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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转》民间传说之 南宋幽冥录 故事是从一个五岁的小女孩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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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大人在于家查案,二人立刻马不停蹄赶到于家,于家门前围满了人,守在门前的衙役见了二人,忙迎上来:“白公子,你总算回来了,这两日我们大人可等得心焦啊,快,里面请。”
  此时的于家已经哭作一团,哀声震天。衙役将二人领到厢房,刚走进院子,便闻到冲天的血腥味。卫府尹坐在太师椅上,看着仵作验尸,神情凝重。
  “拜见府尹大人。”白谨嘉上前行礼。
  卫府尹连忙站起,急切地问:“白公子,可见到我二弟?”
  “府尹大人请放心,令弟还活着,只可惜在战场上丢了一条手臂,如今在岳将军的私宅养伤,暂无大碍。”
  卫府尹先是大喜,随即脸上又浮起一丝悲凉:“活着就好,活着就好。我二弟一心报国,这次也算是为国尽忠了。”
  白谨嘉看了看地上的碎尸块:“府尹大人,杀于老爷的难不成是……”
  卫府尹朝身边的差役点了点头,差役捧着木盒子过来,里面是染满了鲜血的手臂:“究竟是何人在背后操纵我二弟的手臂,白公子可有眉目?”
  “倒是有些眉目。”白谨嘉刚要开口,便看见一个穿青布长袍的中年读书人捧着一本卷宗快步跑过来:“大人,找到了,我找到建炎二年的那个案子了。”
  卫府尹眼睛一亮:“快拿过来。”他接过那本泛黄的卷宗,越看越心惊,白谨嘉试探着问:“大人,不知建炎二年的案子是?”
  卫府尹将卷宗往他面前一递:“老仵作办过那年的案子,让他跟你说说吧。”
  仵作是个年逾花甲的老人,也不知是不是与尸体打了过多的交道,双目无神,脸上始终泛着一层苍白阴郁的气息:“建炎二年,报恩坊那边有户人家,姓郭,家里还算殷实。郭家主人人称郭三,是个趋炎附势、一心攀龙附凤的小人,他有个女儿,人称郭二姐,长得很漂亮,郭三一门心思想要用她攀一门好亲事。后来郭二姐被一位衙内看上,要收为第八房小妾,给了一笔丰厚的聘礼,郭三哪有不乐意的,只等着衙内的轿子来接。哪里知道就在女儿成婚的前一天晚上,郭三就被人杀死了,他和一个婢女被砍成了尸块,头被砍下来,端端正正地摆在桌上,像在祭神,与于老爷被害的场景一模一样。这宗案件一直没能水落石出,因为手段太残忍,我一直都记得清清楚楚。”
  白谨嘉将卷宗细细地看,忽然一惊:“案发之后,郭二姐手中拿着一只断臂?”
  “没错,那只断臂我也记得很清楚,上面有一个狼头纹身。”
  卫府尹眉头一沉:“我听说金将金兀术的亲兵右臂上都纹了一个狼头纹身。”
  “这条手臂从战场而来。”白谨嘉将这次去鄂州的所见所闻尽数道出,“那条巨蛇在战场上搜集人臂,再利用这些人臂杀人,果然恶毒。”
  “竟是妖孽作案?”卫府尹站起身,整了整衣冠,郑重朝白谨嘉行了一礼:“我临安府上下,若论捕人,不在话下,若是捕妖,还要仰仗白公子。”
  “府尹大人不必多礼。”白谨嘉忙上面虚扶了扶,“在下一定尽力。”
  “白公子……”芸奴欲言又止,白谨嘉侧过头来,温柔地问:“芸娘子想到了什么?”
  芸奴的脸颊微微泛红:“奴婢是想,两宗案子都发生在女儿许配了人家之后,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关联。”
  前院传来吵闹声,卫府尹怒道:“谁在喧哗?”一个衙役跑过来,低声说:“是翰林学士金大人家的人,来退婚的。”
  



89楼2012-10-26 11: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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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闻言都不禁皱眉,这个时候来退婚,是来雪上加霜的吧?
      卫府尹摆手:“此是于家家世,我们不必管,安心查案。”
      白谨嘉见芸奴老往前边张望,便跟卫府尹要了卷宗回去看,卫府尹让师爷抄了一份给她,她辞了众人,带芸奴往前厅来。
      前厅聚了不少人,丫鬟仆妇一大屋子,一个穿素缎的中年女人红着眼圈,强撑着坐在上首,另一个素色打扮的年轻女子拿了一张手绢掩了脸低声呜咽,而堂上立了一个身材壮硕的仆妇,斜着眼睛说:“于夫人啊,你家刚刚经历了这样的事,我们本不该来跟你提退婚,不过你也知道,我们金家是京城里有名的世家,我们主人最看重的就是家中人的运势了,哪怕最低等的仆妇也是要对过生辰八字的,能旺主最好。当初能定下这门亲事,就是因为令嫒的八字能旺夫。可是如今,你看你这府上出了这么大的事,外面的人都说是撞了邪祟,您说,我们主人哪里能让带了血光的人进金府?我们主人说了,金家不是那种落井下石的人,当初下的聘礼,只退一半就行了。”
      于夫人眼中噙着泪水:“大嫂请回去转告金大人,既然他已经打定了主意退婚,我们也不会强求,聘礼我们会一分不少地还给他。”
      “这样便好。”那仆妇得意地笑,“既是如此,我们就不打扰了,告辞。”说罢行了个万福,带人走了。于夫人终于忍不住,抱着女儿失声痛苦,口中连连道:“今后可怎么活啊。”
      那于娘子反而不怎么哀伤了,不断地劝慰母亲。芸奴低叹道:“于娘子太可怜了。”白谨嘉低头一笑:“未必,或许于娘子因祸得福也未可知。”芸奴闻言,才想起街坊说过,于娘子要嫁的那个金衙内是个吃喝嫖赌样样俱全的货色,怪不得于娘子听说退婚,反而颜色稍解,原来如此。
      她拉了拉白谨嘉的袖子:“我想去于娘子的闺房看看。”
      因后院要查案,除了管家之外,于家其他人都被赶到了前院,二人回了卫府尹,进了于娘子闺房,芸奴撩开素纱帘子,蓦然一愣:“榻上的屏风呢?”
      衙役不明白她为何对屏风这么感兴趣:“这小的就不知道了,待小的去叫管家进来问问。”不多时便带了管家进来,管家佝偻着身子:“我家小娘子说那屏风看着吓人,叫人搬去了仓库。后来那位道长——就是送屏风给小娘子的道长,来要走了。”
      “道长?”二人一惊,彼此互望,都想到了一个人,一个从未谋面,却在梦境中见过的人。
      “究竟是怎么回事?快细细说来。”
      管家连连点头:“自从我家主人给小娘子定了亲事之后,小娘子的病就没断过,请了多少大夫都不顶用。有人说是撞了鬼,主人就请了道长来驱鬼,道长看了小娘子,说是伤了头风,送了一面屏风给小娘子。”
      “那道士叫什么?”白谨嘉连忙追问,“从何而来?现在何处?”
      “道长说他云游四方,就叫他云游道长。至于他从何而来,他不肯说,现在在哪里,我们也不知。”
      “他长什么模样?”白谨嘉继续追问。
      管家仔细想了半日,到最后还是只能摇头:“真是奇怪,那道长还是我请来的,现在却怎么都想不起他的长相。”
      二人心中失望,这显然是中了那云游道士的咒,也不为难他:“好了,你去吧。”
      管家一边走还一边在嘀咕:“奇怪,真是奇怪。”
      “白公子,这下该如何是好?”芸奴焦虑地问,“连那个道士都牵扯进来了,不会是有什么大阴谋吧?”
      “大阴谋?”白谨嘉笑道,“杀个绸缎庄的掌柜能有什么大阴谋?只是……”她顿了顿,笑容上浮起一丝愁意,“不过,现在要抓住那条作恶的巨蛇和那个云游道士,就需要花点心思了。”
    


