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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搬文/原创AT】下辈子如果我还记得你(SE,长,未完,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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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补度娘吞楼,不是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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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P属地:中国台湾本楼含有高级字体1218楼2016-07-20 18: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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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裡的電腦突然讓我登出
    而且不讓我登錄了
    昨天手機不能登錄
    今天早上又可以了
    也不知道是一時的還是永久的
    會不會這個帳號要砍掉重練?
    讓我們繼續看下去
    哭暈~


    IP属地:中国台湾1245楼2016-10-07 12: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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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7-周助-18
      KEIGO,我本想不告而别,这样你就永远也不会绝望了。
      四月七日,天气晴朗。
      天空是往昔四月天里少见的湛蓝,没有一丝杂色,连一小片白云也无。
      穿上特别订制的青学正选队服,坐在球场边的看台上,我有些恍惚,身上的衣服是在两周前送到我们手上的,整个还透着一股新制的味道。
      熟悉的颜色、熟悉的面孔,看着眼前整理得干干净净的球场,球场对面的看台上,坐着的人,穿着灰蓝色与白色相间的队服。
      依稀彷佛,我依然是当年十五岁的少年,满是自信,悠然的坐着,记着自己的序号,单打二,对上芥川慈郎的不二周助。
      衣服是柳莲二的建议,理由是如此简单,这是一场当年赛事的重现,一切尽可能的比照当时的情境。
      事过境迁,我们当然明白一切只不过是为了能让手冢保留更多的记忆,让他看见熟悉的队友,让他穿着熟悉的队服,让他沉浸在一场早已经过十一年的比赛中。
      『如果他的状态没有问题,我是不会这么安排的,他问我,要怎样才能在这一场比赛中,发挥最大的能力,尽可能的不让ATOBE发现他的异常。』
      很多年后,回忆起这一刻的柳这么说,而那时知情一切的我们,只能被动的感激这一时这一刻他的如此安排。
      『我的答案是熟悉的人,熟悉的环境,当ATOBE以他熟悉的招式攻击的时候,他也会凭着本能回击,到最后,很有可能变成一场复制赛。』
      骄傲如手冢,怎能接受一场复制的比赛,那是一个从不畏惧失败的部长,是一个明知没有胜算也不曾退却的手冢国光。
      每一场比赛都全力以赴的手冢,如果那时的他是健康的,会与迹部有那样一场比赛吗?也许会有,但决不会是在那时候,不会在职业网球选手的体能颠峰,二十六岁的时候。
      健康的手冢会堂堂正正的与迹部比赛,无论哪一方赢了,他都会坦然接受,而迹部,那时的迹部,也不会执着这一场比赛的胜利。
      可是这场比赛,手冢妥协了,一切只为了球场对面的那个人,那个他想要携手一生的男人。
      实验性治疗有太多不确定的因素,引发的后遗症已经很明显的列示在同意书上,免疫力大幅降低这一点已经注定未来的手冢即使治疗成功,也会有很长一段时间无法正常的打球,甚至不能保证接受治疗后的手冢还能有站上球场的一天。
      他不想让迹部留下任何遗憾,职网的梦想每个人都有,迹部早已因为家族事业和手冢的关系早早放弃。
      这场比赛,他要让迹部哪怕在多年后想起,也明白这一刻的自己是尽了全力的,不曾辜负。
      无论如何,我都感激柳莲二的这个建议,让手冢人生中最后一场也是最重要的一场球赛能够没有留下遗憾与不足。
      「真是……久违了呀……」高中后逐渐接手家里工作的阿隆,不大自然的摸着身上的制服,感慨的说着。
      是啊……那是梦想的起点,也是十五岁少年的恣意张扬,穿上这一身,无所畏惧的彼此承诺,夸下豪语,一路走向全国大赛冠军。
      国中毕业后,这套衣服被束之高阁,全国大赛上,我们已经拼尽全力,在那之后,不是同样的队伍与队手,再穿上这套衣服便没有任何意义。
      而在此刻之前,没有人认为我们还有机会穿上这一身,这样坐在球场看台边。
      「是的吶,真没想到,居然还有穿上这套制服的时候。」我明白的回答着,看着球场。
      「KIKUMARU前辈跟OISHI副部长怎么还没来。」
      龙马罩着他那顶白帽子,有些无聊的看着对面已经走进来的几个冰帝当年的正选,忍足侑士、芥川慈郎、日吉若、凤长太郎、宍户亮。
      迹部跟桦地一到球场,甚至没走过来跟手冢打招呼便马上离开,应该是找地方热身去了。
      「为什么就比一场啊……就不能每个人都下场吗?」我们的小学弟抱怨。
      我莞尔,也许是穿上这套制服的关系,也许是身边都是昔日的队友,又或许球场对面的看台上,也正坐着当年的对手,那许久不曾出现的战意,正自心底涌现,就像越前说的,心底,似乎也有一股渴望,我的手,在这一刻似乎也想要握住球拍,比上一场。
      「OISHI是冰帝的校医,先到冰帝去带人过来了,EIJI嘛,应该也跟着去了。」
      公园的场地,几番斟酌,是以两校对抗赛的名义向管理处订下的,一方面是不想以手冢或迹部的名义吸引太多人围观,一方面,大石是冰帝的校医,桃城是青学的老师,海堂是青学网球部的教练,这样一场比赛,几个人都有意思让小学弟们到场观看,于是这一天,四个人就兵分两路去接如今两校的正选了。
      赋与这场比赛的另一层意义,正是这一届的两校正选将会到场观看这场比赛,这或许,也是一种所谓的传承吧。
      「FUJI前辈、阿隆,ECHIZEN,你们都到了啊!」
      桃城小跑着过来,后面跟着八个带着好奇眼神的青学小正选。
      青涩的、尚未长开的面孔让我笑了起来,不禁想起手冢第一次到阿隆店里,被他父亲当成老师那一刻,那些过往的情境如此清晰,一切历历在目,根本不需要我去回想便已浮现在脑海里。
      思绪一下子跌回了现实,我们之间,有着十一年的差距,看着八张干净的小面容,我不无感慨。
      「这就是我们的小学弟!」
      小学弟们好奇又兴奋的朝我鞠躬点头,眼睛却不停的看向坐在我身边的龙马,那懒散又不羁的坐姿还有白色的帽子早已成了他的标记,孩子们努力的克制自己的好奇心,目光却一直流连在龙马身上,毕竟,并不是什么时候都能看到一个职网冠军的。
      龙马抬了抬帽沿,对这这群孩子扬眉一笑,猫一样的眼晶闪亮亮的,带着傲气与调皮,就这么一眼,把几个小学弟给看得眼里都倒吸了一口气,脸蛋都憋红了。
      我笑了起来,这才是真正的国中生吧?稚气可爱,哪像我们当年,一个个好像没童年似的。
      「都坐好来,」海堂跟在最后过来喊了几个孩子,有礼貌的朝我们点点头。
      「等一下好好的看比赛,有什么不明白的,回去好好想一想,等部活的时候再提出来问。」
      他交待着,让他们回去好好想一想,应该也是要他们能把在这场球赛看到的一切,好好的消化成自己的东西吧。
      眼看着对面大石跟菊丸也把冰帝现时的正选带进场地,桃城一口气把手上的应援头带发了下去。
      「待会儿可得给我大声的加油应援啊!输给冰帝可是不行的,不行的呦!」已经是体育老师的他热血沸腾。
      我又忍不住笑了,青学跟冰帝两校这些年来常常在球场上较量,孩子们平常心看待,桃城跟海堂两个人倒是常常跟冰帝的教练隔着一座球场大眼瞪小眼的。
      「FUJI~」英二喊我,一把趴到了我肩上,声音沙哑依赖,也不管眼前的小学弟们两眼放光的表情,笑得一脸阳光。
      「你跟OJIBE这么快就来啦!真是没想到居然有一天又穿上了这套制服NYA!」
      他摸摸身上的衣衫,抬手对着一旁的国中生摇了摇。「耶~你们这么穿好可爱呀!当年我们也是这样的吗?」
      他向我眨眨眼,笑容灿烂。
      「ENJI,」大石笑叹了口气,回过头来看着眼前这群满眼期待的孩子,笑得更温润了。
      「都是好孩子啊!MOMO跟KAIDOU带得不错,等一下可要认真的观看呦,当年这场双部对决,被称为经典可不是没道理的。」
      为了与英二的感情,毕了业的大石无法如愿回到母校青学看顾这群孩子,但眼见着这一代的孩子一个个茁壮成长,他还是欣慰无比,大石秀一郎一直是当年那个温和关怀学弟的副部长。
      「是!」孩子们异口同声大声应道,脸都涨红了。
      英二出道早期做的是儿童节目,这几年担任职网比赛的解说员,又是青学毕业的学长,这群孩子简直是看着他的脸听着他的声音,知道他的名字长大的,根本一点也不陌生。
      现在见了本人在眼前,又穿着熟悉的青学队服,一个个脸上都露出了有话想说的渴望。
      「NYA,知道我吗?知道的吧!等一下看TEZUKA把ATOBE打得找不到北!」
      英二扬眉,笑得灿烂,他向来开朗大方,看见学弟更是好奇心发作,说起等下的比赛,一脸的跃跃欲试,整个人表情丰富。「真可惜,穿上这一身,我都想打一场了。」
      一旁几个跟着笑,脸上一片深有同感的表情。
      「KIKUMARU前辈,您的脸上真的不贴上绷带就会很不习惯吗?」终于,有个小学弟忍不住好奇。
      「耶……」英二张了张大眼,比了比脸上那小小的创可贴。「这个吗?」
      大石纵容的看了一眼英二与学弟的互动,转过身来。「怎么不见INUI?他不是前两天就回国了吗?」
      这世界上,有一种会为了自己的坚持付出一切的人,为了参与手冢的这场比赛,干甚至决定放弃好不容易在华府争取到的一份工作,他的坚持,最后换来上司的妥协,在几天前回到了日本。
      『这将是我最后一次观察TEZUKA的比赛了,你觉得还有什么比这更重要的吗?』
      干带着一种冷静的语气回问我,脸上充满自信的微笑。『更何况,任何工作都是靠实力说话,事实证明,是他们舍不得我。』
      「早来了,和TEZUKA、YANAGI到后面的球场暖身了。」
      干一下飞机便与手冢连络,作为一个长时间在观察手冢与越前在职网表现的人,无疑的,干发现了手冢在比赛中许多不寻常的地方,反应过慢、注意力不集中,一切他都观察到了,甚至可以精准的告诉你,与正常时期的手冢差了多少百分比。
      但手冢并没有向干透露实情,于是干只能满头雾水不得其解。
      即使如此,他还是针对手冢的情况,做了一些分析与建议,一来到球场,看见手冢与柳莲二,便跟着他们一起到球场外讨论了。
      干与柳是旧识,两个人都擅长分析,彼此也有一定程度的了解,那时的我倒是真的希望干能发现点什么,毕竟,关于手冢和柳的交往,实在异常得让人皱眉。
      认识十多年,手冢并不是一个擅于开拓交友范围的人,他是念旧的,而且现实的情况并不允许他有太多的时间,去与新朋友交际。
      他选择了职网,决定不落下课业,注定了这些年来与他保有交情的,大多还是当年国中时期认识的人,当然,除了迹部,他最信任与最亲近的当属青学一众。
      接着是冰帝众人,或许看在迹部的面子上,加上高中手冢是在冰帝就学,也会给他们一定程度的信赖,但那仅仅也是限制在国中的那些正选人员里。
      至于其他学校,往昔那些正选或许他还能够叫得出名字,但要让那些人如同现在柳莲二这样一出现就跟在手冢身边几乎寸步不离,简直不可能。
      也因为如此,柳莲二的存在更让人心生疑窦,我根本不大相信就凭他几句话,就能让手冢对他的安排言听计从。
      一定,是有什么情况,让手冢愿意相信他比相信其他人更多,我、大石、忍足,又或者,迹部景吾。
      那时候的我,有这样的想法……
      只是没想到的是,事实比一切想象更残忍……
      -TBC-


      IP属地:中国台湾1290楼2017-09-15 22: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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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8-侑士-19
        TEZUKA,我不甘心,明明已经走到这里,我不甘心!
        那一年的四月七日,天气特别晴朗。
        就像是老天知道迹部跟手冢打算复原当年的比赛并帮着配合一样,连天空都是一望无际的蓝天,原本应该还带着点寒意的天气,出了大太阳,晒在身上还真带着点热度,有点五月的感觉。
        等了那么久,终于等到这一天,迹部跟我很早就到了球场,同行的还有早了好几天就抵达日本,住在迹部家的桦地,然而球场中更早抵达的是手冢、不二、干、越前,还有柳莲二。
        而冰帝这边跟我们一前一后到达的,是凤长太郎跟宍户,比我们稍早到达的是在一旁座位上睡得香甜的芥川慈郎,这家伙说怕睡过头,打算前一天就来球场等,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总之,他的确是比我们都早到了。
        说起来,我也算是佩服迹部了,走进球场的时候,明明都看见了手冢正被不二跟干还有那小鬼围着说话,他居然能够忍下来不上前去跟手冢招呼,只是望着静静独立的手冢好一会儿,便吆喝了一声桦地,带着他的球具自己去找地方暖身了,留着我跟慈郎还有长太郎与宍户几个人,隔着大半球场,对着那一边的几个人挥了挥手。
        手冢朝着几个人点点头,跟着干还有柳莲二离开了球场,似乎,也没有向我们走过来的打算。
        是因为身上这套制服的关系吗?
        坐在看台上,抚着身上灰蓝色的色块,再看看对面一身蓝白的队服。
        是因为,今天的我们,不是已出社会的精英人士,而只是冰帝与青学的正选吗?
        因为这样的一身,似乎此时此刻就不应该走过球场到对面去跟不二他们寒暄了。
        毕竟,是对手啊!
