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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鸢醉 出品】Die Liebe In Berl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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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林之恋


1楼2012-10-17 20:35回复
    Die Liebe in Berlin
    柏林之恋
    CP10069


    2楼2012-10-17 20: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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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间旧屋子,有一段历史了。”老穆勒走了以后,白兰领骸走到楼上,“这里是我的卧室,和书房相连,有事情的话你可以来这里找我,至于客房,这里请……”他们穿过一条挂满了名画铺着毛毯的走廊,“很久没有住过人了,我这就吩咐桔梗打扫,阳台是朝南的,今晚就能装好窗帘,在斜对门的就是我的管家桔梗的房间,有什么事情可以找他,我还有一个女仆,不过她现在不在,她的房间在楼下,您要是饿了可以让她为您做一些点心。”白兰眯上一双冰紫色的眼睛,做了简单的介绍,“好了,您还有哪里不满意么?”
      “有啊。”六道骸放下自己的行李箱,“把你那满口的敬语收回去,我知道用‘Sie’会比较方便,但是从你的嘴里发出来未免太过冠冕堂皇了,我可听不习惯。”然后他转过身,用那习惯握笔的手轻擦过白兰的嘴唇,压低了声音,“虽然你本来就是一个冠冕堂皇的混蛋,我可以理解。”
      “慢慢就会习惯了,骸君。”白兰恶劣地舔了舔嘴唇,“莱比锡的味道。”
      “错,是那不勒斯。”骸摇了摇食指,“好了,我想休息一下,白兰上尉您现在可以出去了么?”
      “上我那儿去吧,这里还没有打扫,别用那样的眼神看着我,你只是在增加小桔梗的负担。”白兰眼角的纹饰似乎都有了笑意,“放心,我是绝对不会去打扰骸君的。”
      打量了一下身后满是灰尘的房间,骸似乎觉得白兰的提议是正确而明智的,“请在晚饭前叫醒我。”
      “遵命,先生。”
      当骸从白兰华丽的雕花大床上醒来的时候,隔壁正放着《1812序曲》,小提琴低吟着,柴可夫斯基的杰作。睁开眼,看到白兰正倚在房门口,依旧是笑得那让人不怎么舒服的眉眼。
      “真是温柔的提醒方式啊,白兰先生。”骸按了按额头,坐起来。
      “我说过不会打扰骸君的。”白兰走过来,“那么,休息得还满意么,殿下?”
      “没有再满意了。”骸走下床,伸出手让白兰亲吻他的手背,然后非常自然地在白兰的床上擦干净,套上外套,“真是尊贵的一切,白兰上尉,恐怕您不只是个上尉那么简单吧。”
      “或许哦。”白兰讳莫如深,只是俏皮的眨眨眼,“好了,我可尊贵的客人,我们该用晚餐了。”
      骸将蓝色的长发在身后束好,回眸看了白兰一眼,“你可爱的女仆准备的?”
      “猜错喽。”对面那人笑弯了一双冰紫色的眼睛,“如此良夜,诚挚地邀请您去享受上好的烛光晚餐。”
      “kufufu……”骸麻利地系好了围巾,将蓝发抽出来,然后将手交到白兰的手心,“乐意至极。”
      德国的冬天似乎总是来得那么早,当《1812序曲》进行到《马赛曲》出场的那段的时候,桔梗已经为白兰送来了厚实的外套。考究的布料,繁杂的花边,烫金的丝线,蓝宝石的方形纽扣,左胸口袋里是纯金的怀表,袖口是银质的袖链,加之右手中指上的宝石指环,无不彰显着他的贵族身份,一如他与一楼截然不同的二楼风格。
      “就像是爱卖弄的花孔雀一般。”骸不无讽刺地评价道,“我必须提醒你一件事,我们现在还在东柏林境内。”
      “夜晚是不分等级的,任何人都可以享受,它不仅属于穷人,一样可以属于我。”白兰整理了一下他的领口,“在民【估计会和谐】主德国有什么?政【还有这个】府提供的工作?看似均等的分配?可惜东德是被无情地操控着的,既然如此,我也有支配的权力。”
      “哪怕你的势力远在意大利?”骸挑眉,走出了房间,“你似乎搞错了一件事情,黑夜从来不曾属于穷人。”
      白兰翘起一边的嘴角,看了骸一会儿,并没有对前面一句话发表评论,“你说的没错,穷人只能被黑夜支配。”
      “而你支配黑夜。”骸也漫不经心地揭开了那敏感的话题,“真够狡猾的。”
      “谢谢夸奖。”白兰为骸打开了房门,马车已经等在外面了。
      “真是落后的交通工具。”
      tbc
      