    90楼2012-10-26 11: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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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素绢沾了水,被芸奴从盆中拿起,轻轻地擦拭叶景胤脖子上的伤。他脖颈处赫然一枚五指印,又因断臂指甲颇长,划出了几道血口子。
        “可千万不能让二夫人看见啊。”芸奴担忧地说,“不然她又该担心了。”
        “不妨,我命人回过母亲,说这几日要打理粮店生意,无法过去请安。”叶景胤倒是毫不在意,任由她为自己涂药。
        “这就是你莽撞的下场。”白谨嘉摇着扇子,语带嘲讽,“要不是令兄及时赶到,你也要变成一地碎尸了。”
        叶景胤不满地瞥了她一眼:“我以为不过是寻常小贼,哪里知道竟是妖物?就算知道,我见妖物害人,哪有袖手旁观的道理?”
        “与你相识数月,你别无长处,也就胆子够大。”白谨嘉笑容可掬地来到他面前,不知为何他竟觉得这个笑容让人心底生寒,俊美的术士道:“不知你有没有那个胆量,助我捕蛇呢?”
        叶景胤松了口气:“只要白兄发话,我义不容辞。”
        “先别急着答应。若你知道我要你做什么,或许你就没这么爽快了。”白谨嘉凑到他面前,那张脸太过俊美,她的身上散发着淡淡的桂花香味,芬芳扑鼻,叶景胤不由得心跳加快,脸色酡红,随口答道:“为民除害,当勇不畏死。”
        白谨嘉笑得更加邪魅:“那么,当饵呢?”
        叶景胤愣住:“饵?”
        芸奴手一抖,素绢手帕跌落在地:“白公子,怎么能让胤公子去当饵?还是我去吧。”
        叶景胤把胸脯一拍:“不就是当饵吗?有什么好怕的,我去。”
        “胤公子。”芸奴急道,“不可以啊,太危险了。”叶景胤举手阻止她继续说下去:“如果连这点胆量也没有,不是叫白兄把我看扁了?谁都不许再劝,说罢,白兄,你要我怎么做?”
        他一脸大义凛然,连白谨嘉都不得不在心中写下一个‘服’字:“好,我果然没有看错人。”又转头对芸奴道:“芸娘子,你就不要再劝了。就算你信不过叶兄的胆量,也要信得过你我二人的本事。”
        芸奴还想说什么,叶景胤将脸一板:“怎么,芸奴,你是要劝我当个贪生怕死的无义之辈吗?”
        芸奴闻言,到了嘴边的话又不得不吞回去。叶景胤抬起下巴,笑道:“人这一辈子,不过匆匆百年,庸庸碌碌空活百岁,还不如在年轻时做些疯狂的事,就算死了,也不枉到这人世间走上一遭。”
        这一通话,他说得荡气回肠,听得芸奴又敬又佩,不再相劝,只在心中暗暗立誓,一定要保得公子周全。
        一直侍立在一旁的月牙儿却在心里嘀咕,早就听说有钱人喜欢找刺激,果然如此,像我们这些日夜奔波于生计之人,哪里有这个胆量呢?我若是死了,我一家人就要喝西北风了。
        “白兄,现在屏风没了,又找不到云游道士,你有什么办法能将巨蛇引出来?”叶景胤脖子上的伤口已处理妥当,用玉箸拨动青铜香炉里的龙脑香,“我这个饵,你打算如何用?”
        白谨嘉笑了笑,正要开口,忽然门如雷响,临安府的衙役急匆匆跑进来:“白公子,可算找到你了,曹大郎在牢里闹着要见你。”
        “哦?所为何事?”
        “他说,他想起王五娘是谁了。”
      


