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爱ny☆╭120826改文╮☆ N.Y.143,7

有人说，爱上一个人只需要一秒钟的时间，但忘记一个人，却需要一辈子。
我真真实时的，体会到了这句话，到底要多久？我才能再找到你？还是你真的决定要在我的生命中完全消失？
我永远不会忘记，第一次在我的手上写上「N.Y. 143」的时候，你带着奸诈又神秘的笑容，看着我的眼神。
我想，那是你跟我说过，最浪漫的事。
离开你七年，自己在美国努力了七年，你消失了五年。
我用了七年的时间，完成曾经承诺过你的事，拿到了我的PhD，这样的我，是否有资格再一次牵你的手？
我忘不了刚开始辛苦的日子，对于一个离乡背井，到跟自己出生地完全不同文化风俗的地方去念一个要面对许多从未想过的人们，听他们说话，解决他们问题，帮助他们能重新找到自己的科目。
我是念心理谘商的。
我好几次觉得自己撑不下去，尤其是在实习的时候，一次又一次面对不同个案的不同问题，时常有心力憔悴的感觉，也了解为什么曾经因为自杀而轰动一时的知名心理医生为什么会做这样的选择。很多时候，我们帮得了别人，却帮不了自己。
我就是这样吧。
但你可知道，那是因为你？也许这样说，是太任性幼稚，好不好就这一次，让我可以，不管任何原因的，怪罪于你。就像你曾经跟我说过的，心情不好的时候，什么都不要管，就做自己想做的，说自己想说的，只要不伤害人。
所以，就让我任性这么一次，将我这些年那一块失落、无法填补的空白，全部归罪于，五年前消失的你。
也或许，是我拒绝让任何人来填补。
我害怕与任何人建立深入的关系，即便是友谊。用我专业的术语来说，我是个有「社交恐惧症」的人，只不过我的专业同时也让我知道如何去掩饰罢了。
我相信我写给你的e-mail你都有收到，只是你选择不回。为什么我知道你都有收到？因为我的信从来没有被退过。也许还有其他可能，但我选择相信你有收到，不管是不是为了让自己好过点，这就是所谓的「信念」吧。
可我还是好想知道，你到底去了哪里……
手机的电话铃声把我从自己一个人的世界拉了出来。
「宝贝，你醒了吗？」是伯贤，也许他可以算是我的男朋友吧。『嗯，醒来一下了。』我说。
「你行李准备好了吗？」他问我，我今天下午的飞机回台湾。
『差不多了，房子也差不多清空了。』我回答。
「那你有东西要放我这里吗？」他又问。
『没吧，我大部分的东西都给同学或学弟妹了。』我看着空荡荡，只剩床和书桌柜子的宿舍说。
「唉，我还是没有走进你的心，对吧？」他无奈。
『别这样，你知道的……』对于他，我其实是愧疚的。
「我知道你的心里一直有一个人，也始终有个块空白，那是我用一辈子都没办法填满的……」他说。
『对不起……』我抱歉的说。
「不要说对不起，是我选择这样的关系的。你不是没有拒绝，是我执意要这样做的……对我来说，能照顾你，已经很够了。」他每次这样说，我总是不知该怎么回应。
我们沈默。
「好啦，不讲这个了。我一个小时之后去接你，然后去吃午餐，再去机场。」他做了决定。
『好，我知道了。开车小心。』我说。
挂了电话，我开始动手收拾最后的一点东西。
我准备回台湾一阵子，我想陪陪家人，或许，我可以在一群陌生人中再次遇到你……
其实美国这里的教授一直希望我留下，不过我很执意要先回台湾。
最后他只好无奈的答应，跟我说如果我又回美国，一定要让他知道。
我是幸运的吧，我想。
三个半小时之后，我独自一个人上了飞往台湾的飞机，再18个小时，我就会回到我的故乡，有你的地方，也许吧。
白贤晚我三天回去，他坚持要带我去见他最爱的女人—他的妈妈，即便知道我永远都不会属于他。
「我只是想让妈咪知道，我有一个想要好好照顾呵护的女人。」他是这么说的。
不管我再怎么样拒绝推辞，到最后我还是妥协了。
认识他五年，「算是」跟他在一起三年，他对我的照顾可以用「无微不至」来形容，只要我说的，他几乎不曾反对过。
只有这件事，是他唯一的坚持。最后我让步。
这是一个要说很久很久的故事，我轻轻的笑了笑，从随身行李里拿出电脑，我想趁我开始遗忘之前，把所有我记得的，关于你、关于我们；关于白贤、关于我们的事，钜细靡遗的纪录下来。
跟你，那是一段我至今作梦都会流着眼泪，带着笑容醒来的日子；跟白贤，则是让我对于「感情」有更深刻体验的一段经历。


第一章
我叫李顺圭，是个心理系大五的学生，会念到大五，完全是因为我的大一英文被当，而往后的几年把「补修」这档子事忘得一乾二净，就这样，我莫名其妙的开始了我的大学第五年，只有英文课的第五年。
学校的大一英文是出了名的难选，真不知道是英文真的太难，还是不用功被当的学生太多，听说每堂英文课都是大一到大四各个「年龄层」都有，而且每个英文老师的课都是满的，要选上，不容易啊。
在这样的情况下，我只好所有的课都选，心里暗自祈祷随便让我上一堂就好。
很幸运的，我的确选上了一堂英文课，授课的老师是英文系的黄美英老师，当选课结果出来的那天，我很自然的到了英文系版上「做功课」，想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老师。
在版上认真了好一阵子，对于她有了初步的了解，学生都说她的课很丰富，人也很好，可是却很严格，该当人的时候绝对会当，是个认真的老师。看着这些，我居然开始期待起英文课的到来了。
说到我的大一英文被当，这整个就是个自作孽啊！我不是个英文很差的人，指考的英文好歹也考了85分，那为什么我会被当咧？