        这样的念头来得凶猛且理所当然,我怔愣了一下,看看对面那几个身上熟悉的颜色,再看看身边的同伴,居然有些恍惚。
        这是经过了十年之后,第一次,真正的,又有了这样的想法。
        国中毕业那年,对于别人我不知道,但对于迹部、我,甚至是冰帝的学生来说,是一个明白的分水岭,冰帝学园会被称为贵族学园并不是随便说说的,不只是学费贵,更因为很多冰帝的学生背景都并不一般,到冰帝读书,除了风气好以外,更重要的是让孩子初步的学会社交,建立交情。
        国中时期,我们都明白,不管是运动也好,课业也好,大多数的家长都采取了放纵的态度,进入高中以后便要开始为接手家族企业做准备,哪怕你在这个时期科科满分,那根本也不代表什么。
        对那年被称为【精英荟萃的一代】的很多人来说,能够做梦的青春时代,在国中毕业的同时便已跟着结束,所以就算升了高中,也一样加入了网球社团,但是因为清楚的知道自己未来的道路并不是眼前这一条,整个心态可跟国中时期完全不一样。
        是的,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被勾起了斗志,有一种务必要打倒对方继续前行的感觉。
        我笑了起来,摊开双手,手掌上的薄茧依然存在。
        十五岁那年的我们,每个人都觉得自己可以打一辈子的球,每个都觉得自己可以在职网闯出一片天,毕了业进了高中,认清了现实,职网的梦想是放弃了,但却没有办法放弃打网球这件事,就连在高中时期被送出国学音乐的长太郎,掌心里同样的位置也依然留着这样的薄茧。
        「怎么可能不打球了呢!」学弟笑开了眉眼,理所当然的这么回着,一如既往干净的双瞳里,提起了网球便闪着单纯热切的光芒。
        「每天都晨练的,也在附近的俱乐部打球,但是要找到像Ryoh前辈这样的对手太难了。」他答得老实,微微的低着头朝着宍户笑着。
        「逊毙了!讲这些做什么?」宍户难得结巴,别扭的别开头去。
        这孩子在遥远的国度学习音乐,却是每隔几天就要到附近的球场打球,一接到迹部跟手冢要比赛的电话,也不管自己好不容易成了正式乐团团员,硬是要请假回国。
        死磨硬泡的,终于在前两天请到了假,今天七早八早的就跑到宍户家里去等他一起出门了,自从国中时监督跟迹部把他安排跟宍户组成双打之后,一直到他出国前,这两个人可以说形影不离,这十年里偶尔长太郎得了假期回国,也是先赶着去找宍户,真的还有时间才会想到迹部跟我。
        我看着他低垂着银白色的脑袋,认真的听着宍户讲话,忍不住想笑。
        宍户现在在大学里当助教,一边攻读研究生,任谁也没想到,当年头发剃得老短,一脸叛逆小子打扮的他,日后居然走上了学者这条道路,十年之间,他的头发再次留长了起来,今天难得的,扎成了马尾,还套上了一顶帽子,看那新颖的程度,大概,是凤送给他的吧。
        「学长。」到达的是继承家里武馆的日吉,十年岁月,依然在我们身上留下不少痕迹,日吉身上领导者的气息越发浓厚,那双眼睛专注而认真的看着球场对面的青学众人。
        「怎么,你也想再跟ECHIZEN来一场?」我懒懒的笑了,其实就算是真的有这样的想法也不奇怪不是?
        「我还有自知之明。」日吉撇了撇嘴。「这些年他专注在网球上,我可比不过。」
        他摸了摸身上的制服,似乎,十年之后,每个穿上这一身的,都多了这么个动作。
        「只是,换上这一身,又看着他们这样穿,心情很难平静得下来。」
        是啊!谁平静得下来呢?
        我的手再次抚上身上的这套制服,十年过去,但上面的纹路与颜色,跟十年前记忆中的图像与质感一模一样。
        柳莲二真是太用心了,连这身制服都想到了,这个在国中时候被当作硬骨头的对手,十年之后,居然变成了手冢身边不可或缺的人物,实在太叫人想不透了,关于这一点,我也不是没跟不二讨论过,却讨论不出个什么结果来。
        「YUSHI,YANAGI什么时候和青学他们那群那么好了?」芥川坐直了身体,声音带着一种渴睡的慵懒,似乎连眼睛都睁不开,瞇着一双眼睛看着球场对面,正与手冢和干说着话,打算离开球场的柳莲二。
        什么时候?
        这真是一个好问题。
        那一年上了高中,柳因为家里的关系高中还没毕业就出国了,但这样的讯息在圈子里根本激荡不出一丝涟漪,大家都明白早晚有一天要各奔东西,同校尚且如此,何况是其他学校。
        那之后,也只是大概知道他在国外读了医科,消息辗转模糊,但也就只是那样了。
        再一次明确得到他的消息,应该……是在去年美网,手冢与越前比赛的前一刻,透过不二周助的越洋电话,才知道他远从加拿大前来阻止手冢打球,接着似乎,他就常常出现在手冢身边。
        不,我否定了芥川的说法,除了手冢,柳莲二并没和青学的任何人有多大的交情,也就只是今天,干贞治从美国回来,青学的成员中,与他交流的,才又多了一位他当年的发小。
        那么是什么原因让这样一个就算是在国中时期都称不上交往热络的人,会在十年之后,如此经常的出现在手冢身边,而且,似乎他的很多意见,手冢都能够接受的样子?
        这样的结论让我更觉迷惘。
        那时候,不二是怎么说的?
        他学的是什么?主修脑部病变?副修心理学?
        他为什么会在手冢比赛的前一刻出现在手冢的休息室里?阻止手冢的【自残】行为?
        心里下意识的觉得这样的答案似乎有些不对,却又不明白到底错在哪里,觉得自己摸到了什么边,却又模糊不清,难道柳莲二认定手冢心理出了问题吗?
        可是就算是真的,以过往的交情来说,去年会出现在赛场里提醒手冢,已经算是意外了,两个人的交情能够到这样紧紧跟在身边的程度吗?尤其,听说他还是个学生。
        拜我这姓氏所赐,忍足家族里有太多人从事医科相关,我可是清楚明白的很,医学生的课程有多繁重。
        有哪个医学生有时间能在一个交情不深的旧识上,花费这么大的心力?
        「前辈!你们都到了!」桃城武开朗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在他身后,十几个少年排成了两排,青学的队服跟冰帝的队服色系明显不同。
        「前辈,我们先带青学的学生们过去了。」海堂熏朝我们打了招呼,跟桃城一挥手把青学的几个孩子带开了。
        而我,有些茫然的看着眼前八个穿着跟我们一模一样队服的孩子。
        青涩的脸孔、乖巧的模样,我居然有一些恍惚起来,话说……
        这真是冰帝的正选吗?
        当年,我们可没这么听话啊!
        「OSHITARI!你们已经到了啊!」大石秀一郎,冰帝网球部的队医习惯性的摸了摸后脑勺,笑的腼腆,在他身边的菊丸英二正让几个孩子坐下来,大石交代了几句好好看比赛,两个人便并着肩往对面的场边去了。
        其实也无可厚非,毕竟对面才是他们青学的队伍,而我瞥了旁边几个伙伴,不难发现他们脸上在看了眼前现役的冰帝正选时,也跟我有着一样恍惚的神情。
        真的,这样想起来,当年的我们实在是太闹腾了,这样呆呆愣愣的,还有些搞不清楚未来的道路在哪里的模样,难道不是国中生该有的模样吗?
        看着大石与菊丸两个人离去的背影,哪怕是在未来的好些年后,看见他们两个,在我心里总不免带着几分艳羡,当年公开出柜之后,也许限制了他们两个人的事业发展,但是这样在大庭广众之下明白的宣告自己所爱的感觉真是太好了吧。
        眼看着青学的几个正选已经全员到齐,身边的芥川难得的清醒着,正拿着手机问对方人到哪了,我看看身边,是了,我们这边也到的差不多了,只剩下岳人,早已移民澳洲的他,原本是打算提早回来的,临时被派到欧洲出差,只能赶在今天回来,甚至看完比赛之后马上又要再离开,没有办法,家里的事业,责无旁贷。
        我深吸了口气,也许真是身上这套衣服的关系,说实在话,在我记忆中的岳人,仍是当年留着齐耳红发,在球场上蹦跳的样子,让我想象他坐在办公室里,穿着西装跟人谈着折扣费用利润,实在是想象不出来。
        「快到了!快到了!」挂完电话,芥川兴奋的喊着,好奇的眼光在我们眼前这群小学弟身上溜哒着,笑了起来。
        「等一下可给我大声的奥援啊!别丢了冰帝的脸。」
        他说着,双手将那一头卷发向后一耙,喊了起来。
        「胜つんは冰帝!负けるの青学!」
        小学弟们有些愕然的看向这突然冲动起来的学长,呆愣的向我们一望,有些不知所措。
        与着旧时伙伴默契一笑,我在心里有些可惜岳人至今未能到场,却是跟着大伙喊了起来。
        「胜つんは冰帝!负けるの青学!」
        越喊,那份因为成年而感到的些微尴尬跟着消逝,随之而起的,是一份道不清说不明的热情与激越。
        胜つんは冰帝!负けるの青学!
        穿着冰帝正选的制服,青涩的小学弟、孰悉的旧面容,眼前的每一个人眼里闪烁着相同的光芒,骄傲、自信、无法摧毁的优越!
        是的!我们是由迹部景吾所带领的冰帝学园,哪怕不曾拿起全国大赛的冠军奖杯,我们仍有自信能与冠军比肩,我们的骄傲仍未能减去一分一毫,我们是冰帝!
        胜者冰帝!
        ─TBC─


        IP属地:中国台湾1291楼2017-09-15 22: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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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9-周助-19
          -『玩够了?』『啊……满足了!』
          这是一场,最棒的比赛!-
          胜つんは冰帝!负けるの青学!
          睽违了十年的冰帝call再次在球场边响起,我忍不住怀念一笑,然而显然青学的队员们不是每个人都跟我有一样的想法,眼角一瞥,至少龙马跟桃城的嘴角已经开始抽搐,显然对忍足他们可以如此放下身段的喊出当年的队呼有些接受不能。
          「简直不能忍!」桃城将袖子卷上了臂膀站了起来,不意外的一旁的海堂几乎是跟他同一时间有了动作,这两个平时吵归吵,面对外人时却是永远一致对外的。
          「孩子们,给我大声的喊,喊输了对面冰帝,明天给我绕着球场跑一百圈!」
          「ATOBE!ATOBE!ATOBE!」
          对面喊起了迹部,而我们这边不甘示弱的呼喊起了手冢。
          「TEZUKA!TEZUKA!TEZUKA!」英二更是把双手在嘴边圈成喇叭状,用声音朝着对面进攻。
          我抬眼,球场对面的忍足笑着对我摊了摊手,晃着身子跟着节奏,喊得一点也不输给身边的学弟,我笑了,这时候的我们,似乎都回到了十年前那个热血奋战的日子。
          喊吧!这是十年来的第一次,或者也将是最后一次,把喉咙喊哑了喊破了吧!我这么想,又是欣喜又是感慨。
          「TEZUKA!」我跟着队员张口大喊,回头看着穿着青学队服的手冢正走到球场边的阶梯上准备下场,二对面的阶梯上,也出现了穿着冰帝对服的迹部,他几乎是与手冢同时间也到达了球场边,抬头朝手冢的方向望了一眼,便慢慢步下阶梯,两边的奥援喊得势均力敌。
          也许是迹部蓄意,手冢先一步从球场的角落走进球场。
          他浑身上下透露着冷冽,步伐不快不慢,脸上一丝情绪也无,就是这样循规蹈矩的走到球场边,在一旁的休息椅上放下了他身上装着球拍的提袋。
          全场响彻云霄的欢呼几乎与手冢进场的脚步同时的安静下来,他那严肃到不容侵犯的姿态,甚至不需要他回头望一眼或做出禁声的手势,便让现场听下了奥援队呼。
          他神态淡漠从提袋中取出了球拍,现场像是按了暂停键一样的完全没有声音,所有人的目光随着他一步一步走到球网前,剎那间,有种连呼吸都停止的错觉。
          那是一个很单薄的背影,从认识的第一天开始,手冢的体重一直在标准的下限飘着,最近这几年,甚至一度需要迹部派营养师跟着调理身体,可是就是这样一个瘦削的身影,没有任何花俏动作的走到球网前,便足以令全场静默,不敢造次。
          冷漠严然,这便是他这十年来一路踏上职网奋战的模样。
          冰山帝王,这是当年他在职网夺冠之后,媒体给予的封号,而他,也从来不曾辜负,那怕这场比赛在他的职网生涯上滴不出一丝涟漪,踏上球场的手冢仍如同每一次比赛一般,保持着严谨淡漠的神情。
          如今王者在眼前莅临,气势惊人得让人不得不沉默。
          慢了一步走到球场对面休息椅上,也在取出球拍的迹部朝手冢的身影扬了扬眉,唇边缓缓扯出了一个笑,说不出的自信猖狂,他缓慢的沿着球场边线走着,睥睨天下的眼神缓缓的在观众面前扫过。
          对面的场边闪过一抹红,我望着那从阶梯上跳跃而下的红发青年,是当年弹跳能力不亚于英二的向日。
          「胜つんは冰帝!负けるの青学!给我大声一点啊!」他绕着场边一群冰帝来回跑着,手臂在空中画着大圈。
          就像是暂停键再次被切换到了PLAY,球场的对面再一次的喊起了『胜利的是冰帝!失败的是青学!』的口号。
          「胜者はATOBE!败者はTEZUKA!」接着的口号依然让我们熟悉无比。
          一声高过一声的呼喊,让迹部笑得灿烂无比,得意而张狂,他的手扬起,比到什么地方便扬起更大一片欢呼,简直把一二十人的拉拉队给指挥成一两百人的数量。
          他在『胜者はATOBE!败者はTEZUKA!』这样的欢呼中踏上了球场,朝着球网对面的手冢平平举起了右手,缓缓的、高高的举起了他的手臂,而全场的呼喊就这么随着他越举越高的手臂静了下来,直至鸦雀无声,然后,在寂静的背景下,他弹指而笑。
          「胜利的,是本大爷!」他的唇边勾勒出一抹弧,眉眼间带着自信的笑意,君临天下,风华万千。
          全场在一剎的停顿后,爆起更大的欢呼。
          菊丸忍不住呻吟了一声。「NYA!好讨厌的感觉!让我又想起了那年TEZUKA跟他的比赛!」
          龙马则是扯了扯嘴角。「BAGA……这么多年了他的智商一点长进都没有……」
          「少年,如今可是关东大赛S1对战呦!」我好意提醒,回到十五岁,智商没长进是正常的好吗。
          桃城跟海堂被激起了火气,两个人异口同声的朝着底下静静站着的手冢大喊着。「部长!不用客气给他好看啊!」
          我笑了起来,球场对面那群人脸上其实也画下黑线了吧?
          除了迹部真的没有人能把这句话讲得如此自信嚣张又理所当然的。
          为着这场比赛,刚上班就跟上司杠上的乾拿着笔记本站到了我的身边,我们相视一笑。
          「这大概是最后一次能公开收集手冢资料的机会了吧?」他说。
          这是当年关东大赛上冰帝与青学单打一的重现,坐在我们对面的,是当年冰帝的正选人员,经营自家武道馆的日吉若、刚升上正式乐团团员就马上请假回来的凤长太郎、在英国姐姐夫妇身边经营家族企业的桦地崇弘、移民澳洲的向日岳人、在大学担任助教进修的宍户亮、经营自家洗衣连锁店的芥川慈郎,当然还有身为迹部特助的忍足侑士。
          阿隆端了好几盒他亲自制作的寿司,规规矩矩的站在一旁笑着,副部长大石站在球场边,目不转睛的看着已进入球场的两个人,英二环着双臂,在他一旁懒懒站着,目光跟着停在球场上,而海堂跟桃城一个戴起了他惯用的头巾,一个头上带着奥援带,神情紧张。
          这场比赛的球场边,因为多了这两间学校的目前的正选队员而变得更有意义,当年的我们,现在的他们,对手冢来说,这场比赛可能比他职网生涯中的任何一场都重要,不只是因为对手是迹部景吾,更代表了青学网球部正选的传承,当年手冢国光与迹部景吾那场比赛,为何是一场经典,只有亲眼看过的人才能明白。
          我向球场中的两人凝目望去,难掩心中激动。
          吶!TEZUKA!这是迹部为你特别准备的礼物,当年冰帝与青学的正选,如今依然站在场边观看你们事隔十年再次重现的双部之战呢!
