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你的手术技巧让佩萨和里拉他们无话可说。”拉达曼迪斯说，“有时候我感觉你像一本书，我每翻一页都看到和前面不同的内容，让我想要继续看下去。”
不知道是被拉达曼迪斯突如其来的文艺的说法酸到了还是怎样，巴多还是没有说话，他只是转过面孔诧异地看了拉达曼迪斯一眼。
“你为什么不说话？在想什么？”拉达曼迪斯的手抚上巴多的脸颊。
巴多讽刺道：“我在想，我如何能让你快点翻到最后一页，早些看完书？”
拉达曼迪斯的脸色陡然沉了下来，捏住巴多的下巴，令他仰起脸来：“你就这么想离开我？”
巴多的眼神依旧淡然，对拉达曼迪斯逼视的目光毫无畏惧。
“……你希望我快点看完你么？”拉达曼迪斯的嘴角突然上扬，露出一个意义不明的浅笑。
巴多愣了一下。
“那么就过来施展浑身解术让我高兴，让我F**k 够了你就放你走。”拉达曼迪斯的手向下一垂，指尖挑了一下巴多的分身，“我来教你怎么让金主快乐如何？”
巴多触电般后退了一下，脸色难看起来，他突然起身走进了和卧室相连的浴室。
拉达曼迪斯没有跟过去，他只是扬声道：“阿科路医生，你的床上功夫起码得进步到和你手术的技巧水准一致。以你目前这种蹩脚的侍寝，想要我速读未免太强人所难了吧？”
浴室里一片静寂。
第十七回完

第十八回 转变
隔着监狱探视的玻璃窗看到父亲的时候，阿鲁贝利希几乎想要掉头离去，不再问他任何问题。不过短短几个月的时间，父亲却仿佛老了七八年，以前近50岁的他在华服和财富的修饰下，有时候看起来仿佛40还不到，正是男人最成熟却还没有开始衰老的黄金年龄。可是现在，穿着囚犯制服，剔了寸头的父亲看起来也就是像一般保养不当的50多岁的人，眼角有点松弛，嘴角也略略往下，最糟的是那一双曾经自信又神采奕奕的眼睛已经没有精神。
“阿鲁，你来看我？”父子相对沉默了一阵子，还是父亲先开了口，一句明明是说着肯定的事实的话却变成了不确定的问句。
“是，爸爸。”阿鲁贝利希连忙把带来的装着毛衣、外套和一些日用品的包从脚下的地上拎起，放在面前探视的玻璃窗外的台子上，好像这样才能掩饰一下自己来的真正目的。
“谢谢你。”父亲客气地说，口气如对一个来探视他的朋友。只不过，从他没钱的那一刻起，他哪里还有任何一个朋友的影子。他犹豫了一下，终于问道，“……你……生活还过得去么？”
阿鲁贝利希点点头：“哦…….我在银行区找到了一份工作……小职员，不过可能有升职的希望。”说过，他才发现自己已经历练地张口就眼都不眨地谎话连篇。


“啊，白领的工作。”父亲道，“你还年轻，有很多机会的。”其实，他比谁都清楚，儿子此刻根本不可能在做小职员的工作。因为，享过半辈子福的他一眼就可以看出儿子身上的毛衣质地和样式都很舒服雅致，额前依然留着那一绺时尚的几乎遮住一只眼睛的刘海，这岂是银行区小白领的打扮？但是，他没有勇气点破这个谎言，也没有勇气问儿子到底是如何才维持着这种生活水准。
此刻，阿鲁贝利希的内心也并不好受，一方面看到父亲潦倒的样子，知道以后他只会越来越潦倒，恐怕活不到他刑期的最后。另一方面，他虽然没有直接对父亲说明他的状况，却故意穿着凯斯咪的毛衣来，潜意识地希望父亲能对他说句模糊的抱歉的话，可以让因为父亲的欠债落到做牛郎的自己心理平衡一点。可是，看父亲的样子，似乎早就被自己的不如意打倒了，根本没有心思从儿子的外表来猜测他是否穿得暖吃得饱。
“还有5分钟。”一旁监听的狱守用没有升降的音调宣布，然后又继续回过头去喝着咖啡。
阿鲁贝利希终于忍不住了，他望了望狱守的背影，迅速从口袋里掏出半张纸贴近了父亲和他之间的隔离玻璃窗，上面写着‘黎明的人找过我’。
父亲没有神采的眼中有了一些波动，如一颗石子被扔进了一潭死水，搅起了潭底腐烂的泥。