因为我大一的时候，选到了一个我认为是全校最机车的英文老师，不但每堂课都要点名，而且上课内容枯燥乏味到令人想睡觉……唉！而年少轻狂血气方刚的我，就选择了最白痴的抵抗方式—跷课。想当然尔，除了被当，也没有其他好下场了。于是乎，我的英文以58分的成绩被当了。
总之，现在想这些也没用，我就期待着接下来的英文课吧。
果然，黄美英老师很认真，在选课结果公布后的两天，就收到了她的e-mail，要学生把自己的英文名字告诉她，还有问大家希望上课的内容。对于上课的内容，我没有什么太大的意见，只要能让我顺利毕业就好，所以我只回了我的英文名字—Sunny，李顺圭。
第一次上课，我迟到了，而且还忘了戴眼镜，真的很糟。
偷偷的从后门溜进去，还好老师才刚开始点名。她的声音很好听，但我看不清楚她的长相，不过应该是个美女，从声音判断。
我看着她发的讲义，的确是个上课很认真的老师，讲解得很仔细，讲义也很有条理，我发现我很享受她上课的方式，也许和她的声音有关吧。
这是我头一遭觉得上课时间过得很快，老师的时间也拿捏得很好，差不多就在下课钟响的同时，她把讲义的重点都讲完了。
「今天的课就到这里，有问题的同学可以来找我讨论，作业的内容讲义上应该很清楚，有问题的可以到研究室问我，或用e-mail，我一定都会回。」老师在讲台上说。
下课钟响，同学鱼贯的往教室外移动，也有些人围到讲台前跟老师讲话，我是往教室外移动的那一群。
这是我的第一堂英文课，我对她没有太深的印象，而她对我，应该是根本没有印象吧。我是这么想的。
不过后来我才知道，我错了。


第二章
第二次上课，为了避免上次迟到加上看不清楚的情况再次发生，我提早10分钟就到了教室，当然，我有记得戴眼镜。
那是我第一次「看清楚」老师，也许这么说很老套，但我第一眼看清楚她的相貌时，我真的只有四个字可以形容—惊为天人。老师的皮肤很白，乌黑的长发经过离子烫柔顺的在它们应该在的位置上飘逸，自信的步伐，有着从容的气质，保养有方的脸庞让人无法推测她的年龄。
在那瞬间，我可以体会为什么电影里常常会有对某种情况的「慢动作镜头」出现，因为只有慢动作，才可以让人仔仔细细的记下每个小细节，好让自己日后的回忆，是没有遗漏的。
好吧，说明白一点，我被老师电到了。
我要先声明，我不是一个容易被电到的人，在我的印象中，那些追我的人都没有让我有这种第一眼就有「就是他」的那种感觉。老师是第一个，但，她是老师。
她是老师，我是学生。这是个很残酷的关系。这让我在被电到的下一秒，马上掉入了灰暗的现实。
「同学，签到单。」后面的同学拍着我的肩膀。
『喔，抱歉，不好意思。』我为自己的失神感到抱歉，伸手接过了签到单，签了名往前传。
老师已经开始讲课了，我强迫自己把那些有的没的想法放在一边，拿出上课应该有的「态度」，开始认真抄笔记。
但应该专注于黑板的目光，却总是不自觉的偷偷往老师身上飘。
终于有一次，在我眼神「乱飘」的时候，跟老师四目相交了。
老师对着我微笑，我愣住了，不知该怎么反应。下一秒，老师的眼神回到黑板上。
是对我笑吗？我偷偷的想着，就算不是，我也当作是了。
然后我才明白，原来所谓的「小鹿乱撞」是这么回事。
时间突然变得很快，两个小时的英文课又结束了。
我真的不知道老师到底怎么做到可以把时间控制得这么好，没有多一分，也没有少一秒，总是在打钟前把课讲完。
「今天就上到这里，请大家出教室的时候把作业交到讲桌，有问题的同学可以来找我，别忘了下礼拜也要交作业。」老师说。
又是一样，同学开始往教室外移动，只是这次多了一个「交作业」的动作。
虽然我很想「接近」老师，不过我一向是个「俗辣」，所以我也和其他同学一样，把作业放在讲桌上，离开教室。
离开了教室之后，我想着有没有什么方法可以让老师注意到我，或可以更靠近老师，目前，好像没有。
我默默的把这样的感觉藏在心里，没有对任何人说。
其实，我也没有人可以说。
我是个转系生，加上低调、不爱social的个性，我和大学同学不能说不熟，但也没有熟到可以讲这些的地步。
我应该，算是个孤独的人吧。总是一个人独来独往，我习惯一个人的生活更胜于两个人。

第三章
那天下课之后，我像往常一样到了医院，忘了说，我有一个癌症正在做化疗的母亲。
「丫头，今天好吗？」妈一看到我就问。
『很好啊！开玩笑，我的英文又不是因为烂被当的。』我边把带来医院的食物拿出来边说。
「要顺利毕业啊。」妈笑着说。
『我会的，妈咪！你也要努力把化疗做完，好去参加我的毕业典礼啊！』我把食物拿到了妈面前。
「嗯，我知道，我会的。」妈笑了笑，苍白的脸色，令我不舍。
『今天有没有好点？』我问。
「有比昨天好了，昨天刚打完，真的好难受。」妈的语气中，藏不住她的虚弱。
『喝点汤吧，我照着你跟我说的方法煮的。』我盛了碗汤，开始喂妈喝。
「不知道泰民今天怎么样。」妈边喝边说。
『他说他下课就会过来了。』泰民是我的弟弟，李泰民。
「真是辛苦你们两个了，几年前没了爹，现在我又生病。我们两个真是不及格的父母。」妈难过的说，爸在五年前出国出差回来的途中，遇上空难过世了。
『妈，你和爸怎么会不及格？你们不及格我们怎么会那么优秀咧？开玩笑，你两个小孩一个C大，一个Y大医学院，我看很难找到这么优秀的小孩了。』我故意逗着妈。
「是啊是啊，你们两个真的是很优秀，每次护士小姐来都会跟我说一次，你们真的是我的骄傲。」妈这下是真的笑了。
我喂妈喝完了汤，她躺回床上休息，我从包包里拿出该写的作业，还有考研究所要念的书。
本来我计画念完大学要出国念研究所，但妈的病却让我打消了毕业后马上出国的念头。毕竟，出国这件事是什么时候都可以做的，而妈妈只有一个。
还好，爸过世留下的保险金，还有航空公司的理赔、公司的慰问金，零零总总加起来，让妈可以安心治病，我们的生活也不成问题。