          迹部走到球场正中央,伸出拳头与手冢的相碰,手冢微微侧着头说了什么,换来了迹部满意的笑着回答了几个字。
          这似曾相识的一幕让我简直忘了自己身在何方。
          他们在这时正在说着当年赛场上,一模一样的对话。
          『玩够了?』俊雅淡冷的面容上一丝纵容的无奈。
          『啊……满足了!』精致骄傲的脸庞上自信无比的扬眉。
          之后,明白这时的手冢已经是病发状态,再回想起这一刻,我总忍不住鼻头酸楚,要多少的执着,才能让他还能记得十年前,只存在着几秒的这一幕,要多少的坚持,才能让他这样说出一模一样的一句话?
          『玩够了?』
          但那时的我只是感动,无知的感动着球场中拳碰着拳的两个人总算是走到了这一步。
          对于退出职网,我们并没有太多抵触,退出,并不是永远都不能打球了,手冢退役了,再过些时间,当他渐渐被球迷所淡忘,他与迹部在一起便不再有那么多阻碍,经过了四年相思两地的生活,虽然不是马上,但他们终于能够幸福了。
          更何况物换星移之后,手冢若是还想打职网,复出也没什么难处,而那时,迹部便能光明正大在场边为手冢加油了。
          那时候,不知情的我们对他们的未来有这样的祝愿。
          那时候,又有谁知道,那是手冢最后一场网球比赛?在那之后,职网选手名单上永远少了手冢国光,手冢再也没拿起球拍。
          太阳很露脸,身穿浅色服装的两个人,在阳光下简直跟发光一样,在球网两边的手冢与迹部在这一刻却是静默不动了。
          第一球由迹部发球,球场两旁孰悉的面孔、这一身的球衣,果然让人有了回到当年赛场的感觉,而更让人无法分清楚现实与回忆的是,亦如当年一般,球网两边的两个人,竟是凝滞了好长一段时间。
          当然我们明白此时的他们虽然一动不动,然而想必内心已经将接下来的比赛推演了不知多少来回,不知道,他们在脑海里所推演出的球路,是不是会和当年一样?
          此时此刻,似乎连空气都停滞了,球场一片静默,没有人说话,只是紧紧看着半弯着身子作发球动作的迹部,以及另一边双手握拍弓着身子准备接球的手冢,他们两个在这时候,似乎成了两座隔着球网相望的雕像。
          突然间,一如印象中那自信心爆棚的迹部动了,,他唇角带笑,那颗黄色的小球被高高抛向天空,随着落地时『啪!』的声响,比赛开始!
          没有人说话,甚至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球场上的手冢一如既往,无论对手是谁,神情都是那样严肃认真,而迹部,看起来似乎轻松写意,甚至不吝啬在手冢回击出好球时给予赞美。
          然而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是或曾经是网球部正选,我相信不只是我,只怕是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在心中模拟两个人的来球,并思考如何应对回击,自然也能明白这看似简单的攻击与防守,换了自己,只怕并不是那么简单可以对付的。
          十年职网征战,几乎所有的媒体都曾经怀疑过为什么手冢那单薄到让人感觉营养不良的身体,每每能够击败身体素质远远高于他的欧美选手。
          我只能说,没有跟他打上一场的人,是绝对不能感受到手冢在球场上对每一球势在必得的决心的,十年岁月,仍不能教会他职网比赛,首要学会的,便是取舍每一球与保留体力,相反的,他会以更大的决心进攻回敬对手的退让。
          手冢的目光凌厉,挥拍果决,动作大开大筏充满气势,所谓的冰山帝王,不只是他外观给予人冷酷无动于衷的神情,更是因为在球场上他如帝王一般不容抵挡的气势。
          零式发球、手冢领域、零式削球……
          所有曾经在那青涩年代令人惊艳的、属于手冢的球技,就这么展现在我们眼前,不是没有人模仿手冢的技巧,也不是没有人打出这样的招式,起码我就曾经看过在我身边的越前使出同样的招式,但是今时今日,在这个球场上,亲眼看见手冢打出来,还是让人发自内心的赞叹,一直有人模仿,一直未被超越的手冢。
          迹部脸上带着惬意的笑容,彷佛手冢所有的来球与攻击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然而对于当年曾经在冰帝手上苦战过的我们来说,迹部的实力我们实在太了解了,如此轻松写意的背后,回击手冢的每一球,无一不是经过迹部缜密的观察与思考,每一次的落点,几乎都是在手冢难以回击的刁钻位置。
          虽然当年青学以关东地区冠军前进全国大赛,但是我们心知肚明,其中的侥幸成分占了大多数,真要说起来,青学的实力比起立海大还有些距离,甚至比不上由迹部所领导的冰帝学园,迹部景吾,这个能够站在两百名部员顶点的男人,实力不容小觑。
          他可以跟手冢、龙马打到抢七却一步不退,可以让立海的幸村开口阻止他跟真田继续比赛,虽然这十年来他已经成了迹部财团实至名归的接班人,从事商业行为,但在当年手冢与家人坦白之前,他可是手冢的首席陪练,而为了这次的比赛,将近三个月的时间,越前与他几乎是天天都要打上一场比赛。
          支撑着他能如此嚣张,甚至在面带笑容评点手冢的,正是他观察透彻之后对应而出的华丽的回击。
          唐怀瑟发球、破灭的轮舞曲、迈向失意的遁走曲……
          印象中属于迹部的招式也不惶多让的出现在球场上,加上迹部惊人的洞察力,谁胜谁负实在难以预测。
          比赛之前,也有许多人认为这是一场一面倒的对决,毕竟虽然手冢这一两年的表现不好,但那是指在职网上而言,比起大多数的业余选手,手冢的能力实在游刃有余,加上当年跟手冢分隔两地后,迹部把大部分的心力使在财团营运上,怎么样迹部也是没有甚么胜算。
          然而这三个月几乎每天跟迹部训练的越前,习惯性的拉了拉他的帽沿,翻了翻白眼,随口吐出他的口头禅。「MADAMADADANE……」
          同样身为职网选手,这阵子又充当迹部练习员的小学弟,应该是最有资格下评论的。


          IP属地:中国台湾1304楼2017-09-20 22: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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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比人品,只比一局的话,猴子山大王跟部长的胜负大概是五五波。」
            这口是心非的小学弟,哪怕是说句公道话,也要损上迹部两句。
            球场上的一来一回,让人看得目不转睛。
            有着俊美秀逸外貌的两个人,迹部与手冢,共同有着势均力敌的球技,有着毫不退让的气势。
            一来一回,不但是他们的球技使人叹服,就连视觉,也是一种至高无上的享受。
            球场上奋力奔跑的两个人浑身上下似乎透着淡淡的光芒。
            迹部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
            就连手冢,面容也不再冷凝,眉目舒缓,眼角眉梢似乎都透着一股适意。
            享受!
            是的,他们身上的每一根毛发,每一寸肌肤都在在说明他们正享受着这一场比赛。
            天衣无缝!居然是天衣无缝!
            我倒抽了一口气,诧异的睁大了眼睛,而曾经看过这一幕的伙伴们,也发出了低低的轻叹。
            手冢他……
            在这一刻,进入了天衣无缝的境界。
            我一方面又是诧异一方面又是觉得理所当然的看着球场上的手冢。
            来回奔跑比赛的两个人的动作,乍看之下动作似乎变得缓慢下来,但这并不表示两个人体力下降又或者是露出了破绽,相反的,此时此刻两个人的每一球,完美得让人不知道要从何回击。
            坐在我身边的龙马长长的嗯了一声,满是感慨。
            「RYOMA?」我不明白的喊了他一声。
            「只是,很不甘心罢了……」
            他拉了拉帽沿,向后一靠,眼睛没从球场离开过,脸上带着一种期待与不甘心。「真想跟这样的部长打上一场啊!」
            带着一点沙哑的嗓音轻轻的响起。「跟部长打了这么多次比赛,从来也不能让他进入『天衣无缝』的状态,果然只有猴子山大王才有这个能耐吗?真是……好不甘心啊!不二前辈。」
            在场内与迹部比赛的手冢,进入了『天衣无缝』的状态,那是继当年手冢出发去德国前与大和学长那一战之后,我再一次看见了手冢进入了这样的状态,他的神情安静详和,看起来惬意自在,全身上下彷佛散发着干净而悠远的灵光。
            也许在外行人面前,两人打球的节奏似乎是慢了下来,手冢的回击好像是变弱了,可是在我们眼中,此刻的他完美得没有一丝缺点。
            「老头子说什么『天衣无缝』就是单纯的喜欢网球的心情,可是哪有那么简单。」
            龙马喃喃的抱怨着。「要我说,喜欢网球的心情只是进入『天衣无缝』的基本条件罢了。」
            「你必需有着纯熟无比的打球技巧,有着与各种风格的对手对战的经验,明白对手每次攻击与防守的优缺点,明白自身的特长与不足,等到你有了这些条件之后,放下分出胜负的欲念,全心全意投入,单纯的享受打网球的乐趣的,最重要的,还必需有一个与你实力相当的对手,将你逼到极限,除了将打过网的球回击到对方的场地上这样的念头再无其他,让自己心无杂念的进入无我境界,出于本能的回击,这样,才有可能进入天衣无缝的境界。」
            他朝球场里的两个人抬了抬下巴,目光胶着在手冢与迹部身上。
            「听起来跟废话没甚么两样,可是要满足这些条件太难了,前面的条件尚且不说,或多或少都能透过努力达到一定的程度,可是你说要放下胜负的欲念,呵……」
            我们的小学弟笑着叹了口气。
            「不想争胜负,只想享受比赛带来的领悟与快乐,这种心态跟成为职业选手在职网征战的行为本来就背道而驰,所有的职网选手里,大概也只有我们家老头子勉强能够达到要求,但他那是自己打球自己爽,说穿了就是没心没肺,后来他突然退役,不就是因为发现自己越来越不能自嗨了吗?唉呦!」
            脑袋挨了我一记的龙马皱皱眉头,神情怅然若失。
            「无论怎么看,我应该才是那个最能将部长逼入天衣无缝的境界的人,可是无论是正式的比赛也好,私底下的切磋也好,部长他……」
            他没有把话说完,只是瘪瘪嘴,又挫败的叹了口气,而我明白他想说甚么。
            从来没有,我在心里接上越前的未尽之语,在那之后,就我们所知,手冢从来不曾再进入天衣无缝的境界,就像龙马说的,在所有的要求都达到了之后,还必须有一个能够让你忘情投入比赛到忘了胜负的对手,很显然,龙马不是那个人,一路走来,他所遇到的对手也都不是那个人。
            否则每次的转播比赛里,手冢不会是一副冷到让太平洋都能结冰的容颜,而他,也不会被媒体封为冰山帝王了。
            我把目光移到球场上,领口已经湿了一片,有着紫灰色头发的男人身上,哪怕对手是手冢这样的职网冠军,哪怕每一球都步步紧逼,他仍然笑得灿烂夺目,自信张扬,手冢凌厉的帝王气势,也掩不去他身上自带的风华,手冢认定的,能让他忘情投入的,大概,只能是这个人吧!
            「来了!」目光不曾离开球场的越前轻喊,坐挺了身子。
            我的目光亦不曾离开,见证了冰帝的部长高高跃起,青学部长手上的球拍应声落地。
            破灭的轮舞曲!
            迹部抬起了手做了一个停下的动作,表示比赛结束。
            这是我们对迹部最熟悉的招式,他用最早出现在我们眼前的大招,结束了这场比赛,比数……似乎,没有人去计算到底是谁输谁赢……
            心情百转千回的我看着手冢一动不动的在球场中间站了好一会儿,直到迹部在网前轻声喊了他。
            「喂!TEZUKA!」他微微的皱了眉,有些担忧的看着手冢。
            而手冢彷佛这一刻才从无我境界中清醒,我看着他敛起了唇边淡淡的笑意,无喜无悲的走到网前,与迹部握了手。
            两个人握着手静静的凝睇,突然之间迹部咧嘴而笑,他握着手冢的手,将之高高举起,说出了十年前只在心里吶喊过的话。
            「这是一场,最棒的比赛!」他喊着,带着一种与有荣焉的骄傲向观众宣布着。
            无须多言,我们也好,小学弟也好,又或者球场对面冰帝一众也好,除了用力鼓掌,将双手拍得红肿之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是的,这是一场最棒的比赛!哪怕只有寥寥几十个观众,哪怕不会有冠军奖杯与奖金,然而谁也不能否认,这是一场最棒最完美的比赛!
            以前不会发生,以后永远也不会再有的一场比赛。
            来自手冢国光与迹部景吾,跨越十年时光的再一次对决。
            ─TBC─
            终于将这一场比赛给写了出来。
            在写这篇文没多久之后,我就想写这样一场经过十年之后的双部对决,不是胜败的问题,只是单纯的觉得对他们两个来说,彼此是对方认定的对手,哪怕迹部因为环境的关系不能在职网奋战,但能够这样让手冢忘我投入的,全世界也只能是迹部。
            这是我的一片私心,也是我对关东大赛S1跟无我境界的理解,因为心里有这样的执念,所以这一篇里有一半以上是早早就已经写好的了。
            本来文笔就不是很好,心里又是想到哪说到哪,也许跟各位对天衣无缝境界也有所相左,也许PO文之后还会有其他的感悟,但在这一刻,我真心认为能够让手冢达到进入天衣无缝境界条件的,只有一个迹部景吾。
            至于最终的比数与胜负,我真心认为那是最不重要的东西,在我感觉,无论是谁跟手冢比赛就算是赢了,也不会觉得自己赢了,所以在我文中设定越前在接受访问的时候会说,有一个人他始终觉得没有赢过。


            IP属地:中国台湾1305楼2017-09-20 22: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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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0-妈妈-16
              -我已没有退路,只能前进,祈祷能够到达终点,而你,在那里等我。-
              自从那一年,到澳洲亲眼见到国光在球场上的比赛之后,对于国内每次国光比赛的转播,我是再也没有勇气看了,就算是不经意电视台转到那儿,我也会找点事情离开。
              别人怎么看国光比赛我不知道,可是那天,国光在比赛中的神情让我害怕。
              他面容冷凝,目光专注的看着向他打来的球回击。
              周助那孩子说国光打球拼尽全力,可是我知道那是不同的。
              我的记忆里,总是印着国光二十二岁那年,拿起冠军奖杯时回眸的样子,眼里、心里,都是笑意,那是发自内心真正的快乐,我看得出来那时的他是打从心里的开心,充满斗志,二十二岁的国光事业与爱情正得意,镜头外,坐着从来没错过国光重要比赛的景吾,他的开心,是因为完成了与景吾的约定,一口拿下四大赛冠军奖杯,等回国时,要向家里的人坦白两个人的感情。
              那时候的国光,对自己是自信的,对未来是憧憬的,他的未来,家人、景吾、朋友、网球,没有一个缺席,所以他快乐、自信,也许国光从来没有想过结果会与他想的有所不同。
              从小到大,我们对他的教育从来都是要他深思熟虑之后再做下选择,而无论结果如何,也必须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从来没有,我们从来没有为他决定该选择哪一条道路,也从来没有对他的决定提出反对。
              我心爱的孩子人生当中遭受到的第一个反对,竟是一向支持他的家人所给予的,所以回国之后,受到家里那样激烈的反对,才会让国光如此痛苦,他怕是,从来也没想过家里的人会反对吧?