      91楼2012-10-26 11: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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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五娘是咱们那儿的一个神仙。”狱里的曹大郎说,“我是永顺州人,我们邻村就有一座王五娘庙。据说很久很久以前,流经村子的无静河中有条大蛇作祟,每年都要吃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若不然便在水底翻滚,卷起巨浪,将村子淹没。县令没有办法,只好下了道命令,谁家愿意将女儿献出来,就赏金子一百两。一百两金子,那些庄稼汉哪怕耕种一辈子都挣不到,村人们心动了。有一户姓王的人家,主人想要个儿子,却一连生了五个女儿,王老汉想娶个妾,又没有钱,便将自己最小的女儿——王五娘献了出去,王五娘不像别的女孩,毫不畏惧,偷偷在袖子里藏了一把刀。三月三那天,县令举行了隆重的仪式,将王五娘扔进了河中,没过多久,河面泛起一层红色,将整条河都染红了。之后那条蛇就再也没出现过,人们都说,是王五娘杀了巨蛇,便给她立了一座庙。”曹大郎扑到栏杆上,睁大眼睛说:“我小时候到那庙里去时,记得神像背后就有一扇屏风!”
          白谨嘉的眸中忽然迸出一道光来,她抚掌大笑:“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芸奴和叶景胤都不明所以地看着她,她也没有解释的意思,转头对衙役说:“请转告府尹大人,三日之内,我必将那巨蛇擒来。”
          回到别院门前,叶景胤忍不住问:“你夸下这等海口,若是擒不来,又该如何?”
          “擒不来时再说,如今自然要有信心。”白谨嘉看了看天色,苍穹灰暗,已是戌时,“时间不多了,我准备的东西也该到了。”
          话音刚落,便看见一人一马疾驰而来,急促的马蹄声踏着鼓点,溅起黄土,到院门前时骑马人忽然一拉马缰,马匹直立而起,发出一声长嘶。借着月光,芸奴才看清,骑马人披着一个带兜帽的斗篷,将身子和脸都遮了个严严实实。白谨嘉什么话也不说,从怀里掏出一张钱引,递给骑马人,骑马人看也不看便塞进怀中,然后从袖子里拿出一包牛皮纸包好的东西,芸奴闻到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几欲呕吐。
          白谨嘉接过纸包,骑马人将马头一拉,又疾驰而去,来去如风,仿佛从未出现过。叶景胤忍不住问:“那人是谁?”
          “生意人。”白谨嘉掂了掂手里的东西,“术士都喜欢找他买东西,他也总能找到一些稀世之物,只要你付得起价钱。至于他是谁,没有人知道。好了,闲话少说,得赶紧准备。”
          叶景胤没想到自己做饵,首先要经历一场恶心。
          纸包里是一团漆黑如墨,像泥巴一样恶心的膏,白谨嘉让他脱光衣服,露出雪白的身子来,然后再让月牙儿和芸奴将黑膏全涂抹在他身上。两个少女哪里见过男人的**,都羞红了脸,连眼睛都不敢睁,半闭着替他抹药。
          那黑膏散发着浓郁的血腥味,臭得他差点把隔夜的晚饭都吐出来:“这究竟是什么东西?怎么这么臭?”
          白谨嘉站在屋外,背对着门仰望夜空:“这是用很多珍贵的药材熬制而成,里面加了一点有趣的东西。”
          “什么东西?”
          “断臂上的一块肉和卫二郎的血。
        


        92楼2012-10-26 11: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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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景胤脸色一白,侧过头来就吐,慌得芸奴赶忙拿了痰盂来接。他在屋内吐得天昏地暗,白谨嘉却在门外笑得没心没肺,待他吐完,苦着脸说:“我看我还没被蛇吞了,就已经被熏死了。”
            “你连死都不怕,怕什么脏?”白谨嘉微微侧过脸,“芸娘子,涂完了药膏,只能穿一件中衣中裤,你去备好。”
            叶景胤的脸色变得很难看:“这下我不被熏死,就要被冻死了。”
            白谨嘉笑得阴险:“冻的时候还没到呢。”
            混账!当叶景胤吊在井中时,在心里默默地骂了一句。此时一根碗口粗的梨花木横在水井井口,他则抱着木头,悬挂于井中,井底的寒气弥漫上来,冻得他骨头生寒,一双脚麻木得连抬起来都不能了。
            芸奴躲在暗处,忧心地问身旁的白谨嘉:“白公子,井内寒气重,不如我过去给胤公子施个暖身咒吧?”
            “不可,若施了咒语,蛇就不会来了。”
            芸奴忧心如焚,却也只能忍着。一直到了子时,叶景胤连双手都开始麻木,心中不禁忐忑,巨蛇会来么?若半个时辰之内巨蛇还没有来,他就再也撑不住了。
            脚下忽然传来一声水响,他心头一震,仿佛平地里起了惊雷,从井底弥漫上来的寒意更加重,在这升腾的寒气之中,似乎还有些别的东西也在慢慢地爬上来,很慢很慢,却目标明确,毫不含糊。
            双腿猛地一紧,叶景胤不由得喊出声来,他低下头,看见一条巨蛇正将自己的双腿往肚子里咽,那双蛇眼宛如一盏鬼灯笼,在这寒气逼人的井里显得更加可怖。
            听到他的叫喊,白谨嘉和芸奴心中一惊,快步跑过去,俊美的术士将早已准备好的短匕扔向大蛇,短匕上涂了些药膏,竟然刺进了铁壁一般的蛇皮。巨蛇吃痛,放开叶景胤,往井内退去。白谨嘉抓住二公子的胳膊,将他拉了上来,扔给芸奴,然后伸手在井沿上一撑,纵身跳了下去。
            “白兄!”叶景胤追到井边,只看到空荡荡、黑漆漆的井底和冷得刺骨的井壁。
            “胤公子,你没事吧?”芸奴扶住他,看着他眼中担忧的神采,芸奴心中似有所悟,却没有往深处继续想,只是轻轻说:“公子,我们快回屋去,一来给你暖暖身子,二来白公子还需要我们。”
          花,满目的红花,就像传说中的火照之路。
            白谨嘉站在花丛中,红花极美,有一种妖异的吸引力,仿佛能吸走灵魂。她俯下身,想起摘下一朵,但手却生生停在半空,又缩了回来。
            不,这些不是花。只要集中精力,就能看清楚它们的本相,它们是手臂,人的手臂,数千只、数万只手臂。它们**在泥土中,苍白的手掌无助地伸向天空,仿佛要从天空中抓住些什么,但什么都抓不到,因为,它们已经是死物了。
            “这片花田美吗?”身后传来温柔清亮的声音,白谨嘉回头,看见一座茅草屋,屋前坐了一个面容美丽素净的女子。她坐在台阶上,悬着双脚,笑容甜美宁静,就像一个普通的乡村少女,与这山水再相配不过。
            “王五娘?”
            “你认识我?”
            “听过你的故事。”白谨嘉踏花而来,立在台阶前,“我只有一个问题要问,为何要杀掉那些少女的父亲?”
            “不是我选择了她们,是她们选择了我。”少女身子微微后仰,以双手支着,“是那些女孩让我这么做的。”
          