我想，这也算是一种幸福吧。妈常说，我们要为有的一切感恩。
我甩甩头，强迫自己专心念书写作业，才拿出今天上课的讲义，马上又想到了老师讲课时的姿态，我承认，我真的想让老师认识我。
但我真的不是个会接近老师的学生，也不知道该怎么样让老师印象深刻。我总觉得，老师们会特别「注意」的学生只有两种—上课表现超好，不然就是一天到晚跷课点名不到的学生。
我不想跷课，因为跷课就看不到老师了。而那种需要举手回答问题、发表意见的事，也从来不是我会做的。
我叹了口气，我看我大概只能就这样默默的看着老师了。
那时的我是这么想的。
「姐，你在发什么呆啊。」泰民突然出现在我面前。『你下课了喔。』我回过神来问他。
「不然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泰民回我。
『吃饭了吗？』我问他。
「嗯，妈的状况怎么样？」他点点头，看着熟睡中的妈问。
『比昨天好多了，喝了碗汤就睡了。』我说。
「那就好，你有碰到医生吗？」他问我。
『没耶，不知道晚点会不会来。』我说。
「泰民，你来了。」妈突然醒了。
「对啊，妈咪你今天好吗？」泰民坐在床角问。
「好多了，你呢？今天在学校好吗？」妈问。
「不错啊，我上次解剖小考拿了89分喔！」他得意的说。
「这么棒，继续加油。」妈开心的说。
『他本来就很聪明，只是以前都一直混。』我没好气的说。
泰民从小就很聪明，小学时候做的IQ 测验，他测出来的IQ是165分，比平常人的120~130高了不少，但这也让他从开始当学生以来，都没有好好念过书，总是随便念念就比别人考得好，为此我不平了好久。
「是啦，我现在知道错了嘛，我有开始努力了啊。」他无辜的说。
自从妈生病住院之后，泰民也变成熟了，不再是那个回家就打魔兽，到考试前两天才开始看书，死线前一天才开始写报告的打混学生了。
「有努力就好，要继续加油。」妈拉着泰民的手说。
「妈你放心，我一定会努力的，我会成为很优秀的医生。」泰民握着妈的手。
我们三个在病房里一直聊到护士来赶人，泰民才依依不舍的回家，他明天还有好多课要上。
「你们两个是上天给我最好的礼物。」妈在睡着前这么说。
我替妈把被子拉上，轻轻的拿起衣服去洗澡。

第四章
我洗完澡，拿出电脑，想说睡前上一下ptt，收个信，看看facebook。
洗心革面当好学生：
姐~~~~~~~~~
我一上MSN就看到泰民的讯息飞来。
我在医院，没空聊天：
干嘛？
洗心革面当好学生：
没有啊，今天都没有跟你讲到话。
我们两个从小感情就很好，以前几乎每天睡前我们都会哈啦聊天个半小时。
我在医院，没空聊天：
哈哈！你降讲我会以为你很想我耶。
我带着笑容敲键盘。
洗心革面当好学生：
是啊，我一个人在家很孤单耶。
我在医院，没空聊天：
是喔，阿你的报告和paper没有陪你喔？
洗心革面当好学生：
人家不要他们陪啊
我在医院，没空聊天：
没办法耶，不然你去找个女朋友陪你啊。
泰民虽然不是很帅，但是据我所知，他从国中开始就一直有女生暗恋他。
洗心革面当好学生：
开玩笑，我要先把你嫁出去才行
我在医院，没空聊天：
ㄟ，说真的，我最近有在想，我会不会是同性恋啊？
洗心革面当好学生：
是喔？真的吗？好酷耶！
我在医院，没空聊天：
你这什么反应啊？怎么会有人知道自己姐姐有可能是同性恋还这么兴奋的啊？
对他的反应，我还真有点措手不及。
洗心革面当好学生：
不是啊，唉呀，我也不会说啦，不过我觉得这没什么啊。
我在医院，没空聊天：
是喔？不过妈咪应该不ok吧？
洗心革面当好学生：
我想，你还是不要刺激她好了。
我在医院，没空聊天：
我也觉得，这还是不要跟她讲好了。
洗心革面当好学生：
嗯嗯。阿你是怎么发现的啊？
我在医院，没空聊天：
就…从小我就只爱看美女啊，对男生都没啥感觉。
洗心革面当好学生：
好像真是这么回事，你国中那个优秀学长追你你都不甩他，反而是崇拜「你的」正妹游泳教练。
我在医院，没空聊天：
阿就没感觉啊，教练比较帅！哈哈！
洗心革面当好学生：
对啊，从小就只有听过你说哪个女生很正，哪个女生很帅，都没听过男生的。我在医院，没空聊天：
但是我有觉得金城武和Johnny Depp很帅啊。
洗心革面当好学生：
那不一样，那是fans对偶像的崇拜。
我在医院，没空聊天：
可是你怎么知道对教练和学姐我不是崇拜？
洗心革面当好学生：
因为你说过如果她们男生你就可以当她们女朋友之类的话……
可是你从来没说过想当 Johnny Depp的老婆或女朋友……
我在医院，没空聊天：
是喔，你怎么都记得…你好恐怖……
洗心革面当好学生：
所以你应该是个同性恋。
他自己下了结论。
我在医院，没空聊天：
谢谢你还帮我下结论喔。
洗心革面当好学生：
不客气XD
你最近又有新目标了喔？
我在医院，没空聊天：
我今天发现，我学校的英文老师好正耶
洗心革面当好学生：
我看你不只是同性恋，搞不好还有恋姐情结或恋母情结咧！


每次都看上比你老的。
我在医院，没空聊天：
是耶！哈哈！但我比较prefer你用「**控」叫我
洗心革面当好学生：
这有比较好吗？还不都一样……
我在医院，没空聊天：
不知道
洗心革面当好学生：
所以这次的目标是「英文老师？」
我在医院，没空聊天：
目标？说不上是目标吧，就只是…很想靠近她而已……
洗心革面当好学生：
那就靠近啊，老师应该很会照顾人吧
我在医院，没空聊天：
不知如何靠近，再说吧！
洗心革面当好学生：
吼！不要啦，你要试看看啊！
你改天随便找个理由写e-mail给她，多写几次她就会知道你了
我在医院，没空聊天：
你真的很会出馊主意耶！
洗心革面当好学生：
这哪是馊主意啊？我在我亲爱的姐姐争取幸福耶！