阿鲁贝利希收起那半张纸，很快亮出另半张，上面有两个不小的数字，一个明显是另一个的好几倍。在这两个数字下面，写着‘哪一个？’。亮过纸张之后，他便无声地把纸都收了下去，折好重新放进了口袋，然后直视父亲的双眼。
父亲的喉结滚动了一下，脸色好像比刚才更加灰败。他足足沉默了一分钟之久才哑着嗓子低声道：“没有……那么多……”然后就低垂了眼帘，不敢再看儿子。


仅仅几个字，别人听起来或许会莫名其妙，可是阿鲁贝利希的内心却暗涛汹涌。尽管来之前，他已经猜到了他的欠款数目一定有蹊跷，然而一旦亲口听到了父亲确认的话，他还是有一点眩晕的感觉。
他一直都被米诺斯和艾亚哥斯在骗着……那笔他需要还的天文数字里，竟有五分之四根本就不是他的债！
“时间到了！”狱守站起来，欲上前带走父亲。
父亲低头垂眉，忽然间他转过身来大声道：“别被人骗了！去找默肯，他知道！”
狱守大声呵斥父亲，把他带走了。留下阿鲁贝利希一个人坐在隔离玻璃窗前，望着连接探视室和监狱里边的那扇厚重的金属门重重地关上了。
从监狱的大门走出来，阳光立刻明亮地照进阿鲁贝利希的眼里，刺目地让他睁不开眼。他低下头，让刘海遮住一些眩晕，想起父亲刚才说的话。
默肯是美布列斯家族以前的律师。每个大家族想必都是有很多很多的秘密的，而这些或大或小的秘密很多时候竟然不为它的后代所知，而是掌握在两姓旁人的手里---律师、会计师、管家或者是走遍大宅揩灰尘的佣人。
阿鲁贝利希知道默肯的律师事务所在本市最繁华的办公区，就在他告诉父亲自己工作的银行区的中心，如果搭公车去的话，要转两趟车。他想了想，终于知道秘密的紧迫性战胜了省点车费的想法，他走至离监狱最近的一条大街，伸手招下了一辆计程车。
“银行区华约大道。”


计程车向前驶进的时候，他默默地望着车窗外闪过的树木和行人。目前，首要的不是省那几十块钱的车费，而是搞清楚自己一直在像吝啬鬼一样生活着为了还清的债究竟是不是父亲欠的。
“我需要见默肯律师。”进了律师事务所，阿鲁贝利希对前台的小姐说。
“请问您贵姓，有预约么？”前台小姐带着职业性的微笑。
“我没有预约。”阿鲁贝利希道。“我姓美布列斯，我的父亲让我到这里来找默肯律师。”
“您先请坐。”小姐站起身来，“麻烦您先等一下。”她向里边的办公室大门走去，又像想到了什么一样回过头来好奇地望了望阿鲁贝利希。
感觉到小姐的目光有点怪怪的，阿鲁贝利希却没去在意，只是在前台旁的沙发里坐了下来。也许她听过美布列斯家族的名字，奇怪落了架的凤凰不如鸡这句话到底做何诠释，想从自己的身上看到什么。
想到这里，阿鲁贝利希警醒起来，自己什么时候开始这样妄自菲薄起来，这不是个好兆头，这是真正沦落的预兆，就是因为太多人因为受不了这种一落千丈的改变，才会有了落架凤凰不如鸡的话。他暗自握了握拳，深呼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精神一点。
由于这样想着，虽然没有心情，他还是站了起来，在宽敞的接待处打量起四周来。无意中，他的目光瞥到了前台小姐桌子上的一本杂志上。那是一本叫《人物》的杂志，名字虽然起得冠冕堂皇的，却是一本专门报导城内明星富商花边新闻的八卦杂志。
杂志的封面上赫然竟是斯多和自己的照片，照片上是斯多的侧面，而自己由于被斯多的身体挡住一些，只露出脸的一小部分，还有头发和衣着。那是……阿鲁贝利希记得，这是有一次斯多带他出去，在一家私人俱乐部的门外。阿鲁贝利希一震，不由自主地拿起那本杂志。照片的旁边用洒狗血般鲜红的字体写着----
“米沙路家族唯一的继承人陷入情网！
为情人变卖多处房产，出让一处公司！
父欲扫亲生子出门！！！！”
阿鲁贝利希瞪着最后一句标题后的四个惊叹号，心中涌起一股异样的感觉。
