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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故事连载】--香血--<不定期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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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定期更新】
故事名称:香血 作者:柠檬舞者
楔子
2003年深秋,寒冷象无数的牛毛细针,藏在灰色的空气中,冷不防就扎人一下,扎得人的皮肤生痛。
  由于寒冷,夜里2点多钟,街上便已经冷冷清清,不见行人。
  我沿着长长的人行道独自走着,穿过路旁的樟树在路灯下投下的一道又一道影子,两边店内传来的歌曲声热闹地响着,不远处有个小小的夜市,通常人们都喜欢在那里吃火锅。但是今天太冷了,没有人,火锅的香气氤氲了整条街道,只吸引来几条流浪狗。
  我一向同情流浪狗,同情他们被人类背叛的忠诚。看见他们哀怨地低鸣,在地面上搜寻残羹冷炙,嘴里发出失望的呜咽声,我总是为之动容。我的手里正好提着一袋熟食,便掏出几块扔给它们。
  它们开始争夺食物,其中一只狗大约年纪太大,腿有点跛,踉跄中撞翻了放火锅的桌子,一大锅滚水都扣到了它的身上,火锅中放的一把尖利的铁叉,也不偏不倚地插入它的左眼。
  我和夜市老板同时惊叫起来。
  狗在一瞬间发出凄厉的哀鸣,在原地倒下、滚动,四肢不断抽搐,同时不断地哀鸣着,眼睛里开始流出大滴大滴的眼泪,血象花朵般点点洒落在地面上,染红了它雪白的爪子。
  我走过去,想看看它的伤势。它看见我,立刻挣扎着站立起来,哆哆嗦嗦地跑开了,那只铁叉依然插在它眼睛里。其他的狗站成一排,警惕地看着我。
  我只得站住了——流浪狗不相信人类,我也没有办法。
  那只受伤的狗跑到远处,一拐弯便不见了。其他几只狗等了一阵,也都跑散。我和夜市老板议论叹息了几句,便继续朝前走。
  走了一阵,面前颠颠地又跑来一只狗,它的腿有点跛。我心中一动:这不会就是刚才那只受伤的狗吧?等它跑得近一点,我仔细看了看它,果然是那只狗,它那雪白的爪子上还留着未干的血迹,左眼周围也留着大团的血迹,毛发被血沾成一团一团的。但是那把铁叉不见了,它的左眼依旧是明亮的,仿佛没有受过一点伤。它的身上也没有烫伤的痕迹,很轻松地跑着,看见我,也不避开,反而在我的熟食袋上嗅了嗅,示意要吃的。
  我掏出一块熟食递给它,趁它低头吃的时候,又注意地察看它的全身——一点伤痕也没有。凑近它嘴边时,我闻到一阵奇异的香气,从它嘴角散发出来。
  我迷惑不解,正要仔细再看,它已经吃完熟食,跑开了,一缕异香随着它张嘴喘气,飘洒在深秋冷峭的空气中。



1楼2012-10-29 17:26回复
    秀娥,她原本是一个瘫痪的病人,在床上躺了5年,一个多星期前,我见到她时,她连坐起来的能力都没有,现在怎么却能够走路了?
      秀娥姐,你的腿好了?我疑惑地问。
      秀娥点点头,眼泪又流了出来:是德昌从乡下给我抓了一个土方子,吃了才一个星期,就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这话令我有点兴趣,不知道是什么药方,竟然如此神奇?依照往日的脾气,我一定会就这件事追问下去,可是她现在如此悲伤,我也就没有多问。
      她慢慢走回我身边,手里拿着一本相簿,给我说郭德昌的一些往事。那些生活中的琐屑,与郭德昌的死没有半点关系,可是我们谁也不忍心打断她。她断断续续地说了许久,终于又长叹一声,有点羞涩地道:你们要问什么,就问吧,我知道,德昌死得古怪,不然**也不会来。她瞟一眼江阔天,眼神中带着所有这种飘摇的小人物对**的天然畏惧。
      江阔天问了她很多问题,从他脸上,看不出这些问题的答案是否令他满意。
      问完之后,他对秀娥道:恐怕还要麻烦你跟我们到局里去认认尸。
      秀娥点点头,泪眼婆娑地道:我可以将他领出来吗?
      江阔天摇摇头,歉意地道:案件没破之前,暂时不能领出来。
    因为我是秀娥在这座城市唯一认识的人,因此陪她去看郭德昌的尸体,也成为我义不容辞的责任。
      由于天冷,尸体没有放进冰柜,仍旧躺在解剖台上,蒙着薄薄的一层白布。我和江阔天陪着秀娥走到尸体旁边,那种奇特的芳香仍旧似有若无地从死去的郭德昌身上散发出来。
      秀娥慢慢揭开白布,郭德昌那张恐惧的脸露了出来,让她惊呼一声,身子一软,就要倒下,我赶紧将她扶住。
      怎么会这样?她喃喃道,你到底是怎么死的?她伸出手,慢慢地抚摩着郭德昌的脸,仔细端详着他,好象怎么也看不够。
      看了一阵,她面色一变,露出疑惑的神情。
      有什么不对?我和江阔天同时问道。
      她没有回答,用手拨弄着郭德昌的头发,一阵阵翻弄,露出里面白色的头皮。翻弄了半天,又将白布继续掀开,被江阔天阻止了:我们已经对他进行了解剖,你还是不要看为好……”
      秀娥看看他,将他的手轻轻拨开,仍旧将白布全部掀开,郭德昌赤裸的尸体完全暴露在我们面前,在强烈的灯光下,这具僵硬的尸体白里透青,让我也不敢多看。但是秀娥这样一个柔弱的女人,却仿佛一点也不害怕,她急切地朝郭德昌腹部看去,那里有一道长长的缝合痕迹,是解剖后缝合的,缝合得非常粗糙,因此也使他的尸体更加难看。我觉得让秀娥看见被解剖后的尸体实在太残忍了些,正要劝她出去,却见她直直地盯着郭德昌的右下腹,眼睛露出一种奇特的神情,竟然似乎十分高兴。
    