          93楼2012-10-26 11: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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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谨嘉脸色一沉:“胡说八道。”
              “我没有胡说。”王五娘歪着身子摘了一朵红花,拿在手中端详,“她们的父亲将她们当作棋子,全然不顾她们的幸福,只要她们心中生出怨恨,希望她们的父亲消失,哪怕只是一闪而过的念头,我就能感觉到。”她唇角漾起柔软的笑容,像一个春日游园的懵懂少女,“只要我感觉到了,就能助她们一臂之力。”
              白谨嘉冷笑:“杀死她们的父亲,让她们将来生活无着,也算是助她们一臂之力吗?”
              “我只能将禁锢她们的罪魁祸首消灭,至于其他的事,只能靠她们自己了。”王五娘抬起头来,笑颜如花:“小娘子,难道你不也是因为你父亲……”
              “住口!”白谨嘉厉声怒喝,面容狰狞,王五娘低声轻笑:“别人或许不能理解,但你是一定能理解我的。”
              “没错,我能理解。”白谨嘉怒极反笑,“当年你被自己的父亲当作筹码交换黄金,葬身蛇吻,一腔怨气无法发泄,所以才借着助人的名义行滔天恶行,你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在泄私愤。”
              王五娘仿佛不知道什么叫生气,依然笑吟吟道:“小娘子,这你可说错了,我没有被蛇吃掉,是我,吃掉了蛇。”
              白谨嘉脸色骤变,王五娘悬在高高台阶上的双脚渐渐发生了变化,融合在一起,化为一条蛇尾,层层叠叠盘在地上,她高高立起,俯身看她:“当年我所带的短刀,是一位道长给我的灵物,我用它杀死了巨蛇,将它的蛇胆吞下,从此,我非人、非妖、非仙、非鬼,我只能活在这幻境之中,你说,我如何能够不恨?”说罢,尾巴一伸,朝白谨嘉扫过来,蛇尾所过之处,红花零落,变成一地碎裂的手臂。白谨嘉慌忙后退,方才所站立之地泥土崩飞,宛如焦土。她无心恋战,转身朝小河逃去,王五娘哪里会轻易放她离开,蛇尾在地上蜿蜒爬行,速度极快。
              追到河边,白谨嘉忽而折返,将手中洒金折扇一展,几张灵符飞出,将王五娘团团围住,电光闪烁,把蛇妖困在阵中。
              王五娘大笑不止:“你就这么点本事吗?凭这个也想困住我?”她甩动蛇尾,五指指甲猛长五寸,朝那道符咒所筑成的墙壁抓去,气流翻卷,几道灵符如琉璃般片片碎裂,蛇妖猛地冲出来,以雷电之势扑向白谨嘉。白谨嘉急扑入河,王五娘不疑有诈,只当她走投无路,竟也跟着冲进水中。
              别院内室之中立了一扇屏风,屏风中绘了奔腾的河水,叶景胤手中拿了一柄长枪,立在屏风之前,浑身上下每一根弦都崩得很紧。芸奴立在他身侧,双眸死死地盯着屏风绢画,他们都在等待,等待某个人的出现。
              屏风上的水流忽然动了,二人一惊,仔细看绢面,黑墨所绘的河水涌动起来,依稀有水声叮咚。水流越来越大,浪花之中忽然冒出一张俊美的脸,其后跟了个人身蛇尾的怪物。
              二人听到白谨嘉大喊:“快,就乘现在!”
              叶景胤举起长枪,朝屏风狠狠刺进去。
              王五娘追赶白谨嘉,就在入水的刹那,一把长枪斜刺而来,王五娘大惊,再躲已来不及了,长枪刺进她的胸膛,枪头根部有一枚倒刺,枪身一错,勾住她的肋骨,挣脱不得,只得被那长枪往湖底拉去。
              
            


            94楼2012-10-26 11: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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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景胤感觉到枪勾住了东西,连忙往回拉,芸奴双手在胸前结了个法印,口中念念有词,然后朝屏风一指,一股巨大的水流汹涌而出,白谨嘉也随着洪水冲出来,芸奴连忙上前扶住,关切地问:“白公子,你没事吧?”
                “让小娘子为我担心,真是罪过。”俊美的术士吐出两口水,虽然浑身湿透,容颜狼狈,但依然笑容明媚,夺人心魄。
                二公子从水中拖出王五娘,鲜血直涌,将满屋子的水都染成了红色。
                白谨嘉上前一步,踩住她的脖子,用洒金扇子在她背上画下一道灵符,符光一闪,王五娘如同受了炮烙之刑,失声惨叫,再也动惮不得。
                “白兄,你这一计甚妙。”叶景胤喜道,“看来这次做饵的不仅是我,连你也做了一回。不过我有一事不解,这屏风是从何处找来的宝物,竟有这等灵力?”
                “这只是普通的屏风,我与芸娘子合力施了咒术,可与幻境暂时相通,不过只有片刻的时机,若抓不住她,我就要葬身河底了。”
                芸奴扶她坐下:“白公子,你全身都湿透了,我去找件衣裳给你换上。”
                “不必。”白谨嘉拉住她,“你再给她下一道咒,这蛇妖非同寻常,我怕她跑了。”
                芸奴答应一声,来到王五娘面前,这人身蛇尾的怪物躺在地上,昏迷不醒。少女蹲下身子,用沾了朱砂的毛笔在她胸膛上画符,刚画到一半,她忽然睁开了眼睛,猛地坐了起来。芸奴大惊,匆忙后退,差点跌倒。王五娘乘机抓住长枪,也不顾痛,用力一拧,拔了出来,发出撕心裂肺的嘶吼,连上半身也化为了蛇身,一双铜铃般的大眼闪烁如鬼火。
                “糟了!”白谨嘉一跃而起,手执折扇朝它扑过去,巨蛇比半人半蛇时还要灵活百倍,叶景胤提剑上前,二人一蛇纠缠不休,屋中一应家什器具,全都毁得干干净净。
                芸奴心中焦急,抓起长枪,朝蛇头刺去。
                她从未学过枪法,但这杆长枪在她手中仿佛有了灵魂,每一招都如有神助,心底有些浮光片羽泛起,她依稀记得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人跟她说:“修仙不是件容易的事,修的并不仅仅是术法,武艺也不能落下,否则任你术法再高,也难保不会死在武夫的手下。十八般武艺我会一一教你,你修仙的根骨极佳,但习武的底子却极弱,须日夜勤练,片刻也不能懈怠。”
                是谁?你是谁,我又是谁?
                不,我不能问,从吞下忘忧丹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抛下过去的一切了。
                过去种种,譬如昨日死,往后种种,譬如今日生。
                就在‘生’字从她脑海里冒出的那一刻,她手中的枪刺进了大蛇的嘴,穿过上颚,然后将它牢牢地钉死在墙壁上。
                蛇尾还在摆动不休,芸奴却像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双膝一软,跪坐在地上,大口地喘着粗气。叶景胤被她刚才的枪法所摄,目瞪口呆,一时间竟忘了上去扶。
                这枪法又奇又险,变化万般,虽然早已知道芸奴非比寻常,但看她用枪,却依然惊奇万分,这个少女,远比他想象的更加神秘。
                