不不，这不会是真的，《人物》杂志一贯信口开河。但是，他的直觉却告诉他，这新闻并不是假的。因为，以前美布列斯家族没有倒台之前，父亲也曾如当红电影小生一般经常上这本杂志，每次和不同的女人上封面的时候，那些女人十之八九都是阿鲁贝利希见过的。
《人物》虽然夸张如一个小丑，可是这并不代表它的内容不真实不可靠。
他只在原地呆立了数秒，便放下那本杂志，推开律师行的玻璃门走了出去。
待续

第十九回 离开
慢慢抬起手，阿鲁贝利希把这张现金支票拿在了手里，胸口心脏的位置有点酸软。他静静地打开冰箱，从里面取出两罐咖啡，走回客厅。
喝了几口咖啡，见阿鲁贝利希只是盘膝坐在沙发前的地毯上，两手握着自己的那罐咖啡不动，斯多开口道：“不是说渴了么？”
阿鲁贝利希答非所问地说：“支票在我的口袋里。”
斯多点了点头：“我们换件衣服去银行。”
一路上，阿鲁贝利希很静，斯多并没有在意这些，只是任他沉默着。直到从银行回来，阿鲁贝利希还是一句话也没说。
“阿鲁贝利希。”斯多叫他。
阿鲁贝利希抬起头来。
“书房在楼上左手边第一个房间，去用那里的电脑转帐给‘夜’吧。”
“……嗯。”阿鲁贝利希看起来有点魂不守舍地往楼上走去，斯多并没有跟上来。
启动电脑，打开银行的网页，阿鲁贝利希看到刚存入的现金支票已经显现在了自己帐户的余额上。他移动鼠标，点击了转帐。
‘夜’的帐户号码和欠款数额出现在眼前，阿鲁贝利希点击了‘清偿’的连接。经过了几个步骤，可是，就在最后要点击‘确认’的时候，他却犹豫了。
虽然还没有和默肯律师见面，但是他的心里却已经确信这些欠款中有近80%根本就不是父亲的债务。诚然，米诺斯并不知道自己听到了他的秘密。现在，自己已经得到了足够付清这些真假债务的钱，最聪明的办法似乎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还清它们，然后装做什么也不知道地向‘夜’辞职，从此脱离米诺斯的掌控。当然，自己也可以和米诺斯对质，和艾亚哥斯摊牌，但是他们的背后有庞大的‘冥界’的势力，自己现在算是什么？只能算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连高中都还差一个月没念完就辍学肄业的穷小子，再没有显赫的家世撑腰。其实，即使有以前的美布列斯家族做后盾，贸然与‘冥界’这样的黑社会对抗也是绝对不明智的选择。
阿鲁贝利希对自己说，既然想清楚了就赶快点击‘确认’，然后一切就结束了，不要做一只太有好奇心的猫，那样太危险。斯多给自己的钱付过欠款数目后，剩下的足够自己继续回去以前的贵族高中继续读完课程，然后找个不错的大学念个学历出来，只要有了大学学历，他以后就可以在银行区找份白领的工作，从此平凡却可以心安理得地生活在阳光下，永远把过去这段夜的黑暗抛在脑后。
然而，他的手在要点击‘确认’的时候，口袋里的手机却振动了起来。
“阿鲁贝利希先生？”手机那边传来的是斯多的秘书艾伦焦急的声音。
“是我，艾伦先生。”阿鲁贝利希道。
“少爷和你在一起么？”
阿鲁贝利希静了一秒，没有直接回答，因为他不确定斯多会不会想要艾伦知道他此刻的行踪：“有什么事么？”
“董事长刚才看了少爷的辞职信，小中风了。”一向办事冷静专业的艾伦此刻已经不能再冷静下来了。
“什么？”阿鲁贝利希不置信地脱口而出。“什么辞职信？”他知道艾伦口中的董事长正是斯多的父亲。
“少爷留下两封信，辞去了自己在米沙路财团所有的职务。董事长看了他的辞职信本来脸色就很难看，后来打开第二封信的时候就突然中风倒地了，现在在医院。”
阿鲁贝利希突然脑中一片清明，他似乎隐隐感到了什么，他镇定下来：“病人情况怎么样？”
艾伦道：“已经稳定下来，没有危险了。”
“我试着找他，联络上他的话会请他给你回电话。”挂上手机，阿鲁贝利希再次看了眼电脑上的银行网页，忽然多出了勇气，他迅速地点击了‘确认’旁边的‘取消’连接，然后关上了电脑，匆匆地下楼去找斯多。