    5楼2012-10-29 17: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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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已经都跟**说了。我不动声色。
        他笑了笑,身子往后一靠:真的就只有那些?
        当然不止。我喝了一口茶,笑道。那天**笔录时,我没有说真话,是因为我说的话,没有人会相信。但是江阔天不一样,他和我一起探险时,经历过一些希奇古怪的事情。
        我将自己所见到的告诉了他,他听得又是惊讶又是兴奋,靠过来,低声道:如果你说的是真的…….”
        我说的当然是真的。我不悦道。
        他笑了笑,犹豫一下,咬了咬两腮的牙齿,仿佛下定决心,从随身所带的那个硕大的黑色公文包里取出一叠纸:这是这件案件的资料,他深吸一口气,按理是不应该给**以外的人知道,不过,根据你的说法,这件案子,似乎非常古怪,他对我眨眨眼,你恰好又是一个古怪的人,所以,你帮着参谋参谋,也许会有所帮助。
        古怪的人?我露出一个苦笑。我决不是个古怪的人,只是不幸有过几次古怪的经历而已。
        那些资料,有现场记录、尸检报告、谈话记录等等。根据这些资料来看,郭德昌死之前没有什么异常举动,和平常一样,没有反常的地方,夜里十二点之前,都有人做证可以看见他。我发现他的尸体是在凌晨两点,在十二点到两点之间,没有人看见过他——这并不表示他那段时间到了别的地方,而是在那段时间,**找不到在夜市附近出现过的人,因为天太冷,人们通常都不会逗留到那么晚。而尸检报告显示,郭德昌的死亡时间,就在十二点到两点之间。
        郭德昌的尸检报告写得很详细,从这里可以看出,郭德昌的死亡,确实非常古怪。他的死因,是因为血液流失——他全身的血都完全消失,仿佛被抽得干干净净,但是他全身,却连一个伤口也没有,甚至连一个小小的针孔都没有,因此那些血是如何失去的,成为一个最大迷团,也使整个案件显得非同寻常。并且,尸检的结果,这具尸体全身的器官都非常年轻,大约30岁左右,而郭德昌已经50多岁,这又是一个不吻合的地方。怪不得当秀娥说这不是郭德昌时,江阔天一点也不觉得奇怪。
        我猛然记起当时江阔天向秀娥问话时,曾经问过她,郭德昌是否有过往病史,当时秀娥回答说郭德昌有糖尿病。
        但是尸检报告却显示,死者身体非常健康,没有任何疾病。
        难道这真的不是郭德昌?
        有什么想法?江阔天问道。
      


      7楼2012-10-29 17: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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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连环
        和江阔天分手之后,已经将近中午,我回到家里,收了几封邮件,睡了个午觉,正准备做事,却又接到了江阔天的电话。
          一听到他的声音,我本能地认为,是案件有了新的进展,但是他的话却让我很失望。原来他只是又接了一桩新案子,现在正在医院询问伤者.
        “那关我什么事?”我有点不高兴地问。
          “这个伤者的身上,”江阔天慢悠悠地说,“也有那种特殊的香味。”
          哦?
          我鼻间仿佛又出现了那种独一无二的芬芳,淡淡的,如麝香,又比麝香更清淡。
          “我马上过来!”说完我便挂了电话,江阔天狡猾的笑声被我不客气地阻挡在电话线的另一端。
          赶到医院,江阔天和两个小**正守在急救室外面,伤者还在里面抢救。
          伤者名叫沈浩,是小学教师。据送他来医院的人解释,当时沈浩突然从一条小巷子里歪歪斜斜得冲出来,腹部插着一把匕首,神志也不是很清楚,旁边的人见了,便连忙打了急救电话,将他送到医院里来。有几个人跑到他冲出来的巷子里看了看,那巷子四通八达,凶手早已不见人影,除了地上的一滩血,什么也没有。
          “整条街道都充满了一种很特别的香味。”那个人在向我叙述的时候,很认真地补充了一句,同时耸起鼻子向空中闻了闻,“你闻到没有?就是这种香味。”
          医院是个气味很重的地方,但是浓重的消毒水味道,仍旧无法掩盖那种奇特的芬芳,若有若无地从急救室里传出来。
          “那把匕首,已经送回局里进行化验了。”江阔天道。
          我皱了皱眉头:“其实你不应该让我牵扯进来……”
          “本来是不应该,”江阔天打断我的话,“不过根据你所见到的,这起案子肯定不一般,最后还是会要找你,不如现在就让你跟进,省得我从头给你解释案情。”
          他这话让我忍不住笑了。他这样说,是因为以前也发生过几起怪异的案件,**局碍于身份,不能直接以灵异事件来对待,便找到我的叔叔协助调查。我叔叔是一个很有名的术士,是否真有法术我不知道,但是那几起案件,都是通过我的推理和他的灵异常识侦破的。后来叔叔不在了,碰到这类案件,**就直接来找我了。
          但是,实际上,我并不具备任何灵异常识,胆子也只有中等大小,只有好奇心特别强烈。
          “你们领导同意了吗?”我叹了一口气问道。
          “他们迟早会同意的。”江阔天笑道,显然他没有请示领导就擅自做主将我拉了过来。我无可奈何地翻了翻白眼。
          说话间,手术室的灯灭了,沈浩被包围在一大堆的塑胶管和玻璃器皿中推了出来。他很年轻,看来不过二十三、四岁,脸色惨白,没有知觉地躺着。
          “他怎么样?”江阔天问道。
          医生摇摇头:“希望不大,伤口太深了。”
          沈浩是个孤儿,没有亲人,**只得通知了他们的单位领导,但是领导们现在还没有来。眼看着他孤零零地被推进加护病房,我有点难过。
          在沈浩的病床后,长长地拖曳着一线若断若续的芳香。
          “护士小姐,”我拦住一个护士,“请对他注意点,他没有家人。”
          那名护士点点头,口罩上方,一双水灵灵的眼睛好似镀了铀一般光亮,看得我心中微微一颤。
          我忽然想知道她的名字。还没来得及问,她已经一笑,进了病房。
          她笑的时候,眼睛弯成月牙形,睫毛抖动一下,有种说不出的味道。
          “进去呀,还呆着干什么。”江阔天用手肘撞了一下我,带头走进了病房。
          病房里,只剩下那名大眼睛的女护士和病人,其他的医护人员都已经离开了。病人正在昏迷,我们进来仿佛毫无含义。江阔天呆了两分钟,便有些不耐烦,想要走。
          但是这里有了那名护士,对我来说,有了别的含义。
          “你们先走吧,我在这里等他醒来。”我说。江阔天也不反对,便顾自走了。
          这样,除了那个昏迷的沈浩,病房里就只剩下我和护士小姐了。我偷偷地瞟了瞟她胸前的工作牌,上面是她一张清丽的小照,出于紧张,面容没有看清楚,但是她的名字,我却记住了——庄弱貂,一个很好听的名字。
        