      5楼2012-10-17 20: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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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兰有些吃惊,背脊一僵不知该说些什么,骸对他说:“我去帮你把烟捡回来。”白兰要拉他,他做了一个阻挡的动作,“放心,身体不好的是我哥不是我,他会死于一场生死攸关的严寒,我不会。”

        说着他就踏进河里,冰冷刺骨的水渗透过皮靴直袭他的皮肤,他只是瑟缩了一下,就继续往前走,很快水便浸到了他的腰。他手在水里拔划着,不知是寻觅刚刚丢下去的烟,还是在拾起破碎的星光。

        “骸君。”白兰在岸上说,“烟没有了,可以再买。”他将脱下外衣,将骸拉回来,然后把衣服给他,“我们回去吧。”

        “你说,人死了以后,会变成什么呢?”

        “回忆吧,我猜。”

        “星光落在河里……”骸突然扬起手,做出夸张的样子,“是未归的孤舟。”

        我站在这里,四周似乎都是浮光掠影,巴黎的雨天,哪位黑发碧眼的女郎摇着充斥脂粉气息的香扇小心翼翼地靠近,翡冷翠的一夜,似乎连窄窄狭长的小巷都在旋转,看不清前路,还有身边的人,天地间只剩下一个女声用气声在耳畔吐露——“Ti Amo”。

        千娇百喘,络绎不绝,旋转仍未停止,星光却似是坠落在人间。

        那一年的维也纳,空气里都是六弦琴的气息,从塞纳河弥漫而来,醉醺醺的白发男孩对他含混地念了一声:

        Ti Amo

        《月光奏鸣曲》似是永远不会结束一般,飘扬在这个埋葬了莫扎特的地方。

        可笑的少年时的情话,难辨真假。他记不清是翡冷翠的佳人,用那美得令人窒息的嗓音在夜里低喃,还是维也纳的醉意里,白发少年轻狂的呓语。

        


        7楼2012-11-05 13: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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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骸醒来时,还有宿醉的头痛感。洁白的窗帘已经拉上,只透了薄薄的日光洒在床的边缘,身上换了整洁的睡衣,周遭的行李也收拾妥当。看样子白兰真是有一位不错的管家,骸如是想。

          从柜子里取出了衬衫换上,刚刚扣好外衣的最后一枚纽扣就听到了恭敬的敲门声。一秒不差,恰到好处。

          骸打开门,看到桔梗向他鞠了一躬,“先生,早饭已经准备好了,给您送上来还是与主人一起用?”

          “我下去吧。”骸耸肩,顺手带上了房门,走了两步又扶住了额头,转头对桔梗说:“有醒酒汤吗?”

          桔梗微微笑了一下,“主人已经吩咐过了,现在已准备好放在楼下,请跟我来吧。”

          骸稍微有点不好意思,不过还是跟着桔梗到了餐厅,顺便见到了那位女仆——铃兰。她此刻正将东西一样一样端上餐桌,看到骸只是吐了吐舌,没大没小的样子。白兰依旧穿着丝绸的睡衣,坐在餐桌前笑眯眯地看着骸。

          骸在他对面坐下,白兰立刻说:“睡得好吗,骸君?我真担心你不习惯这里的生活。”

          “托您的福,并不会。”喝下醒酒汤,头痛已有所缓和,“昨天我们是怎么回来的?”

          “骸君喝醉了,然后睡着了,是我让车夫过来的。”白兰喝了一口牛奶,“骸君还没有告诉我为什么要呆在东德呢。”

          “放心,我住不了多久的。”骸有点不自然地移开眼,“我哥临终前让我帮忙找他的情人,给他一封信,我最近查到他可能在这里。”

          白兰看了骸一会儿,扯起一丝尴尬的笑容,“其实……骸君,我并不喜欢斯佩多。”

          骸有些古怪地看了白兰一眼,然后点点头,“好吧,或许,这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哥哥也不喜欢你。”

          “啊,这样说的我好难过。”白兰又恢复了那让人憎恶的样子,泛着一双无邪的眼问:“那骸君喜不喜欢。”