              那段时间的国光其实并不好,那一年的澳网,我看见了……
              那一年的国光打球一样是拼尽全力的,大概,他从来也没学会甚么叫保留吧?
              可是我是他的母亲,我看得出来不一样的,球场上的国光专注的打球,没有快乐、没有悲伤,但他为的并不是赢下一场比赛,他只是依着本性,回击每一颗来球。
              他没有从比赛或是赢球中得到乐趣,就像小时候带他到公园玩,跟着球场里的大哥哥大姐姐玩了一下网球,就下定决心要打网球一样脸上充满果决,就像他的爸爸把一套球具做为生日礼物送给他,他那眼里无法掩饰的惊喜,又或者,是像二十二岁那年,在澳网拿下冠军奖杯,回头寻找景吾的身影一样,那样满心的喜悦,那样迫不及待的想再接下一场挑战。
              那一年,球场里的国光像一个没有甚么要守护便踏上战场的士兵,拼尽全力的,只是因着他的本能,他不在乎战争的输赢,不在乎对手是谁,哪怕下一秒即将殒命,他都不在乎。
              那就是那年我在球场边看国光打球时,看着国光给我的感觉,那感觉几乎撕碎了我的心,有多少时刻,我想对着球场里的国光大喊别打了,即使我知道他不会听,他不会听的。
              可是我终究没有喊出口,我明白荣誉对于国光来说重于一切,就连他的名字,也是这么来的,所以我只能痛苦的看着在球场上苦苦挣扎的国光,无能为力。
              在那之后,对于观看国光的比赛,我总有股发自内心的恐惧,阻止不了,便也只有逃避,我再也没有勇气看他比赛了,国光的眼里太平静、太死寂,生死无欢,而那时的他只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年。
              所以那年,对于国光应允了我的请求,愿意从职网上退下的时候,我是开心的,因为不只是不需要在看他在球场上苦苦坚持,他和景吾之间,在经过那么多年之后,终于软化了公公的态度,也让我满心欢喜。
              我不大能明白,为什么国光要认定他职网生涯的最后一场比赛,是跟景吾比赛的那一场,难道不应该是在哪一场公开赛结束之后,招开记者会,向众人宣布从此不再参加职网比赛吗?
              可是那样小小的困惑并不影响我的好心情,我数着日子,算着还有多少天,我的国光便不需要再这样饱受折磨,也许周助、秀一郎又或者是景吾他们几个的水平比不上职网选手,但陪国光在闲暇之余打打球应该也不是甚么难事。
              我很开心,真的,觉得长久以来垄罩在手冢家的阴云终于要散去了。
              而他跟景吾的比赛,一直到四月六日的晚上,我都还不确定是不是要去看,也许因为打从心底认定国光跟景吾的感情是因为网球比赛而起的关系,在那个国光向家里坦白的夜晚之后,家里就不再讨论跟网球有关的事了。
              四月六日那天晚上,国光因为第二天要和景吾比赛的关系,住到了俱乐部里,那个跟着国光来家里的年轻人解释,要到俱乐部里做最后的调整跟练习,对于这点,公公没有异议,在他看来,这是一种负责任的做法,于是那天晚上的晚餐,便只有我们三个人。
              「爸爸,明天……去看看KUNIMITSU的比赛吧!」放下筷子,老公这么说着。
              而公公,一贯的沉默。
              「从他十五岁那年到德国参加职网,到现在整整十年,得奖也好、落败也好,作为他的家人,我们从来也没到现场去看过他的比赛,也许明天这场比赛,是KUNIMITSU最后一次拿起球拍的日子,爸爸,您不想去看看,KUNIMITSU这些年来拼尽全力视之为一生志业的网球,是怎么样的吗?」
              像是害怕公公拒绝似的,他说得很急。
              我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公公,丈夫这么一说,我倒是下定决心想去了,可是就像丈夫说的,作为他的家人,我希望明天我们三个能够都到场,看这一场国光的比赛。
              「所有的比赛都是一样的,上了场,输赢自负,如果KINIMITSU的心情如此容易就被影响,那么这些年他也不能够走得这么远了。」
              去或不去,公公没有回答,只是在沉默了一阵后这么说。
              「也许吧!请求爸爸能够到场,也是我的想法,那孩子其实一直都是一个人在奋斗,现在是,未来也是。」
              他的脸上,满是感慨。
              「我只是觉得明天这场比赛对KUNIMITSU来说意义是不相同的,跟他比赛的,是那个孩子。」
              深深吸了口气,丈夫继续说着。「这些年,虽然我们甚么都不说,可是就算是知道真相之后,爸爸也是欣赏他的吧?KUNIMITSU的伙伴们都说那孩子骄傲自大,可是来到家里的那个孩子虽然骄傲,却是因为他有相衬于骄傲的能力才如此做派的,我们的KUNIMITSU不也是如此吗?」
              「爸爸,我们不是比这世界上的任何人都爱着KUNIMITSU吗?那么明知道他是因为谁而快乐,为什么还要阻止呢?」他突然感伤的问着,眼里有着我看不明白的伤心。
              那时的我不明所以,不知道为甚么一向沉默的丈夫突然之间转而支持国光和景吾,也不知道为甚么他这句话问得带着伤心,他在这时候就知道了国光的事情,而我却被瞒得彻底,回想起这一刻直到失去国光的日子里,我总是在想,这一年他是怎么过的?怎么样才能一边担心着远在国外的孩子,一边瞒着公公和我的平静过日?而如果这时候的我知道真相,是不是会阻止他签下那份同意书?
              「明天KUNIMITSU跟那孩子比赛完,后天就要出发了,自从那天开始,那孩子就算是在家里,也是心神恍惚的时候居多吧?」
              「KUNIMITSU从小就优秀自律,很多在他成长期间,家长该做的事情,也正因为这份优秀自律我们都没做,他那么坚持要打完明天这场比赛才肯放下球拍,还不能说明明天的比赛对他来说也许比任何一场比赛还要重要吗?对于错过他成长期间那么多事情的我们来说,难道连他生命中最后一场比赛也不出席吗?」
              说到最后,丈夫的语气里有些哽咽,而我也红了眼眶,餐桌上静默了很久。
              「我并不认为去不去看这场比赛对KUNIMITSU会有多大的影响,而且你所谓的『生命中最后一场比赛』用字遣词也太严重了,但比赛中最能看出一个人的人品优劣,我们的确是应该到场看看他们的比赛,毕竟,对手是那孩子。」
              在许久的沉默之后,公公开口的剎那让我差点崩溃大哭,国光,我的国光,你和景吾的坚持终于有了回报,你看,一步一步的,爷爷不是在渐渐的认同你们在一起了……


              IP属地:中国台湾1317楼2017-12-16 00: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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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天,四月七日,是一个天气晴朗的好日子。
                我们到达球场的时候,比赛正要开始,我们亲眼见证了满场大喊着景吾胜利的欢呼,在国光走进球场的剎那整个静默下来,他们的目光追寻着国光的身影,看着他沿着球场边线一步步走着,安静淡然的从袋子里取出球拍,再一步步的走进球场。
                那一片静默像是经过了一辈子,又像只是那么一秒。
                也许,这是国光与景吾如此坚持这场比赛的原因,欢呼也好、静默也好,球场边,国光跟景吾当年的队友一个不落的为之呼喊着,那情绪如此纯粹,只因为站在球场中的人值得他们欢呼值得他们静默。
                胜つんは冰帝!负けるの青学!
                胜者はATOBE!败者はTEZUKA!
                我们接着在这样的口号中看见了景吾,在我心中,景吾一直是个漂亮的孩子,他从球场边沿着边线踏进球场,整个人像是发亮一般的笑着,纵使是个傻子,在这一刻也不难发现,他满心满眼都是我的儿子,他的手指指到哪里,欢呼便跟着响起,他笑得得意,双眼却一刻也没离开我那静静站在球场中的儿子,不是炫耀,也不是挑衅,他只是笑,发亮般的笑着,整个人单纯的高兴两个人能够同时站在球场上。
                球场中的两个人握拳互击,这一刻的画面在我看来美得如同一幅画,我的儿子温润俊雅,景吾英挺华丽,两个人站在一起的时候,没有一丝违和,他们本该是一对,我这么想着,在心里如此欣慰他们终于一步步走到这里。
                比赛乍然开始,我的眼睛没法从自己的儿子身上离开,我清楚的、明白的看见自己儿子身上情绪的转变,踏进球场的时候,他是那样的冷静淡漠,在等待景吾发球的时候,他浑身紧绷,眸光不曾从景吾身上离开,随时准备回击景吾的发球。
                但随着景吾发出的第一球,随着国光迎头回击,我看出来了,我的儿子浑身上下越来越放松,紧皱的眉头松开了,紧紧抿着的唇角也柔软了。
                每一次的挥拍,他的动作就柔软一分,这并不是说他没有尽全力在打球,而是……怎么说呢?
                刚刚好。
                对了,就是刚刚好,国光的每一个动作无论是力道又或者是时间,就是刚刚好的感觉,我有这样的想法,相信国光或者作为他的对手景吾应该也是这么想的。
                景吾不但是个漂亮的孩子,也是个调皮的孩子,偶尔他会轻佻的哼一声,大声的评价国光说这球不错喔,又或者在回击之后伸手指着国光笑。
                「TEZUKA,想吊我到网前是吧?不如再来一次吧!啊嗯?」
                总之,这场球越是往下比,我的国光心情似乎越好,他的唇浅浅的向上弯起,眼里也透着笑,甚至,在一次景吾来不及救球之后,他直接拿着球拍指着景吾,应下了他的挑衅。
                「SA!ATOBE,油断せずに行こう!」
                而景吾,只是扯了扯嘴角一笑,再次发球。
                看到这样的国光,我几乎,要哭了出来,他多快乐!多乐在其中?
                他流着汗,背后跟胸前湿了一大块,颈脖间的汗水沾湿了他的发丝,一络一络的贴在上面,可是他跟景吾一样,在阳光下简直是在发亮了,亮得我都快看不清他嘴角的笑意,亮得我都快看不清他眼里的骄傲。
                对,我的国光,这是我的国光最正确的样子,他傲然自信,他喜欢网球,他喜欢景吾,无论是面对甚么样的对手,我的国光就应该是这个样子,那样的自信自己可以赢下一局,打网球使他快乐、跟景吾再一起使他快乐。
                耳边彷佛听见孩子们一声声的惊呼,而我望着国光那样满足的神情竟恍惚了起来,到底为甚么要反对他们两个在一起?为什么要破坏自己心爱的孩子的快乐?
                『天衣无缝!是天衣无缝!』
                有人这么喊着,而我只是专注的看着国光在这样的赞叹声中,一球又一球的回击,他的身上彷佛罩着一层荧光,而他,在这淡淡的散发着柔和的光芒中微笑,像一个天使!
                啊!我不禁想起久远以前,当我们还守着电视看着国光比赛的时候,播报的记者和球迷曾经喊着国光【白羽天使】,那时候,电视里的记者几乎是尖叫着的这样喊着,电视机前的我们听得都有些不好意思,可是现在,我却觉得这外号配我的国光再合适不过。
                而国光对面的景吾,似乎笑得更灿烂了。
                他们不知道打了多久,直到比赛在景吾以一个非常夸张的动作打落国光的球拍时停止,我看着景吾早国光一步走到网球,喊了在球场中仍处于恍惚状态的国光一声。
                国光似乎还有些茫然的走到球场中间跟景吾握手,而景吾,只是含笑深深看了国光一眼,接着高高的举起了两个人握着的双手。
                「这是一场最棒的比赛!」
                我听见他高声大喊着,而球场两边,无论是穿着青学或者是冰帝制服的孩子们,欢呼声响彻云霄。
                球场里,两个人高举着双手的画面似曾相识,我愣了愣,恍然明白,原来家里的相簿,在十年前也有这么一张,一样的两个人,一样的服装,我的国光与景吾,站在球场中间隔着网子高高举起紧握的双手。
                走下球场,他们两个人被其他的孩子围了起来,十几个二十来岁的青年七嘴八舌的围着他们抢着说话。
                我听见周助笑着叹息。「真是场了不起的比赛呀!」
                「太不要脸了,ATOBE,破灭的轮舞曲这种十多年前的招式也拿出来用,好不好意思你?」这是常常陪在国光身边那个戴着圆框眼镜的侑士,懒懒的调侃着景吾,他们当年便是同校,后来又跟在景吾身边当特助。
                「啊嗯!本大爷的招式就算经过十多年一样光辉耀眼不是吗?」
                景吾不客气的回了一句,挑了挑眉。
                我听见龙马那孩子不甘不愿的拉了拉帽沿,瓮声瓮气。「部长,我还是想和您比赛一场,我觉得我一定能打得比猴子山大王好。」
                听说,这几个月,他一直都陪着景吾特训,说完话,他还朝景吾抬了抬下巴,挑衅意味十足。
                「死小鬼,你还MADA  MADA  DANE……」我看见,景吾仍在大口大口的喘息,却是将国光搂在怀里,笑得嚣张,也跟着抬了抬下巴。
                「FUJI,我都想和你来一场比赛了!」而这,是景吾学校的孩子,有着一头橘色的卷发,双眼发亮的扬着一口白牙。
                眼前的他们,跟一群孩子一样。
                他们有的腼腆、有的活泼、有的却是安安静静的站在一旁跟着笑着,这让我想起了国光国中当网球部部长的时候,那时候,秀一郎他们来到家里也是这样的,各有各的个性,却是如出一辄的,以着像现在这样信赖的目光看着国光。
                这场比赛,似乎让他们回到了国中那样单纯的时代,他们眼里大概只有功课部活,没有成年人感情上或是事业上的烦恼,我想,或许我明白了国光认定这是他退役之赛的原因,从哪里开始,也想从哪里结束,在国光去世后,每每想到这个答案,我的心口便是一阵揪痛,他要的,如此简单……
                我本以为这场比赛,我们只是单纯的参观者,参观完了,便要先回家的,却没想到老公不只是上前跟孩子们打了招呼,还开口说要接国光回家。
                我有些错愕,这毕竟是当年两校网球部全员发起的比赛,以我的想法,打完了球,应该还得一起去庆祝甚么的,丈夫又为什么坚持要接国光回去呢?