        9楼2012-10-29 17: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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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庄小姐,”我咳嗽一声,“他什么时候会醒过来?”
            她诧异地看我一眼:“这个很难确定,他伤势很严重,不一定能够醒过来。”说完她看了看我,好奇地问:“你也是**?”
            我摇摇头。
            我努力想找话题来跟她搭讪,不过她好象很忙,有些心不在焉。到后来,我发觉自己实在没有任何理由再待下去,只得起身离开了。她礼貌对我点点头,又忙着她自己的事情去了。
            我离开病房,沮丧地叹了口气——我甚至没有见到她的脸,除了那双漂亮的眼睛,她的整个面部都被雪白的口罩遮住了。
            医院里看病的人很多,走在白色的走道里,不时和迎面来的人相撞,我微微觉得奇怪——这家医院规模不是很大,怎么会有这么多人在这里看病?是不是最近生病的人特别多?
            在医院挂号大厅里,我被一个人叫住了。
            是秀娥。
            她手里拿着一本病历,分开密集的人群,慢慢朝我走来,脸上勉强露出一丝微笑。她的腿还没好利索,仍旧有点跛。
            “秀娥姐,你怎么在这里?生病了吗?”我迎上去问。她单薄的身子,看起来就不是很健康,何况以前郭德昌也说过,她总是生病。
            秀娥点点头,叹了一口气,将手里的病历在我眼前晃了晃,无力地道:“今天上午从**局回去后,就开始拉黑色的大便——以前也有过这种情况,医生说是胃出血——以前都是德昌背我来的,我也不知道医院的规矩。”说着她低下头,从口袋里掏出一条手绢捂在眼睛上,无声地哭泣起来。那条手绢已经湿漉漉了,看来她已经掉了很多眼泪。
            我也叹了一口气:“你挂号了没有?”
            她摇摇头,为难地看着挂号处汹涌的人头。因为人多,那里的队伍已经变形,靠近窗口的地方挤成一锅粥。秀娥已经很多年没有单独出门,面对这样的阵势,怪不得她到现在还没有挂号。我接过她手里的病历,努力挤进人群给她挂了号。
            “奇怪,这个小医院怎么生意这么好?”
            “不知道,以前德昌带我来的时候,这里很冷清的。”
            我看她一眼,带着她到门诊处。那里也排了长长一溜人,我将她的病历和挂号单交给护士,陪着她在走道里的长椅上坐下。
            “其实德昌出事,已经有过预兆了。”她沉默了一阵,忽然冒出这句话。
            “哦?”
            “今天早晨,我起床的时候,发现自己的牙龈出了很多血,连下巴上都沾满了,以前从来没有过这种事情——牙龈出血,是要死亲人的。”她幽幽的说,又哭了起来。
            “你不是说那不是郭德昌吗?”
            听我这样说,她立即抬起头,泪眼模糊地看着我:“我……不知道,如果不是德昌,为什么会长得和他一模一样?我……”她说不下去了,看得出她心里很乱。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终于等到医生叫秀娥的名字,她对我点点头,便进去了,手里紧紧地握着那个装着她粪便的小玻璃瓶子。
            我坐在走道里等她的时候,给江阔天打了个电话,问他有什么新的线索没有。
            “有。”江阔天说。
            我等了一阵,可是他一直在沉默,这让我有点恼火:“你是不是不想告诉我?”
            “不是,”他终于说话了,“最后两双脚印的检验结果出来了。”
          “哦?”
            “男的是你,女的,”他停顿一下,“是秀娥。”
            秀娥?
            我惊讶不已,旋即又释然:“也许是她去探望郭德昌的时候留下的?”
            那边的声音仿佛有点抑郁:“不是,根据现场分析,秀娥的脚印,应该是在凌晨一到两点之间留下的,但是她的口供却说,她当夜10点多钟就已经睡了。“
            我的心骤然沉重起来:“没有弄错?”
             “没有。”
            我看看走道尽头的诊室,那里站满了等待看病的人,病恹恹的秀娥,正在里面接受医生的检查。
            难道这样一个秀娥,竟然会和郭德昌的死有关?
            “还有其他情况吗?”我问。
            “没有了,哦对了,那把匕首的主人已经找出来了,是个惯偷,我们的人已经去找他了,”他说,“沈浩没事吧?”
          