          


          8楼2012-11-05 13: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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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ufufu……”用完早餐的骸用手帕擦了擦嘴。“你猜啊。”说着他优雅地离开了座位,留白兰一人在那里嚷嚷着狡猾。


            之后的日子里,这样的情景会有不少次,不过白兰也有工作,不总会这么悠闲,而骸也必须注意寻找那个人的消息。冬天的脚步不可抑制地降临在柏林,远处的勃兰登堡门上的驷马战车似乎都萧索了几分。

            松树一向是长青的,正因如此街道也显得格外干净,不过骸依旧很想念香榭丽大道上的法国梧桐,在秋日到来的时候落了一地残损。

            那位叫阿劳迪的年轻人不知现在何处,还是否已然得知哥哥的消息,骸走在施普雷河畔,想到的都是斯佩多临终前的样子,爱恋还是回忆,或是悔恨,究竟是真是假骸以分辨不清,他陷入沉思,以至于没有注意到,身边越来越多的视线。

            转身进入一个小巷,喧闹立刻不见了,而他也察觉出一丝不对劲,刚要回身只感到一个湿手帕蒙住了自己的口鼻,下意识屏住呼吸,但是太迟了,一股刺鼻的味道袭来——氯仿!眼前一黑,骸倒了下去。



            白兰结束工作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薄暮时分,他解下围巾交给桔梗,例行地问了一句:“骸君呢?”

            “他还没有回来。”桔梗将围巾挂好,刚待再说些什么,就听到了门铃声,于是他又跑去开门,“是邮件,主人。”

            白兰点点头,在沙发上坐下,桔梗从口袋里取出章盖上,然后收下了邮件,放在酸枝木茶几上,“要打开吗,主人?”

            “打开吧。”白兰左手支在沙发扶手上,右手按了按眉心,最近的几件事有些棘手,他也有些疲惫。

            “啊!”桔梗低呼了一声,白兰皱眉,抬眼去看他,只见他一向衷心冷静的管家露出了不少见的慌乱神情,脸色差到极点。

            白兰起身拿过那盒子,在看到那里面的东西后浑身不可抑制地颤抖着,桔梗明白,他眼里的情绪不是恐惧,而是到极点的愤怒,跟随了白兰近二十年,他从未见过这样的白兰,他甚至害怕,这样的主人会干出什么事。

            那是一只红色的眼球,上面写着汉字——“六”。
            


            9楼2012-11-05 13: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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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上地下,独一无二。

              甚至令白兰不敢指染的,一直珍惜的,偷偷藏着的那个人,如今因为他不知正面对如何的劫难。

              一股腥咸爬上喉咙,就这样吐了出来。

              “主人!”桔梗在身上慌乱地寻找着,终于掏出了一个药瓶,给白兰喂下。一定是停了几年的哮喘,又发作了。

              白兰眼神阴鸷,他擦去了嘴角的血,“桔梗,备车。”然后他便上楼去了。

              绿色制服,深绿色肩章,军帽下一双冰冷的眼睛,不知什么时候,他黑洞洞的枪口就会指向你的眉心。白兰走出门,钻进了一辆车,向他的司机报出一个地址——他很清楚是谁在后面牵的头。然后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车子在一家赌庄前停下,白兰的一身戎装的到场让赌徒们微微有些错愕,显然他这样的身份在这里并不那么受欢迎。原来喧闹的气氛似乎也是瞬间凝固了,而白兰却视而不见,径直穿过后台转入地下——没有人阻拦,一切似乎是写好的剧本一般。

              在最深处的那个房间,白兰看到了骸——失去右眼,双手被以神之子的姿态牢牢钉住在巨大的木桩上,脚却只是用绳子绑好,他微微抬头看到了白兰,眼神由惊讶转成了失望。白兰并不清楚他为何会是这样的情绪,他只觉得怒火似血红的蛇从脚底蔓延而上,他的眼睛里充满了血丝,渴望得到爆发,可他表面上却仍旧在微笑——令人不寒而颤的笑容。

              “茨安尼子爵是吧,我记得德意志早就没有所谓贵族了。”优雅的开口,白兰一步一步走进了房间。

              “你……你想干什么!”六个人闻言迅速从地上站起来,其中一人举起左轮手枪对着骸,“你……你再过来我就杀了他。”