我在医院，没空聊天：
谢你喔！这么为姐姐我的幸福着想。
洗心革面当好学生：
那当然！总要找个人照顾你啊！
我在医院，没空聊天：
我自己可以照顾自己，你还是担心你自己先吧！
你再不去弄你的报告paper，我看你就不用睡觉了。
洗心革面当好学生：
靠夭！又要12点半了……
好啦，那我真的要认真了！
我在医院，没空聊天：
加油啊！
洗心革面当好学生：
你有什么新进展要跟我说嘿！有机会我也要看美女老师
我在医院，没空聊天：
不会有么进展，也没有机会给你看美女老师，哈哈哈！
洗心革面当好学生：
呜呜，坏姐姐！都欺负人家
我在医院，没空聊天：
好了啦，去念书，我要准备睡觉了。
洗心革面当好学生：
好啦好啦，你睡觉被子要盖好，不要着凉。
我在医院，没空聊天：
谢你的提醒喔！
你自己也是，早点睡喔！晚安！
我下了线，关了电脑，躺在医院的陪病床上看着天花板想着泰民的话。
好像我从小到大，真的没有对男生有感觉过。而女生，虽然有几个「重要他人」会让我有想要「独占」的感觉，不过最后好像也都不了了之。
所以其实我自己也不知道，我到底喜欢男生还是女生。
那些都是好久以前的事了。

第五章
只有英文课要上的大五，应该是很轻松的，但也许是因为妈生病的关系，我总是觉得压力很大。
我始终记得妈曾经说过：「你们小时候我都告诉自己不能生病，因为生病了就没办法照顾你们，现在你们长大了，我生病不用担心没人照顾你们，却遗憾没办法看到你们大学毕业，然后结婚生子。」
理应毕业的我，因为很鸟的原因延毕，我知道妈想参加我的毕业典礼，她想跟穿着学士服的我们照相。我懂，妈是个爱照相的人。
因为这样，所以我更觉得欠疚吧。
我没有太多social的时间，平常不是去学校上课，就是在医院，偶尔泰民比较轻松的时候会换他来，我回家好好休息，这成了我周而复始的生活。
我想每个礼拜最让我开心的时候，就是上英文课，可以看到老师，还有每次下课交作业，她给我的笑容。那让我的生活，在平淡中多了点令人悸动的色彩。
泰民三不五时会问我「美女老师」的近况，我能告诉他的，真的只有每个礼拜上课老师在讲课之馀，穿插的说了些什么题外话，如此而已。
一直到，我收到老师寄来的e-mail。
「Dear Sunny: Please contact with me as soon as possible, I receive some document about your graduation from the school. Tiffany Hwang」
当我看到老师的信出现在我的信箱里，当下有「既期待又怕受伤害」的心情，不过知道是和毕业有关的东西时，却再也笑不出来了。
我一定要毕业啊。
还好，隔天就有英文课，下课之后去找老师，应该不会太晚。
于是我回信给老师，跟她说我明天英文课结束后会去找她。
睡觉前我跟泰民讲了关于老师要找我的事，他似乎比我还「期待」跟老师「见面」。
我自己好像没有特别的感觉，我担心的是能不能毕业。
隔天上课，老师在点名的时候，顺便跟我说了下课记得要留下来。
我点点头，老师开始上课。
下课钟响时，仍然有三三两两的同学围着老师问问题，而我就默默的边收东西边等着老师。
「抱歉让你久等了。」等同学都走了，老师把东西收好，笑着对我说。
『不会啦，还好。』这是老师第一次单独跟我讲话。
「你今年要毕业吗？」老师问我。
『嗯，我不想再拖了。』我老实回答。
「学校前几天传了一封e-mail 给我，跟我说还没收到你毕业英文检定的成绩，我想说要问你一下。」老师看着我说。
『我应该大一的时候就考过了啊，中高级英检初试不就可以了？』我问老师。
「你考过了？那怎么会这样？你接下来有事吗？」老师看来以我还担心。
我摇摇头。
「那你跟我回研究室一下，我看一下到底问题出在哪。」老师边拿起她的东西边往教室外走。
『喔好，老师我帮您拿东西。』我跟着老师后面，边接过她手上满满的讲义和作业。
「谢谢。」老师也没有拒绝，就让我拿了大部分的讲义。
在接过东西的瞬间，我的手碰到了老师的手，那瞬间，我愣了一下，发现自己想牵老师的手。
「怎么了？」老师转身问突然停下来的我。
『没有。』我赶紧跟上去。
「我看了你的学号，你今年应该是大五吧？」老师主动开了话题。
『喔，因为我大一英文没有过，要重修。』我老实回答。
「可是我看你的作业，你的英文程度很不错啊，怎么会被当？」老师继续问。
『我是因为跷课太多，老师不爽，就当了我。』我说。
「这么爱跷课？」老师的带着笑问我。


『其实也还好，小时候不懂事，不喜欢老师就猛跷课，所以现在遭报应啦！』我也笑着说。
「喔？所以上到我的课是报应罗？」老师抓着我的语病接着问。
『不是啦不是啦，我是说念到大五是报应，跟老师没关系啦。』我急忙解释。
「呵呵！逗你很有趣。」老师笑得很开心。
『喔……』我不知该说什么。
不知不觉我们走到了老师的研究室。
「东西放沙发上就好。」老师开了门，走到位子上开了电脑。
老师的研究室很整洁，一进门右手边是一排的书架，书架对面老师放了一张三人沙发，前面还有一个小茶几，上面铺了桌巾，还摆了几枝小花。老师的桌子也很整齐，除了电脑之外，其馀的空间，不管是书、讲义还是作业、考卷，都井然有序的放在属于它们该在的地方。
「怎么啦？怎么傻了？」老师看着把东西放下，四处张望的我。
『没什么，老师的研究室好整齐。』我说。
「那是我前一阵子刚整理过，久了也不是这么回事。」老师说。
『所以是我来得时间刚好罗？』换我带着消遣的语气问老师。
「对啊，不然我不敢找学生来的。」老师似乎也不怎么在意。
『那我真是荣幸，可以来参观老师的研究室。』我好像没那么紧张了。