          10楼2012-10-29 17: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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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事。”我挂了电话。
              我将身子往后一靠,顾不得墙壁多么肮脏。
              我多么希望,秀娥和这件事一点关系也没有。因为我实在找不出任何理由,或者说任何迹象,可以表明秀娥会与郭德昌的死联系起来。如果要给她下一个定义,那么最好的词应该是——卑怯。是的,秀娥就是这么一个人,她的眼光总是怯生生的。
              “东方。”又是那个怯生生的声音,秀娥不安地站在我眼前,将我从沉思中唤醒。我仔细地看着她,她的表情也是怯生生的,现在被我这样一看,更加增添了惶恐和不安——这是不是她心虚的表现?但是她平常也是这样一副表情,似乎和平常没什么两样。
              “东方,”她紧张地看看我,我的审视被她察觉了,她眼光闪动,慌乱地道,“医生要我去化验,如果你没空,不用陪我了。”
              我赶紧收起目光,仍旧陪着她做完了化验。
              化验的结果,她的腹部大量出血,必须住院治疗,并且要输血。我没想到她病得这么严重,她也吓了一跳,原本苍白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帮她办理好住院手续,安顿好后,我才离开。
              急诊病房里,仍旧只有庄弱貂和沈浩两个人,沈浩没有知觉。我进去的时候,庄弱貂正在看病历,我咳嗽一声,她这才发觉我来了,抬起头来,从口罩后露出一个微笑。
              我本来想要和她说的话,被她的微笑融化了,吐出来变得不太连贯:“庄…..庄…….庄小姐!”说完这一句,我已经满头大汗,再也不敢说话了。
              我这是怎么了?我在心里暗暗甩了自己一个耳光——真是没出息。
              但是庄弱貂身上有一种特殊的气质,她令我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又害怕靠近。自成年以来,从来没有一个女子这样吸引我。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一见钟情?
              庄弱貂被我的窘态逗笑了,眼角弯得象一弯月牙,盈盈发亮地看着我,光线在那眼睛里,仿佛会跳舞,具有别样的生命力。
              她的笑声让我不那么紧张,终于可以正常说话了。
              “你什么时候下班?”话一出口,我便后悔了——哪有这么直接问人家的?看她的气质,是那种很乖的女孩,多半不会接受一个陌生人的邀请。
              她的眼睛仍旧是弯弯的:“还有半个小时,你呢?”
              “我随时——我是自由职业者。”
              “哦,那我们可以一起走。”她说得非常坦然,一点也不扭捏,让我刮目相看。
              “好,我在外面等你。”我喜出望外。
              她没有再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半个小时很快过去了,庄弱貂出现在医院门口时,已经换了一副装扮。她终于摘下口罩,露出了面容。
              我果然没有猜错,她的确很漂亮,但是不是都市中那种流行的美。她的皮肤非常细腻健康,带点微微的黑色,有点象山地人的肌肤。那张脸是天然的,没有任何化妆品的痕迹,也没有任何一点瑕疵,五官精巧而细致,凑在一起,整个脸盘都象银币一般,闪着异样的光彩。那身绿色的裙子,给她带来一丝山野气息,加上她富有弹性的步调和柔韧的腰肢,使她看起来简直象个来自山林的小妖女。
              “你身体很好啊。”我不由自主地说。
              她奇怪地看我一眼:“你怎么知道?”
              我微笑一下,没有回答。
              我怎么不知道?你这样青春健美、朝气蓬勃,一看就充满了活力。
              “庄小姐,你家住哪里?”
              “叫我貂儿吧,他们都这样叫我。”
              “貂儿?貂儿,貂儿,很好听的名字——为什么取这样的名字?”
              “貂是一种很仁慈的动物,当它在雪地里看见有人快冻僵时,便会跑过去,用自己的身体将那人温暖过来。很多猎人就利用貂的仁慈,来捕捉貂。貂虽然知道那个倒下的人有可能是猎人,但是还是无法抗拒自己仁慈的天性,依旧跑过去救人。”她说着,望着我,“你说貂是不是很傻?”
              我摇摇头,她的故事让我动容:“不是貂傻,是人太残忍。”
              她抿嘴一笑:“妈妈希望我象貂一样仁慈,所以给我取了一个这样的名字。”
              原来如此。
              我看着她,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她,我就觉得心情愉快。
              夜幕微垂,貂儿在我身边,话渐渐多了起来,呱呱叽叽说个不休,我用心听着,偶尔插上一两句。
              我们都走得很慢,刻意放慢脚步,慢慢地走。
              从来没有一个黄昏,有这么美好。


            11楼2012-10-29 17: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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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又死了一个
              原来貂儿就住在我家附近的那片小区里,我暗暗欣喜——近水楼台,以后要找她就更方便了。
                貂儿就象孩子一样单纯,比现在很多中学生都要单纯,她仍旧遵循着很久以前那种古老的道德,仿佛没有被这个世界污染过,一路走来,所有的乞丐都被她施舍了硬币。
                “他们也许是骗子。”我说。
                她笑了笑:“也许不是。”
                她仍旧继续在施舍她的钱财,我没有阻止她。我想起她所说的貂的故事,到底是她太傻、还是别人都太冷漠?
                我喜欢这样的貂儿。
                在她施舍硬币的过程中,我发现一个不寻常的现象。
                我们走的这条路,靠近城市中心,属于繁华地带,平常都有很多乞丐在这一带行乞,他们身体各部位有着残疾,肮脏不堪,有时候人们会为了结束他们的纠缠而扔给他们一两枚小钱。那些乞丐,残疾程度都非常严重,基本上都是坐在地上,仰视着来往的众人。
                但是现在,我和貂儿走了这么久,却只见五六个健康的乞丐出现,那些残疾的,仿佛都**了一般,消失在他们平常的地盘。
                “怎么了?”貂儿注意到了我的疑惑。我说了出来,她笑了笑:“那不是很好吗?也许他们的病都好了。”
              我苦笑一下,没有再说。她太单纯,总是希望事情能够有美好的结局,可是我知道,那样严重的残疾,一个乞丐,是绝没有钱来治疗的。
                我叹了一口气。
                手机铃声响起,是江阔天打来的。
                “什么事。”
                “发现了一点线索,你能来吗?”他在那边报了一个地址名,那是在我住的小区附近的一条巷子。
                “好。”
                挂了电话,我歉意地正要对貂儿说什么,她已经顽皮地笑了笑:“你要工作去了?我自己回去好了。”
                说完她对我摇摇手表示告别,迈着她特有的弹性步伐,朝前走去。
                我看了她一小会,便招手叫了一辆出租车,一路上没有堵车,很快就到了目的地。
                在那条小巷门口,我才一下车,便嗅到了那种芳香。香味很淡,一丝丝漂浮在空气中。巷子口停着几辆警车,一些**正在紧张的忙碌着,几只雄壮的狼犬兴奋地跳跃着,不时发出雄壮的叫声。江阔天远远看见我,朝我招了招手。
                “发现了什么?”我走过去,一只警犬在我身边擦身而过。
                “暂时没有,”他摇摇头,“指纹库里没有凶手的指纹,我们先调几头警犬来试试。”
                用警犬是个好主意,这起案子最重要的线索就是这种独特的芬芳,这种芳香,连我这么嗅觉不灵敏的人,闻过一次也无法忘记,何况是经过专业训练的警犬?这几只警犬毛色油亮,身材高大威猛,据说是经验丰富的功勋犬。它们在附近走来走去,鼻子不断朝空气中翕动,时不时从喉咙深处爆发出一阵阵的呜咽,同时猛然朝上一窜,似乎要捕捉高空中的什么东西。它们的脖子上套着结实的皮项圈,每当它们朝上窜动,项圈便自动收紧,将它们勒了回来,这让它们愈发烦躁不安。
                “它们的表现很奇怪。”训导员一边使劲拉着它们,一边告诉我们。
                功勋犬都是警犬中的精英分子,身经百战,早就锻炼了一副钢铁神经,遇事冷静沉着,从来不会因为任何情况而惊慌失措。而这几只功勋犬的表现,十分反常,让训导员感到很奇怪。
                我注意地看了看警犬们,不知道它们这样反常的举止,是不是和空气中的香味有关?
                正思索间,一头警犬突然仰天发出一声长啸,宛如狼嚎,穿越城市中浮满灰尘的黄昏,传到很远的地方。其他几头警犬被它这么一叫,也跟着叫了起来。
                月亮已经出来了,夜色渐深,野性渐露的警犬们,将铁链拉得铮铮做响,仿佛随时要脱缰而去。训导员们用两只手全力以赴,也无法控制这些狼的后代,被它们拖着,朝夜色苍茫的小巷深处狂奔而去。我和江阔天互相看了看,也放腿追了上去。小巷十分狭窄,警车无法进入,除了几名司机留守原地外,一起来的警员全都跑了起来。月色下,人和狗发出不同的喊声,惊扰了这个黄昏的安宁。
              


