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虑再三 还是搬过来吧
这篇文是看了一本书后来的灵感 不喜勿喷

第一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一
苏醒第一次见叶烁的时候，苏醒11岁，叶烁9岁。
那个时候，叶烁还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小皇子，每天和奴婢丫鬟们在御花园中嬉戏。
苏醒的母亲名为顾荷，在皇后卫琴入宫前，两人私交甚好。那年，卫琴因为家室的显赫，其家又与太后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在皇上的登基以后，被封为皇后，而顾荷也嫁入了苏府。一道宫墙，阻碍了两人的见面，虽期间在大大小小的宴会上也有见面，但终究因为身份不同，通常只能微笑点头。偶尔几次。两人也能小叙一会儿。但姐妹情犹在。
卫琴入宫第二年，生下了一个皇子。
那男孩名为烁。
这并不妨碍两人的相遇，亦或者说，这没有阻止他们的相遇。
叶烁是皇上最宠爱的皇子，排行第三。八岁生日那天，举办大宴为他庆生。邀请了宫内大臣，以及后宫嫔妃一同出席。
其中包括苏醒的父亲，苏庞。


二
叶烁并不喜欢人这么多的地方。更不喜欢看见父皇的那些妃子们。
他就曾经看过某给妃子跑到母后那旁言侧击哪个妃子的不是。可是过几天，他又看到那两个人其乐融融地在花园中散步。
他不明白其中原因，也懒得深究。比起这些，他更喜欢摆弄那些花草，然后坐在院中，跟着母后学吹箫。
宴会进行到一半，有些变了味，因为皇子庆生已变成朝中各势力拉拢各自的人脉。戏子在台上表演，皇上坐在一群后宫佳丽之间，雅兴大发，边看边和她们一起说笑。
叶烁趁他们不注意，偷偷跑了出来。
而此时的苏醒也因为忍受不了阿妈和其他大臣之间的说话。瞒过了娘，也溜了出来。
他印象中第一次来皇宫，呆在那不知干什么不如在皇宫中逛一圈。
叶烁看到苏醒的时候，苏醒正蹲坐在西池边上，不知道在干什么。
叶烁有些好奇，单从背影上看去，他的年龄也没比自己大多少。
“你是何人。”
蹲坐在那边的人一怔，随即转过身来，眉宇之间有着小小的俊气。
“我？我叫苏醒，你又是谁？”
叶烁看着男孩笑起来嘴边的两个坑，不禁看楞了。
他并没有告诉苏醒他的身份，只告诉了他自己的乳名，
“你可以叫我晨晨。”
若不是因为西池比较偏僻，光线太暗，苏醒一看叶烁衣服上的花纹，也能猜出个几分。
“你在干什么？”叶烁见苏醒刚蹲在地上的动作，对眼前这个人更加好奇了
“啊？哦….我刚刚过来玩的时候，刚好看见这池边死去的蝴蝶，看它这样子挺可怜的，反正也是无聊，所以就打算埋了。
叶烁听着新奇，他长这么大可没听说过埋蝴蝶。
“我能和你一起埋吗？”叶烁问的小心翼翼。皇上的恩宠并没有让他变得霸道无理。
“当然可以，我一个人也无聊。”
叶烁是耐不住寂寞的。
“醒哥哥，你为什么笑起来，嘴巴旁边会有两个坑啊？“
“小笨蛋，这不是坑，是酒窝。”
“酒窝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以前听娘说，人死了喝完孟婆汤，过奈何桥的时候就会把今生的经历的事都忘了，而不愿喝的人，孟婆就会在他们投胎的地方留下印记，这就是酒窝吧。”
“那醒哥哥前世是怎样的呢？”
“可是我不记得了呢。”苏醒有些遗憾，其实他也想看看自己前世如何，是战场上叱咤风云的大将军，还是温文儒雅的教书先生？
“醒哥哥骗人！”
苏醒转过头来，看了看身边小自己两岁的男孩。月光泻在他的脸上，有些阴晴不定的样子，嘟着嘴儿，却是那么美艳…简直比女人还漂亮！
苏醒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第一次见面的人讲这么多。可是看到男孩在自己面前天真浪漫的笑容，心里就会起了波澜。
就像…青草的香味。