从‘希望’的药房出来，巴多回到办公室，换下医生的白色长褂，套上一件外套，把从药房拿来的小瓶子装进口袋。有人却刚好在此刻敲了房门。
“哪一位？”巴多扬声问道。
“是我。”拉达曼迪斯推开门。
巴多只是望着他，等他开口。
看到巴多身上的外套，拉达曼迪斯问：“你要出去午饭？”
巴多点一下头。
“约了人？”
巴多不语。
“为什么不说话？”拉达曼迪斯道。
“这是我的隐私。”巴多淡然说。
拉达曼迪斯皱皱眉。
“如果你没有什么别的事的话，我的午饭休息时间到了。”巴多说，“我不想超时，下午还有一个手术。”说着他便走向门口。
“你是去见阿鲁贝利希吧？”拉达曼迪斯道。
巴多的脚步停了一下：“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开这种药是给谁？”拉达曼迪斯道，手中扬起一张药方。
巴多转过身，看了眼那张自己开出的药方，冷冷地道：“你对每个医生开的药方都实行这种监视么？”
“不，”拉达曼迪斯平静地回答，“不过，这个药方没有写明病人的名字，因此引起了我的注意，这是我作为一个院长的职责，希望你合作，阿科路医生。”
巴多沉默了片刻：“给斯多。”
拉达曼迪斯注视了他的眼睛一会儿道：“我知道了。”
巴多转身打开了房门，背后响起拉达曼迪斯的声音：“这么做，你不会后悔么？”
“我从来不后悔做过的事。”巴多关上了门。
“……是么？”拉达曼迪斯低低地道，从口袋中掏出一个没有包装的小瓶，这只瓶子里的才是巴多开出的药。他走到窗前，向下看着医院的停车场。几分钟后，他看到巴多走出了医院的大门，坐进了自己送给他的那辆宝蓝色跑车，眼中现出一抹暖意。
如果巴多知道自己私自把药换成了液体维他命，一定会很不高兴吧，拉达曼迪斯的嘴角竟然露出了一丝笑容。不过，没关系，距离上次看到他生气已经有些日子了吧，真有些怀念。自从那次让他努力把取悦自己的技术提高到和他的医术一样的水准后，他就一直摆出一副冷冰冰的表情来对付自己。以他的聪明，很快就会发觉药被掉包的事，届时自己就又可以看到他那张让自己兴奋的生气的脸了，拉达曼迪斯轻轻深呼吸了一下，愉快地想。
************我是爱做白日梦的分界线******************
这是一家很小的餐馆，只有五六张桌子，连店面都不是方方正正的，而是成直角型。所以，阿鲁贝利希一进门没有立刻看到巴多，而是走过了拐角到了‘直角’的另一边的角落里，才看到那张这两天他一直惦念的脸。
只是，这张脸虽然和心里的那张脸没有丝毫的分别，却是完全不同的一个人。
两人只是用眼神打了个招呼，便各自点了简单的午餐。巴多把一只小瓶子放在阿鲁贝利希的手边。见阿鲁贝利希收起了药瓶，巴多便开始吃自己的那份青瓜牛肉三明治。
“你这样做只是为了钱么？”阿鲁贝利希道。
巴多抬起眼来望着他。
“你真的想要把他从家族里完全赶走？”阿鲁贝利希就像没看到巴多锐利的目光。“你知道这种药用久了可能会对他造成永久的伤害么？”
巴多淡淡地问：“你关心他？”
阿鲁贝利希一时没有回答。
“你们两个只是嫖客和牛郎之间的关系吧。”巴多道，“不是么？”他注意到阿鲁贝利希的肩膀下意识地紧了紧。
“你会后悔。”阿鲁贝利希说。
巴多笑了起来，阿鲁贝利希发现，在他笑的时候，他与斯多更加相像。想到这里，他心里不好受起来，斯多已经两天没有和他联络了，而他打给他的电话也总是直接被接到留言箱去。

“今天是日行一善日么？”巴多仍然笑着，“每个人都在劝我回头是岸。”
阿鲁贝利希诧异地望着巴多。每个人？还有谁劝过他？就在他凝视着巴多脸上那熟悉的表情时，巴多却收敛了笑容，掏出一个信封递给阿鲁贝利希。
“这是什么？”阿鲁贝利希没有动。
“这是第一部分的钱。”巴多道。
阿鲁贝利希意外，他没想到巴多竟然这样守信用，他竟然真的会付给他钱，甚至没有等到事成之后。
巴多道：“收起来。”