              12楼2012-10-29 17: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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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王一边在尸体上弄来弄去,一边摇头:不知道。他用戴着白头套的手指指点着尸体给我看:全身找不到一处伤口,他笑了笑,和郭德昌的情况一样。
                   我全身一震。
                   弥漫在空气中的芳香从我面前缓缓流过,仿佛一种诱惑。在闻到这种芳香时,我就应该猜到,这个人的死,必然和郭德昌的死有某种联系,可是我为什么却还做了那样一通推测,居然认为有可能是小偷无意中杀人?
                   我为什么会做出这样可笑的推测?
                   是不是因为,在我的心底,一直保留着那个冰冷的夜晚的印象?那印象里,有尸体,有死亡,有芳香,而最深最深的,却是莫名的恐惧。
                   我在害怕什么?
                   我心里阵阵发热,身上却一阵又一阵的冷,冰凉的汗水沿着背心湿透了内衣,让我打了个寒噤。我为这种没来由的恐惧而感到慌乱——这样的恐惧,仿佛随着那芳香的漂浮而从每个毛孔渗入,是以前从来不曾出现过的情景。我虽然不是胆大之人,但也并不胆小,与尸体和死亡遭遇也并不是第一次,这次却格外不同。
                   我害怕旁边的人看出我的恐惧,悄悄用衣袖揩干了额头上的汗珠,同时竭力将注意力转到老王身上,借此忘记自己心里那种不可言状的感觉。
                   一望之下,却让我吃了一惊。
                   老王正用白大褂的袖子在抹着额头,那饱满而白皙的额头上,一层细密的汗珠在灯光下闪闪发光。
                   天气是如此寒冷,室内门窗大开,不时有冷风灌进来,老王,他出汗不可能是因为热。
                   注意到我在看他,他抬头望我一眼,眼睛后的眼睛里,竟然有一些惶惑。他看了看我,又看看周围——其他人都在忙碌,没人注意我们,他略微犹豫一下,凑近我耳边,低声道:奶奶的,不晓得为什么,忽然觉得心慌。他一向是个斯文人,只有在特别高兴或者害怕时,才偶尔说一句粗话,因此他这话一出口,我便听出,他心里已经慌乱到了极点。
                   我用汗湿的手在他肩膀上拍了拍,想要安慰他。他却通过肩膀感觉到了我手的颤抖,敏感地看我一眼,和我交换了一个苦笑的眼神。
                   是什么让我们如此害怕?
                   我注意观察四周的人们,那些**们正在有条不紊地工作,仔细地看,可以看出,他们每个人额头上都有汗珠渗出。
                   难道每个人都害怕?
                   这种想法让我不寒而栗。
                  啪!一只手拍上我的肩膀,我浑身一哆嗦,回头一看,原来是江阔天,他已经问完话回来了。
                  怎么这么紧张?他跟我开玩笑,我牵了牵嘴角,却怎么也笑不出来。老王神情严肃地看着我们,看得江阔天不自在,低头审视自己一番,愕然道:有什么事吗?
                