苏醒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后来的埋蝴蝶，也不再是埋蝴蝶，两个小伙打打闹闹，直到灯笼里的火光闪了那么几下，叶烁才想起来自己是逃出来的。
“醒哥哥！我要回去了！什么时候我才可以再见到你呢？”
“很快的。”
苏醒笑着看着叶烁不舍的对自己回头，然后越跑越远。隐约中，男孩的衣服在微光照射下，闪了苏醒几眼。
那个时候苏醒完全没有想到，他就是皇上最宠爱的皇子，极有可能是未来的太子。
苏醒以为，这以后估计也不会见到这个名为晨晨的人了。那种很快是安慰他，也是安慰自己。
因为和他在一起玩的感觉，很微妙。

三
几个穿着紫色宦官服的人恭恭敬敬地站在门边，直到里面的人出来。
“主子阿，您再慢点，可就迟到了！”
“有什么好急的，不就跟个先生嘛。”
出来的那人穿着一袭玄色的锦袍，模样却是孩童，只是那眼底却有着一丝不胜言语的执拗。
这已经距叶烁的寿宴三个多月了，这其间发生的大事莫过于尹昭仪诞下一子，被升为淑妃。
乾络皇室向来公主不少，只是皇子从来不多。
皇上已经半个多月没有来过昭华殿见叶烁了。若在往常，下朝后，皇上总喜欢绕到殿前，陪叶烁一阵子才离去。
叶烁常问母后卫氏父皇怎么都不来了，每回卫氏总会怜惜地替叶烁把鬓角理到耳后，“晨晨的弟弟出生了，所以你父皇都在陪着他呢，你不是也见过吗。”
皇后卫氏并不是一个强势的女人，反而待人温和，即使其她嫔妃的故意挑衅，她通常也是一笑而过，但管理起后宫却威摄四方。
叶烁只是点头，再后来也就不问了。
他并没有略过母后说这话时眼底的黯淡。
宫里的人都在传皇上新添了子嗣，大皇子失宠了。
这话不分不差落入叶烁耳中。
身在帝王家的孩子，敏感和早慧是他们的天性。即使小小年纪也会有着不同常人的思维方式。
叶烁虽然还不经世事，但在这深宫中，耳濡目染确乎对他有一定的影响。即使叶烁在所有人的眼中都是那个依仗着皇上，什么都不会的阿斗。也只有卫氏知道，他一直是个隐忍的孩子。
后来这话落到了卫氏耳里，那些个宫女都被拖去暴室。至于后来有没有出得来，就不得而知了。一瞬间所有人都不敢再多说什么。
这三个月，叶烁多多少少变得有些沉默寡言，所以在卫氏告诉他要去从师时，他也不再像小时候想着自由玩耍，宁死不屈。
宫里最忌讳的之一就是自由。
卫氏不是不知道叶烁这些天的变化，但她又奈何得了什么。纵使她母仪天下，可这皇位之战，就算不为自己的以后，也要为叶烁想。
童年如斯，待的，是君临天下。
“小德子，这苏大人，很历害吗，怎么连母后都对她这么尊敬。”
“回主子，奴才听说这苏大人的才干连皇上都嘉奖过，武功也不错，跟随皇上远征过，上回平定邻国战乱他功不可没。而且他为人豪爽，在朝中人脉广。还听说他夫人貌美如花，可惜几代都是单传。主子跟了他，定能学到不少东西。”
“噢，是吗。”叶烁蹦了几跳，一下子跑出好远。
“主子等等奴才们啊！”
叶烁回头做了个鬼脸，转回身抬起头。
风和，日曜，桃花碎，丽影憧。
是适合长大的好时间。

四
“臣，参见三皇子。”苏庞站在府前，恭候多时。
“苏大人快快请起，母后有言，日后就以师徒相称，以显诚意，也亲切。”
昨个儿，卫氏就已经手把手将这些规矩教给叶烁，叶烁也学得快，这时用得如此得心应手，倒也有些得意。
“苏大人，娘娘有话，让您对不用顾及三皇子的身份，上课一定要严厉，若不服从，可上报娘娘，娘娘定替大人严加训斥。”
“臣明白，还望德公公转告皇后娘娘，臣一定不负所托。”
叶烁对这些交代显得有些漠然。待苏庞将叶烁领进府时，叶烁才开始打量起这师父。
虽说风度翩翩，但更多了种大将风范。
只是…为什么眼底会有些稠怅。
叶烁不明白，但也想这不关自己的事，便叫了声“师父”。
苏庞不知想起了什么事，被叶烁这样一喊却也神色自如地应下了。
“徒儿，师父有一公子，比徒儿大两岁，徒儿愿不愿意和他一起学呢。”
看似是在询问，但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虽然是面对大皇子，但苏庞不卑不亢的言行倒让叶烁有些佩服。
见惯了宫里对自己点头哈腰的人，反而更喜欢有人能用威严震摄到自己，这是不是很奇怪?