阿鲁贝利希伸出手，把信封塞进了自己的口袋，看来巴多并不知道自己现在根本不知道斯多在那里，米沙路财团想必封锁了消息。
巴多说：“我查过你，你不是自己愿意去米诺斯那里工作的，你需要钱。”
阿鲁贝利希不出声。怪不得有些夜店的‘少爷’永远也上不了岸，因为一旦被水浸湿了衣裳，所有的人都会知道，再明媚的阳光也晒不干那些黑夜的水迹。
这个时候，忽然叮当一声，靠近他们这个角落的侧门被推开了，一个客人走了进来：“阿科路医生？”
巴多认出这是他的一个病人的家属，站起来微笑了一下：“你好。”
“你也来这里吃午餐？”客人笑着说，“我岳母现在进步很快，等伤口完全好了想来医院亲自感谢你。”
巴多客气地说：“请不用这么麻烦，这是我的职责。”
又寒暄了几句，客人才买了几客三明治走了。巴多重新坐下来，发现阿鲁贝利希正在盯着他看。
“你是医生？”阿鲁贝利希问。“那么，你一定是知道那种药用久了对健康没有好处的。”
巴多看了他一眼：“我的午餐时间要结束了，再见。”
“等一下。”阿鲁贝利希伸手抓住巴多的手腕，掏出信封和药瓶放在他的手里。
“你干什么？”巴多扬起眉。
“斯多辞掉了米沙路财团所有的职务，你们的父亲现在小中风在医院，他给了我一笔可以还债的钱……” 阿鲁贝利希的声音低了低，“我已经两天没有他的消息了。”
巴多要花一些时间才能消化阿鲁贝利希一下子扔给他的这些信息，半晌，他才说：“如果我是你，我会维持沉默，收着这个。”他把药瓶放回了口袋，却把信封推回给了阿鲁贝利希，“再见。”
“你去哪里？”阿鲁贝利希不觉自己又问出了两天前问斯多的话。
“回医院。”巴多的口气似乎缓和了一些，“我下午还有病人要手术。”
“钱……”阿鲁贝利希手里拿着信封。
“多点钱傍身不会是坏事。”巴多道，推开侧门离开了小店。
第十九回完

“你父亲允许你读哲学？”巴多问。
斯多听到了巴多没有说‘父亲’，而是说‘你父亲’，但是他没有多话。父亲在商场上倒真是一个风云人物，但是在家族里，在已经去世的祖父面前，他懦弱地令人不敢相信，如同一个王储不敢和父王说一句不是一样。其实，斯多也不是真的相信父亲就是那么地懦弱，当初他任由祖父决定自己和巴多的命运，后来又任由母亲和哥哥离开家族，只是因为他不认为这世上有谁能够值得他比爱自己更多一点。
“读本科的时候选哲学，他没有理会，觉得我读硕士的时候只要补齐课程再读商业管理就好了。读硕士的时候，看到我仍旧选了同样的专业，他开始干涉我，不过因为我还是在公司工作，所以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现在我又申请了哲学博士，”斯多笑了笑，“你可想而知了。”
“他没有断你的经济来源？”巴多似乎觉得自私的父亲遭到了斯多的反抗是件很有意思的报应的事情。
斯多道：“就是因为考虑到这一点，我才等到申请了博士，得到了奖学金之后才摊牌的。你知道，本科和硕士一般得不到全额奖学金的。”
巴多自然是知道的大学的奖学金制度：“你倒是考虑地很周到。”
斯多牵了牵嘴角。
“这么说，你接下来两年的学费和生活费都已经有了着落了？”巴多问。
“奖学金加上给导师打工的工资，差不多吧。”斯多道，“我给家族工作的这段时间也是有些积蓄的。”
“你会有积蓄？”巴多道，“去夜店四处乱晃的人会有积蓄？”
斯多侧过头看着巴多笑。
“你笑什么？”巴多道。
“我现在再不怀疑了，”斯多微笑道，“你的确是个哥哥。”
“你在变相地说我啰嗦么？”巴多道。
“我喜欢这样。”斯多道，“我有个大学同学的大哥每周风雨无阻地到他的宿舍去看他，每次都数落他一顿，但是每次都带着两大包零食，有时候还能私运进几瓶酒来。”
巴多的脸上有一丝淡淡的笑容：“你又不缺这些。”
斯多叹了口气：“但是，从来没有人来看过我。”
“谁让你放着好好的大宅子不住，跑去挤宿舍？”巴多道。