              


              95楼2012-10-26 11: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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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是那间屋子,还是那张床,纱橱上的缠枝花纹帘幔光泽动人,芸奴记得上次躺在这张华美的床上,还是在雨中跪了一夜,染了风寒的那一天。她从没睡过这么柔软、这么香、这么美的床,她睡在下人房冰冷坚硬的床铺上时,无数次梦见这里,梦见自己包裹在弥漫着淡淡木兰香的被子里,吃最好最精致的糕点。
                  今天一切都实现了,她却还宛如在梦中。
                  身后脚步声响,她惊慌地转过身,头也不敢抬:“大,大公子。”
                  “你入府已经十一年了吧?”叶景淮在桌旁坐下,拿起哥窑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芸奴点头,他冷笑道:“十一年了,你竟还如此怕我。”
                  按理说,当了他十一年的大丫头,他们彼此也该熟稔了,可是他一直嫌弃她又笨又丑,不许她进屋,平时也不拿正眼瞧她,更说不上一句话,在她的心中,他就是一个严厉的主人,别无其他。
                  叶景淮见她不说话,喝了口茶道:“是官家下旨让你回来的,既然如此我就不能怠慢了你,正好霜落出府去了,你就顶替她在屋里伺候吧。”
                  提起霜落,芸奴心头一惊,终于将目光落在了大公子的身上,一脸疑虑。犹豫了好一阵,她终于开口问道:“大公子,霜落她……去哪儿了?”
                  “她年纪也大了,正好前几日她父母从乡下来看她,我就回了母亲,放她出去,命她父母自行婚配。”
                  放她出去了?那么那天晚上,她又为何会出现在于娘子的卧房之中?
                  “怎么?你不信?”叶景淮把玩着手中的天青色瓷杯,眼角有一丝嘲讽的笑,“你与霜落,一向不和,怎么突然关心起她来?”
                  芸奴无以言对,低着头不说话。
                  门外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叶景淮不屑地轻笑:“去内屋待着,没我的命令,不许出来。”
                  芸奴无法,只得进了内屋。不足片刻,房门被人猛地踹开,叶景胤怒气冲冲地闯进来,这次他没有带剑,只带了满身杀气。
                  “二弟,你这是第几次弄坏我的房门了?”叶景淮饶有兴味地看着他,“你若是喜欢我这清泠轩,直说便是,我让贤,搬出去,让你来住。”
                  “废话少说。”叶景胤一捶擂在桌上,茶壶瓷器微微一震,“芸奴在哪儿?”
                  “又是为了她。”叶景淮眼珠朝他一斜,“二弟,看来你对这个丫鬟情有独钟啊。可惜了,我也舍不得这个丫头,君子不夺人所好,何况官家又下旨让她在我这里当差,我又怎么能抗旨不遵?”
                  叶景胤额头上青筋暴起,抓住大哥的衣襟,逼他站起来:“你到底做了什么?我派去暗中保护芸奴的那些武士呢?”
                  “保护一个丑丫头,还派武士,二弟还真是大手笔。不过二弟不该问我,我怎么会知道你的武士去了哪里?”
                  “少给我装蒜!”叶景胤大喝,“你这个混蛋,我已经对你再三忍让,你却得寸进尺!说,芸奴在哪儿!如果你今天不把她还给我,我就和你鱼死网破!”
                  “二弟何必动气。”叶景淮笑容依旧,似乎一点都不生气,“说起得寸进尺,你身为弟弟,二十几年来,从未对我这个大哥有半分尊敬,这也就罢了,如今叶府的产业,都是你把持,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按理说我是嫡出,你是庶出,这些东西本来都该是我的,但我从来没有一句抱怨。现在我有了个可心的丫鬟,你竟然还来要,要不到就跟我动手,你说,谁才是再三忍让,谁才是得寸进尺?”
                  叶景胤哑口无言,不知为何,在生意场上能言善辩的他,面对大哥的时候,总是会被问得无话可说,难道,在他心中,其实对大哥有愧吗?
                  对视良久,叶景胤终于放开大哥,退了几步,扶着圆桌道:“你想要什么,我都让给你,只要你把这个丫鬟给我。”
                  叶景淮整了整有些凌乱的白色袍子:“怎么,你就这么喜欢她?”
                  叶景胤抬起头,郑重地说:“我已下定了决心,要纳她为妾。”
                  
                