当然，有人为伴这件事对于叶烁本身也是极好。至少在往后的日子里自己不再是独自一人出入这前门后院。
不过，那人别长得奇丑无比。
这样一想，叶烁隐隐约约记起了那晚的苏醒。不也比自己大两岁吗。
叶烁有些兴奋，但不着痕迹地收敛了喜悦。
所以当两个小孩见面的时候，苏醒的惊异可以想象。
一脸惊异地看着爹一本正经地对自己说：“这是三皇子，你们以后就一起上课……”
而瞧叶烁，一脸云淡风轻，似乎整件事和自己无关，瞟了苏醒几眼，便转过头，自顾子欣赏起这满园花景。
只是这几眼，就认出这是那晚戳着酒窝，痞痞地叫自己晨晨的人。
苏醒愣了愣，心里觉得好笑。那天黑灯瞎火的，眼前这个“大皇子”…应该不是那人吧…
“你好，我叫苏醒。”
“嗯，我是叶烁。”淡淡的回答，让苏醒听出其中的距离。
嗯，一定是认错了，眼前这个不会笑，淡定中带了点老成的男孩，纵使长得像声音一样软绵绵的，可怎么会是自己天真可爱浪漫的晨晨呢。
叶烁怎不知道苏醒心里在麻花，倒也不说什么，自顾自在心里偷乐。
“苏醒，第一天，你先带大皇子到府里转转，认识下，这样以后上课也有好处。”苏庞又交代了下人几句便说有公事离府了。
遣散了下人，叶烁看着不说话的苏醒，故意用低沉的调子说：“你不准备带我去去看看你们府吗？”
苏醒在心里犹豫了半天，还是问了出来。
“我…是叫你叶烁吗？”
“不然呢。”
听到回答，苏醒突然松了口气，但心里又有些失望。
“苏醒，你在害怕什么？”
叶烁转过身，径直向花园走去，既然醒哥哥不带自己去逛，那么自己玩去，就不信苏醒你不追上来。
果然没走几步后面就有人跑上海，笑着说：“那…叶烁想先去哪里看看？”
叶烁没说破，只是不禁为那颊边的酒窝晃了神。苏醒，你是不是对谁都带着那对破酒窝啊！
叶烁转过头，说完“你房间吧”就不看苏醒了。正午的太阳把人晒得暖哄哄的，什么时候居然可以穿过身体连心都照到了？

五
灰白交错，血肉横飞，却看不清那本该鲜红温热的液体是如何顺着人的脖子慢慢流下来的。金戈铁马，已经兵临城下，只看见为首的那人将大旗一挥。数万支长箭密密麻麻，突然从某个深渊突然笔直射出，映照在叶烁惊恐的眼眸中。
“晨晨！”
那一挡，挡住了敌人的千万致命器，护住了命比金贵的叶烁，却唯独留不住自己。
“快保护三皇子！箭有毒！”
来不及看清楚自己面前的人是谁，眼睛早已模糊。来不及听清那一声饱含温情的叠音，耳边只充斥着兵戎相碰的嘶鸣。
仅是虚空，仅是捕风。待叶烁回头那一瞬，看见那人穿着平日里自己素爱的月白，静静地消逝在兵荒马乱中。
叶烁猛然醒来，眼前是皇绫帷帐，明黄色官涤长穗委垂于地。
是梦，让叶烁惊出一身冷汗。
你一刻的命悬一线，也莫过于此。
再闭眼时，却再也睡不着。
今天一天都没有告诉苏醒自己就是晨晨。而叶烁又怎会错过自己于苏醒答案时，那稍转即逝的落漠。
为什么不告诉苏醒，叶烁心里也不知道。起初只是想逗逗苏醒吧，再后来心中对件事竟有了排斥的感觉。
苏醒，其实怕的不是你，是晨晨自己。
那晚的晨晨是如此美好，就如同现在夜色极处出现的浅浅星河，璀粲的一发不可收拾。
只是那时，一切都是茧中蛾。生在皇世之家，从一开始就不能企盼能够快乐，但叶烁却在拼命追求。
只是，叶烁不想让母亲难过。
小德子挺早就告诉过叶烁上一代的争战。
禁足，逐出，流放，残杀。
纵使小德子也并不希望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男孩这么早就知道这些，但在这宫中，人善被人欺。更何况是风头浪尖的人物——帝王的后选。
而一个想要成为帝王的人，无不以王图霸业，彪炳春秋为其最初也是最终目标。而绝非快乐这些虚幻至极的言辞。
最终，小德子拍了拍叶烁的肩：“爷，这条路你必须走，而这一走，就必须成功。”
而叶烁只是玩弄着手中的飞燕草，似乎根本没听进这话。
叶烁从回忆中抽出身来，缓缓走向窗边。
苏醒，若有一日，你的晨晨不再是你那晚遇见的晨晨，你…还会给晨晨酒窝吗，你还会在晨晨无趣的时候陪在身边吗，还会心无隔痕地面对晨晨吗？