              “我保证……”白兰的微笑扩大,歪了歪头做出无害的姿态,右手却伸进了口袋里,“茨安尼不会看到明天的太阳,而你们……”

              “不要!”在骸的呐喊中,六声连贯的枪响无比精准地送那些人下了地狱。

              骸垂下头,白兰走过来,轻轻抚摸着他被刺穿的手掌,一狠心,将钉子拔了出来,让他落在自己怀里,然后解开他的双脚,拉住他未受伤的手腕,“我们赶快离开。”
              


              10楼2012-11-05 13: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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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后悔的只是……”他抚了抚骸右边的流海,“这只眼睛,恐怕无力回天了,骸君。”

                “没关系。”骸说,“它所背负的命运是一早便写好的,所以无可能因为外在的伤害改变。”

                听到骸已经平静下来的语调,白兰在心里松了口气,他点了点头,“找到阿劳迪了么?”

                “快了。”骸说,他知道白兰这是想为他分散注意力,不至于太痛苦,“怎么,你希望我赶快找到赶快走么?”

                “你可以留下来么?我的部下们都会喜欢你的。”白兰想去拉他的手,骸却缩了一下。

                “白兰,这里,是东德。”




                时间的流逝总是沉默而决绝的。到圣诞节的时候,骸身上的伤大多已经愈合。他在右眼上蒙上了黑色的布,让他自己都觉得有些滑稽。

                平安夜那一天,真六吊花都集中到白兰在乡下的大房子里,点起暖气,坐在一起唱歌拌嘴,好像是在二战初期德意志告捷之时,大家围在火堆旁喝着威士忌庆功,聊着理想和女人,一切都是他们的梦,比如那时的希特勒,比如此刻的老大哥。

                列宁的金色雕像,此刻在何方?


                他们在乡下的别墅,一直呆到1961年的到来。

                东柏林此刻也是张灯结彩,白兰的屋子一个礼拜没有住人落了一层灰,六吊花们分头去打扫,气氛倒也热烈起来。

                骸被白兰拉到了二楼书房,面对墙上那貌美的妇人,白兰说:“您告诉过我,杰索家的人都要勇敢坚韧,这个人,足够了。”说着他对骸俏皮地眨着眼。

                骸有点好笑地说:“我可没有改姓的意向。”

                “留下来好么,骸君?”白兰牵住骸,“世道并不太平,但是我们可以等。”

                “你似乎总是喜欢说服我听你的。”骸幽幽地回答,随意却又坚定,“东西德的矛盾现在不容忽视,你以为有谁可以全身而退?”

                “别说这些扫兴的话嘛。”白兰嘟起嘴,手指滑过留声机,瓦格纳的《女战神》立刻响起,“我们没有明天,只有现在。”





                春天的时候,骸的伤势痊愈,又开始了寻找阿劳迪的行程,哥哥的信并没有读过,但他想,那或许是一般刻骨铭心的往事。对于哥哥那样的人而言,究竟是怎样的相遇,才会让他如此恋恋不忘。

                柏林是个多雨的城市,总是一下起来就没完没了,那天白兰收起黑伞放在门口,水珠滑下在地上很快汇成一个圆,桔梗贴心地为他递上一杯温热的奶茶,骸从楼上走下来,对白兰说:“阿劳迪,或许在西柏林。”
                


                12楼2012-11-05 13: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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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阿劳迪在西柏林,获得这个消息的时候夏季的脚步已经近了,白兰没有太多的吃惊,他明白这一天总回来的,他耸耸肩,问:“那你的证件是?”

                  “实际上,都是西德的证件。”骸晃了晃通行证,“至少现在还没有卡死不是么?”他坐在白兰身边,“我一周后出发。”

                  “让桔梗跟着你。”白兰整理好文件,从沙发上站起来准备换下军装,“你一个人总是不方便。”

                  “桔梗走了的话……”骸跟着他一同上了楼,走进白兰的房间随手拿了一件外套给白兰递过去:“你反而会不方便吧,离开他我怕你连起床都不能按时。”接过白兰换下的军装挂好,抚平褶皱挂在一边。

                  “你真像我夫人。”白兰在他脸上吻了下,然后走出房间,“好啦,吃饭吧。”


                  饭桌上,白兰先是盯着铃兰,铃兰敲敲盘子说:“我要是不在恐怕你会饿死。”白兰无奈又把视线移向来蹭饭的石榴。红发的男人说,“白兰大人,我怕我会先把人拍死。”这倒是实话,白兰心里点点头。