                而国光,只是安静不发一语,视线从他眼前一个个渴望他留下的面容滑过,最后停在景吾脸上,深深凝视。「我先回去了。」
                他对景吾说着,笑得淡淡的,神情带着一种我说不出的意味。
                景吾,只是看着国光,彷佛是在确认国光说的是真心话,眼里有着不舍,我明白的,国光明天就要出发跟莲二那孩子的导师会合,他们能在一起的时间并不多,我几乎要开口让老公别那样坚持带国光回家,难道,就不能让他们多待一会儿吗?
                「路上小心。」最后,景吾还是放开了手,他从来不曾让国光为难,从来不曾。


                IP属地:中国台湾1318楼2017-12-16 00: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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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家的路上是一片沉默,回到家后的丈夫彷佛主导接下来的一切,他催着国光赶快去清理自己,催着我赶快去准备晚餐,在公公的沉默与我不解的目光中坚持着这一切,夫妻多年,我听得出他口气里的急促,却不明白是为什么。
                  而国光,在他的的催促声中只是沉默的望着他,眼里有一种我说不出的情绪,像是无奈,又像是悲伤,而一切最终,他只是垂下眼帘,终止了对视,听话的回房了。
                  『……吃过晚饭就过去,明天就麻烦你了……』
                  「可以吃饭了。」走出厨房,将最后一道菜放上餐桌,丈夫正挂下话筒。「阿娜达,在跟谁讲电话?」
                  「没什么,妳去叫KUNIMITSU,我去请爸爸出来吃饭。」
                  他往脸上抹了一把,又吐了一口气,没等我再开口说什么,转身去找公公出来吃饭。
                  四月七日那个晚上,在手冢宅里的餐桌上,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丈夫要催着我煮晚饭。
                  「KUNIMITSU,吃过晚饭,我送你到KEIGO那里去。」
                  没有同任何人商量的,在吃得差不多的时候,他突然开口,什么解释也没有的看着我们的儿子。
                  这句话说完,国光正放下手上的筷子,他抬起头,困惑的看着老公,脸上带着明明白白的疑问,让人忍不住心疼,回头想想,已经四年了,为了怕刺激到家人,他跟景吾已经分开整整四年,想起这件事,所有因为他明天就要离开的不舍,化成了我对国光鼓励的点了点头。
                  「去吧!去收拾收拾。」老公再次开口对他说着,我也再次的对他点点头。
                  「我吃饱了。」终于,国光说着,放下了餐具离开餐桌。
                  公公在这个时候不发一语的也放下手上的筷子,我们明白,他这是不开心了。
                  果然,他一声不吭的站起来,走回他房间。
                  而我,顾不得收拾桌子,也跟着丈夫追进他的卧房。
                  「爸爸,我明白您不赞同我这么作。」丈夫跪了下来,望着公公的背影开口解释。
                  「您还记不记得,小时候,KUNIMITSU去参加柔道比赛,因为对手生病了,出于同情,他不敢使出全力比赛,虽然后来一样赢了,回来您却是对他好好的教育了一番,告诉他全力以赴才是对对手最大的尊重。」
                  「小学的时候,他咚咚咚的跑回来说要学网球,我们跟他约定,决定好了就不许半途而废。」
                  「那时候开始,所有他做决定的事,去德国治疗手臂也好、去冰帝读高中也好,又或者是未成年就决定成为职业选手,到德国参加训练,一切的一切,都是他向我们说出他的决定,我们最多只是问他是不是考虑清楚了,最多只是提醒他决定了就要坚持下去这样的话语,却从来、从来也没有说过一句反对的话,也从来,不曾给过一次别的建议。」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之后,他抬起头,严肃而认真。
                  「那么,我们有什么资格又为什么要在他跟KEIGO交往这件事情提出反对呢?如果说,这件事情是错误的、不被容许的,那是不是我们我们纵容出来的呢?我们从小到大,给予他错误的想法,让他认为只要是他的决定,我们就不会反对,就会支持?」
                  「一直以来,错的是不是我们呢?」
                  「如果是这样,那么,打击他最严重的,并不是我们所担心的,外界的影响,而是来自于他最亲的家人,您和我们夫妻三个人的反对呀!」
                  「刚开始,我也认为他们在一起是不应该的,可是爸爸,他们没有伤害任何人,至于因为成为公众人物造成的负面影响,他们也决定在KUNIMITSU退役后,远离大众视线,再默默的在一起,那么,他们不应该在什么地方呢?」
                  「为了怕刺激到我们,他跟KEIGO那孩子分开四年了,明天他又要离开至少一年的时间,这对一对热恋中的情侣是多么长一段时间的分离?可是,他跟KEIGO两个坚持下来了,就为着这四年的坚持,爸爸,我请求您,今晚,让他跟KEIGO在一起度过吧,这个年纪的孩子,正应该享受爱情两情相悦的喜乐,而我们深爱的孩子,已经被折磨四年了啊!」
                  说到最后,他已经哽咽到有些说不出话来。
                  「爸爸……」我跟着跪在一边祈求,泪流满面,丈夫说的每一个字,我全都听进了心里。「作为疼爱他的祖父,请您成全他,给予他一点小小的幸福吧!」
                  我们跪伏在榻榻米上恳求着,感觉上像是过了很久,直到最后我听到公公叹了一口气。
                  「也许你说的对,走到今日这一步,我们也有错,但到现在为止,KUNIMITSU仍然算是公众人物,你既然已经决定今天要让他过去那孩子那边,就这样吧!至于其他的,等KUNIMITSU一年后回来了再说。」
                  我跟丈夫大喜过望,在深深的道谢之后,忙不迭的退出了公公的房间,我承认,在那一刻,我是深怕他反悔开口反对的。
                  而国光,我的孩子,背着简单的行囊,带着一种孩子才有的困惑表情站在客厅中,望着从公公房里走出来的我们。
                  他过世后,我总爱回忆着这些年的点点滴滴,他站在客厅的这一幕也在其中,因为要准备接受新的治疗,原先为了减缓病情恶化服用的药物已经停用了,这时的国光所流露出不知所措的样子,正是病发的状态,因为分别在即,我却没有注意到他这时神情的异常,只以为他大概是因为不明白丈夫态度突然转变而觉得困惑。
                  这时的我反而因为看到了他如此单纯的表情而绝得可爱,我竟是如此迟钝。
                  国光二十六岁那年,四月七日那天晚上,我百感交集的送走我的孩子,心里各种情绪在那儿翻搅着,有不舍,有喜乐也有感慨,当然还带着期待,这样的情绪,让我即使回了房间也无法定下心来做其他的事,只能坐在那里一边等着丈夫回来,一边回想过往这些年的点点滴滴。
                  而丈夫回来以后,虽然明知道没有其他意外,我还是忍不住问。「送到了吗?」
                  「啊!」他简短的应了一声,背着我躺进被窝里。「对不起,阿娜达。」沉默了一阵之后,他突然向我道歉。
                  「唉……怎么这么说呢?」我困惑的看着他的背影,不明白为什么。
                  「孩子明天就要出国,而我,却剥夺了妳今晚跟他相处的时间,请妳原谅我。」他的声音还带着沙哑,想必是觉得难为情,仍没有转过身来看我,就这么对我说着。
                  「啊!是为了这个啊!的确,我是很舍不得的,可是,你也说了,他跟那孩子已经分开四年了,明天出国,又是整整一年的时间,作为一个母亲,我还是宁可让他能开心一点的。」
                  也许是因为侧身弓着身子躺着的关系,他一向宽厚坚挺的背影看起来有些佝偻,其实又何止是他,这四年对国光是一种折磨,对我、对公公、对丈夫跟景吾又何尝不是?
                  「阿娜达,今天真是谢谢你,谢谢你为KUNIMITSU讲话。」我对着背影说着,想到昨天晚餐时,他劝公公今天去看国光的比赛,又想起今天他坚持要让国光今晚过去景吾那边相聚,忍不住又有些泪目。
                  「我是他的父亲啊……」又是一阵沉默之后他这么说,声音更沙哑了。「我以为,他还年轻,就算我们做错了什么,有的是时间弥补,可是……可是我现在又害怕来不及了……」
                  「我也想,让他快乐一点啊……」
                  最终,他这么说。
                  那一年,那一个夜晚的我,心满意足的接受了他的答案,我带着感激他对国光成全的心情,带着不能多跟儿子讲两句话的遗憾睡去。
                  是的,虽然遗憾,却是满足的,这也许是一个做母亲的私心,总把孩子的快乐放在自己的需求之前,他快乐了,我再怎么觉得遗憾,也是满足的。
                  直到一年后,国光并没有如原来所说的回国,我才明白,早已知情的丈夫,在这个晚上所谓的【害怕来不及】,是真的害怕来不及。
                  而这时的我,不知究里的在这个夜晚睡去。
                  -TBC-


                  IP属地:中国台湾1319楼2017-12-16 00: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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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1-正文-17-预感-1
                    -KEIGO,我也有自己的骄傲,我不想让你看见自己在治疗时狼狈的样子-
                    迹部景吾生命中最后一场惊喜,在他二十六岁那年的四月七日晚上发生。
                    事实上,那一天当中,他的心情彷佛坐了过山车一样,跌宕起伏得厉害。
                    先是上午,在与爱人分别了三个月之后,总算在志之森运动公园里,看见爱人手冢国光正站在网球场的对面,冷静自持。
                    他倒是想与爱人来上一个忘了时间的长久凝视,而偏偏手冢国光在他当年网球部的同伴环绕中,压根没抬起头来看向自己,于是自己只能在静静的望着爱人好一会儿,确定他真的不会看向自己之后,喊了桦地一声,自个儿找地方暖身去了。
                    但其实这并没有让他沮丧很久,在那当下他一心只想着比赛就要开始了,而往后多年,每每回想起这场比赛这个时候,他总要觉得也许幸好在那个时候两个人并没有真的对视,那个时候,他有很多【二十六岁的迹部景吾】的情绪,如果比赛前真的给他时间与手冢国光对视了、说话了,也许,也许那之后,他跟手冢国光也不能打出那场比赛了。
                    那时候,分开了三个月,他有很多疑惑,很多不明白。
                    他看得出,爱人有事情瞒着自己,当然并不是永远瞒着,而只是打算推迟时间再向自己坦白,而且很明显,时间是一年后所谓的巡回义诊回来之后。
                    他有很多话想对爱人开口,毕竟已经分开了四年,这四年里两个人蜻蜓点水般的相聚了几天、几分钟,而马上又要开始另一个分开的一年。
                    这三个月,他很忙,父亲并没有因为他与手冢国光有这一场比赛便停下让他接手迹部财团的脚步,工作与交接的项目一个一个迭加上来,父亲的老班底与客户虎视眈眈,并不容许他有思考与错误的时间。
                    这场比赛他应允得迅速,但实际上准备的工作却不少,手冢国光有全力以赴的习惯,他也没有敷衍了事的恶习,然而首先要克服的就是体力与生疏的手感。
                    是的,当年在爱人向家里摊牌之前,他是职网选手手冢国光的首席陪练员,如果比赛在那时候举办,或者他可以轻松上阵,然而这场比赛却是在两人被迫分开四年后才定下,虽然他从不缺少锻炼,但要跟上手冢国光这样职业级的选手体能,那怕只比上一局,他的体力也有待加强。
                    更何况,这四年里,虽然他的眼力没有退化,仍然能够一眼看穿各个选手对战之时的优缺点,但网球对他真的只成了锻炼身体的一种运动,想要跟手冢国光来上一场不丢脸的比赛,他还真的需要好好的训练一段时间。
                    而偏偏,自告奋勇陪他练习的,是最有资格却又一直跟他是死对头的死小鬼,越前龙马。
                    这三个月,他很忙,每天每天,除了基本的体能加强训练外,他至少得空出一段时间跟死小鬼来上一局,当然越前龙马也很负责,比赛中没少复制出手冢国光的网球招式,相对的,视爱人为偶像的越前嘴也很毒,只要他稍稍应付不及,这少年是绝对不会嘴下留情的。
                    于是四月七日那天,有了那场哪怕经过那么多年,他也觉得毫无遗憾的比赛。
                    尤其那天,他看见了手冢国光最在意的三位家人也出现在球场边,那时候他是开心的,这是爱人退役之前的最后一场比赛,虽然观众只有寥寥几十个人,但他们的出现对手冢国光的意义重大,表示了对他们两个人之间的感情起码是不再反对了,至少是一大进步。
                    当然,看见他们出现的同时,他也不敢再奢望能够在赛后把爱人直接带走,手冢国光的行程已经很明白的列示出来了,隔天下午直飞德国的飞机,他本以为两个人可以独处到爱人上飞机的时刻。
                    但那时候他想,至少,庆功宴总是得吃的吧?所以比赛完了,他搂着爱人与当年两校的正选们寒喧。
                    一方面,是试探手冢国光的家人对他俩感情的容忍度到了什么程度,一方面,他是真的不想放开爱人,总感觉爱人似乎又瘦了几分,而整个人似乎还在那场比赛中,有些恍神。
                    于是打击来了,手冢的父亲甚至等不及他俩跟所有人都打过招呼,便开口要带手冢国光回家。
                    所有的嬉闹在那一刻都安静下来了,冰帝的、青学的,十几个年轻人期盼的看着手冢国光却没有人说话,因为最终,也只有他能决定自己的去留。
                    『我先回去了。』
                    静默的一一看过在场所有同伴的手冢国光,最后把视线凝聚在他脸上这么说。
                    手冢国光在道别,他却在所有人眼里期盼的火焰消失后,清楚的看见燃烧在爱人琥珀色眼瞳里的意念。
                    他知道,手冢国光身体里冲动的因子正在作祟,只要他开口,只要他表达出留下的态度,爱人便会不顾一切的留下来。
                    但要带他走的人是他的父亲,站在他父亲身后等待着一起离开的,是他剩下的两个家人,祖父和母亲。
                    他可以开口留人,但然后呢?
                    他没忘记,四年前手冢国光的祖父曾经因为他们的坦白心脏病发,也没忘记,后来不二周助曾说过,手冢国光祖父急诊就医时,手冢脸上清晰明白的红印,和背后一点一点,渗出的血痕。
                    留了人之后会发生什么,他不能赌,尤其他们好不容易在四年之后感觉到了希望,他更不敢随意破坏。
                    于是他只能在与爱人凝视对望许久之后开口说,路上小心。
                    路上小心,即使心里有许多话想跟手冢国光说,说出口的却只有这样一句。
                    然后手冢国光头也不回的走了,就好像他从来没看见他眼里的那抹冲动意念,又好像他们只是习惯性的道了别,明天还会再见面,完全没有将要再分离一年的意识。
                    然后,原本打算的俩校赛后聚会也取消了,在这个时候,他实在提不起兴致在被【抛弃】之后和大家聚餐,向日岳人是第一个开口向他道别的,他要赶晚上的飞机离开,虽然是在连络的时候已经知道的事情,但在这个时候提出来,让他原本低落的心情更加雪上加霜。
                    青学的一帮人离开了,他们要把两校的小正选送回去,接着要到河村寿司店聚餐,即使手冢国光缺席。
                    忍足做了他特助那么久,在这一刻很有眼色的带走了冰帝众人,包括住在他家的桦地。
                    原本的打算是比赛后大家聚个餐,然后两个人回别墅里独处,如今全落了空,他觉得前所未有的茫然,却只能安慰自己来日方长。
                    他失落的回到别墅,无所是事的待到傍晚,脑子里杂七杂八的思绪,在这一刻他突然觉得有些后悔答应让手冢国光去参加什么巡回义诊,哪怕理由如此正当,他也不以为没有其他方案可以解决,为什么要用这样【与世隔绝】的方式?