“我另外也留着房子。”斯多说，眼睛里流露出狡诘的神情，“你知道的，有时候在宿舍不方便。”
巴多忍不住摇了摇头。
“你大学的时候住宿舍么？”斯多问。
“没有，宿舍比较贵。”巴多说，“我和几个同学租了一间房子。”他话题一转，“你和阿鲁贝利希之间打算怎么样？”
斯多惊讶：“你认识他？”
巴多不语。
不过，斯多没有追问巴多是怎么认识阿鲁贝利希的：“我给了他一笔钱。还过债后，还足够他念完高中再继续读大学。”
巴多等了一会儿，见斯多不再出声，便问道：“然后呢？”
斯多的眼里有几许留恋和回忆，声音低了下去：“天下无不散的宴席。”
巴多看了他一眼：“你离开他是因为自卑吧？”
斯多蓦然抬起头来。
巴多道：“因为不敢面对真相，不知道自己失去钱财和家世后，阿鲁贝利希是不是会转身就走，所以你所幸做先离开的那一个，这样很有面子。”
斯多被巴多的一番话说得脸色变幻不定。
巴多继续道：“就像自己不愿意接受家族安排的生活，索性选读和商业和医科完全不一样的哲学，然后辞职逃到大学的象牙塔里，不必面对被家里断绝关系的后果，这也是先下手为强。”
斯多辩解：“我是真的喜欢哲学，要不然这学科可是会很枯燥的。”

“‘冥界’的第一把交椅？”阿鲁贝利希一时只知道重复侦探的话。米诺斯、艾亚哥斯、拉达曼迪斯…….他们竟然不是‘冥界’的最高主宰，达拿都斯，那个银发的年轻人才是？……不过，这样一来，他能够让米诺斯那么听话似乎也就很说的过去了……
“达拿都斯现在是第一把交椅，不过在10年前他还是哈迪斯的副手。”侦探道，“这两个人找上米诺斯是因为米诺斯的父亲破产时还欠了‘冥界’一大笔钱。”
阿鲁贝利希有点茫然地听着，这情节太熟悉了。
“这个欠债数额据说非常大，遗憾的是我们没能查到具体的数目。”侦探继续说。
“数目不重要。”阿鲁贝利希道，“你接着说后来发生了什么。”
“本来，像这样数额的债务根本是一辈子也还不清的，不过坊间传说哈迪斯对米诺斯很感兴趣，因此告诉他，只要他愿意到‘冥界’下属的夜店工作，他就不必还这笔债了。后来，米诺斯就真的到了这个城市，开始在‘夜’做店长。自从他接手‘夜’的生意之后，十年内‘夜’在各个城市的分店数量几乎增加了一倍。”
“那……现在哈迪斯怎么样了？”阿鲁贝利希问。他从来没有听说过哈迪斯，凭感觉，这个哈迪斯对米诺斯的‘感兴趣’当然不会是只对他工作能力的兴趣。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又怎么会允许自己的副手达拿都斯把米诺斯当作兴nu一样对待？

“哈迪斯在认识米诺斯之后的半年后突然暴毙，‘冥界’内部的消息是，哈迪斯家里有先天心脏功能不全的遗传病。”侦探道。
“不可能。”阿鲁贝利希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
侦探笑了笑：“这也是当时很多人的反应。可是，这些有反应的人都在一个月之内被达拿都斯的手下全干掉了。就是从那个时候起，达拿都斯在黑道里有了个‘死神’的称号。”
“米诺斯的债务呢？”阿鲁贝利希追问，“达拿都斯也允许他不用还了么？”
“这个我们不得而知。”侦探说，“事情牵扯‘冥界’，我们也不敢进入太深，否则会引来祸端，希望您理解。”
想到达拿都斯对米诺斯所用的那些手段，阿鲁贝利希不说话。
“米诺斯一直到现在都还在做‘夜’的店长。”侦探道，“所以，我的推测是，很有可能在哈迪斯死后，他就改为跟着达拿都斯了，您明白我的意思么？”
阿鲁贝利希看了他一眼，微微点了点头。
“这些就是详细的资料，您可以带回去仔细看。”侦探说。

“这是一把能给熊开膛破肚的枪。”背后的声音听起来完全没有感情，“请合作地跟我们走。”
阿鲁贝利希的身体僵硬了一下，但很快恢复了冷静，因为早就料到自己不可能不被任何人发现就进入大宅：“我叫阿鲁贝利希，我有重要的事要见达拿都斯。”
