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发现这种承诺是艰难的。
我希望能够尽可能地持保留态度,而不过早形成定见。很多时候,我想着,“好吧,理查德在这样的时刻能够感受到这个——活着他能够感受到那些——事实上,我并不想决定他正在感受到什么。我将会仅仅看到这些是如何出现的。”所以,在排演和演出中,我猜想,在我有意识地决定让其发生的表演和我认为我我正在许可发生的表演之间存在着震荡摇摆。但是,这是一种特别的主观性的事情。我认为,大多数演员赞同,自动自发,生气勃勃,如同每一事物第一次被倾吐被作出的幻象令一场演出鲜活生动,具有生命。
只有当具有一种强有力的机敏,随时保持表演的变化,这种生命力才能够生发出来——很多事情能够变得全然不同。这并不意味着它将会全然不同。但是,如果我允许自己去倾听,让我自己(而非有意地促使我自己)倾听,如果我对于正在被诉说的一切保持警醒,在这一时刻,戏剧的水流,这一场戏的能量正在如何流转——随后,改变将会出现,步态,转调,发音的色彩。在一个特别的夜晚,恰好由于意识的一种独有的敏锐状态,允许台词宛若第一次般被发现与诉说,由此,台词的趋向和它的特质能够颇为改变。
戏剧在表演中生长。表演在观众面前生长。第一晚的首演不可能成为决定性的演出。仅仅通过一个夜晚的表演从而评判一个戏剧作品是古怪的。一部戏剧所栖居以及在一定时期内所保持的鲜活生命力,才是戏剧作品真正存在的方式。它会迁移并且衍变。一些夜晚,它是单调沉闷,缺乏想象力的;接下来的夜晚则充盈着过多的能量,过度的无情,其他夜晚,则一切处于和谐之中。而且,所有这一切都是高度主观性的。感到沉闷、毫无发现、仅仅是空虚重复的演出却经常被观众们认定为即刻直接且充满感情的。尽管,当然了,相反的情况能够是真的,自发率直的表演却被认定为腻烦筋疲力尽且机械的。
一个演员的神经质、焦虑和恐惧能够戏弄他对于有关他正在进行的表演的感知能力。令人啼笑皆非的是,对于演员而言,面对观众的经验限定了他们,他们将会如此经常地对此感到恐惧。但在一个有趣的方面,恐惧是他们的马达。伫立在舞台上的那一时刻导致的恐惧,转化为别的东西。盲目的恐怖不会转化。但是肾上腺素,一种紧张的期盼,则是必要的燃料。
这种期盼令你热切警觉。在舞台上,我感受到如此之多的事物。舞台的表面——它的凸起和裂缝。我自己的唾液。坐在头一排的男人正在阅读节目单,另一个演员的头发变得稍许歪斜,我手上的一处刮伤,一片金属给我的斗篷带来的折痕,我的剑鞘猛撞着我的小腿,我的喉咙轻度沙哑。通常地,这些事物比起言辞所能诉说的更具存在性且更为实体化。当有些事情明显出错了——某个人的斗篷裂开了,或者一扇门没法开启,或者一段补场音乐发出了错误信号——于是,它会成为黏合剂。
观众们注意到了这些,演员必须据此进行弥补工作。观众们会立即聚拢向这个问题——问题必须被成功越过,甚至被利用。当作为理查德二世而正在被谋杀的时候,我严重割伤了自己的手。我记起,当时想着,“噢,这看上去不太妙——台词是什么?不,台词不是这句——我已经割到动脉了吗(血流如注中)——不,我不这样认为——我索性把血给他们看看——这可是足够真实了。就这样吧,让他们看看吧。看,看,——真正的血,宝贝儿,哦,好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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