倒不如，就让那个晨晨成为永远的回忆。现在的我，是叶烁。
月光凄凄，一夜无眠。

六
“爹，三皇子是个怎样的人？”
吃过晚饭，苏醒在书房门口犹豫了一会，还是推门进去了。
本在练字的苏庞闻言，有些诧异地抬起头，问：“怎么这样问？”
“啊…就是觉得…他很想我一位故人。”
“故人？你个小小年纪，哪来的故人？”苏庞笑言，并没有打算回答苏醒的问题。
“爹，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苏庞一笔一划，沉重而有力。许久，才缓缓答道：“阿醒啊，别看大皇子整日与宫人打闹，其实心里也明白着些。”
“可我听宫里的一些人说…说三皇子天性软弱，优柔寡断，根本不适合当帝王…”
苏庞沉默了一会，冷笑着说：“这样的评价评论一个十岁未到的孩子即使是王室也过于苛刻了吧。倒像是蓄意散播。”片刻安静，苏庞又看着苏醒，温和地说：“爹觉得，三皇子是帝王的最佳人选，且不论现在皇上子嗣不多，即便在将来，在现在就能做到他这样，也不会有。”
“爹…我不明白…”苏醒有些愣，这些事对于年纪尚轻阅历略浅的他来说，并不容易理解。
苏庞写好了一对，用手将其拿起，似乎很满意，笑脸盈盈地说道：“锋芒毕露是大忌。”
苏醒终是听出了点弦外之音。“爹是说…他在装傻？”
苏庞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苏醒：“也不能这样说。爹留意了他一些时间，最初也同那些宫人持同样的看法，不过…”顿了顿，有些晃了神，但随即又把目光定在苏醒身上，“他不过是不想醒罢了，他一直活在自己给自己做的梦里。”
“爹，那你…”
“苏醒，你的那位'故人'可否说来给爹听听。”
苏庞打段了苏醒的话，眼神投向苏醒似有些期待。
“故人？就是有次进宫遇到了比我小两岁的人，我们相处了一会，挺投机的。”
“哦？是吗。”苏庞回过眼神，似乎并不怎么在乎这话这人。随即笔锋一转。“阿醒累了一天了，好生回房里歇息吧。有事明天再说也可。”
苏醒抿了抿嘴，不再说什么，退了出去。空留满屋照进清冷的月光，和着颤动的烛光。双影交叠处，幻出一声浅浅的喂叹。
“南国有佳人，春风笑不媚。”
日子如流水般过去。苏醒和叶烁也熟络起来。只是每每苏醒看见叶烁笑得动人时，总会想起那晚巧遇的伊人。
苏醒也是疑惑的，他始终摸不透叶烁。时而天真浪漫，时而沉默寡言。时而拉着苏醒一起爬树抓鱼，时而看着西厢房外笼中的鸟雀轻叹一声。
苏醒想，爹说的，或许是对的。
“公子。”
子烟突然叫了一声。
子烟是苏府的大丫鬟，从小和苏醒一起长大，比苏醒大上五岁。
“阿？怎么了？”
苏醒回过神来对上一双无奈的眼神。
子烟刚送完宫里来的人，一回头便看见一个傻人不知在想什么事，差点就撞上了柱子。
“公子走路还是不要想事情的好，受伤了夫人又该心疼了。”
苏醒这才反应过来已经走到了府门口，又因为刚刚的失神，有些不好意思。“那个…三皇子今天还没来吗。”
子烟有些戏弄地看着苏醒，“这前脚刚听完他的事，后脚就有人过问他。”
苏醒有些不耐烦，鄙夷地看了眼子烟“哪来的这么多废话，什么事？”
“宫里来说，那三皇子发了烧，挺严重，向老爷请几天假。”

七
“公子，这样入宫不太好吧。老爷不是说公子进宫都要请示他吗。”
子烟看着苏醒的神情，自知已经拦不住。
苏醒此时已顾不上苏庞交代了什么，只是想去看看叶烁。虽有玉牌在身，可随时进宫，但此次却是第一次擅自入宫。若有遇到什么事……叶烁应该会帮自己吧。
“来者何人。皇后娘娘有令，未经允许，任何人不得探望三皇子。”
苏醒瞅了一眼太监，微微俯身：“请公公回禀，苏府公子求见。”
那太监行了个礼，请苏醒稍等片刻便进去通报了。
良久，只见一位身着华服的女人和太医说着话走了出来，后面跟着刚进去的太监。苏醒掂量着，这应该就是皇后了。