「是啊……喔，学校说要三年之内的成绩，你的看起来应该是过期了。」老师看着我说。
『那还来得及补吗？』我有点紧张。
「可以啊，不过你要考哪一个？」老师问我。
『我也不知道……』我诚实的回答。
「以后想出国吗？」老师又问。
我点点头。
「那就TOEFL或GRE选一个吧？」老师看着我说。
『我应该没那么快出国吧。』我想到了在医院的妈妈。
「喔？为什么？」老师疑惑的问。
『家里有些让我没办法马上出国的事。』我不喜欢告诉别人妈的事。
「喔，这样啊，那不然你就考TOEIC好了，TOEIC很简单，只是题目多了点。」老师没有多问。
『好，我知道了，谢谢老师。』我笑着说。
「TOEIC的资料应该很好找，需要我帮你找吗？」老师笑着问。
『不用了，我可以自己找，谢谢老师！』我是真的不好意思麻烦老师。
「那你加油罗！有问题随时问我。」老师的笑容真的很好看。
『嗯，谢谢老师！那我先走了。』我突然不知道该跟老师说什么，而且发现时间也不早了，我该赶快到医院去看妈了。
「好。」老师站起来帮我开了门。
『老师再见。』我走出门，也顺手轻轻的把门关上。

第六章
那天晚上泰民问起我去找老师的事，我把老师跟我说的，还有到老师研究室的事老实的跟他说了。
「唉呀，你怎么不多待一下咧？随便找话题瞎聊也好啊！」我们两在医院外的长椅上聊天。
『阿你姐就不会瞎聊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无奈的说。
「你要把握机会让老师对你更有印象啊。」泰民说。
『然后咧？她是老师耶！再怎么印象良好，还不就是师生关系。』我回他。
「师生关系还是有可能发展成为师生恋的。」泰民揶揄的说。
『你姐还没这种勇气……而且这样会有很大的麻烦吧。』我说。
「你的麻烦还是老师的麻烦？」泰民问我。
『两个都会有吧！开玩笑。』我回答。
「反正你都快毕业啦！毕业之后你就不是她的学生了，降就没问题了啊！」泰民想得好天真。
『那万一我研究所还是在这怎么办？这样一定会被说闲话的。』我讨厌落人话柄。
「那你考去T大好了！哈哈！这样就行了啊！有个在念台大的女朋友，老师也会很光荣的。」泰民讲得好像真的一样。
『你也想太多了吧！我还是先把我该考的TOEIC考过就好。』我想到我要考的TOEIC。
「TOEIC不是听说很简单？你中高级初试都差不多满分了，还怕什么？」泰民推了推我的肩膀。
『ㄟ，你姐可不是像你只求过，我还想考高分咧！TOEIC至少应该考个900吧。』我没好气的说。
「是是是，我现在也有努力了啊！说不定我这学期可以拿书卷咧！」泰民说着说着得意了起来。
『那我就期待你拿书卷给我看啊！你拿书卷，妈出院，我们就去吃大餐。』我拍了拍他的肩膀。
「好，那你们两个就等着吃大餐吧！」泰民说得很有自信。
『嗯，时间不早了，你赶快回去吧，明天还要上课。』我看了看表。
「明天换你回家吧！后天星期六，我不用去学校。」泰民边站起来边说。
『好，你明天什么时候来？』我问他。
「应该六、七点吧。」他想了想。
『要等你吃饭吗？』我又问。
「如果我七点还没到，你就先吃吧。」他说。
『Ok，那你回家小心。早点睡，别摸太晚。』我叮咛他。
「我知道了，我走了喔，掰掰。」泰民边说边挥了挥手。
我站在医院门口目送他离开才回到病房。妈已经睡了。
我拿出电脑，上网找了一些关于TOEIC的资料，把考试的时间写在行事历上，顺便google了几本大家推荐的书，然后洗澡，准备睡觉。
我躺在医院的陪病床上，突然很希望有个人来陪我。
泰民总说我是他心目中第一名的女强人，自从妈生病之后。原本的第一名是从小拉拔我们长大的妈。
我也总是告诉自己要把该做的事做好，不要让妈担心，也要好好照顾泰民。虽然他也20岁了，但对我而言，他始终是需要人照顾的弟弟。
有的时候，我也会想，如果我谈恋爱了，对方会是什么样的人？我又会变得怎样？
我很清楚，我是个需要有人可以依靠的人。我只是太习惯坚强，但其实，却在独自一人时脆弱。
然后，我想到了老师。
她有没有男朋友？放下「老师」角色的她是怎样的？回到了家她都做些什么？
还有，老师的手，修长的手指，白皙的皮肤，牵起来会是什么感觉？
老师到底几岁呢？看起来不过30出头。
唉！我好想多认识老师一点。

第七章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我是被护士进来量体温的问候吵醒的。
「阿姨，量体温了喔。」早班的护士总是很准时的，七点推开房门。
但今天，妈却没有跟护士寒暄，我隐约觉得不对劲。
『妈，还好吗？』我坐起来看着妈。
妈缓缓的睁开眼睛，不似平常的有精神。
『是化疗的副作用吗？』我问护士，每次打完化疗，她都会没精神个两三天。
「我不确定耶，但是阿姨有点发烧。」护士看着体温计，38.8度。
『那怎么办？』我问护士。
「我现在就去跟医生说。」护士小姐转身出了病房。
「丫头，我感觉不太舒服。」妈有气无力的说。
『是化疗吗？』我问她。
「好像不太一样。」她摇摇头说。
『那还好吗？』我担心的问。
「我也不知道，应该休息一下就没事了。」妈说。
『好，那你继续睡，我就在这里。』我帮她把被子拉好。
那天一直到泰民来，妈的烧都没有退。
「怎么会这样？难道是感染了？」泰民看着妈的体温记录。
『我也不知道，今天一天都这样，我快急死了。』我说。
「姐，你先回去好好休息，今天我在这里，没事的。」泰民拍着我的肩。
『可是我很担心啊。』我看着脸色苍白的妈。
「姐，你不要急，你回去好好休息先，你在医院一定都睡不好。」泰民自顾自的帮我收拾东西。
『好吧，那这里就交给你了。』我转身接过泰民整理好的东西。