                    一方面这么想,一方面又理智的明白,他没有时间也没有机会让手冢国光改变主意了。
                    浑浑噩噩的打理了一身,迷迷糊糊的吃了晚饭,然后他将剩下的时间花在懊悔答应手冢国光上,直到那通电话。
                    来自手冢宅邸,手冢国晴的电话。
                    手冢国光的父亲说,吃过晚饭后,会把他的爱人送过来,并请他明天直接送手冢国光去机场。
                    他沉默了很久,又或者该说,整个人都发懵了,惊喜来得太突然,突然的让他怀疑起真实性来。
                    他问了电话那端的手冢国晴很傻的问题。
                    真的吗?为什么?
                    电话中那端的手冢国晴也沉默了,在他觉得过了一辈子那么久之后,最终淡淡的、带着一种手冢家特有的清冷回答。
                    他是我的儿子。
                    哪怕是挂了电话了,迹部景吾仍觉得不真实,不断的猜测所谓的晚饭过后是什么时候,还要计算着从手冢家到别墅的距离需要多少时间,整个人浮躁了起来。
                    他想要直接到手冢家接人,却又害怕擅自妄为会让手冢的父亲改变主意,想要利用等待的时间厘清思绪,却发现心里充满了爱人将要到达的喜悦,根本没有办法正常思考。
                    时间从这一秒开始变得漫长,他数着秒针一节一节的跳动,到最后,他干脆不顾管家的阻止,跑到大门口等待。
                    他当然知道爱人父子不会那么快到达,可是他等不及了,奇特的是在门口等待的时间里,所有回荡在他脑海里的,并不是过往的任何一件事情任何一件情景,而只是单单的,回放着白日里那场比赛。
                    天衣无缝。
                    在了解进入天衣无缝的无我境界需要的条件之后,他曾经深深的嫉妒过那个手冢国光口中所谓的大和学长,因为他曾经亲眼看见爱人是怎样在跟他对打的状态下进入那样的境界的,说是势均力敌的对手,还不如说除此之外爱人对这个学长有着无与伦比的信赖。
                    那之后好几年里,也不是没跟手冢打过球,可是也不知道是心态不对还是缺少那种比赛的氛围,手冢国光再也没进入过天衣无缝的境界。
                    但今天可不一样,他亲眼看见了。
                    球网另一端的爱人,浑身散发着淡淡的灵光,眼角、眉梢,身上的每一吋肌理都在在显示着,手冢国光在当下忘了胜负,而是在尽情享受这一场比赛。
                    说实话,他算是为自己出了一口气,即使没人知道。
                    即使因为身为迹部财团的继承人,他早就丧失了在职网拼博的权利,但是他从来没有忘记网球对自己来说代表什么,尤其,爱人手冢国光已经用十年的时间成为亚洲网球界的第一人,他可以在任何方面与之比肩,但最想要向世人证明的,却是网球。
                    而今天这场比赛他做到了,在整整经过十年之后,他是唯一一个,能让手冢国光认同为势均力敌的对手,能让手冢国光完全信赖的忘了这是一场比赛,回到最单纯的,打网球的真谛,把球回击到对方的场地上。
                    在夜晚还残存着冷意,在晚风吹起来还带着寒意的这个晚上,是这样的认知让迹部景吾站在别墅门口,忘了时间的等待。
                    当车灯远远照来的时候,迹部景吾敢说自己忘了呼吸,他就这么看着车子停在眼前几步路的距离,很近,但他一步也不敢往前,极佳的视力让他看见车子里,爱人与他的父亲正在说话,也许是交代什么,又或者正打算改变主意,把爱人带走,那时间绝对不长,可是在他脑海里好像已经播放了整整一大部电影。


                    IP属地:中国台湾1328楼2017-12-26 23: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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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于,在昏黄的车灯背景中,手冢国光下了车,外加他的行李,一个旅行袋、一个行李箱,还有,他装球具的袋子。
                      「晚安,ATOBE。」在车子离去的引擎声中,他的爱人说了第一句话。
                      「TAZUKA!」他冲动的向前一把抱住爱人,直到此刻,才终于感受到那么一点真实。
                      「KEIGO?」
                      被紧紧拥抱的手冢国光有些困惑的看着迹部景吾,似乎有些不明白爱人在激动什么。
                      他放开了手冢国光,一只手拿起了爱人的行李箱,另一只手紧紧牵着手冢国光的,拉着他往别墅走。「原谅我,我本来已经放弃在你出国前再和你碰面的希望,没想到能接到你父亲的电话,从通知说你晚餐后会过来,我就提心吊胆到现在。」
                      「……我父亲……想我快乐一点。」低沉的声音,碎在夜风里。
                      「看!现在你家里已经有两票投向我了,KUNI,这一年,我会让你的祖父同意我们在一起的。」
                      他志得意满的带着爱人进了别墅直接上楼停在一间房间门前。
                      「嘛!你也知道,这栋别墅是双主卧设计。」
                      看进手冢疑惑的目光中,迹部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在一起那么多年,爱人可没少来这里过夜过,这是哪一间房间的门口两个人心知肚明,不过那时候手冢来过夜的理由非常正当,至于实际上嘛……
                      「不过我早已经做了决定,等你这次巡回义诊回来,我们就再也不分开,睡觉也一样!」
                      他孩子般的负气说着,一手推开了房间门。
                      「这里我就改成了放置一些你的东西。」
                      手冢国光没有说话,他怔愣的看着房间里的每一个物件,一整排的服装,有他为迹部财团代言的运动服,也有他平日里留在这里的或是迹部为他选购的日长家居服,甚至有些较正式的服装。
                      一些往日他们趁空档时一起去钓鱼用的钓具,登山用品,以及他常用的球具,包括球拍、护腕、球鞋。
                      刊有他接受访谈的各期杂志、为了宣传拍摄的写真集、还有好几本关于他新闻报导的简报。
                      墙上,除了一张马特洪峰的特写照片,剩下的都是手冢国光比赛时的各种抓拍。
                      「这是你第一次参加青少年温布敦网球赛的那场比赛。」那时候的手冢国光,正如同日后的每一场球赛一样,面容冷凝,也许,因为是初登场,还带着一种少年特有的青涩。
                      「这是你排名赛积分达标那场比赛。」
                      抓拍的时间是最后一球击出的那一刻,因为非常有把握的关系,即使仍是那样的面无表情,但青年眼里已经有了浅浅的笑意。
                      「这是你拿下第一个四大赛冠军的那一次比赛。」
                      耳边传来爱人如数家珍的介绍,手冢国光的目光却渐渐模糊了起来,这里的每张照片,他都认得,可是……
                      若不是有迹部景吾这样一张张的介绍,他已经不大记得自己曾经打过这些比赛,又或者,虽然还记得有这些比赛,可是脑海里相关的记忆却串场得厉害,服装、对手、奖杯、时间……
                      他有些恍惚,也许是因为屋里的花瓶插着玫瑰花的关系,感觉上好像闻到了馥郁的玫瑰花香,就好像那一年,在迹部景吾的玫瑰花园里,在玫瑰花香环绕中,两个十五岁的少年不知世事艰难凭着两条款式一样的十字架项链承诺。
                      『ATOBE KEIGO会成为TEZUKA KUNIMITSU的最强后盾!』
                      耳朵旁彷佛还有着球拍击球的声音,有着一头紫灰色头发的少年,湛蓝色的眼里像是装载了满天星光般灿烂又信任的问着自己。
                      『TEZUKA,带着两个的梦想打球会不会太沉重?』
                      「带着两个人的梦想打球……会不会……太沉重……」他呢喃,声音低得连迹部景吾也听不清楚。
                      「什么?」
                      手冢国光恍若未闻。「而我……抛弃了梦想……抛弃了……两个人的梦想……」不知不觉,泪流满面。
                      「TEZUKA!」迹部吓了一大跳,放下手上的行李,他抱住爱人。「KUNI!你怎么了?」
                      手冢像是没有听见,整个人瘫软下来,迹部只能慌乱的抱着他坐在地上,将人紧紧拥在怀里。
                      「TEZUKA!我在这里!没有什么事不能解决的,TEZUKA!我在这里!」
                      他在爱人耳边低喊着,心疼不已,他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让爱人在这一瞬间崩溃,却又明白在这一刻,安抚住爱人最重要。
                      「我们约定过的!约定过的!可是、我放弃了我们的梦想,KEIGO!就在今天,我放弃了网球!」
                      强烈的自责感让他悲痛不已,明知道不可能打一辈子的职网,可是他,放弃得太早!他和迹部景吾的梦想,不应该在二十六岁的时候就结束。
                      「TEZUKA!你看着我!看着我!」捧着手冢的脸,看进他昏乱没有聚焦的眸子,迹部景吾在这一刻恨死了手冢国光与生俱来强烈的责任感。
                      「TEZUKA,你听我说!」好不容易让爱人能够镇定一点,他赶快继续。「你什么也没有放弃!你、什、么、也没有放弃。」
                      「你生病了,TEZUKA,」虽然不想承认,但他只能老实的说。「不管是药物,又或者是一场旅行,你需要治疗,KUNI,我们都还年轻,等你病好了,还有大把的时间重回球场。」
                      总算有些恢复镇定的手冢国光让迹部景吾暗暗松了口气,他放开了手,改为搂住爱人。
                      「更何况,」他低头轻吻着金棕色的头发绕成的发旋。「KUNI,别本末倒置了,因为我们相爱,网球才是我们俩个的梦想,只要我们在一起,我们的梦想就会继续,打球不打球,你什么也不需要放弃。」
                      「Indivisibiliter AC Inseparabiliter……不离不弃……」手冢低喃,那是刻在十字架背面一句拉丁语,在他对两个人的感情还在状况外的时候挂上胸口,后来就算知道了,也没有拿下来的打算,那是十五岁少年以玩笑话掩盖着真心说的,定情物。
                      他下意识的摸向胸口,却发现空无一物。「项链呢!KEIGO,我的项链呢?」
                      他再一次慌乱了起来,惊慌的抬头看着迹部景吾,在他们十五岁那年,爱人亲手送他的同款项链,部在他胸口。
                      「我的项链不见了!」他失措的看着爱人,整个人不自觉的微微发抖,他们的恋情还没结束,关于他们爱情的信物就要提早消失了吗?
                      「别急!别急!不会不见。」迹部景吾安慰着,马上明白他指的是什么。「打电话回家问问,也许放在家里?」
                      他掏出手机递给手冢。「你先打电话,我去帮你拧一条毛巾。」
                      在确定手冢能够坐稳之后,他起身走进浴室拿毛巾,纵然是亲密的爱人,他仍尊重彼此的隐私。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走出浴室后,看见的是手冢呆愣的望着墙上马特洪峰照片的模样。
                      「电话打完了?在家吗?要不要我安排车子过去拿呢?」
                      回过神来的手冢脸上仍有些茫然,他看了看手上的手机,有些无措的再次抬头看着迹部。
                      「我……忘了家里的电话……」他的声音低微了起来,有些抱歉,也有些脆弱,还有不易让人察觉的痛苦。
                      「你只是乱了方寸。」虽然明知有异,他还是故作镇定的陪着手冢国光坐在地板上,像是没事一样的接过手机,按了手冢家的号码又递给爱人。
                      「妈妈,是我……您看到我一直挂在身上那条项链吗?……十字架的……是……没事,我只是确定一下,……嗯,谢谢妈妈,好的……」
                      挂断电话,手冢国光长长的抒了口气,回过神来看见身边的迹部,他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对不起,我失控了。」他说。
                      「擦一擦。」递过毛巾,接过电话,他看着手冢国光听话的拿着毛巾擦脸,片段的句子已经让他大概猜到,项链是留在手冢家了。
                      隔着毛巾,看不见爱人的脸,在心里想了许久的话终于脱口而出。
                      「KUNI,别去巡回义诊了,要脱离现有的环境,不见得只有这样一个方法,这样一个选择,这阵子你的状态太糟糕了,留在日本,我相信一定能够找到调整你状态的方法,好吗?」
                      擦脸的动作慢了下来,渐渐的,手冢国光终于放下双手,露出了有些发红却澄透的眼眸。
                      琥珀色的眼瞳没有看他,只是望着遥远的某一点,最终,垂下了眼帘。
                      「对不起。」他低声说着,声音带着些微沙哑。
                      「KEIGO,我不能答应你,先不说我早早答应了要参加,为了我们的比赛,协调过后YANAGI的导师甚至更改了行程。」
                      「我知道,你不介意我是怎样的状态,可是这样的我……太糟糕了……」
                      「我自己明白自己是生病了,但是KEIGO,我也有自己的骄傲,我不想让你看见自己在治疗时狼狈的样子,更不想要像刚刚那样,被你看见自己失控得一蹋胡涂,我、是能与你并肩的TEZUKA  KUNIMITSU啊!」
                      「你真是!」迹部叹息,将人搂进怀里。「KUNI,我们要过一辈子的,过去、未来,不管对方有什么样难看的状态都会经历的啊!」
                      「也许吧!」怀里的人情绪有些低落,声音低微。「也许将来的某一天,我们终将释怀,可是KEIGO,如今的我没法如此看待,如果留下来,我害怕自己会先厌弃这样的自己。」
                      -TBC-


                      IP属地:中国台湾1329楼2017-12-26 23: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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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轻轻吁了口气,迹部笑了笑,都已经快登机了,还有什么好争吵的?「我等你。」
                        爱人为他这突然改变的态度而怔愣的表情惹笑了他,对于昨夜的意见不合也释怀开来,他专注的看着眼前的人,微笑着。
                        「吶,TEZUKA,约定好了,一年之后,你就回来,我会先订好教堂酒店,礼服等你回来了再做,本大爷会先让他们把时间空出来,我们的婚礼,他们一个都不能缺席。」
                        规划着未来的蓝图,他说得很慢,声音比往日低沉,就像是一把雕刻刀,沉沉的、慢慢的,透过他的耳膜,在他心里刻下一年后的行程。
                        「有些事,是一定要我们两个一起做的,我们的婚礼,我们的蜜月旅行。」
                        湛蓝的眼瞳里,是无边无际的信任与感情,他望着爱人,微笑。
                        「所以,你要准时回来才行。」
                        并坐的两个人,交握着的手紧了紧,蓝得没有一丝杂质的眼瞳里,只有自己所爱的人。
                        「这是我们最后一次分开。」
                        在这一刻,他的心情是平静的,出乎异常的平静,他不想再纠结在把人留下又或者支持对方离开之中,他们即将面对为时一年的分离,能够多看对方一眼,又何必浪费时间在那上面,更何况,就算是他有所坚持,难道手冢国光就会妥协吗?