                  “好了,我一个人去,没问题的。”骸大概觉得这场景有些搞笑,“也要不了太久。”

                  “要不了太久是多久?”白兰问。

                  “一两个月吧。”骸回答。

                  白兰沮丧地倒在桌上,不小心碰倒了酒杯。

                  “啊,白兰不要糟蹋粮食!”铃兰跳起来。

                  餐桌上的气氛还是那样活跃,只是细心的人一定会发现,那裹在浓汤、面包外的一种情绪。

                  那该是出现在每一个有月亮的夜晚,白光落下,echo女神的回声似乎还在回响,在空谷里,月光下,爱而不得。



                  一周之后,骸提着简单行李站在白兰家楼下,依旧穿着睡衣的白兰缓缓步下楼梯,屋内还回荡着肖邦《**练习曲》的旋律,白兰走到骸面前,礼貌地轻吻他的左右脸颊,“好了,我已经吩咐好桔梗了,他送你去西柏林。”他抚了抚他空洞的右眼,在黑色的布上亲吻了一下。
                  


                  13楼2012-11-05 13: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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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骸点点头,想说什么却发现无从开口,于是转身将行李提上车,白兰拉过他又故做肉麻地抛了一句“想我哦。”

                    骸笑着看了他一眼,俯身钻进车,白兰则靠在一边的门上,“就像目送妻子回娘家的丈夫,小铃兰你说对吧。”

                    铃兰幽幽地看了他一眼,打了个寒颤,装作没听见,又忙自己的事去了。

                    过不了多久就穿过东西柏林的边境,白兰的办事是值得信赖的,他们很快被放行,进入西柏林境内,其实这里似乎与东柏林没有太大差别,然而不知不觉中社会制度已经天翻地覆了。骸不清楚一个国家的人民为何愿这样生生分离,他只清楚在历史面前,他不过是一芥子而已,即便不愿,也无从选择。

                    东柏林渐渐远去了,桔梗将骸送到了之前预订好的旅馆,帮他把行李提下车,临走时说:“骸先生务必早去早回,以免主人挂念。”

                    真是,有怎样不正经的主人就有怎么不正经的仆人,骸在心里感叹了一句,与桔梗告别,提着行李进入自己的房间。

                    应该算是不错的房间了,暖黄的灯光下一切似乎都像是记忆中的默片一样,褪色了多少年,唯余一丝温馨在心里。一边的留声机仅仅只是装饰,根本不能工作,电视似乎是黑白的,骸没有打开。双层窗帘如上世纪舞会上妇人的长裙,垂在地上随着清风微微摇摆。他走过去,将窗帘拉开,不远的那边,就是东柏林。

                    不知为何,骸只是有些怀念白兰打开客房门那刻涌出的灰尘和白蒙蒙的一片了。



                    简单收拾之后,骸继续他寻找阿劳迪的事。旅馆的人很热情也很客气,骸便这样四处打听了,两周后才得知了一个大概的住址,有些忐忑地收拾好自己的仪容,他不清楚对方是怎样的人,也不知他会做出如何的反应。

                    他希望让自己看上去尽量虔诚而有礼貌,虽然他知道他现在独眼的样子有些吓人。

                    那个年轻人住在一个偏僻的角落,因此周围的街道也很安静,骸特地选择了一个周末,希望能遇上他。最后确认了住址,骸抬起手,轻敲了房门。

                    听到房子里有动静,骸心里不免又有些紧张,门很快被打开,那是一位淡金发色的年轻人,碧眸,应该是纯种的雅利安人,骸猜想。这里是德意志,他不免又在心里低叹了一声,正如他当时与白兰说过的那样。
                    


                    14楼2012-11-05 13: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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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请问……”其实骸心里已经确认了,因为这个人在看到自己的时候有一瞬的怔忡和似曾相识,“你是不是阿劳迪先生?”

                      “是斯佩多让你来的?”他的声音如他的人一样冰冷,骸点头,他立刻就要关门,“让他自己来。”

                      “等一下。”骸一下把手伸到门缝中,然后以一种失礼的姿态强硬地挤进了门,“他现在不能过来,我只是负责转交这个的,与你们的恩怨无关。”说着他小心地从怀中掏出了他哥哥的信,交给那个人。

                      阿劳迪迟疑了一下,接过信,示意骸进屋说话,然后打开信封,坐在沙发上读起来。信应当不是很长,因为不用几分钟阿劳迪就念完了,然后他抬起头,说不清是什么表情,然后他问骸:“你是谁?他人呢?”