「嗯，没问题的，你回家小心。」泰民送我到门口，我忧心忡忡的回家了。
在公车上，我看着热闹的市区，今天星期五，明天是周末，这个晚上，这个城市，想必一定会喧嚣扰嚷到深夜吧。
但我却感觉到无比的孤单。
我又想起了老师。
不知道老师现在在做什么？约会吗？还是努力的改作业？
不知不觉的到了家，因为泰民期中考的缘故，我在医院待了两个礼拜，踏进家门的瞬间，居然感到陌生。
拿了衣服进了浴室，放了缸热水，把自己泡在水里，我好像很久，没有这样放松了。从妈被诊断出肝癌末期的那天开始。
我记得那天从医生口中听到这个消息的那一秒，那句话彷佛一颗威力强大的原子弹，在我们三人的世界引爆，一切静止了，只剩我们和医生的面面相觑。
「医生，我妈妈还有多久的时间？」泰民最先开口问。
「这我也不能保证，以往相同的病例，有人虽然是末期，但化疗结束后还是恢复得很好；当然也有很不乐观的。」医生也许是想安慰我们吧。
然后又是一阵静默。
「你们可以讨论看看，有结果再告诉我，医院会完全尊重病患的决定。」医生看着沈重的我们说。
「不用了，医生，我接受化疗。」妈自己做了决定。
『妈？你真的确定吗？』也许这个问题听起来很「不孝」，但我那时确确实实的这样问了。
「我确定，你和泰民都还年轻，妈希望自己能再多点时间陪你们。我愿意试试看。」妈说得很坚定。
「好，那我立刻帮你们安排化疗的事情。阿姨有上班什么的吗？」医生问。
「妈，你就都待在医院专心接受治疗吧。什么事都不用担心，我和姐没问题的。」泰民跟妈说。
「医生，我有必要一直住院吗？」妈问医生。
「是不一定，不过阿姨您的状况如果能让我们在第一时间掌握，那当然是最好的。」医生说。
『妈，你就听泰民的话吧。我现在没什么事，可以陪你，不用担心啦。』我跟妈说。
就这样，我们开始了几乎是以医院为家的生活。
妈的情况一直都时好时坏，毕竟末期的癌症，大家都知道这是个赢面不大的赌局，医生也早早就交代我们要做好心理准备。
半年了，当我们以为我们快要赢了的时候，医生却告诉我们，癌症转移了。
第二颗原子弹在我们的世界爆炸。
那是两个月前的事。
我们没有让妈知道癌症转移的事，医生只告诉她，因为治疗的需要，帮她换了新的药。
我和泰民也很有默契的，在妈面前绝口不提任何关于她病的事，或许有点逃避的鸵鸟心态，但我们宁愿，妈就这样什么都不要知道，继续照着她一开始说的，为了我们努力活着，这就够了。
那一天，我洗完澡，很早就睡了，我很久没有睡得那么好，自己的床还是最习惯的，再度睁开眼睛时，已经中午了。

第八章
当我睁开眼，拿起床边的手机，看到的是泰民传给我的讯息。
「妈咪的情况不太好，你来医院我再跟你说。」
简单的一句话，把我原本还有的一点慵懒全赶跑了，我急忙下床刷牙洗脸，一刻也没停的赶到医院。
病床上的人，看似睡得很沉，但脸上已经多了原本没有的氧气罩，泰民顶了顶我的手肘，我们两个一起到了病房外。
『怎么了？』我问他。
「医生说又转移了，这次是脑。」泰民看着我说。
『怎么会这样？』我不可置信的问。
「医生也不知道，医生要我们好好想想，是要想办法用药物延长妈咪的生命，还是就这样继续下去。」泰民的话我懂。
『用药延长，很痛苦吧？』我看着他问。
「嗯，你也看到妈咪每次做化疗时难受的样子，之后大概会更难受吧。」他说。
『那继续下去呢？』我又问。
「癌细胞已经侵入她的脑，她对周遭环境的感知会越来越弱，也就是神智可能会越来越不清醒，她的一切生理机能也都会慢慢瘫痪，最后应该会因为器官衰竭而过世。」泰民分析给我听。
『这样，会比较不痛苦吗？』我问。
「也许，但我也不能保证。」泰民很老实的说。
『妈之前曾经跟我说过，如果哪天，她的心跳无预警的停了，就让她这样去吧……』我想着那天妈跟我说的话。
「什么时候？」泰民问我。『有一次她做完化疗很难受的时候说的，她说化疗真的好难过，然后还跟我说对不起，她好像没有自己以为的坚强，她觉得自己快撑不住了。』我老实的回答泰民。
「我知道。爸爸过世之后，妈咪的身体也因为忙碌而越来越差，我懂。」泰民靠着墙，看着天花板说。
『她用忙碌让自己能忘记爸离开的痛吧，他们的感情太好了……』我说。
「那就这样吧，妈咪已经够辛苦了，我不想让她更痛苦。」泰民看着我，用眼神询问我的意见。
『嗯，虽然舍不得；虽然很难过，但我更不舍让妈再受苦。』我说出我的想法。
「好，那我会去跟医生说。医生要我们随时有心理准备。」泰民说，我点点头。 然后，我们转身回病房。
『泰民，你长大了。』我突然说。
「当然，不然以后怎么照顾你？」他转头笑了笑。
我也很惊讶，我们两个居然可以这么冷静理智的讨论妈的状况，然后一样冷静的下了个，或许会被说「不孝」的决定。
但我们两个都相信，要是问妈，她也会这样说的。
这是从妈生病以来，我真正感觉到，我要失去她了。
我心里暗暗的下了一个决定。
往后的日子，我哪里也没有去，只回家了一趟，收了够穿的衣服，还带了我去年好不容易存钱买到的相机，我一直在医院，守着这个用生命爱我二十多年的女人。
我开始感觉到「子欲养而亲不待」的恐慌，我总是在晚上，或者妈睡去时，透过相机的镜头，不断不断的记录着，最后的时光。
她的面容已不似之前的容光焕发，声音也不再如同以前的有精神，笑容少了应有的神采。有的时候，她睁开眼时看到我对着她的镜头，她会努力的拉起嘴角，给我一个吃力，但在我眼中仍然美丽的笑容，我想她知道我在做什么。
她曾经对我说过，爸去世后，她在世界上最爱的两个人，就是我和泰民。
我的生命，是因她而有；她的生命，因我而有意义，她曾经这样对我说过。
我从来没有，这么深刻的感觉到「母亲」这个角色在我生命中的意义。