                98楼2012-10-26 11: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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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夕见寒山,彩翠分明,杳杳云中,有几只鸢鸟飞过,叶景胤提了一坛子酒,跌跌撞撞地闯进白家,六月雪早就已经谢了,只剩下一院子的枯枝残叶。白谨嘉如往常一般坐在廊下,不过这次并非只有她一人。
                    在她身旁,坐了一个少年,一身枣褐色短打扮,身边始终带着一柄长锥枪,英气凌云。
                    “白兄。”叶景胤仰头喝了一口酒,醉眼朦胧,笑道:“白兄,原来你有客人。”
                    “这位是岳太尉的长子——岳云岳小将军。”白谨嘉道,“岳小将军这次回京述职,不日就要启程回鄂州,所以我邀他到舍下喝一杯践行酒。”
                    “原来是岳小将军,失礼失礼。”叶景胤做了个揖,一个没站稳,摔倒在台阶下,却不起来,就靠着台阶喝酒。岳云见他实在醉得厉害,起身告辞,白谨嘉也不送,只端着酒,拿冷眼看着叶景胤发酒疯。
                    “白兄,你说,我比之我大哥,如何?”
                    “你是说喝醉酒后的怂样吗?”白谨嘉毫不客气,“怪不得芸娘子不愿意跟你。”
                    叶景胤一惊,抬起身子:“你怎么知道?”
                    “你大哥无声无息解决了你派去暗中保护芸娘子的武士,又能影响官家,让他下令芸娘子归家,而你只会借酒消愁,你说谁厉害?”白谨嘉将酒瓶放在他身边,“你要喝就喝个够,不过这次我懒得做陪。”
                    “等等!”叶景胤翻转身子,一把抓住她的衣摆,“白兄,连你也觉得我比不上大哥吗?你们,你们都看不起我,哪怕我再怎么努力,再怎么把叶家的产业打理得井井有条,庶出就是庶出,你们都看不起我,看不起我!”
                    白谨嘉步子一顿,美丽的眸子中浮起云雾,似乎陷入久远的回忆中,良久,才缓缓道:“嫡出又如何,庶出又怎样,如果连你自己都看不起自己,还能祈求别人看得起你吗?”顿了顿,又道:“芸娘子虽然温柔和顺,其实性子很倔,她宁愿一生不嫁,也不会做妾的。你口口声声说想要她,却一点都不了解她,那不是爱,那只是怜惜和占有欲罢了。”
                    说罢,将衣摆一甩,走进屋去,叶景胤缓缓躺在台阶上,看天上白云自卷自舒,落叶如梦凄迷,麝烟微,夕阳潜下小楼西。许久,眼睛被泪水糊住,他猛地起身,抓起酒坛,狠狠砸碎,佳酿四溅,他的眼神随着琼浆在地上蜿蜒,良久,良久,终于闭上双目,转身踏叶而去。
                  第八则、逐风暖香
                    叶景淮走进父亲书房落羽轩,朝穿锦袍的中年男人行了一礼:“父亲。”
                    中年男人缓缓回头,鬓边已经花白,脸上的光辉却不减当年,身上的锦袍是宫里的上好妆花缎,低调却不失华丽。他站在那里就像一座山,气势惊人,不管多么嚣张的人到他面前都不由自主地变得恭敬。
                    “淮儿,你今年二十有二了罢?”叶正程淡淡道,叶景淮垂首答:“正月就满二十二了。”
                    “二十二岁,我在你这个年纪已经掌管家里七家当铺了。”叶正程剑眉微蹙,“因你自小天资聪颖,诗词歌赋无一不通,哪怕你整日里胡闹我也没有教训过你,只希望你能考取功名,光耀门楣,但你似乎并没有参加科举的打算。淮儿啊,你年纪也不小了,我不能再由着你胡闹了,你看看你弟弟,比你还要小上几岁,已经能帮着为父打理生意,你也该跟他学学,别总教为父替你忧心。”
                    叶景淮在心中冷笑,替我忧心?你何曾替我忧心过,二十多年的不管不问,到了你口中,倒像是宠溺纵容。
                    “父亲的意思是?”他面色平静如水,不起一丝波澜。叶正程上前按住他的肩膀:“为父打算让你出去好好历练历练,蜀中的蜀锦在京中身价日增,可比黄金,你去蜀中收些蜀锦来,我会派个得力的人从旁协助,赚不赚钱倒不要紧,重要的是磨练。”
                    叶景淮微微挑了挑唇角,磨练?是听说了我和二弟不合的事,想找个借口赶我出去罢?
                    “父亲说的是,儿子也是该出去磨练一番了。”
                    “很好,你收拾收拾,早点动身。”顿了顿,叶正程像是想起了什么,“除了小厮仆役之外,还带个机灵的丫头,也好路上照顾你,我看那个叫芸奴的就不错,她跟你最久,你的饮食起居,她也最熟悉。”
                    果然不出我所料。叶景淮微笑颔首:“父亲放心,儿子不会叫你失望。”
                    
                  


                  100楼2012-10-26 11: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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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恐惧如藤萝,开始在众人心中滋生蔓延,仆役们骚动起来。嘴里低声喊着:“妖怪啊,是妖怪啊,阿七死了,不知道下一个死的是谁。”
                      而那个被魇住了的仆役,还躺着地上,一脸狰狞地笑。
                      叶景淮脸色阴沉,芸奴本想说什么,被他抬手止住:“孙叔。”
                      “大公子请吩咐。”
                      “看来我们是得罪了哪路神仙,你派个人,去请个道士来,做个道场,驱魔也好,敬神也罢,总之让它息怒。”
                      孙福贵点头称是,安排人手去了。废园自然不能再住,一行人只得又回到逆旅,逆旅掌柜似乎一点都不吃惊,依然笑脸相迎。
                      “公子。”芸奴坐在窗边,一边打络子一边对斜依在床榻上看书的叶景淮道,“一般的道士,怕是降不住那妖物啊。”
                      “专心打你的络子。”叶景淮翻着书,面色静如止水。
                      芸奴忍不住侧过头去看窗外,今日的废园,看起来异常阴森。
                      一直到夕阳西下,去请道士的仆役也没有回来,叶景淮依然稳如泰山,只有芸奴越来越焦躁,不时地往废园中张望。
                      忽然,一道人影出现在园中,如同一具行尸走肉一般朝废园深处走去。
                      “大公子,那不是阿文吗?”芸奴丢下打到一半的络子,“他不是去请道士去了吗?怎么到废园去了?”
                      “什么?”叶景淮抬起身子,脸色一沉,芸奴顾不上他,疯了一般跳出去,朝废园疾驰,这次,这次一定要赶上!
                      园中荒草深深,仿佛打了一个个结一般,拌着她的脚,她一咬牙,跳上路旁的树,几个起落之后便看到了那座古井,以及趴在井边的阿文。
                      阿文一脸迷醉,深深地望着井内,仿佛那并不是一口阴森的古井,而是美如画卷的桃花源。
                      “阿文!”芸奴大叫,从袖中抽出黄符,朝他背后弹去,黄符贴上他的后背,他蓦然醒转,看到漆黑的井水,吓得大叫,慌了阵脚,身子不稳,一头栽了下去。
                      “不!”芸奴扑过去,原想抓住他,却始终慢了一步,水花四溅,卷腾着令人作呕的草腥味和血腥味。
                      她,又晚了一步。
                      身后脚步声响,她回过头,脸上都是自责的泪水:“大公子,我没能救得了他。”
                      叶景淮脸色沉如深潭,眸中有某种锋利的东西激涨。
                      杀意,那是寒冷如冰,尖利如刀的杀意。
                      有一瞬芸奴觉得那目光很熟悉,但这种感觉只不过是春日午后从树叶丛中透下来的光,瞬息即灭,让她怀疑那不过是一场突如其来的幻觉。
                      “跟我回去。”叶景淮低低地道,“阿文的事,谁都不许说,我不想下人们恐慌。”
                      芸奴不敢相信地看着他,大公子怎么能如此冷静,刚才还怒气如刀,转眼又面如止水。常听下人们说,大公子虽然俊美无匹,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无一不通,谈吐接物风度翩翩,但心是冷的。
                      难道,你真如他们所言,心冷似铁吗?
                      回了房,叶景淮在铜盆中将双手洗净:“芸奴,找个炉子来,生火。”
                      一阵冷风吹过,芸奴打了个冷战,天气这么冷,这里阴气又重,是该生火御寒,于是从车上取了三足铜炉来,上好的钢炭在炉中红得宛如血玉,芸奴用火钳拨动炭块:“大公子,还要不要加两块?”
                      “不必了。”叶景淮从腰上解下一只锦囊,又从锦囊里取出一块白生生的东西,轻轻放到铜炉之上炙烤。
                      芸奴一愣,那不是龟甲么?
                      叶景淮也不说话,只盯着龟甲,在钢炭的炙烤之下,龟甲发出轻微的啪啪声,渐渐裂出一道道裂痕,俊美的大公子用火钳夹起龟甲,仔细看了一阵,忽然露出一道神秘的笑容。
                      “今天的时机正好。”说了这句没来由的话,叶景淮将龟甲放到一边晾晒,“我饿了,你去做些吃食来。”
                      芸奴正看得出神,闻言回过神来,答应一声,退出屋去,心中却满是疑惑。刚才大公子是在用龟甲占卜么?这种占卜之法非常古老,殷商之时极为流行,举国上下,不管做什么,都喜欢先用它占卜,不过随着殷商灭亡,周朝以礼法治国,不再相信巫蛊之术,巫师之道渐渐衰落,龟甲占卜也渐渐失传了。
                      这种早已失传的法术,为什么大公子会使用?他自小在叶府之内养尊处优,很少出京,这占卜之术又是从何处学来?
                      