“苏醒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吉祥。”
皇后卫氏也看见了苏醒，眼里闪过一丝无人能见的笑意。随即对太医挥挥手。
“你就是阿荷的儿子吗，没想到这么大了，上次入宫也没仔细瞧。”
卫氏微微感叹，但似乎又无需苏醒回答。抬眸看了看苏醒眼里略带的焦急，淡淡小笑。
“小卓子，带苏公子去三皇子那，本宫与太医谈完就去。”
语毕，看了眼苏醒，便和太医走向偏殿。
“公子这边请。”
这是苏醒第一次看叶烁的昭阳殿。正殿之上高高挂起的琉璃宫灯，明黄的纱幔，沿着璧柱垂下，拂撩起时，轻曼如烟，几案软榻整齐有致地列于殿内。宫人匆匆奔走，该是为叶烁的病所忙吧。
“爷，苏府的苏公子来了。”
苏醒踏进屋门，便看见叶烁斜倚在软榻上，闭目卧着。
听见声响，叶烁睁开眼睛，看着榻前的苏醒，似乎一点也不惊讶他会站在这里。只是长长久久地看着，深深幽幽地看着。许久，唇边绽出一丝浅浅柔柔的微笑。
苏醒见叶烁这副有气无力的样子，心里满满的都是担心，却又不好表现的太明显。
小卓子见两位主都好生处着，随即退于门外。
“怎么会病的。”苏醒上前一步。
“估计这几日连着下雨，夜里着了凉，感染了风寒罢了。”叶烁转过眼，漆黑如夜的眼眸里似有着与以往不同的东西。
“那你这一副事不关己的神态又是作给谁看，让我好是担心。”苏醒皱皱眉，有些恼，却又不知原因。
叶烁望着窗外，淡道：“又不是大病，只是这几日休息不好，才有些严重，调养几日便可，倒是你在这呕什么。”
苏醒不说话，只是盯着叶烁。
“好了好了…我怕你还不成，醒哥哥要是再这样看下去，我身上都要被你盯出窟窿了！”叶烁突然转过头，俏皮地对苏醒吐了吐舌头。
“你还能开玩笑！”苏醒似有些无奈，刚想张嘴继续说着什么，便听见外面传来的声音。
“皇后娘娘驾到。”
刚说完，卫氏就走进了房，看到苏醒正立于榻前，微笑道：“晨晨啊，你瞧，苏公子对你可上心了，刚听闻你病了就来了。”

八
叶烁眼里闪过一丝暗芒，随即乖巧地笑了。
“母后，叶烁根本病得不重。”
卫氏先是一愣，但聪明如她，接了上去，“脸色这么差还逞强，那苏公子你先陪一会儿叶烁了，本宫就不打扰了。”
少顷，房里又只剩下叶烁苏醒两人。
“醒哥哥，你站着不累吗，还板着一副脸。”
叶烁有些委屈的声音传入苏醒耳里，苏醒回过神来，愣愣地望着眼前嘟着嘴的叶烁。
“晨……晨？”苏醒试着喊了一句。
叶烁俊秀的眉头微微皱了下，“醒哥哥，你在叫谁？”
苏醒紧紧地盯着叶烁的脸，企图能看出什么。其实那一声，苏醒听着并不真切，他只是想试试。
叶烁被苏醒盯着看有些心虚，便扳过头去。
“这晨晨不会是醒哥哥喜欢的女孩子吧。”叶烁瞟了苏醒一眼，有些戏谑的问道。
“当然不是……”苏醒一听，急着想解释，正巧这时屋外传来了争吵声。
“馆沐公主，皇后娘娘吩咐过了，没有允许不能随便入内。
“你们这群该死的奴才，竟敢拦着本公主见晨晨哥哥！你们……”
“剪月，我累了要休息，带馆沐公主下去。”
“哎！晨……”
外面说话的声音的气势马上弱了下去。
“醒哥哥，我渴了，给我倒杯茶吧。”
叶烁微眯了眼，想用自己的声音盖过。
苏醒望了望外面，无语。走向桌旁，端起茶壶，看着水徐徐流入杯中。叶烁心里紧张的很。然后，苏醒走到榻前，递上茶杯，复站直，头转向门口，看似不经意地问了一句，“晨晨，那就是你妹妹吧。”
叶烁看苏醒并无反常，放下心接过茶杯。
“是啊，老喜欢黏着我！”
苏醒冷笑，眉间有些愠怒，“晨晨？”
叶烁这才反应过来，急忙抬起头看苏醒，小手一慌张，被子掉到了地上，发出清脆的碎声。“醒哥哥，我……”
“你是不是瞒我瞒得很辛苦？”苏醒自嘲地笑了笑，这么多些天以来，自己好不容易说服自己这是叶烁根本不是晨晨，如今，却又是这般答案。
“醒哥哥……”，叶烁也急了，“我没有特意想瞒你，只是……”