我在一本书里读到一句话是这么描写母亲的：「她用了她的青春，交换了我的；用了她的生命，创造了我的；用了她的健康，成就了我的。圣经中所谓爱的真谛，是在她身上看到实践。」就是这么回事吧。
我总是太急着长大，在只会跌跌撞撞走路时，就急着把那双总是怕我们跌倒，而常在我腋下搀扶我们的手甩开；总是太急着飞，在羽翼尚未丰满可以遨翔时，就自以为强壮的离开那为了保护着我不受伤，而总是覆在我身上的双翼。
而在我闯荡后浑身是伤时，那双手，那双翅膀，总是默默的又回到我们身旁，笑着，迎接我回家。
「丫头，你在想什么？」妈虚弱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
「怎么突然肉麻了起来。」妈问我。
『没有啊，就实话实说而已嘛。』我说。
「丫头，我的时间不多了。」妈突然说。
『你别胡思乱想。』我的语气有微微的责备。
「我没有胡思乱想，我的情况我自己很清楚，你和泰民一定也都知道，只是你们都没说而已。」妈其实什么都知道。
『嗯。』我无言以对。
「你记得我跟你说过的事吗？关于我不要急救的事。」妈看着我问。
『我记得。』我点点头。
「那你会听我的话吧？」妈继续问。
『我会。』我承诺她。
「你和泰民，会不会怨我？」妈又问我。
『不会的，你已经为我们努力了好多、好多了，我们也舍不得你继续受苦，真的。』我握着她的手。
「你们两个，真的是我这辈子最大的福气。」妈说完，闭上眼又睡着了。
『有你这个妈，才是我和泰民最幸运的事。』我看着她睡着的脸，喃喃的说。
那段时间，我甚至连英文课都没有去上，我怕我会错过什么。
虽然觉得有点对不起老师，不过……就这样吧。

第十章
然后，礼拜四到了。
我想泰民跷了一堂课，他大概四点半就到了医院。
我也没多问，他来了我就收了收东西准备去学校。
从医院到学校大约半个多小时，我到的时候已经五点下课了，我直接往老师研究室走去。
老师的门上挂着「请进」的牌子，有灯光从底下的门缝透出，我想老师已经在研究室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敲了门。
「请进。」老师的声音从门里传了出来。
我打开门，走进研究室，然后轻轻把门关上。
「你来了。最近怎么了？」老师看着我问。
但我却听不出老师的情绪。
『老师，真的很抱歉，我家有些突发事件，所以这阵子都没有来上课。』我说。
老实说，我并不是很想让老师知道妈的事，因为在我的认知里，缺席就是缺席，再怎么重大的理由都无法改变「我没有来上课」的事实，甚至对有些老师而言，缺席后的理由，听起来会成为「狡辩」。
「是很严重的事吗？」老师又问。
我点点头。
「既然可以严重到让你三个礼拜没来上课，可以让老师知道吗？」老师轻声的问。
『我……』我抬头，却对上老师充满关心的眼神。
「有什么事慢慢说，我并不是像网路上写得那样无法商量。」老师似乎懂我的疑虑。
『嗯……其实我这几个礼拜都待在医院……』我终究还是说了。
「你怎么了吗？怎么会待在医院那么久？」我听得出老师的担心，希望不是我的错觉。
『呃……不是我啦……』我急着要解释。
但手机响了，听到铃声，我知道是泰民。
『老师对不起，我弟弟打电话给我，我先接一下。』我的心脏突然跳得好快。 我说完，顾不得老师任何的反应，从口袋里拿出了电话，按下通话键。
「姐，你可以马上回来吗？妈咪要找你，她说很重要，可能是最后一次了。」泰民的声音听起来很焦急。
第三颗原子弹爆炸。
「姐？姐，你还在吗？」泰民的声音提醒了我状况的急迫。
「姐？姐，你还在吗？」泰民的声音提醒了我状况的急迫。
『好，你等我，我现在马上坐计程车回去。』我说完挂了电话，抬头，对上老师疑惑的表情。
『老师对不起，我妈妈在医院病危，我必须马上赶回去，之后我会好好跟老师解释的。』我说完，转身就要离开。
「等等。」老师突然叫住我。
我转头。
「我载你去。」老师把桌上的东西迅速的收进包包，站起身，往我走来。
我呆住了。
「发什么呆，走了。」她走出研究室外，看着我。
『喔。』我感紧跟着她出去。
她迅速的锁了研究室，领着我往电梯走去。
出了电梯，到了地下停车场。
「这里，快来。」她说完，迳自拉着我的手，快速的往车子那移动。
我从头到尾都处于失神的状态。搞不清是因为在医院等着我的恶梦，还是因为老师牵着我的悸动。多么强烈的对比。
「到了。」老师停在一辆黑色的 Porsche 911前面。
『这是……你的车？』我看着这辆跟她一点都不搭的跑车问。
「是啊，下了班之后，我就不是老师了。」她对我眨了眨眼。
我想我的心脏应该是数一数二的强壮，这么多刺激我都还没事。
「快上车啊，别发呆了。」老师催促着我。
我上车，系上安全带。
她发动，车子发出悦耳的引擎嘶吼。
「在学校没办法开快，你忍一下。」她边看着后照镜边对我说。『喔。』我只能点头。
黑色的911从车库开出，我可以感觉道路人的眼神，尤其是在速限只有20的校园里。
「平常我都等学生都走得差不多才回家，毕竟这台车还是满引人注目的。」老师笑着说。
『是啊，没想到老师会开跑车……而且还是Porsche……』我说。
「嗯，出了学校，我就不是老师了……」在她说这句话的同时，车子缓缓的开出了校门。
我们在校门口的红灯前停了下来。
老师轻踩油门，车子蓄势待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对了，我不是个好驾驶，别学我啊。」在灯号变绿的同时，老师说了这句话。
我来不及有任何反应，只看到窗外的景象移动得飞快。
「是T大医院吗？」老师突然问我。
『嗯。』我点点头。
「好，我知道了。」她也点点头。
我不知道老师的速度多快，只知道原本坐计程车都要20分钟的路程，老师10分钟不到就抵达了。