                15楼2012-10-29 17: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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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摇摇头,问他询问的结果如何。他将笔记本递到我面前,要我自己看,自己和老王交流尸检心得去了。
                     江阔天问话的那几个人,都是这栋楼里住了十几年的人,和死者家里相当熟悉,提供了一些关于死者身份的情况。
                     我现在所在的这套房子,是属于一名退休老医生的,老医生名叫梁纳言,原来是启德医院的胸外科医生——启德医院这几个字让我心里微微一动,貂儿就在这家医院里工作——梁老医生医术精湛,是启德医院外科著名的一把刀,两年前因风湿从医院退了下来,却又被返聘回去,每周在医院进行两次专家门诊,收入不菲。老医生平时为人和蔼,没什么野心,也没有太多嗜好,只喜欢看看书,散散步。他老伴去世多年,现在只剩下儿子梁波和他住在一起。梁波大约二十四、五岁,现在在一家广告公司做策划总监,是个热情的小伙子。他们父子两和邻居关系相当融洽,喜欢帮忙,大家都对他们印象很好。父子两生活很有规律,梁波虽然是年轻人,却不喜欢夜生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社会关系仿佛也很简单,平时不见有多少亲友往来——如果说有什么奇怪,这大概是他们唯一奇怪的地方,象他们这种性格和社会背景的人,认识的人应该很多,但是却很少看见有人登门拜访,他们自己也从来不出去拜访别人,每个夜晚,这间屋的灯光一定是亮的,如果有人去敲门,一定是两个人都在家。
                     正因为他们的生活很有规律,稍微反常的一点地方就很容易被人注意到。据住在他们对对面的邻居说,今天下午的时候,梁波和他爸爸两人忽然慌慌张张地跑了回来,平常这个时候他们应当正在上班的。邻居和他们打招呼,他们却理也不理,仿佛没有听见,径自开了自己的门,一进门便将门关上了,让邻居好一阵尴尬。
                  就在他们进门的那一刹那,邻居注意到,梁波的袖口被血染得通红。
                     邻居吃了一惊。
                     在这同时,他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就是现在正弥漫在整个房间里的这种味道,只是很淡很淡,风一吹,就消失了。
                     据另一个邻居介绍,在我们来这里之前大约两个小时左右,他曾看见一个人影从梁家门口窜出去,因为已经是黄昏,那人又戴着帽子,将领口竖起,那邻居没有看清是梁波还是梁纳言——他们父子两的身材惊人的相似,从背后看简直就是一个人。那人影手里似乎提着一个很大的包裹,慌慌张张地冲出门去,很快就不见了。
                     而就在那个时候,他闻到一股浓得令人窒息的香味从楼上传来。他出于好奇上了楼,走到梁家门口,发现房门打开着,便在门口叫了两声,没人答应,他想了想,觉得不便打扰,就离开了。
                     于是这个冬夜里黑暗的黄昏,梁家第一次没有亮灯。


                  16楼2012-10-29 17: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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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停止诉说,等着我的回应。我却心绪纷乱,只觉得这一切都如一团乱麻,纠缠难分。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恐惧?就这样感染了每一个人?
                      我细细回味自己心头的感觉——郭德昌死的时候、在医院见到沈浩的时候、在梁家的房里,这种恐惧都渗入了我的骨髓,那是一种与一般的害怕不同的感觉,仿佛害怕的不仅仅是外界的东西,而是自己。
                      仿佛自己身体里有什么正在悄悄萌生,而这种萌生恰恰又是我所不愿意的、甚至是厌恶和恐惧的。
                      这只不过是一种朦胧的感觉,我无法将其组织成有条理的语言,就这样乱纷纷地说给江阔天听。他一边听,一边不断点头,完全没有不明白的表现,反而以一副了然的神情看着我,等我说完,他又大力地点点头:“正是这种感觉。”
                      我们又仔细讨论了一番,却始终无法找出这种感觉的根源——除了那种香气,但是我们都下意识地避免谈论那香气,仿佛那是一个禁忌。
                      停留了大约一个多小时,渐渐心情平复,我们便启车返回。天已经很晚,我们两人都觉得疲倦,没有再回**局,江阔天直接开车送我回家。
                      到了家门口,我和江阔天道过别,这才缓缓上楼。电梯的灯亮在11楼,我等了一会,觉得不耐烦,索性一步一步朝上走去。我的家在六楼,这么点高度,爬起来不是特别累。只是楼梯间的路灯坏了,一路摸黑上去,摸了一手掌的灰。
                      到了四楼时,不知从哪里吹来一阵风,轻轻飘过我鼻间。
                      冷!
                      我打了个寒噤。
                      伴随着冷而来的,还有一种淡淡的芳香,熟悉的、具有魔力的芳香。
                      我立即站住了。
                      一团热气从我身边略过,那种香气骤然一浓,我本能地伸手朝那团热气探过去,摸到一个毛茸茸的身体,仿佛是只猫,也可能是别的什么动物。那动物飞速地从我手掌下掠过,带着那种特异的芳香,消失在楼梯转弯处。
                    而那种香,被风一吹,也很快消散了。
                      我手里残留着动物身体上的柔和与温暖,手指间攥着几根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毛发,在原地呆了几秒钟,立刻转身追了出去。
                      在黑暗中,依稀看见一双亮得令人心颤的眼睛闪了一下,便很快不见了。等我追出去,追到有灯光的地方,却只看见满眼繁灯,满把都是都市的气息,那只奇怪的动物,已经不见了。而我手里握住的它的毛发,也在追的过程中,飘落在什么地方,找不到了。
                      我怅然立在楼下的灯光里。
                      让我感到不解的是,这次的芳香,和前几次的是同样味道,然而这一次,我却没有感到任何恐惧,反而油然而生一种亲切感,仿佛是一个熟悉的朋友,又仿佛是一个美好的梦想。
                      这真是种奇怪的感觉。
                      发生了这件事,我忽然想到楼下走走。
                      在社区里慢慢走着,两边的树木在风中发出沙沙的声音,将衣服裹紧,还是觉得冷。冬天,是不适宜于散步的季节。
                      我低着头,想要思考一些问题,却始终无法集中思想,脑子里掠过很多影子,却都无法捕捉,就这样慢慢地走着,不知走了多久,直到一个人站在我面前,对我笑起来,我才停下脚步。
                      “是你?”我又惊又喜。
                      那个女孩笑呵呵地看着我,一双眼睛水一般闪烁,晶莹流动,望着我,让我觉得无比愉悦。
                      是貂儿!
                      “你怎么这么晚还不回家?”我们同时问出这句话,然后相视一笑。
                      夜晚突然变得温暖了。
                      我们在满地青霜中并肩而行,不用说话,默默走着,呼吸着一样的空气,就觉得很幸福。
                      我要珍藏这个夜晚,多年以后,后人会知道,在那么一个夜晚,那么一个我,第一次握住了一个姑娘的手。
                      那是格外柔软的手,仿佛一匹上好的丝绸,在我手心里可爱地微微颤抖,柔顺,却又有自己的意志,淡淡地辐射着微热,暖和,却不灼人。