“只是什么？”苏醒抽动嘴角，“若不是这次你病了我进宫，我怕是要被你瞒上好一阵子，或者，是一辈子？啧啧第一次见面时还问我下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装得一副天真无害，再次见面又不告诉我你就是晨晨，叶烁你倒真是虚伪，苏醒真是佩服三皇子如此早慧。有时间还真是要好好请教三皇子。”
叶烁听着真慌了神，他急急忙忙下了榻，也不顾碎片扎了脚，一心想跟苏醒解释，可苏醒一句冷冰冰的“三皇子好好休息吧，苏醒不打扰了”把叶烁震得坐在了凳子上。
屋里屋外，同样是两个灰暗的世界。
苏醒恼怒，可他也说不清这么恼怒是为哪般，仅仅是因为叶烁骗了自己吗。可这有必要让自己如此生气吗。苏醒甩袖离去，不再细想。
叶烁穿着一件里衣，也顾不上脚上传来的刺痛，坐在凳上发愣。直到感觉到阵阵寒意，想起自己是病在身，这才一顿一顿地回到榻上。
十里平湖霜满天，寸寸青丝愁华年。
立秋已过，今年秋天来得特别早。叶烁喃喃道。


九
转眼已过一月。
病好后，叶烁仍是每天到苏府。除了在苏庞面前需要与苏醒讲话，其余时间两个几乎如陌生人一般。
倒像赌气的孩子。
苏醒在等，等叶烁一句话。虽然就连苏醒自己也不知道那句话应该是什么。
对不起吗。
可苏醒要的不是这个。
这天下午，坐在园中的石桌前，手里拿着一卷书，桌上放着一壶茶一瓷杯，茶香四溢，苏醒端起，品了一口，眼不离书，随口问道，“子烟，这是什么茶？”
“回公子，是洪丞相送给老爷的乌里茶。听闻此茶叶两三年才有籽，甚是珍贵。”
“哦？”苏醒抬起头看了一眼茶，淡道，“以后不用给我沏这么好的茶，我本就不懂什么茶道，反倒浪费了。”
这话正说着，叶烁风一阵地跑进了府。
“爷！你慢点跑！”身后追着叶烁的贴身侍女剪叶，一脸担忧。
叶烁跑进了园中，一眼就看到了苏醒，赶紧跑到桌前，瞥见桌上之物，迅速地端起茶壶倒了一杯，一口饮尽。一系列动作显得那么流畅，像早就已经排练好的那样。
“啊！三皇子！”子烟不禁惊叫。
苏醒闻言，抬头望了一眼，眸里闪过一丝惊讶，便低下头，掩去眼中的笑意。
“子烟姐姐。你如此惊讶做什么，难不成看到叶烁出现太惊喜了？叶烁竟不知道子烟姐姐如此想念叶烁。”
子烟一脸红，忙道，“大皇子越发不正经了，竟拿子烟开玩笑，只不过子烟见大皇子用了公子喝过的茶杯，震惊罢了。”
叶烁听完，先是一愣，扫了苏醒一眼，垂下眸子看着茶杯。
“爷若是渴了，奴婢去让人再去拿杯。”
“无碍无碍！师父昨日才教男女授受不亲，我和醒哥哥都是男儿，何必如此拘小节。”叶烁抬起头，笑的一脸浪漫。
“子烟，再去拿一个茶杯。”一直沉默的苏醒终于发话了。
叶烁猛得看向苏醒，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随即只是轻叹一声，“醒哥哥嫌弃叶烁吗。”苏醒有些惊讶叶烁竟然主动与他说话，掩去情绪，抬起头微笑，露出两个不深不浅的酒窝，“醒哥哥这是在为大皇子着想啊，怕大皇子吃了不干净，又得病了。”
语气平缓，无关痛痒。
“家父已经在书房内等待多时，还望大皇子速去。子烟，一会儿把茶送进去。”
言罢，苏醒点了点头示礼，拿起书回了房。
身后的剪叶把叶烁紧握着的手看的个一清二楚，有些无奈地开口。
“爷不打算找苏公子说明白吗。”
叶烁抬头望了望一碧如洗的天空，“罢了，以后还有这么多天，又不是没有机会。”
“可皇上……”
“剪叶，你在门口候着，我先去找师父啦。”叶烁站了起来，转身对剪叶一笑，吐了吐舌头，便又像一阵风似的地跑向书房。
已经回房的苏醒推开窗户，正巧看见叶烁那回头倾城一笑，不禁弯了嘴角。
“任他风事清浊，为你一笑间轮回甘堕。”
乾络十五年八月初四，鹏京飓风，瓦皆飞，海大溢，潮高四五丈，漂没人口九千余。
九月初二，边塞哈鲁族进兵谋反。
九月二十二，已攻下乾朝两座城池。皇上大怒，下令亲自挂帅。预计十月离宫出征。

十
苏庞估计着这应该是叶烁战前最后一次来自己府上了。
“为师要不要把苏醒叫来和徒儿好好道个别？”