「有停车位！」她眼尖的看到路边一辆车离开，快速的倒车入库，在我还没搞清楚状况之前，车就停好了。
『呃……老师如果收到今天的超速罚单，一定要跟我说。』我想，老师应该是一路飙车的吧。
「傻孩子，都什么时候了，还管罚单，快走啊。」她又早我一步下车催我。
我下了车之后，换我走在前头领着她。
老实说，我没有想到事情会这样发展，也没想到老师会跟着我进到妈的病房。

第十一章
一踏进病房，我就看到医生和护士都站在妈的病床旁边。
我连忙走到妈身边。
「丫头，你回来了……」妈的声音又更虚弱了。
『我回来了。』我紧张的看着她。
「我要走了……」她的眼神开始迷蒙。
『好，你放心的走吧，你已经辛苦够久了。』我和泰民一人握着妈的一只手。
「答应妈，你们会好好照顾自己，也会好好照顾对方。」妈看着我们说。
我们两同时点头。
「泰民，要当个好医生，妈走了，癌症不会走，知道吗？」妈看着泰民。
「我知道了，我会努力当个好医生。」泰民点头，我看到他强忍着眼泪。
「丫头，妈不在了，你可以出国了，答应妈，你会完成你小时候跟我说的梦想，出国拿一个博士回来。」妈看着我。
『好，我会的。』我点头。
「你们要加油，爸爸来接我了……」妈看着天花板，喃喃的说。
『妈，我们爱你。帮我跟爸爸说，我们也爱他，我们一直都很想他。』我在妈耳边轻声的说。
我看到她轻轻的点头，嘴角带着浅浅的笑，缓缓的闭上眼睛。
然后，我知道她又睡着了。
这次，她睡得比以往都深，如同刚出生，没有任何烦恼的婴儿般的平静。我轻轻的吻了她的额头，我知道，她不会再醒来了。
这个全世界最爱我的女人，从这一秒开始，真真正正的离开了我。
「妈咪走了，对不对？」泰民流着眼泪问我。
『嗯。』我点点头。
但我没有哭。
『泰民，让医生护士来吧。』我走到他身旁，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说。
他吸了吸鼻子，站了起来，退到一旁，让医生和护士处理。
「姐，你为什么没有哭？」他用浓浓的鼻音问我。
『因为我要让妈放心，我会照顾你，也会坚强的好好过。』我拿出面纸，帮他把眼泪擦乾。
「嗯，我知道了。姐，我会照顾你的。」他自己擦去了眼泪鼻涕，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对我说。
『泰民，你要加油。』我语重心长的对他说。
「我知道，我会的。」他似乎听懂了我想说的话。
我们就这样，静静的看着护士，把妈的遗体推走。
在妈的病床消失在我视线里的那一秒钟，我很确定我的心缺了一块，任谁都无法补上的一块。
「姐……这是你的美女老师吗？」一阵沈默后，泰民突然看着老师问我。
『啊，我都忘记老师了。老师对不起。』我连忙向老师道歉。
「原来这就是你缺课的原因啊。」老师看着我说。
「老师拜托，千万不要当掉我姐，她真的很认真的，拜托你……」泰民比我还紧张。
「我又没有说我要当掉她，你别紧张……泰民？」老师笑着说。
『老师，他是我的弟弟，李泰民。泰民，她是我的英文老师，黄美英。』我简单的帮他们互相介绍。
「老师你好，叫我泰民就好了。我姐很喜欢你喔！」泰民笑着说。
「喔是吗？我也很喜欢她呢！」老师也笑着说。
这这这，这是什么情况啊？我的脑袋一下无法消化这么多事。
『抱歉，我去一下厕所……』我需要洗把脸让自己冷静一下。
等我走出来时，泰民正带着笑容跟老师聊天。
『呃……老师不好意思，今天真的麻烦你了……』我走到他们中间说。
「不会，只是你妈妈的事，I am sorry。」老师看着我说。
『谢谢老师的关心，我很快就会 ok的。』我笑着对老师说。
「嗯，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就跟我说，不要客气，好吗？」老师拍着我的肩膀。
「老师，你过来一下……」泰民拉着老师往一旁走去，我傻了眼。
『李泰民你在干嘛啊？！』我走上前去一把把泰民拉了回来。
「没有啊，我拜托老师不要当你啊。」他很无辜的看着我。
『你少来，你当我是白痴吗？』我瞪着他。
「没有啦，他只是拜托我送你回家，就这样。」老师带着笑容说。
『泰民，你不回家吗？』我问他。
「我还要回学校一趟，有个实验还没做完……」泰民看了一下墙上的钟。
『你……确定吗？？』我没有忘记刚刚发生的事。
「姐，不用担心我。我已经不是那个只会哭，要你安慰的弟弟了……我很难过，真的很难过，但我知道，如果我难过到什么事都不做，那妈咪是不会开心的，你说对不对？」泰民看着我说，眼眶里有泪。
『泰民，量力而为，好吗？你是有资格难过的，真的不要勉强自己。』我其实很担心他。
「姐，我会的，你先回家吧。之后你还有很多事要忙，是吧？我要先把我的事做完，才可以帮你啊。」泰民说。
『嗯，那你早点回家，我们还有事要讨论，你知道的吧？』我说。
「好，我先回学校了。」泰民拿起背包。
『泰民，小心走。』我叫住他，给了他一个拥抱，看着他离开。
「你有一个很懂事的弟弟。」老师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
『是啊，他很优秀。』我转身，看着老师说。
「你也很优秀啊。」老师笑着说。
『谢谢老师……』我突然不知接什么好。
「好吧，我送你回家吧。」老师说。
『嗄？不用啦，我自己回家就好。』我是真的不好意思麻烦老师。
「我答应泰民了。」老师说得不容反驳。
『喔……』我只好乖乖听话。
我们一起搭了电梯，并肩走出医院，在往车子的路上，谁都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