                    18楼2012-10-29 17: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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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阔天带着酒气的嘴凑在我耳边,低声说出两个字:伤疤。
                        他这么一说,我的心不由一沉。
                        正是伤疤——正是郭德昌身上那道解剖的伤疤让我感觉不对劲。
                        那道伤疤,就在他腹部,从肚脐延伸到腹股沟附近,细小的一道黑色印迹,仿佛一条蚯蚓蜿蜒在他的身体上。
                        如果我不是昨天见过他的尸体,我绝不会知道发生了什么,从表面上看来,他的尸体和其他普通尸体没什么两样,一点怪异之处也没有。
                        但是我分明记得,昨天的时候,这道伤疤是从胸口一直延伸下去,伤痕又粗又大,足有我的拇指那么粗,现在却只出现在肚脐以下,胸口光滑无比,不要说缝合后的伤疤,连一道小小的痕迹也没有。不止如此,现在这道伤疤,细得象筷子,完全不象昨天那么醒目。
                        这是怎么回事?
                         我的第一个反应,是自己记错了,虽然我的记忆力一向不错,可是在这种情况下,除了说我记错了,又有什么别的解释?
                        但是,当我仔细看着那道伤疤大约两分钟时,我情不自禁地用一只手捂住胸口,另一只手,从江阔天手里将那瓶只剩小半瓶的烧酒抢了过来,咕嘟咕嘟连喝了几大口。
                        酒在腹内产生的热量,并不足以驱散我从心底产生的寒意。我吞下最后一口酒,望着江阔天和老王:我是不是眼花了。
                        他们苦笑着摇了摇头。
                        我紧紧捏住那只冰冷坚硬的酒瓶——我不知为什么要捏住它,可是总得捏住什么东西,我的手才不至于发抖。再次朝那道伤疤望去,先前所看到的事情仍旧在发生,我没有眼花,江阔天和老王也没有,这怪事真的发生了。
                        那道黑色的伤疤,在微微的蠕动,蠕动得非常缓慢,不仔细看,仿佛是静止的。那种蠕动,不是改变位置的运动,而是自身的一种变化。随着伤疤的蠕动,它慢慢地缩小、变短,每次只收缩很小很小的一点距离,但是却在不断进行着。我看了一阵,一滴冷汗从额头滑落到眼睛里,涩得我的眼睛一痛。抹去眼中的汗水和泪水,我咬了咬牙,将手指凑到尸体上——冰冷,僵硬,这的确是一具尸体无疑——在接触到他的皮肤的那一刹那,我几乎忍不住要大叫起来,一阵触电般强烈的恐惧感从手指尖传遍我的全身。我勉强控制自己,将手指轻轻点在伤疤靠近肚脐的一端。我们三个人屏住呼吸,六只眼睛紧紧盯着那道伤疤和我的手指。
                      


                      20楼2012-10-29 17: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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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王将尺留在尸体的肚皮上,我们走了出去——我的脚步有点摇晃,江阔天却没有象往常一样笑话我,想来他和老王第一次见到这种情形时,大概也是摇晃着出去的吧。
                          出了门,我立即反身将门紧紧关上,又连喝了几口酒,却一点也没有压住心底的恐惧,那种恐惧,反而随着尸房门的关上而翻江倒海,更加厉害。
                          在这扇关上的门后,一具那样变化的尸体,最终会变成什么样?
                          会不会一开门,他就出现在我们面前?
                          关于尸体和鬼怪,中国和外国的小说、电影、传说都不缺乏,现在都集中在我脑海里翻腾,让我越想越是可怕。
                          对于不在眼前的郭德昌的尸体,我有无穷想象,而每一种想象,都比伤疤的收缩要更加可怕。
                           我擦了一把又一把冷汗,低声道:他会变成什么样?
                          不知道,老王也抹了一把汗,我没见过这样的尸体——我甚至不敢断定他是不是真的死了。他的话又让我吓了一跳,我瞪大眼睛望着他:他应该是死了吧?
                           如果郭德昌其实没有死,那是多么可怕的事情——我无法想象一个活人被解剖的滋味,忍不住又打了个寒颤。
                           老王苦笑道:根据常规来说,一个血液流光、被解剖了一天两夜、并且没有任何呼吸心跳的人,是应该死了。
                        


                        22楼2012-10-29 17: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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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在医院
                          我赶到医院时,没看到貂儿,沈浩的病房里陪护的是个老护士,慈眉善目,看到我进来,知道我的身份后,不等我问,便将沈浩的情况告诉了我。
                             昨天被送进医院时,沈浩的情况是很危险的,医生一度认为他已经没有希望了,但是到了凌晨的时候,他却突然醒了过来。医生以为是回光返照,赶紧给他做检查,却发现他各项指标都恢复了正常,如果不是伤口还没长拢,简直就
                          看到他醒了,护士开始给他测量体温和血压,而他则怔怔地望着我,疑惑地正要问什么,我已经先做了自我介绍。他对我的身份表示认同,却不明白我为什么出现在他的病房里。这让我有些惊讶,既而便认为他是刚刚醒过来,头脑还没清醒。
                             “不,我很清醒,”他急忙说,“但是我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昨天夜里一醒过来,我就发现自己在医院里,只是我太累了,没来得及问清楚就又睡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那种茫然的神情不象是装出来的。
                             这回我是真的感到惊讶了。
                             “他的头也受伤了吗?”我问护士。护士也慌了,摇摇头:“没发现头上有伤口啊 ……”她仔细检查了沈浩的头部后,转身出去了:“我去找医生来。”
                             剩下我和沈浩独自呆着,我感觉有些尴尬。作为一名受害者,我原指望他能提供多一点线索,现在看来,他知道的情况比我还少。
                             “你记得一些什么?”我问他。
                             他想了想,眉头慢慢皱起来:“我只记得自己是要回家的,走在巷子里,突然闻到一种很特别的香气……”他翕动鼻子朝空气中闻了闻,显出兴奋的样子,“你闻到没有,就是这种香气!”
                             “后来呢?”
                             “后来……”他努力回想,终于沮丧地摇摇头,“我不记得了。”
                             我正要再问,医生进来了,满屋子很快便挤满穿白大褂的身影,我只得退到门外。看起来检查还需要一段时间,我便在走廊里走来走去,走廊顶端悬挂的红色电子钟,上面显示着“12月10日,9:45分”的字样,当我从走到走廊尽头时,电子钟就跳到了9:46分。我觉得自己很无聊。医院里的气味让我想起停尸房的味道。
                             当我第三次走到走廊尽头时,一个人影从电梯里走了出来,远远地让我觉得有点面熟,我本能地朝他看过去,他却一转身,只留下一个背影。
                             那是一个陌生的背影,经过沈浩门口,径直朝楼上走去。看来我是认错人了,我在这医院里,除了貂儿,再不认识别人了。
                             不,在这个医院,还有一个我认识的人——秀娥。她昨天说她身体不舒服,也在这家医院检查,因为后来发生了一连串的事情,我把她给忘了。现在不知道她怎么样了。想到这里,我便下楼,到了肠道科,打听她的名字,才发现她住进了抢救室,这让我很担心。飞步赶到抢救室时,秀娥还没有醒,一个人躺在宽大的病房里,显得瘦小可怜。据值班的护士说,她是因为输血出了问题,刚刚抢救过来。我站在她床边看了一阵,她虽然容颜憔悴,呼吸却还平稳,看来没多大问题。
                             “她不要紧吧?”
                             “不要紧,只是输错了血型,”护士说,“是化验室的人将血弄错了,幸好她体质好,没什么大问题。”
                             护士说得轻描淡写,我却听得心里一惊。郭德昌刚刚出事,秀娥又遇见这种事情,输错血型的事故,现在已经几乎不会发生,却偏偏让她遇上了,命运为什么总要捉弄弱小者?想到这个,我不免有点走神,直到护士快要出门,才想起问另外一件事:“您刚才说她体质好?”
                             “是的。”
                             这又让我不解。秀娥的体弱多病我是知道的,郭德昌经常因为她生病而关门不做生意,她的体质又怎么会好?
                             最近奇怪的事情太多,我摇摇头,见她一时半会还醒不了,便离开了。到了走廊里,红色的电子钟好象一只只方形的眼睛,一闪一闪地。我在一个通风的地方站定,给江阔天打了一个电话,告诉他沈浩的情况,他也跟我说了一些新的情况,其中有些事情让我感到震惊。我们在电话里探讨起来。
                          