                      “我是他弟弟,六道骸。至于他……”骸起身,犹豫了一下问,“你……还爱他么?”

                      “他人呢?”阿劳迪似乎是无视了他的问题。

                      “他……很好,现在。”骸回答说。接着他看到阿劳迪点点头,愣愣地坐在一边,他就知道自己赌对了。

                      如果这个人对哥哥还有感情,就不要告诉他真相,因为希望总比绝望美好。

                      “那……我先告辞了。”他这样要离开,却听阿劳迪追了一句,“等下……给我说说吧,他的事。”

                      骸似乎是并不那么肯定的,不过他最终还是点头坐回了沙发上。此时已近傍晚时分,夕阳落在不大的房间内,好像是一张老照片将时间定格,故事不知从何说起,也不知到哪里算是结束。斯佩多像是一朵花期过于短暂的花,花瓣落下碎了一地,在他身边的人身上划下伤痕,然而远方的那个人,却永远不会知道,他依旧循着他的残香,去找那一抔黄土。

                      他们回忆了太多随着晚风飞走的事情,有些甚至骸也不知道。当然他显然可以告诉阿劳迪更多一些关于年少的往事。

                      当月光倾洒在木质地板上时,阿劳迪才反应过来留人过久,“今晚住一宿吧。”他说,“我去准备晚餐。”

                      “那就麻烦你了。”骸并没有拒绝,或许,他也只是想在这人身上找一些哥哥残留的气息吧。
                      


                      15楼2012-11-05 13: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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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餐比起白兰家的要简单很多,但是骸并没有挑剔,他甚至想象当年哥哥在沙发上看书结果睡着,这位阿劳迪会把他拖到饭桌前共进晚餐。他们分手的事,俩人都闭口不提,似是达成了什么约定一般。而阿劳迪在开门时那反应,让骸明白,那或许是哥哥自知不久于人世而亲手切断的。

                        阿劳迪还在等待,或许哪一天那人就会出现,对自己说和好吧,然后一切又像过去一样。

                        只是实际上,他们永远也不会再见了,或许,天堂上可以吧,如果,真的有天堂的话。


                        在西柏林又停留了一周左右,骸打算去和阿劳迪告别就回去。算着日子,他来到西柏林已经一个多月了,他觉得是时候回去了,内心有不承认的思念的人,都会有纠结的心理的吧。

                        他和阿劳迪已经比较熟稔了,也干脆称他“哥”,他说明了之后,阿劳迪问他:“什么时候走?”

                        “明天一早。”

                        “需要我送你么?”

                        “不必麻烦了。”

                        “要是遇到你哥哥……”他迟疑了一下,“没什么……”

                        骸点点头,就和阿劳迪告别了。回到旅馆,他收拾了一下东西,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拉开窗帘,往东柏林眺望,一切依旧在井然有序地进行着,并没有什么异常。于是他有了一丝忐忑地倒在了床铺上。

                        他的不安最终成了现实,1961813日,柏林墙一夜之间建成了。

                        像一道蜿蜿蜒蜒的伤疤一般,怵目惊心地横在东西柏林之间,以一种蛮横到不可理喻的手段将同一座城的人民生生隔开了。他现在在墙的这边,白兰在那头。

                        他迅速赶回了东柏林,那时柏林墙并没有完全完工,何况他身上还有一层白兰的关系,自然又是顺利放行。
                        


                        16楼2012-11-05 13: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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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达白兰家的时候桔梗有了一些小小的惊讶,不过他很快为骸将东西提到楼上,“您的房间我们一直在打扫。”

                          “白兰呢?”他脱下外套挂好,径直问桔梗,桔梗还没来及回答就听到门口白兰回来的动静,骸站在楼梯上没有来及下楼,就听到白兰有些疲倦的声音,“连夜修成了这堵墙,不知道能不能防住那些愚蠢的……”

                          他的话没有继续下去,因为他在将上楼时,看到了楼梯顶端的骸,扶着扶手,静静地看着他。

                          “你回来了,骸君。”白兰只愣了一秒,就拾级而上,以一种欢迎的姿态给了骸一个拥抱。

                          骸弯弯嘴角,没有拒绝,“白兰,你去参与修这个笼子了?”白兰没有回答,骸接着说,“从未听说过……有一个国家,要用这样的方式防止所谓‘愚蠢’的国民外逃,这是在囚禁,白兰。”