眼前眉目清朗的男孩一愣，吐吐舌头，“不要不要，师父千万不要告诉苏醒！徒儿想亲口告诉苏醒吓他一跳！”
苏庞笑着允了。
叶烁静静退出书房。抬头看了看天空，这会是最后一次看苏府上方的天空吗。
叶烁自嘲地笑笑，怎么会，不是还会回来吗。只是这一去要多久呢。
“剪叶，去告诉苏醒一声吗，我在西厢房前的花园等他。”
语毕，叶烁垂下头。是应该要告诉他吧，自己又在怕什么？怕苏醒的激动真的让自己舍不得走了？
可是母后说这是一次很好的机会，不能不抓住。
叶烁盯着地上的叶子，一滴露珠悄无声息地慢慢滑落。
天亦落泪打芭蕉，难舍难分驿边桥。微雨轻燕双飞去，落花孤影独寂寥。
“爷，子烟回话，说苏公子有事，不易见。”
叶烁猛得转过身盯着剪叶。
那眼神似一把利剑，是从小跟在叶烁身边的剪叶从未见过的复杂。无奈、埋怨、失落……这些情感全被漩涡卷进眸内，最终深不见底，了无波澜。
“哦？是吗。”叶烁惨淡地笑笑。
“爷，要不要你亲自去一趟。”剪叶知道这不见意味着什么。
“罢了，已经和师父道过别了。他不愿见就不愿见吧，反正明天一切就都知晓了。”
叶烁的或许是因为气恼，脸有些红，大手一挥，“回宫。”
次日，苏醒起时已经日过三竿，叫来子烟，洗漱更衣。
苏醒思虑一会儿，装作不经意地问：“三皇子今日来了吗？”
子烟一愣，颤颤地问，“公子……不知道吗。”
苏醒一听这话，自知发生了什么，且似乎只有自己蒙在鼓里一般。
“什么？”
“皇上挂帅亲自出征，这次只带了三皇子一人。说也奇怪，原本没有，只是今日出征前几个时辰才宣告。”
苏醒一个不稳，手里的茶杯掉到了地上。
“公子！”子烟一慌，苏醒竟失了魂一般坐在了床榻上。
“子烟……为什么我不知道！”
“公子这几日不爱出房门，昨日老爷用晚膳时曾提起过这件事，三皇子已经向老爷告过别，似乎是三皇子想要当面跟公子说，特地让老爷不要告诉公子。”
苏醒这才想起叶烁昨天让剪叶来找过自己。当时自己还诧异地以为这小子怎么敢放下面子了，但又不想显得自己好像很想见他般，就让子烟回了话。没想到……
苏醒又突然醒悟一般，“怪不得……那次喝茶时他就是知道了的！”
“公子……”
“叶烁现在人呢！”苏醒这才发现这个关键问题。
“回公子……估计现在已经启程两个时辰。”
“要……要去多久。”
子烟愣愣地看着苏醒这幅摸样，声音也颤抖了，“公子不是应该比子烟更清楚吗……这打战的事谁又说得清楚呢，而且这哈鲁族，公子想必也有所耳闻，如此强势……”
苏醒还是不敢相信，冲子烟吼道，“三皇子比我还小！他怎么可能去打战！”
“子烟听说……是三皇子自己请命去的……只是到战地学习，好像是想早些实地接触这些战术知识。”
苏醒突然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明明那么想哭，却已经无力。
“现在难过又有什么，昨天爷来找你，你又何苦避而不见！”
屋内正难过着，门外传来隐约有一丝愤怒的女声。

好吧称呼还是有错误…大皇子的地方其实应该是三皇子。另外楼主也才不过初中党 对古风的文接触也未太深 若有不尽的地方 还请别介意T T

十二
“晨晨是很喜欢苏醒的。
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觉得苏醒是一个很特别的人，像亲人一样，可是比大哥、二哥都不一样。
小德子总是会提醒我，不能相信任何人，可晨晨总会不由自主地想要信赖苏醒，而且想要接近苏醒。
晨晨觉得，这次和父皇一起出征一定能学到很多东西，所以等晨晨回来的时候，苏醒一定不会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大笨蛋吧。
等晨晨回来哦，苏醒。
一切都会安好，勿念。”
落笔，苏醒的晨晨。
苏醒挂着泪的脸笑了，两个酒窝在秋阳暖暖的照射下，闪着光。