                          24楼2012-10-30 14: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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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纳言的下落有什么线索没有?目前与案件相关的几个人,不是死了,就是住在医院里,唯一一个可能是健康的梁纳言,又下落不明,实在让人头疼。
                              没有。他无奈地道。
                              我们又闲聊了两句,他十分关心貂儿的事,这让我产生了警惕——莫非这家伙对貂儿有想法?我的语气让他察觉到了什么,他又大笑起来。
                              行了,别紧张,我对小姑娘没兴趣,挂了。电话在他的一阵大笑中转为忙音,我忍不住也是一笑。
                              抬头看看电子钟,1030分,我足足和他通了半小时电话,秀娥也该醒了吧?
                              走进秀娥的病房,她依然睡得很熟,看来一时半会还不会醒,我只得上楼去了。
                              沈浩的检查已经结束,他正精神十足地半坐在床上打点滴,旁边一名护士在为他清理面部,白色的护士裙,苗条而柔韧的腰身,一双亮光闪烁的大眼睛,看见我,那双大眼睛弯成月牙状,对我微笑。
                              貂儿!我情不自禁地叫了一声。她微微笑着,继续做着手里的事,然后用托盘托着棉签药瓶等物,经过我身边,将头略微一低,又是一笑,走出去了。我不便打扰她的工作,只得站在原地望着,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的另一间病房里,才转过头来。一转身,迎面撞上沈浩饶有意味的眼光。他定定地看着我,似笑非笑,让我尴尬起来。
                              看什么?我说。
                              不错不错,他笑道,工作生活两不误啊,不错不错。
                              医生怎么说?我岔开话题。
                              医生说,我的脑袋没一点问题。
                              哦?那你想起什么没有?
                              没有。他回答得非常快,一点犹豫也没有,这反而让我起了疑心。
                              哦?我怀疑地看着他。
                              他眼光和我稍一对视,又立即低下头去:真的没有,我只记得闻到那种香气,其他的都想不起来了。
                              我又盯着他看了一阵,他索性闭上眼假寐,不与我对视,这让我很恼火。他一定想起了什么,但是为什么不说?
                            


                            27楼2012-10-30 14: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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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香气有也无?
                              **们在停尸房外闲聊着,抽着烟,停尸房的门紧闭着,谁也不知里面发生了什么。夜色已经很深沉了,这个冬夜没有月光,只有走廊里一小盏黄色的光惨淡地照着,倍增凄惶之意。法医检验所这个偏僻的角落里,除了那几个**,绝无人迹。
                                沙沙沙。
                                一阵细微的脚步声响起,似乎是在走廊。人们停止闲聊,朝走廊里看过去,长长一道廊,被照得半明半暗,远处只见黝黑一片,什么也看不清。这几个**都很年轻,天不怕地不怕,虽然是在停尸房,也没让他们觉得多么紧张。他们张望一阵,不见人来,脚步声却始终在响,又仿佛不在走廊上,而是来自身后。一个**回头看看,却看见身后是高高的围墙。
                                “哦,是墙外的脚步声。”他笑道。其他人见他如此说,便不再理会,大家继续闲聊。
                                聊了一阵,那脚步声依旧不紧不慢地响着,似乎是一双拖沓的脚在无力地挪动。
                                “什么人在外面走了这么久啊?讨厌。”一个小个子**走到围墙边,皱着眉头,朝外面大吼:“谁啊?没事在这里走来走去干吗?这是停尸房,小心诈尸!”他说的话让同伴们一阵哄笑,那脚步声果然停住了。
                                “看来还是得吓吓他们。”小个子得意地道。
                                他话音才落,脚步声又响了起来。这下他真有点生气了,走到墙边,就要大声喝骂,却怔住了。
                                “怎么了?”其他同伴走到他身边,也跟他一样怔住了。
                                他们走到墙边,才发现,那脚步声并不是来自墙外。
                                脚步声,似乎就在他们身边,很近很近,很低很低。
                                他们仔细辨认一番,发现那声音,似乎是来自停尸房里面。
                                “是老鼠吧?”一个年纪大点的**说。
                              


                              29楼2012-10-30 14: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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