                        「TEZUKA KUNIMITSU,我在这里等你,你要准时回来。」
                        握在手里的手颤了颤,镜片后的双眼似乎染上了一层薄雾,然而瞬间又变得明透澄净。
                        「我们要打一辈子的持久战,一直在一起,死要在一起,下辈子也要在一起。」
                        手冢国光垂下眼,望着两个人交握的双手轻轻的低语着,这些诺言,有最初最初许下的,有后来彼此承诺的,也有他放在心里鼓舞自己,支撑着他走过这一年的。
                        每一句,都是他的真心话。
                        每一句,都像是从混乱的记忆中被捞出来清洗干净一样的清楚明白。
                        手冢国光说话神情低靡的样子让迹部景吾又想到了早上的那一幕,他蹙起眉头,旋即又舒展开来,是他太胡思乱想了。
                        「去吧!别婆婆妈妈了。」他抬眼示意广告牌上列出来的飞机班次,又回过头来看着爱人。「准时回来。」
                        他说,自己先站了起来,提起手冢脚边的行李袋,目光眷恋温柔。
                        手冢国光起身接过行李袋,看进那双蓝透的眼里,他有太多话想说,却又开不了口,在那样的目光注视下,他甚至没有转身离开的勇气,可是想到自己的状况,他只能握紧行李袋的提把,低低道了一句。
                        「我走了。」他说。
                        「TEZUKA,你准备好了吗?」
                        一直坐在他们身后,隔着好几排远的柳莲二走上前,比起手冢,他的行李更简便,只是一个简单的小包,倒是手上拿了个小册子,刚刚坐在后头,似乎在写些什么。
                        看见他,迹部下意识的皱了下眉头。
                        他从来不喜欢立海大那群人,现在就更不喜欢了,尤其是眼前的这个人,当年所谓的立海大军师,对于柳莲二,他的厌恶已经到了由心理转移至生理性的厌恶,只要一看到、甚至是一想到就忍不住皱眉头的地步。
                        归根究底还是因为爱人在他的建议下,正打算跟他做一个为期一年的别离。
                        「ATOBE,我能理解你的想法,虽然这是很没道理的迁怒。」柳一脚踩上他的痛处,说得云淡风轻。
                        「本大爷高兴!」怼人,他从来没在怕的。
                        「话说,关于这次的巡回医疗服务,是由你导师带领的?你也跟着?去了有多少人,TEZUKA到了那里,能做什么?」
                        柳将手上的小册子塞进口袋,脸上淡淡的笑着。「我记得,整个行程计划书,好像很早就给了你一份。」
                        「我在迹部财团看了多少计划书,你给的太笼统了。」
                        「那么你以为该多详尽呢?这次的行程是以医疗为主,我们只能推估哪些地点会有哪些常见的疾病,需要多久的时间做倡导及医疗,可是在没到达之前,也只能是计划而已,任何的突发状况都有可能改变我们的行程。」
                        「TAZUKA会遇到任何危险吗?」这才是他担心的,从去年柳莲二出现在美网,他的心里就七上八下的,没有一刻安宁,加上这次手冢回国的态度跟今天早上那一幕……
                        他真的有股冲动直接把人带回家。
                        「你希望我怎么回答你呢?ATOBE KEIGO?」柳莲二仍是笑,微微瞇着的眼睛让他看起来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
                        迹部景吾讨厌这样的表情。
                        「KEIGO,」手冢国光意识到了爱人烦躁不安的心情,他伸出一只手按在迹部景吾的手臂上开口,神色平静。「我不会发生危险的,我会照顾好自己。」
                        能有什么危险呢?巡回医疗服务只是个借口,他将飞往德国接受治疗疗程,哪儿也不能去,又有什么危险能够发生。
                        然而就是这样一句承诺,也让他说得心里发苦。
                        未来一年,他在安全的地方接受治疗,他所爱的人,因为他的隐瞒,担心他人在外面吃苦受罪。
                        可是比起让他们陪着他担心害怕整个疗程,似乎再没有比这个更好的选择了。
                        「不说了,KUNI,记得,你的安全是最重要的,准时回来。」
                        他还能说什么?只能在临分别时再交待爱人几句。
                        听到爱人的交待,浅浅的,手冢国光的唇微微的弯起了一个弧,他宁谧的看着迹部景吾,琥珀色的眼瞳是他一贯的澄透明净。
                        「我知道的。」他承诺。
                        哪怕机率少得近乎零,我也要去闯这唯一的可能。
                        KEIGO,你不明白,我有多想和你一起到老,不,你明白的,一辈子的持久战,这是世界上最美的承诺。
                        「该走了。」柳莲二催促,时间到了。
                        他还担心,手冢的失智症,已经开始有了征兆,他集中注意力的时间越来越短,以迹部景吾的敏锐,到时候发现端倪只怕不好收拾。
                        手冢国光定定的看了爱人一眼,没再说话转身走进一旁以透明板格离开来的过道中。
                        惨白的面容、双手交握在胸前与小腹的交界处,平静的几乎没有起伏的胸膛。
                        不知道怎么的,早上那一幕又浮现在眼前,没来由的恐慌让迹部景吾向前跟了过去,两个人,隔着透明的板子,他落在他身后半走半跑着。
                        他想喊,却不知道拿什么做理由,太婆婆妈妈了,才不久前,他才这么说着爱人,可是……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手冢国光的背影,看起来单薄又模糊。
                        就在他打算不顾一切喊出声来的时候,过道中的手冢国光停下脚步,而他,正巧也走到他身边。
                        透明板的两边,低下头,两支电话。
                        他看见爱人转过身来,手冢国光,以一种从来没有过的神态,淡而明白的微笑着。
                        【また逢う日まで 后会有期】电话旁的告示牌上面这么写着。
                        两个人想也不想的拿起话筒。
                        「KEIGO……」「KUNI……」
                        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
                        「我爱你,ATOBE KEIGO,和你在一起是我的梦想,这辈子、下辈子,都要在一起。」
                        手冢国光的告白直接而单纯,然而情话不需要说得多好听,只要是发自内心,份量便已足够。
                        「别、别啰嗦了,本大爷当然知道你爱我,TEZUKA KUNIMITSU,说出的话不能更改,你记得这是我们最后一次分离。」
                        迹部景吾被突如其来的告白打乱了思绪,话说得坑坑疤疤,嘴角却忍不住上扬再上扬,眼前的爱人,比任何时刻都要好看,也许,是因为他正在说爱我的原因?
                        「我知道了。」手冢国光没有多说,他只是觉得,在这决定他未来能剩多少时间的这一刻,这句话,要明白的告诉爱人。
                        「TAZUKA!」迹部景吾在手冢国光把话筒拿开耳边时喊了一声,努力的抚平自己的胡思乱想。「我爱你。」
                        这是他最后想说的话。
                        透明板内的男人没有说话,只是郑重的点了点头,放下了话筒,转身,走进过道。
                        我等你回来。
                        迹部景吾看着那道瘦削的背影,在心里说着。
                        那时候,他没想到,也没有任何人想到,这是手冢国光最后一次离开日本。
                        他再也没有回来。
                        -TBC-


                        IP属地:中国台湾1361楼2018-07-08 21: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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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中国台湾1366楼2018-07-08 22: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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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3-优树-11
                            -后来……后来,就没人挂了。-
                            叔叔在公寓里就那样静静的坐着,将箱子抱在膝上,每一个小小的圣诞节饰品上面,彷佛写满了千万个文字,他小心翼翼的一个个拿起来看了许久,又轻轻的放了进去。
                            我鼻头一阵阵发酸,心里却在想,实在是太少了,关于手冢叔叔的东西,留在叔叔手上的实在太少了。
                            手冢奶奶在生病的时候,找了本家的族人来,约定了会在奶奶过世后让他们收回手冢叔叔住过的那座宅邸,哪怕叔叔表明了愿意出高价买下,手冢奶奶却不愿意叔叔一直留恋着手冢叔叔曾经住过的地方,最后叔叔只能妥协,尽可能的把手冢家能搬走的东西全数搬走,而房子,在手冢奶奶过世之后改建得一点旧影子都没留下。
                            叔叔那时候,一方面怕病中的奶奶太过担心,一方面又希望能留下那栋宅子,整个人甚是煎熬,每次去看手冢奶奶,她总是不停的劝叔叔要放下,别再执着那栋房子,可叔叔只是一脸的不愿妥协,不肯说话。
                            他的神情,虽然那时的我年纪并不大,却也看得出来充满绝望与愤怒。
                            但无论叔叔怎样与手冢本家的人交涉,无论他怎样无声的对手冢奶奶抗议,房子仍旧是在奶奶过世之后拆了,那些不能搬走的,像是手冢叔叔房间的窗口、那一池鲤鱼、那一排樱花树,那个回廊,还有他们在屋子里待过的痕迹,留下的记忆,终究随着新盖好的住宅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之后,跟在叔叔身边学习的我发现,载着叔叔的车子,再也没有经过那个小区,终究,那里已经不再是手冢叔叔的家了。
                            而现在,这间手冢叔叔住了十二年的公寓,留给叔叔的,也就只剩下他膝上那样一个小小的盒子,其他的,就跟手冢宅邸一样,叔叔什么也带不走。
                            「每年来,我总要在窗边把圣诞树组起来,他那人啊,有点固执,圣诞节就一定要去逛圣诞集市,就一定要摆圣诞树,圣诞节过了东西还不能丢,要好好的收起来明年再用,这些东西,也有二三十年的历史了吧?都是不值钱的玩意儿,他当初挑得可认真了。」
                            他嘴里说得嫌弃,看着那箱饰品的目光却是如此珍而重之,我明白,这一小箱东西,对叔叔而言,说是无价之宝也不为过,只因为它们是手冢叔叔一个个仔细挑选过,放在这个【家】里的。
                            我静静的听着他诉说着,想象手冢叔叔那样清俊尔雅的年轻人在圣诞集市昏黄的灯泡底下,专心优雅的挑着小饰品的样子,那画面该是宁谧而美好的吧?在一旁陪着的景吾叔叔,怕是非常喜欢那样的一幕的!
                            那之后,叔叔没再说话,他只是时而整理那一小箱东西,时而静静沉默着,就这么待了许久,这才连络了出租车,决定离开这间充满他和手冢叔叔记忆的房子。
                            锁好门的时候,他再次的轻轻抚着门上那黄铜色的挂勾,脸上带着怀念的神情。
                            「以前每到圣诞节前夕,就会有人把檞寄生挂在这上面,真奇怪,你永远搞不懂他们到底是什么时后挂上的,总是突然的,他就挂在这了,然后圣诞节过了,又消失得一乾二净。」
                            他轻轻的说着,声音里有着伤感,随即他又淡淡的笑了。「后来,」他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后来就没人挂了。」
                            深深的再看了一眼,他终于放开了手,头也不回的带着那小箱子离开下楼。
                            我跟在他身后,看着他的背影,心里说不出的空落落。
                            我明白他的意思,后来……
                            后来,反正也不需要了。
                            没有人会再站在檞寄生下,没有人会再索取一个吻。
                            手冢叔叔离开了,从此以后,这个可以让他们向爱人讨得一个吻的甜蜜饰品,就成了刺痛景吾叔叔的记忆。
                            那时候,他们多年轻啊!十几二十岁的年纪,才刚认爱,却马上相隔两地,那时候,社会风气又不开放,同性恋这样的身份在日本还是小众,他们应该很珍惜在一起的时光吧?
                            在这里,他们可以把所有的重担都丢弃在遥远的日本,天高皇帝远的尽情相爱,在挂着檞寄生的门口,叔叔一定是很无赖的向手冢叔叔索吻,而手冢叔叔呢?一定是一脸无可奈何却又满是纵容的回应叔叔吧?
                            叔叔将手冢叔叔二十二岁那年赢得澳网冠军那一刻回眸的画面做成了海报,放在【那个房间】里,相片里的手冢叔叔年轻、自信,他唇边微微的勾起,回过头的那一眼里满是星辰,他看的方向不是对手,也不是裁判。
                            『你KEIGO叔叔正坐在场边观赛,他从来没错KUNIMITSU的比赛,那一年,他们约定好了,只要拿下冠军,就要向家里坦白。』
                            同样的相片,手冢奶奶的相册里也有一张,曾经,她满是皱折的手轻轻的抚在相片上这么说着,嘴边噙着一抹笑。
                            『谁知道结果是那样呢?』手冢奶奶翻过了那一页,低声呢喃着,彷佛哽咽了。
                            我跟在叔叔身后下楼,抱着箱子的他走得很小心,站在马路边,看着这栋与周遭格格不入的建筑,叔叔定定的看了很久,直到上出租车前,叔叔仍望着那栋建筑的入口大门。
                            「我走了。」
                            他说得很轻,却很坚定,就好像有个人站在那儿跟他告别一样。
                            他明白自己的身体状况大概是不会再允许他回到这里,所以这次来,他带走了手冢叔叔留在这屋子里的最后一点东西,我心里明白,这可能是叔叔最后一次来这里了,他那句【我走了】,不只是对这栋建筑告别,更是对手冢叔叔留在这里的印记告别。
                            在车上,我撇开头去假装还在回头张望那栋建筑,实际上却是在努力忍住眼里的湿润,而叔叔却已经给忍足叔叔打电话了。
                            「啊!我明天再过去饭店,今天先到别墅那边,知道了,本大爷还没那么脆弱,优树会跟着我行了吧。」
                            叔叔挂了电话,看着窗外,不发一语,而我,也跟着沉默起来。
                            我明白,这趟德国行,叔叔其实是希望自己一个人来的,就跟过去每一年的十二月底时一样,一个人来,一个人走,除了手冢叔叔,任何一个人对他来说,在这趟行程中都是多余的,只是,这次他也明白,不二叔叔还有忍足叔叔为什么要坚持陪他过来,这才妥协的。
                            车子里的气氛很安静,叔叔保养得当的手指轻轻的在箱子上来回轻抚着。
                            「那一年……」
                            叔叔开了口,却又停了下来,目光深幽的看着不远处的建筑,我跟着望了过去,知道那是市政厅,却不知道叔叔想说什么,想来是当年曾经与手冢叔叔来过这里吧?