                          “骸君,这是历史的必须,就像一个医生做手术,必然要先在病人身上划一个口子,等痊愈才能拆线。”

                          “但拆完之后呢?会留下一道永远的伤疤。”骸靠在白兰身上说,“我所有的证件,都是西德的。”

                          “骸君!”白兰刚要开口,骸就用手指挡住了他的话,“我必须走。”说着他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开始将带来的东西一件一件带走,白兰站在他身后,“骸君,我们可以等一切结束,这要不了太久,留下来,骸君。”

                          “这里到处都是史塔西,我再提醒你一次。”骸头也不回,手上依旧在持续收拾的动作,“西德的人这两天必须回去,通知现在满大街都是,不要告诉我白兰上尉太劳累了连都这没有看见。”

                          “那你能不能,至少把这个带走?”白兰绕到骸的面前,将当家指环放在骸的手心,“你要相信我。”

                          骸看了白兰一会儿,问他:“我有什么必要一定要把它带走?”

                          白兰将骸的四指蜷起握住了那指环,轻轻抱住他,用叹息一般的声音在骸耳边说:“Denn, ich liebe dich.

                          骸几乎是愣了很久才想起这句话的含义,那一瞬间他仿佛刚学德语一般,在脑海了经了几个回环才找到它的意思——
                          


                          17楼2012-11-05 13: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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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我爱你。

                            白兰的身体微微发抖,他轻抚着骸的长发,然又叹了一句:

                            Ti Amo

                            似乎是与年少时一般,星光在河水中旋转,那个人微醺的抱着自己,说着不明所以的情话,用气声,叹得那样不真实,Ti Amo,Ti Amo……好像又回到了翡冷翠,那个女声不知从哪里传来,在冰冷的夜里不停地回荡着。


                            第二天,六道骸提着行李回到了西柏林。他住过的房间再度被蒙上了一层白布,并且,永远地上了锁。



                            顺着来时的路,他敲开了阿劳迪的门,后者有些惊讶地看到他的出现,而他只是微微一笑,说:“哥,不介意我来借住吧。”

                            阿劳迪也得知了柏林墙建起的消息,把他接进屋,只说了一句:“要分担房租和家务哦。”

                            像哥当年一样温柔……骸垂下了眉眼,蓝眸中的情绪说不清,只是提着行李走进了空空荡荡的房间里。

                            这一住,便是一年之久。

                            


                            18楼2012-11-05 13: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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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1961年的圣诞,骸是和阿劳迪一同度过的。火炉旁,他想起去年的这个时候,他和白兰、六吊花在乡下,醉死浮生。

                              手上的伤疤已淡得快看不出来了,此刻的他用单眼也能看清世界,一些似乎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白兰给他的戒指此时正锁在小小的柜子里,看都不愿去看。不是厌恶他,而是厌恶自己。拖泥带水的自己。

                              “骸。”阿劳迪敲了敲他的房门。

                              “啊,怎么了?”骸赶快收拾好思绪,打开门。

                              只见阿劳迪脸上有一丝不安,骸便大约明白了,这一天迟早要来,能拖到现在,已经是万幸了。

                              “圣诞要到了,你,不和你哥哥一起过么?”

                              果然……

                              “我……暂时不想离开西柏林。”

                              “那为什么不接他过来呢?”

                              骸避开了阿劳迪的眼神,“他……应该……”

                              他没有继续下去,阿劳迪也没有深入,只是拉他到客厅的沙发里坐下,说:“有什么,你没有告诉我对吧?”

                              骸刚想说话,阿劳迪就说:“别对我说谎,我一眼就能看出来。”他的声音突然严肃起来,令骸甚至不敢面对。

                              沉默是最难捱的。很久之后,阿劳迪深吸了一口气:“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骸抬起头,看着他:“那么,现在知道真相的你,快乐么?”

                              他看见阿劳迪浑身一颤,靠在了沙发背上,用手盖住眼睛。

                              “哥……”阿劳迪只是摇摇头,骸握住他的手,“哥,我哥哥他,至死……依然爱你,所以,也算爱一个人一辈子吧。”
                              


                              19楼2012-11-05 18: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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