜眼看立在一边的惜月。她低着头，眼睛隐在额前的碎刘海里，不知道神情，倒是抿着小嘴，鼻翼因呼吸均匀的动着。不像别家的丫鬟，除夕这日，就换上粉色、桃红、鹅黄这样亮丽样色的衣服，反而一身极素净的青绿色，站在皑皑白雪里。不过，这抹绿倒有些仿佛春天提前降临紫禁城的感觉。
“你可有帕子？”那声音有着男孩子变声期独有的低沉。
惜月应了声，微抬头，将目光放在胤禟薄而性感的唇上，毕竟不是自家主子，眼神的接触还是要尽量避免的，免得犯了忌讳。便从怀里拿出帕子递上。
看到帕子，胤禟不禁莞尔，竟然又是青绿色的，用它擦了胸前的水渍。
如若刚才他还对她动了杀心，可现在看她清清淡淡的样子，心下一片澄清，还有一颗探究的石子，倒是在心湖上泛起圈圈涟漪。
“九哥，九哥……”曲廊尽头，梅花树后，传来一声声算得上粗犷的声音，只不过还夹杂着变声期的沙哑。
胤禟看了眼面前的惜月，不再言语，背手将帕子塞入袖管，又伸手撩了袍子，转身走上台阶，循着声音去了，脚步声渐远。
惜月福身恭送胤禟，抬头看见他的侧影，总觉得似曾相识，可怎么也想不出头绪，最后索性晃了晃脑袋，回偏殿去了。
第五章 何为真爱
晚些时候，有公公来偏殿通知宴席散了，让惜月她们去接各家的主子。
惜月看见胤祯时，他竟然喝了酒，不免埋怨起身边的小安子，怎么能让小孩子喝酒呢！
小安子也委屈的紧，家宴上，十爷胤礻我正巧坐在胤祯旁边，和前桌的九爷胤禟频频举杯，引得胤祯非要凑这个热闹，拦也拦不住。
惜月不禁摇头，看了身边的胤祯，因喝了酒，面颊颇红，眼神也不如往日熠熠，多了迷离，扭着身子说难受，心下也就软了。惜月俯身紧了紧胤祯身上的大麾，抚平他衣服腰部和袍角的褶皱，再用微凉的双手捧着他的小脸道：“十四爷，咱回去吧。”
说罢，提着宫里配置的灯笼转身欲走，怎料身后的小娃娃蹭过来，抱了惜月的腿，仰头伸手，试图去抓她拿灯笼的那只手。惜月也不知道他要做什么，无奈只好把灯笼换了手，递给胤祯，胤祯立刻喜形于色，拽着她的手，十指相扣就往前走，小嘴里还叨叨着：“我要牵着惜月回去。”
惜月听后心中大窘，什么叫牵着回去？她可不是那个可以吐着粉舌，咬着尾巴，毛茸茸的小动物。
满心的不愿意被胤祯拖着走至正殿门口，正巧遇上大些的阿哥福晋从正殿里出来，惜月和小安子赶忙依次给他们请了安。
大阿哥胤褆见胤祯与惜月相扣的手，不禁问道：“十四弟，这是做什么？”
胤祯眨巴眨巴眼睛，一脸严肃的说道：“刚才八哥就是这么牵着八嫂的，九哥说了，这样的夫妻感情真真的羡煞旁人，将来也要让皇阿玛给他指这样一门琴瑟相合的亲事才好！我也要和月儿这样，羡煞旁人！”
说罢，胤祯还挺了挺胸膛，奶声奶气的口吻再加上这么一本正经的话，所构成的奇异效果，可想而知。阿哥们先是一愣，紧接着就爆发出一片笑声，福晋们也用帕子捂了嘴，笑的花枝乱颤。惜月站在原地，低头看着胤祯，是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
“这话是九哥说的，可是也要给九哥个机会，先娶了亲，才到十四弟你羡煞旁人啊。”胤禟隐着笑意，上前摸着胤祯的头说道，眼角若有似无的瞟着一旁的惜月。
“也好，等到胤祯比月儿高，长的像四哥那么高的时候。”小娃娃对这个建议甚是好好考虑了一番，做出个计划来。
又引得阿哥们一片笑声，连胤禛也笑起来。
胤禛今日一身黛色的长袍，因喝了酒，脸色微红，可一双眸里却若洒进天上星子般闪亮，左小臂上搭着黑色大麾，显得愈发英挺颀长，浑身散发着天家独有的气概。惜月觉得，如此风华绝代的男子，真的可以让周围黯然失色。
身旁的那拉氏因喝了酒的缘故，有些步伐不稳，倒向胤禛这边，而胤禛用手很自然的扶住她的肩膀，那拉氏抬头朝他羞涩一笑，脸颊爬上的红晕，再配上鹅黄色的旗装，分外娇柔。天造地设，郎才女貌。
惜月心中抽痛，慌忙转眼，却意外撞上胤禩投来的目光，那眼神可谓温可谓润，配上他姣好迷人的容颜，异常美丽，却偏偏让她毛孔紧缩，冷寒起来。胤禩看过惜月，微微侧头，借着与胤祉说话的机会，用眼角细细的打量身后的胤禛和那拉氏，嘴角的微笑始终未变。