                            「叔叔,您刚刚说,要到别墅去吗?」
                            我轻声问他。
                            「啊!想去走一走,今年圣诞节,我大概是不能来了。」
                            叔叔也轻轻的回我,态度有些漫不经心,我看向他,却发现他正定定的望着手上镶嵌着黄色琥珀的戒指,有些心不在焉。
                            那是……
                            我愣了一下,想起来那是景吾叔叔从不离身的戒指,从我们见面的第一天,就一直牢牢的套在他的无名指上。
                            说起来,叔叔身上从不离身的饰品有三样,除了这戒指,再就是一条款式稍嫌年轻,却有些年份的十字架项链,以及一个同项链一样款式的十字架钥匙吊饰。
                            我记得以前每次陪叔叔去看手冢奶奶的时候,他总会像是不经意的把整串钥匙放在桌上,而奶奶会握着那钥匙串,一直到我们告别离开才放手仔细交给景吾叔叔。
                            以前年纪小不懂,后来我明白了,这三样饰品,大概跟手冢叔叔脱不了关系吧。
                            作为叔叔的养子二十年,我很少从他嘴里关于手冢叔叔的事,就算其他叔叔在他面前提起,大多时候,他也只是静静的听着,偶尔说起,也只是用一个【他】代替,是因为手冢国光这个名字太珍贵了吧……
                            「不用了,我还拿得动。」
                            我们在别墅外墙门口就下车,离别墅还有一段路,叔叔宁可走得慢一些,宁可停下来歇一会儿再走,也不肯让我帮忙拿他手上的箱子。
                            别墅的佣人站在门口,等叔叔问完了问题,他们就一一离开别墅。
                            「我们喜欢自己动手。」
                            看我带着疑惑的神情,叔叔笑了笑,示意我推开大门。
                            跟叔叔在其他地方产业比起来,这间别墅的规模并不大,在这之前,我们三兄弟都没来过这栋别墅,就跟那间公寓一样,对叔叔来说,这里是很私人的地方,属于他跟手冢叔叔的。
                            如果手冢叔叔没有过世,也许他会很乐于邀请其他人来这间别墅,比如不二叔叔他们,又或者是忍足叔叔他们,然后他会跟手冢叔叔以主人的身份招待他们,可惜……
                            「我们待一晚就走,多待一会儿,他们俩个可要找过来了,啰嗦!」
                            叔叔一边嘴里抱怨着,一边指给我客房的位置,在来的路上,他已经指挥了佣人帮我准备了一些盥洗用具跟换洗的衣服。
                            那天晚上,吃了佣人准备的晚餐之后我早早告辞就回房了,一方面是一整天下来的确是有些累了,另一方面是,我明白,叔叔其实是想自己一个人待着的,就算是治疗顺利,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也没有体力再来这里,我想把时间留给他和他的回忆。
                            那天夜里,当我听到楼下客厅有些声响时,我还是出了房门查看。
                            客厅的高级音响,拨放着一首英文老歌,深沉的、低低的男声,在空荡荡的客厅里,缓慢的吟唱着。
                              【I'll be home for Christmas. You can count on me……】
                              【Please have snow and mistletoe. And presents by the tree……】
                              【Christmas eve will find me. Where the love light gleams……】
                              【I'll be home for Christmas. If only in my dreams……】
                            不知怎么的,听着听着我竟听出了一丝悲伤的味道,那种……直达心底深处的酸楚与心碎。
                            手冢叔叔在二十七岁那年七月过世,缺席了景吾叔叔精心准备的婚礼,没能渡过二十八岁生日,更别提这个对他们两个人来说深具意义的圣诞节。
                            对景吾叔叔来说,该有多遗憾与悲伤啊?
                            然而这些年叔叔甚么也没说,他只是在十月的时候出发到加拿大去,十二月下旬时,又一个人到德国来。
                            我就站在楼梯口,望着楼下客厅里的景吾叔叔。
                            叔叔并没看到我,他将今天从公寓带回来的塑料零件拿了出来,小心翼翼的将它组合成一个半人高的圣诞树,又轻手轻脚的将它的枝叶整里散开来,摆在了窗台。
                            温暖的灯光,低沉的音乐,客厅里只有叔叔一个人,仔细的将灯泡线绕在圣诞树上,盒子里的小饰品被他一个一个拿出来,拍去并不存在的灰尘,认真的在树上挑选着好位置挂上,小雪人、小袜子还有小拐杖,满满当当的挂了一树,最后,他将一颗金漆早已剥落大半的星星挂在树梢上。
                            叔叔退了半步,看着装饰好的圣诞树,又随手调了调几个小饰品的位置,等到一切都满意了,他才将灯泡线的插头接上。
                            经过这么多年,其实现在过节的气氛已经太淡太淡了,像是叔叔他们这一辈的人很多也不把圣诞节当一回事,而且这时候离十二月也还太早,但就这么一颗小小的、闪着小灯光的圣诞树在客厅的窗台上这样一摆,满屋子似乎都染上了过节的味道。
                            可是在这样的夜里,我却一点也感受不到过节的喜悦。
                            景吾叔叔站在树边,静静的看着与他几乎一样高的树梢,因为生病而有些枯瘦的手指轻轻的抚着树枝与饰品,在那带着优伤的歌声里轻轻的微笑了起来。
                            不知道他想起了什么,但是又何必猜呢?想来也只能是同一个人,同一件事,才能让他露出这样温柔缱绻的神情与笑意。
                            他在那笑容里,轻轻的说了句话,距离太远了,我并没有听见他说了什么,但看着他的唇形,其实并不难猜。
                            他说:MERRYCHRISTMAS TEZUKA KUNIMITSU.
                            -TBC-


                            IP属地:中国台湾1384楼2018-10-01 00: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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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4-侑士-20
                              -KEIGO,我......很害怕,我想见你。-
                              在那场比赛之后,当出现了手冢的父亲开口要带手冢回家那件事,我们很识相的把时间跟空间留给迹部,那么多年的交情,明白他在那当下没有心情跟大伙叙旧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
                              大家早已不是当年十五岁的少年,能够凑齐这么一段时间齐聚一堂已是万幸,岳人甚至没法等到晚上的聚会之后再离开,只是跟大家匆匆的说了几句话,就要赶到机场准备离境。
                              这场比赛,重温了我们当年的网球梦,梦醒之后,又要各奔西东。
                              而留下来的我们,说起手冢和迹部这几年的聚少离多,更是不胜唏嘘。
                              第二天一早,当不二打电话到手冢家,询问是不是需要送他到机场,得到的回答是手冢在前一天晚上已经到迹部那里,当天将会直接从迹部那里出发到机场。
                              大家彼此交换着得到的消息,心照不宣的默默一笑。
                              事情……大概在往好的方向迈进吧!
                              然而,现实似乎并没有那容易。
                              几乎可以说是已经只差临门一脚的迹部,在那之后的心情并没有大家所预期的那种喜悦。
                              在这之前,哪怕并不知到什么时候才能得到手冢家人的祝福,哪怕还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方法让手冢在职网跟感情上面达到双赢,迹部仍能带着他一如既往的从容与骄傲,轻松自如的处理各种难题。
                              无论是当手冢成绩一落千丈时,股东对继续使用手冢作为代言人的质疑,或者是手冢人在国外,面对舆论大众怀疑他使用禁药的处理,更别提在接手迹部财团过程中所面对的刁难,迹部处理起来一直游刃有余。
                              如此漫长不知终点的等待,迹部始终带着自信面对一切。
                              但在这场比赛之后,或者该说在送手冢出国之后,身为他的随身特助的我,却明白的感受到了他心理状态的转变。
                              暴躁、不安、恐惧……各种负面情绪,在迹部看来一如既往的态度中,偶尔的,探出头来表示它们的存在。
                              而这一切,在于手冢。
                              不二、大石、甚至是我,都能感受到手冢一切行为中若有似无的违和,更何况是将所有感情都放在手冢身上且观察力一流的迹部。
                              即使在柳莲二的帮忙下完善了手冢的谎言,即使我们找不出证明来确定发生了什么事,可或者就是这种没有证明的状态,才让我们在倒数他俩的重逢时间中,隐隐的带着不安。
                              迹部,在这样不安的情绪中,筹备着他和手冢一年后的婚礼。
                              那年向家人坦白之前,他俩信心满满,打算举行一场世人皆知的婚礼,迹部把地点选在一个以举办同性婚礼闻名的教堂,怎么布置,邀请哪些人,礼服、布置、音乐,无一不是最好最有名的同业,那张行程表及工作团队名单,豪华的令人瞠目结舌。
                              他恨不得能有一场实况转播昭告天下,他与手冢结婚了。
                              然后,在经过四年的时光,举办一场婚礼的期盼依然热切,但那张名单上的项次却被大幅的删去。
                              四年后,他把地点选在那之后买下的一座英国古堡,有足够的房间容纳所有他俩希望在场的亲友,也有足够的隐私隔绝外界有心人的窥探。
                              时间足以改变一切,如今的迹部想法很简单,一场承认彼此相属的仪式,一群真心祝福的亲友,其他的,都是多余,他们的爱情,不需要他人观赏评判。
                              然而,这样小小的愿望,却给迹部在规划与执行时带来许多的挫折。
                              最重要的原因在手冢。
                              在科技发达的现代,哪怕分隔两地,也有许多方法可以知道对方的行踪,更何况早前最大的阻力,也就是手冢的家人,对他俩的态度早已软化,处在默认的状态,这也是为什么几番犹豫之后,迹部会同意手冢去参加为期一年所谓的巡回医疗义工的原因。
                              我们都理所当然的以为,哪怕再落后,也总有电话或网络能够接通的时候,前四年他俩都能够靠着看转播比赛与中间人传话,安安稳稳的排除万难渡过,难道眼下会比那四年更不容易吗?
                              然而千算万算,却没算到这个理由只是一个能让手冢离开所有人目光的幌子,这一年对他来说其实是他生命中的最难过的时候,失智症发作时的无法控制、新药的副作用,加上为了不让家人与迹部发现实情,偶尔连络的时候要想方设法的遮掩他的状况,一切的一切都让他疲于应付。
                              为了避免视讯被发现他的病况,在那一年里,手冢大多采用电话模式跟迹部连络,若是要视讯,也都是他主动打给迹部,并且时间也尽量缩短,为了瞒住真相,让他在治疗的同时也耗尽了心血。
                              但就算他这么努力,失智症这样的疾病还是给他带来了影响,对于早年的事情,他的记忆梳理还是比较清楚的,但比较近的事情,比如关于婚礼的相关安排,他就有些应付不来,透过话筒传达来语气里的迟疑、困惑、恍神,更别说哪怕是非常短暂的视讯,他脸上的神情,又怎么能逃得过迹部惊人的观察力?
                              这一切在迹部问他对于婚礼相关细节的看法时,更为明显。
                              结婚这件事情在手冢健康的二十六年岁月里是一个明确的目标,他只记得要用迹部亲手种植的玫瑰花来装饰婚礼现场,除了这点,其他的细节例如礼服、教堂地点、宾客、婚宴菜式这些,并没有在他脑海里存在太多记忆。
                              于是这一年里,对于玫瑰花的坚持与对其他细节的不在意,成了手冢在欺骗迹部真相时最突兀的BUG,除了坚持用玫瑰花以外,其他的问题,他的回答……
                              哪怕他已经尽力了,他的回答还是让听的人觉得敷衍不已。
                              尤其太陌生的问题他没办法消化,便常常用上了诸如『都可以。』、『我没有意见。』、『我觉的很好。』、『你说得对。』这样的句子。
                              这样的回答,对于相处多年早就默契十足的两人来说,怎么可能不被发现异状。
                              很多时候他与手冢的通话并没有避着我,常常地,我看着他与手冢好不容易视讯上了,没多久的时间便被手冢以讯号不良切断连系,我看着他握着话筒或是手机的手紧得连青筋都浮了出来,那带着隐忍的委屈,小心奕奕的缓着口气与手冢通话的迹部,几乎不见平时的意气风发。
                              那时候,不明究里的我,甚至怀疑起是不是因为分隔多年的原因,让他俩的感情发生了变化,可是,再想想这次手冢离去前的那场比赛,想想他俩人的性子,又觉得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迹部并不是一个自欺欺人的人,有好几次,他提议去探望一下手冢,陪一陪他。
                              可是这本来就是手冢为了离开治病掰扯出来的一个借口,他怎么可能答应?
                              一切陷入恶性循环的状态。
                              即使手冢已用尽全力在表达他对跟迹部通讯的期待与喜悦,敏感如迹部还是感觉到了不对劲。
                              设身处地的想,得亏是迹部对他跟手冢的感情充满信心,换做是我或者他人,在这样种种负面的条件下,只怕是早已打了退堂鼓另谋出路,早早放弃这段感情,怎么可能坚持到真相揭开?
                              当然,回想起这段时间,我也曾想过,手冢是不是早早就已经想到了这一层?
                              毕竟再怎么浓烈的情感,也是需要交流来维持,之前分开的那四年,虽然他俩几乎没有联系,但那时候他们两个手上都忙得很,加上有我跟不二几个在中间传话,而且手冢的每场比赛国内都有转播,加上那时候的手冢态度明确,所以迹部一点也不担心两个人的感情会发生问题。
                              情人之间对待彼此是否用心其实还是很容易分辨得出来的,几通电话、神游天外的情绪反应,难道手冢从来不曾担心过哪怕治疗成功,迎接他的却是两个人的感情到了尽头这样的结果吗?
                              我也会很感性的想,也许这也是手冢的期待的结局之一。
                              如果治疗失败了,很快手冢就要面对生活不能自理甚至是死亡这样的结局,如果那时候两个人浓情转淡了,迹部的伤心与痛苦想必能减少许多,这恐怕是手冢对迹部最后能给予的爱与温柔。
                              如果治疗成功,只要手冢能好好的活下来,一切便都有继续下去的可能。
                              据我事后了解,这次的新药测试,并不是一个很好的机会,从柳莲二其实也不是很赞成手冢参与的态度便可知道。
                              只不过是因为那时候只有这组新药申请,手冢的病又发作的太快,没法再用缓解的药物延长发作的时间,给手冢的选项并不多,只能听天由命又或者是放手一博。
                              至于成功的机率能有多少,其实把握并不大。
                              以手冢对迹部的感情来看,当一切不可挽回的时候,他大概会努力想减少迹部的痛苦吧!
                              从这个角度来看的话,手冢在连络中突兀冷淡的表现,可能他也已经设想过结局并不乐观并且无奈的接受了。
                              可是如果这样的想法是真的,那该有多叫人不忍啊!
                              走过了家人的反对,相隔两地的四年,明明是再坚持一下就能解决的难关,却偏偏再也走不到结局,作为主角的两个人,该有多么不甘心?
                              而就算这样不甘心,还要用尽最后一丝心力,试图减少对方哪怕只有一分的疼痛,这简直是三流言情小说的标准虐心桥段,却偏偏发生在这世界上最相配的两个人身上,让人不甘的是,这并不是小说的过渡章,而是真正的结局。
                              可是,如果面临同样的选择,我也不能不承认,换了其他人或者迹部,我们可能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也因此后来在知道真相的时候,我们又惊又悲,却没办法说出一句责怪手冢的话语。
                              我们,都有一份不容摧毁的骄傲,这份骄傲让我们理解手冢在这一刻的选择,我们任何一个人大概都不能接受自己毫无知觉的躺在床上,渡过漫漫余生,不能接受自己所爱的人要接受这样的折磨,所以就算成功的机率几乎为零,哪怕只是一根蜘蛛丝般的希望,我们也会试图抓住,拼上一把。
                              但即使这么理解,却减少不了心里那份痛惜。
                              明明他们什么也没错,可是命运却是如此安排。
                              手冢,在二十七岁那年的七月,离开了我们。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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