苏醒想起那日叶烁留宿苏府，夕阳落山时叶烁拉着自己的手在长满苜蓉和青萸的小径上散步，两人望着远处一片绛红的天色，叶烁拉拉苏醒，然后说，“醒哥哥永远也不会离开叶烁的吧。”当时的自己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所以现在，苏醒会等着叶烁回来，不逼不怒不求，等叶烁心甘情愿回来，然后……永远在一起。
那张薄纸被风吹起了一角，多了四行墨迹还未干的字。
“人生如戏，自知别理，离后重聚，温暖如一。”
三个月后。苏府。
穹空如洗，一连下了几天冻雨，难得的晴雯天让许多人的心情都好了起来。
行过繁华处，听见后院中传来乐音，之间那乱石中有一座亭子，一阵清冷缠绵但略显生涩的箫声从亭中传出，如怒如慕。
自从三皇子走后，苏醒就命人在后院中建起了这座亭子。而后，又让苏庞请了先生来教吹箫。那先生说苏醒很有天赋，悟性很高，短短两个月便能吹出一首完整动听的曲子。
“子烟，你我出躺府吧。”
苏醒看见子烟正站在山下。浅笑着放下萧，走下石阶。
“不知公子今日出府何事？”
“好不容易晴了天，想出去透透气罢了。”
刚出府时，苏醒也不说话，只是缓步前行，子烟默然，紧跟在猴头。
或许是因为太久没有晴天，今天的京安街显得特别热闹，每个贩子都争相吆喝着，似乎想要补偿这几天的损失。
知道卖糖人的吆喝唤回了苏醒的思绪，苏醒望向那声源处，只见那人被一群小孩子围在中间。
苏醒想起上次和叶烁一起上街，路过捏糖人的贩子时，吵着要自己卖给他，只可惜那次两人出府时太急，身无分文。看着眼前这幅情景，苏醒脑海里浮现出叶烁涨红双颊，嘟着嘴，圆润湿滑的双眼委屈地望着自己的样子，不禁轻笑出了声。
“公子？”子烟三个月来头一次见苏醒笑得弯了眼。
公子的笑和三皇子是完全不同的，三皇子一笑，仿佛全世界突然春暖花开，甚至闪耀得让你睁不开眼，像寒冬时节里的暖阳那样明媚。但公子的笑大多都是极其含蓄的，但偏偏因了那对酒窝，多了点孩子气，却又透着份坚毅和固执。
知道苏醒的声音响起时，子烟才从自己的回忆中抽出身来。
原来苏醒选中了糖人，正准备拿下，一双白净的手先够到了，苏醒的手就直直地停在了半空中。
苏醒诧异地抬眸，对上一双稚气十足的娃娃眼，原来是个小男孩，看起来只有六七岁。
苏醒不喜欢同别人争，但这个糖人是上次来时，叶烁吵着要的那根，而现在架上这种摸样的只有一根了。
“不知这位小兄台可否将这糖人让给我呢。”
对面那男孩一愣，随即倔强地一抬头，“这是我先拿到的！”
苏醒眉头一蹙，伸手想拿过那糖人，手刚触到，哪知那男孩手一松，糖人掉到了地上，摔成了两半。
苏醒一怔，复抬头冷冷地看了一眼那男孩，轻哼了一声，不再理会众人，拂袖转身离去。
子烟见状，知道苏醒生气了，就只是回头看了一眼那男孩，便赶紧追了上去。
那男孩原本有些不知所措，单倍苏醒那冰冷的眼神给吓着打了个啰嗦。本来自己也是玩玩，没想到那人却生气了，真小气。见没有热闹了，男孩正打算离开，后面的声音叫住了他。
“砸坏了还不赔钱，难道想逃吗！”
男孩转过身，刚想反驳，但苏醒早已走远，自知百口莫辩，愤愤地想，要是再碰见那人，一定要双倍讨回来。
而苏醒这边，来到酒楼下，抬头念了念“落阳楼”，便走了进去，来到二楼的窗边坐了下来。
“公子，刚刚……”一落座，子烟就开口了。
“子烟。”苏醒打断她的话。刚刚的事苏醒明白自己的反应太大了。何必跟一个小自己四五的孩子计较呢。有些无奈，碰到那叶烁的事情，每次都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感，“让小哥来一壶茶和几盘点心吧。”
说完，便把目光移向窗外，正好瞧见一黑一白两道身影进了酒楼。在繁华的京安街上显得如此醒目。
楼下。
“楚生，怎么会突然想起来京都？”
“过几天你就知道了。”
那黑衣男子淡淡笑着，如沐春风，一脸宠溺地看着身旁的白衣男子。
随即眼里闪过一丝暗芒，转头笑着走进了酒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