胤祯感到惜月手抖一下，边用手去解大麾的系带边问：“月儿，可是冷了？”胤禟也偏头看她。
惜月缓神，蹲下身来，一把按住胤祯的手：“十四爷，惜月不冷。”
此时，楼梯下传来阵阵脚步声，原来是各家的轿子来接自家主子。福晋们先是被身边的奴婢搀着往轿子里去，阿哥们则寒暄着告别，惜月和小安子顺势跪下来恭送。
“这话是九哥说的，可是也要给九哥个机会，先娶了亲，才到十四弟你羡煞旁人啊。”胤禟隐着笑意，上前摸着胤祯的头说道，眼角若有似无的瞟着一旁的惜月。
“也好，等到胤祯比月儿高，长的像四哥那么高的时候。”小娃娃对这个建议甚是好好考虑了一番，做出个计划来。
又引得阿哥们一片笑声，连胤禛也笑起来。
胤禛今日一身黛色的长袍，因喝了酒，脸色微红，可一双眸里却若洒进天上星子般闪亮，左小臂上搭着黑色大麾，显得愈发英挺颀长，浑身散发着天家独有的气概。惜月觉得，如此风华绝代的男子，真的可以让周围黯然失色。
身旁的那拉氏因喝了酒的缘故，有些步伐不稳，倒向胤禛这边，而胤禛用手很自然的扶住她的肩膀，那拉氏抬头朝他羞涩一笑，脸颊爬上的红晕，再配上鹅黄色的旗装，分外娇柔。天造地设，郎才女貌。
惜月心中抽痛，慌忙转眼，却意外撞上胤禩投来的目光，那眼神可谓温可谓润，配上他姣好迷人的容颜，异常美丽，却偏偏让她毛孔紧缩，冷寒起来。胤禩看过惜月，微微侧头，借着与胤祉说话的机会，用眼角细细的打量身后的胤禛和那拉氏，嘴角的微笑始终未变。
胤祯感到惜月手抖一下，边用手去解大麾的系带边问：“月儿，可是冷了？”胤禟也偏头看她。
惜月缓神，蹲下身来，一把按住胤祯的手：“十四爷，惜月不冷。”
此时，楼梯下传来阵阵脚步声，原来是各家的轿子来接自家主子。福晋们先是被身边的奴婢搀着往轿子里去，阿哥们则寒暄着告别，惜月和小安子顺势跪下来恭送。
胤禛撩袍从惜月身旁走过，袍角刚好掠过她的肩膀，没做任何停留，走远，独留她一人跪在地上，心中一片荒凉。
回阿哥所的路上，胤祯在小安子背上安睡，睫毛在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很是好看。
惜月却有些心不在焉，脚步踉跄，终于被脚下石子绊倒，向一边倒去，她不挣扎，也不想挣扎，只想重重的摔一下，用身上的痛，去分担心里的痛，哪怕一点也好。
一只温热的大手却从一旁紧紧地拉住她的小臂，将她拖拽起来，没收住力，直接落入那人怀抱。胤禟低头看她，小小的一个人儿，像没了魂般的木偶娃娃，眼角分明晶莹。
惜月回过神，抬头看见胤禟近在咫尺的俊脸，差点叫出声来，赶忙挣脱了他的手，跪下来，“奴才失态，请九爷责罚。”
胤禟向前一步，微微俯身，想拉住惜月的手，道：“不妨，起来吧。”
惜月见他手过来，作势两手搭地谢恩，不留痕迹的躲过，撑着地爬起来，始终低着头，不去看胤禟。
胤禟深深地看了惜月一眼，转身向前走，惜月暗呼一口气，快步跟上。
不多时，众人相伴回到阿哥所，在各园子门前分了手，惜月帮小安子扶着胤祯回到卧房。
小安子将胤祯轻轻的放到榻上，惜月坐一角，帮胤祯脱靴，又将他大麾，外衣，外裤，袜子统统脱下来，又用小安子端来的温水帮胤祯净了手，净了面，才将他往里推了推，拉了被子把他盖好，掖了被角。
刚起身，这个娃娃就不知道怎么醒了，伸手拽了惜月的衣服，惜月回头看他，“十四爷，怎么醒了？”
胤祯睡眼惺忪，声音软甜，“月儿，等胤祯长大了，就娶了你，我们就像八哥八嫂那样恩爱，可好？”
惜月一下就湿了心，这个小家伙还真把这件事记在了心上了，回身低下头看胤祯，点头道好，小家伙立刻就笑着又睡过去。
只是，胤祯，你可知道？恩爱恩爱，首先是要爱的啊。爱新觉罗的男人们，有高贵的身份，有倾城的容颜，有数不尽的财富，有令人想要企及的才华，就连这个天下都是他们的，可唯独是没有爱的。在成群妻妾中，对一个女人，怕是独宠已是极限了吧？爱，揉不得半点杂质，是要一生一世一双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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