                    


                    105楼2012-10-26 11: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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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芸奴连忙转身去关门,忽见门外地上躺了件东西,冒着缕缕青烟,她俯身拾起,竟然是自己打的那条络子,只是被烧焦了,弥漫着一股焦臭。
                        难道,刚才那条青龙是……
                        “快关门!”叶景淮在身后怒吼,芸奴一惊,忙将络子塞进衣袖,合上门过来,见叶景淮更加虚弱,脸色白中透青,不由得有些害怕:“大公子,你没事吧,我去请大夫。”
                        “站住!”叶景淮猛地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入怀中,压在床上。白鼠少年‘啊’地叫了一声,捂着眼睛,又忍不住从手缝里往外偷看。他们是不是要做平日姐姐们和那些过路人所做的事啦?可恶,我一次都没有做过,以后一定要做一次试试。
                        大,大公子疯了么?芸奴太过惊讶,一时间回不过神来,脑中一片空白,心却跳得很快,如同刚才大公子所奏出的鼓声,每一下都打在她的胸膛之上。
                        但这样的心思只持续了片刻,她随即便感觉到丹田里的力量正源源不断地涌出来,灌进大公子的身体。
                        这种感觉很熟悉,数月之前,她曾在某处经受过。
                        坟地!她记起来了,临安京外,姜家墓地,墓中的神秘方士,一切都太熟悉了,一如那晚重现。
                        难道,大公子就是那晚的神秘术士吗?
                        不,不可能,大公子为什么会在坟墓里?那日他似乎受了伤,伤从何来?
                        这个她服侍了十年的俊美公子,究竟有多少秘密?
                        似乎吸够了灵力,叶景淮将她放开,二人并排躺在床榻上,大汗淋漓。白鼠少年小阁不明所以,抓了抓自己的脑袋,就这么结束啦?怎么衣服都没有脱呢?
                        “大公子!”门外忽然传来何讽的呼喊,随即木门被一把推开,“大公子,刚才我看到两条龙,是不是井里的毒龙寻仇来了?您没事……”后面的话被他生生地吞了回去,呆若木鸡地盯着床榻,大公子和芸奴?不可能吧,大公子一向只喜欢美女啊。
                        “放肆!”叶景淮怒喝,“谁许你进来的?”
                        “小的什么都没看见!”何讽碰地一声关上门,逃之夭夭。芸奴盯着从天花板上垂下的纱幔,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回你自己的床榻去。”叶景淮很累,重新躺下,一头长发如流瀑一般在枕头上流淌,“难道还想在我床上赖一晚上不成?”
                        芸奴蓦然惊醒,脸颊顿时红如晚霞,她连滚带爬地逃下床,小阁也不知道到哪里去了,她钻进被窝,又羞又窘,她该如何向何讽解释?他肯定以为她是个勾引主人的**女人。如果他将此事说出去,回了叶府,又传进主人们的耳中,今后她该如何自处?
                        二公子……会更恨她吧?
                        她按住自己的胸膛,为什么,为什么她的心会如此躁动不安,脸会这么烫?刚刚折腾了半宿,夜深露重,她却只穿着单衣,一定是感染了风寒。
                        她将被子裹得更紧,大公子,你,究竟是谁?
                      