背后的人没有出声，他的眼上被蒙上了一块布，手被按在背后绑住，然后竟然被整个人扛了起来。凭感觉，扛着他的人走了差不多10分钟，还在继续行进。
阿鲁贝利希有点着急，他咬了咬牙道：“我要见达拿都斯，是关于米诺斯的事情。”
本来他的这句话只是想试探一下，可没想到此话一出，扛着他的人马上停住了脚步：“你说什么？”但是这个人只是问了一下，并没有等他的回答，便似乎转了下身。
几下拨手机的声音之后，另一个声音响起：“大人，‘夜’的头牌说有事要见您，关于米诺斯。”
原来这几个抓住他的人早就知道他的身份，阿鲁贝利希摒住呼吸，静待达拿都斯的回答。
“好的。”貌似和达拿都斯通过话的人挂断了电话。“大人吩咐，带他去书房。”
扛着他的人换了个方向，又默默地走了一段路，阿鲁贝利希听到了两下敲门声，然后他便被放在了地上。双脚刚着地的时候，他一时站不稳晃了一下，有人伸手扶住了他的肋下。接着，眼上的布被解开了。
双眼眯了眯，适应了一下室内的光线，阿鲁贝利希看清扶住他的人银发银眼，正是达拿都斯本人。看到这张有过一面之缘的英俊的脸，阿鲁贝利希脑海里第一想到的却是米诺斯那痛苦扭曲的表情和侦探告诉他的达拿都斯怎样得到‘死神’称号的事情，他不禁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
达拿都斯银灰色的瞳孔里出现一抹笑意：“你不是一直叫着要见我么？” 他边说边向前靠近了一步，伸出一根手指挑起阿鲁贝利希的下巴，“怎么见了我反而往后退？”
阿鲁贝利希在心里告诉自己，没有什么可怕的，他也只不过是一个人而已。因此，他镇定了一下说：“米诺斯想要利用我还清自己的欠债，然后离开你，”
达拿都斯的笑意加深：“在问你怎么知道这件事之前，我要先问问你，你是如何知道米诺斯是我的人这件事呢？”
阿鲁贝利希心里咯噔一下，他没想到达拿都斯会这样问。可是，他又不能回答说，自己是偷窥到了他和米诺斯作艾的场景。冷汗从背后冒了出来。
达拿都斯放开了阿鲁贝利希的下巴，走到了一张椅子前坐下，翘起了二郎腿，指了指自己对面的座位：“坐下说话吧，这样会比较舒服。”
阿鲁贝利希依言走到达拿都斯的对面坐了下来。
“我在等你的回答。”达拿都斯说。
“是我听说的。”阿鲁贝利希说谎。
“谁说的？”达拿都斯平静地问。
阿鲁贝利希知道这个时候不能让他看出破绽，于是他直视着达拿都斯的双眼道：“我不能告诉你。”
达拿都斯把双手交叉扣在腿上：“你知道‘不能告诉你’这几个字会给你带来什么样的后果么？”他的眼光瞥了眼门口站着的几个带阿鲁贝利希进来的人道，“相信我，那些人颇有几手让人说实话的办法，你这样的孩子还是不要领教的好。”
阿鲁贝利希暗自深呼吸了一口气道：“米诺斯是你的人，这是个事实。‘夜’的员工都不是傻子，他们很多人都猜得出来。我想，你不应该在这件小事上纠结流言的出处。”
达拿都斯颇感兴趣地道：“哦？”
阿鲁贝利希没有等达拿都斯再说什么，就继续道：“我有米诺斯想要摆脱你的证据，就在我进来时背着的包里，包被你的手下拿走了。”
达拿都斯没有立刻说话，他盯住阿鲁贝利希看了数秒，才缓缓地问：“把你说的证据……说来听听。”
I

阿鲁贝利希内心为成功地转移了达拿都斯的注意力而松了口气，他回答：“这要从我到‘夜’工作的原委说起。”
达拿都斯只是静静地望着他，等他说下去。
“我的父亲在大半年前生意破产了，由于涉嫌走私现在在坐牢。”阿鲁贝利希说，“那之后不久，‘黎明’贷款找到我，说我父亲欠了很大一笔钱，要我去‘夜’开始工作还债。但是，不久前，我联络了我家以前的律师，得知了我父亲欠‘黎明’的债务的真正数目，这个数目比起米诺斯告诉我的数目少了很多，是我现在正在还的数目的五分之一，我有律师那里拿来的借据的副本证明。”他观察着达拿都斯的反应。
