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应了他,便绝不反顾。
四面八方涌来了白麾银铠的军马,迎着初升的朝阳炫目耀眼,这一刻,夏侯惇心中的不甘和恨意是浓烈的,不仅仅是对敌手的阴险,而更多地来自同袍的背弃。他取出背上长弓,拉开了弦,冰凉而锐利的银白箭头精准地指向岗上那个面若止水、姿容若雪的少年。
陆逊淡定地观察两军对阵,他需要带着岗上的江东军冲下去,杀过敌军的围墙,与大部队汇合。
远远的,他看见了左边冲杀最勇猛的那一支队伍,领头将领一身银色甲胄,挥起战戟,全身浴血撞入兵马之中,如一只冲进羊群的猛兽用锋利的爪牙撕咬着敌军的咽喉。是吕蒙!
吕蒙在杀戮中不停地抬头,看一眼上岗上那个少年,满目紧张焦虑——他知道他在等接应,所以他要杀过去,纵是一条血路,也要让他顺利冲刺而下,回到安全之地。
对陆逊,吕蒙是心怀愧疚的。那一次“兴师问罪”,最先出言相伤的是自己,而对方只是不想他沉湎无望旧情,徒增心伤而已。可惜,他想明白的时候,那人已决然出城迎敌,竟赌气般的不带副将,置自己于森然绝境。
到如今,他连一句“对不起”都还没有说。
陆逊已经选定了俯冲的位置,正是左边,吕蒙所在之处,他带着岗上所有江东军,开始往下冲。本是一介书生的他虽不至于沦落到“手无缚鸡之力”的程度,但实战经验确实不足,几名亲卫护着他,拼死抵挡,刀戈的翁鸣声响彻耳边,陆逊连续砍翻两人后,小臂便传来抽筋的阵阵疼痛,举起的长戟却停顿了一下,凝滞在空中。混战中他瞥到了那抹飞一般逼来的银白。
直朝自己胸前而来,根本没有躲避的机会,以为必死无疑,他来不及害怕,就见眼前刀光一闪,羽箭折断,箭头坠地。
手臂被人紧紧抓住,继而整个人上飘,被一股蛮力横拉起来,却稳稳地落入一个安全可靠的怀抱,有力的手臂环过他的腰,耳边传来吕蒙沙哑的低吼:
“孤军深入!只身犯险!你就不能学点好??”
同样的千钧一发,同样的暗箭难防,只是,这次,蒙赶上了。
吕蒙抑制住自己身体本能后怕的战栗,将自己胸前护心镜摘下戴到陆逊残破的背甲上,扳过他身子紧紧按在胸口,让他双臂环着自己的腰,吩咐道:
“抱紧!!”
遂一夹马腹,胯下战马风驰电掣般冲下山岗,重围中吕蒙不愧虎威之名,长戟画出半弧,左右搏杀——削铁如泥,锐不可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