                      108楼2012-10-26 11: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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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则、夔州乱雪
                          马车辘辘,碾过崎岖的官道,天气越发寒冷,车帘换上了更加厚实的青布,因山路难走,不敢点火炉,只得多点了几只手炉,芸奴怀里抱了一个,还是冷得瑟瑟发抖。
                          自从那夜之后,大公子就很少跟她说话,一路行来,已入夔州境界,年关将近,看来今年的春节,要在蜀中度过了。
                          芸奴偷偷看了看半卧着看书的叶景淮,鼓起勇气:“大公子……”
                          “不要问。”叶景淮头也不抬,“我从来没问过你,你也不要问我,我们各自保守各自的秘密。”
                          这一句话把芸奴所有的疑问都堵在了喉咙里,一个字也问不出来,只得低着头发愣。
                          “把这个拿去。”叶景淮递了一个手炉给她,她忙道谢,大公子冷冷道:“真不懂你为何这么喜欢虐待自己,之前任人欺负也就罢了,如今却连以内力御寒都不肯。”
                          “奴婢想活得像个普通人。”
                          “普通人?”叶景淮嘲讽地笑,“既然不是普通人,就不要妄想做个普通人,否则,不仅自己活得很累,还会让周围的人陷入危险之中。”
                          “可是……”芸奴低声说,“如果让周围的人都把我当妖怪看,那才是真正的危险呢。难道大公子不是这么想的吗?”
                          她的话似乎说中了叶景淮的心事,这位年少英俊的公子眼中光芒黯然了片刻,又浮起一层不可一世的笑容:“若真到了那一天,与其被他们当做妖怪,不如拿出本事来让他们折服,把你当神仙。人们只会崇拜强者,你若本领强大,杀伐之余又不忘施以小恩小惠,懂得御人之术,他们才会对你又敬又怕。”
                          芸奴将裹在身上的被子紧了紧,吸了吸鼻子:“我不想别人怕我。”
                          “没有怕,哪里来的敬?”叶景淮冷哼,“不要听信那些圣人之言,什么以德服人,若哪一天你犯了错,他们绝不会记得你以前的好,只记得你所犯下的孽,所谓斗米恩、升米仇,便是如此。”
                          芸奴不善言辞,总是会被人问得哑口无言,细细想来,大公子说的也并非毫无道理,想来想去,她只得说:“奴婢脑子笨,不懂那些什么御人之术,只知道无愧于心,友善待人,其他的,不愿、也不能多想。”
                          叶景淮笑了一下,也不知这笑容里是嘲讽多一些,还是无奈多一些:“脑子笨也并非是坏事,少些烦恼,可以活得快乐些。”芸奴正想点头称是,忽然感觉一股微弱的妖气钻进车来,低头一看,竟是一只硕大的白鼠。
                          “小阁?”她奇道,“你怎么在这里?”
                          白鼠身子一长,又变成那妖娆的少年:“小阁没有地方去,叶公子能打败毒龙,最厉害了,小阁愿意跟随叶公子,做牛做马……嗯,做,做娈童也可以,总,总之,叶公子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只求叶公子能将我留在身边伺候。”
                        


                        109楼2012-10-26 11: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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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景淮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本公子没有龙阳之好、断袖之癖,若再不滚,就不要怪本公子不客气了。”
                            小阁楚楚可怜地乞求道:“小阁已经无处可去了,求叶公子收留小阁吧。”
                            “我不想再说一次。”叶景淮眉间浮起怒意,“滚!”
                            小阁吸了吸鼻子,眼泪如珍珠般一颗颗往下掉:“叶公子,小阁求你了,不要赶小阁走,外面这么冷,小阁会被冻死的。”他爬到叶景淮脚下,拉了拉他的衣摆,“叶公子,你就大慈大悲一次吧。”
                            “滚!”叶景淮将他一脚踢开,他不死心,又爬到芸奴脚下:“芸奴姐,你替小阁说句好话吧。”
                            车外冷风呼啸,芸奴打了个喷嚏:“大公子,小阁说的没错,俗话说,上天有好生之德,您就容他在车内躲一躲,等到了夔州城,再让他离开吧。”
                            小阁连连点头:“叶公子请放心,小阁一直都把自己收拾得很干净,一点都不脏的。”
                            “够了!”叶景淮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就允你躲一会儿,到了夔州就给我快滚。”
                            “多谢叶公子。”小阁大喜,朝他磕了两个响头,叶景淮又道:“变回原形,本公子不希望让人知道我藏了个妖怪在身边。”
                            小阁身子一转,变回白鼠,往芸奴裙子里钻,叶景淮大怒,操起马鞭,朝他挥了一鞭:“艳妖的老毛病又犯了?”
                            小阁缩在芸奴脚边,可怜兮兮地说:“小阁冷,芸奴姐身上暖和。”芸奴俯身将它抱起,让他拥着暖炉:“好了,不许顽皮了,好好安静地待着,别惹大公子生气。”小阁点了点头,往她怀里蹭了蹭,芸奴姐真好,又善良又温柔,要是我亲姐姐就好了。
                            当叶家一行到达夔州的时候,冬日的第一场雪降临。蜀地少雪,可今年的雪却下得非常大,一片片飞舞,宛如飞蓬。与之同时,梅花也开了,点缀着琼枝,花香氤氲,梅影旖旎,倒是一派好风光。
                            马车停在夔州最大的一座逆旅‘阶下月’门前,立马便有店小二迎出来,笑呵呵地问:“客官是打尖还是住店啊?”
                            “要一间上房,清幽一些的,我们公子喜欢清静。”孙福贵道,“再要几间中等房,干净宽敞为宜。”
                            店小二看了看众人:“这位客官,实在不巧,上等房倒是还剩一间,不过位置有些偏僻,中等房、下等房都住满了。”
                            “哦?”孙福贵皱了皱眉,“竟连一间也腾不出来了么?”
                            “客官,不瞒您说,今天这场雪来得突然,好些行商的老爷被雪困住,走不得,因此这房间才走俏起来。您看这样如何,您家公子就住在咱们那上房,对面有一座小点的逆旅,还没住满,随从就住那边,伺候公子也近。”
                            孙福贵刚想开口,便听车内的叶景淮道:“就依他所言。”
                            孙福贵恭敬称是,芸奴伺候叶景淮下了车,走进逆旅,便觉得气氛有些怪异。厅中坐满了人,虽然都穿着朴素的衣裳,但一个个都带着刀,身材壮硕,一看便是练家子,这些人站得看似随意,其实占据了厅内每一个角落,这阵势,足以破解从任何一个地方所发起的攻击。大厅角落里坐了一个锦袍中年人,身上披着貂裘,贵气非凡,虽然所坐之地偏僻,却自然而然地成为整个大厅的中心,将那一方桌椅,坐成了一座城池。
                            芸奴觉得后颈窝发冷,这么多练家子随从,这位老爷恐怕不是普通商人这么简单吧。这座逆旅,是座是非之地啊。
                            叶景淮依然风度翩翩,旁若无人地随着店小二往上房而去,刚踏上木头阶梯,便听那锦袍中年人道:“公子且慢。”
                            
                          


                          110楼2012-10-26 11: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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