“说下去。”达拿都斯道。
“我开始注意到，父亲欠的明明是‘黎明’的钱，可是还债的帐户却是米诺斯给我的一个属于‘夜’的帐户。虽然‘黎明’和‘夜’都是‘冥界’的生意，可是在财务的管理上应该还是分开的。因此，我雇用了一家侦探社调查了米诺斯的过去。他们的调查说米诺斯的家族在10年前也欠了‘冥界’一大笔钱，因为这样他才在‘夜’工作还债，不过他们查不到他欠的具体数目。”阿鲁贝利希顿了顿，“……接下来的就是我的猜想了。”他瞒过了自己听到的艾亚哥斯和米诺斯之间的对话。
达拿都斯的脸上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我在听。”
阿鲁贝利希道：“我想，米诺斯给我的帐户既不是‘夜’的，也不是‘黎明’的帐户，很有可能是他自己的户头。他把自己所欠的债务加在我的债上，想让我一直还下去。”
“看来，米诺斯很看好你还债的能力。”达拿都斯淡淡地道，“听说你在‘夜’上工不到几个星期，就成了‘帝王’红牌。”
“……”阿鲁贝利希不想给斯多惹来麻烦，于是搪塞道，“我想早点还完债，所以一直在尽力结识几位大客户……”
“把包还给阿鲁贝利希。”达拿都斯吩咐。
门口站着的手下立刻上前递上了阿鲁贝利希的书包。
“把你欠债的借据留下来给我。”达拿都斯道。
阿鲁贝利希打开书包，把从默肯律师那里得到的借据的副本递给他。
达拿都斯看了看手中的借据，抬起头望向阿鲁贝利希：“你的目的是什么？”
阿鲁贝利希知道达拿都斯问的是他来揭发米诺斯的目的，于是道：“我不想被别人骗。”
“只是这样而已么？”达拿都斯问道。
阿鲁贝利希很快地肯定地回答：“这是一笔天文数字的债目，如果不这样，我一辈子也还不清。还不清的话，他们威胁我要把我送去‘希望’。”
达拿都斯笑了：“啊，拉达曼迪斯的医院还真是威名远播。”笑声停下，他话锋一转，“你的债不用还了。”
阿鲁贝利希呆住了。
“这是我送给你的小小礼物，作为告密的报酬。”达拿都斯道。
“……不。”阿鲁贝利希呆了片刻立刻回绝了。
“不？”达拿都斯扬起眉毛。
“我已经攒下一笔钱。”阿鲁贝利希小心地说，“我不想背着欠债的包袱过以后的生活。”
达拿都斯看住他一会儿，微笑道：“既然如此，过段时间我会叫人给你一个帐户，你可以转帐到那里去。你可以回去了。”他吩咐手下，“开车送阿鲁贝利希到能叫得到计程车的大路上。”
阿鲁贝利希站起来：“告辞了。”他尽量平静地转身，用平常走路的速度走到书房的门口，跟着一个达拿都斯的手下离开了。
当阿鲁贝利希的身影消失在书房厚重的木门后，达拿都斯脸上的微笑渐渐散去：“安德斯。”
“是，大人。”叫做安德斯的手下上前一步。
“听说米诺斯给拉达曼迪斯推荐过一个男公关？”达拿都斯问。
“是，那个人叫巴多-阿科路。”安德斯道。
“有他的照片么？”
“有。”安德斯递上了一张照片。
达拿都斯凝视着照片。照片上的巴多穿着一件雪白的衬衫，米色的长裤，正站在一栋漂亮的两层公寓前的小门旁喝咖啡。由于照片是偷拍的，因此他并没有正对着镜头。不过，即使是脸稍微侧对着镜头，也可以看得出是个美男子。
“还真是一表人材，怪不得拉达曼迪斯那么着迷。”达拿都斯的唇边露出冷酷的笑容，手指轻轻地敲了敲照片，“把他带来，让院长先生也清楚一下自己的立场吧。”
“属下马上就去办。”安德斯欠了欠身，带着其余的人无声地退出了书房。
书房里只剩下达拿都斯一个人，他再次注视着照片里的巴多冷笑道：“和米诺斯一起串通？你的胆子也太大了点，小公关。”他放下了照片，起身给自己倒了一杯威士忌加冰，走到窗前望着楼下花园里鲜艳的黄玫瑰，“米诺……既然你不肯做一只听话的宠物，那么我就先卸掉你的左膀右臂好了。”他低低地哼笑起来。
第二十一回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