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韶音与南塘天牢里喝茶去了,只留洛炎一个在风口浪尖上晃悠。
洛炎觉着,他此时就像是一个蚕苗子,吐了好些丝,最后将自己绕进去的时候才发现,自个儿先前吐丝时过于卖力,没顾上多啃些桑叶,这会儿甚是孱弱,别说化蝶了,能不能变成个蛹,都是个问题。
洛炎他愁啊!
从昨儿个收了白京瓷的押,他就没开口说过一句话,不管洛炎如何地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又是如何威逼利诱,恐吓威胁,他都一直坚定地垂眼望着脚底下那一亩三分地,连句不知道他都懒得说。
洛炎说:“你再不开口,本官就杀了你!”
一旁的属官皱着两边八字眉,小声提醒:“大人……这……不合礼法……”
洛炎瞧他一眼,又转回头来瞪着白京瓷,大手一挥,说:“那……你再不开口,本官就老虎凳伺候你!”
“大人……这……易屈打成招……委实不妥。”
洛炎拧着眉幽幽再瞧那属官一眼,转回头来将待开口,忽然又抬眼望着那两撇八字眉,说:“那谁……”
“下官李文忠……”
“啊,文忠啊,本官有些渴,你去给本官打壶酒来。”
李文忠特别诚恳的望着洛炎说:“大人……这……公务之时,忌饮酒……”
“那就打壶醋!”
顿了顿又加了句:“用瓷碟打,不许洒。”
“这……是……”
洛炎眼瞅着李文忠出门去了,一把将头上官帽取下来扔到堂案上,打台阶上慢悠悠晃下来,探手伸进白京瓷怀里掏出那把八仙檀骨扇,唰一下展开晃了两晃,拨了拨扇尾上缀着的那撮毛,说:“这么名贵的扇子,拿进大牢里岂不可惜了,爷先替你保管着。”
顿了顿,又瞧了瞧四周面无表情站着的侍卫,凑到满脸惊诧的白京瓷耳边,拿扇子遮着嘴,小声道:“你若是还不说,爷就把你命根子给断了……”
说完丢下瞪大一双眼的白京瓷,将那把扇子往后脖领子里一插,往门口晃悠出去了,临出门前,头也不回摆摆手,道:“都散了罢。”
白京瓷,一直在逼他。
且,这不光是白京瓷那混小子逼他。
老皇帝说:“三日之内,破不了案子,朕治你的罪!”
南陵说:“你大可以边喝茶边审案,就怕我家小九儿与小阿音在里面呆不惯。”
翘羽说:“哈哈哈哈……小爷我瞧着你这么样子,很是舒快,南陵,今儿晚上我要吃五碗黄黍饭!”
小门僮说:“你不快些救我家少爷出来,我就……就和你断了!”
曲大侠说:“洛公子……”
洛炎觉着,这日子简直是没法过了。
这还不算,最让他没法过日子的是牢里那两个。
昨儿个两人进去之后,洛炎就跑了两回大牢。
昨儿洛炎提了俩食盒,深一脚浅一脚绕到两人呆的天字号牢房时,早已过了午时一个时辰了,将食盒墩在木头桌子上,抹了一把汗,说:“来吧,祖宗。左边酸的,右边甜辣。”
韶音转身弯眼与一旁立着的南塘对望一眼,笑眯眯道:“那……往哪儿坐?”
洛炎望着韶音那双弯着的清泉眼,半晌揉了揉额角,说:“我知道了……”
说着从地面干草垫上扶腰起了身,说:“你俩且等我一会儿。”
之前那一回来,是刚下了朝,洛炎去吏部领了官印和官服,就直奔天牢里去了。
时辰赶得巧,恰赶上人家吃午饭。
洛炎一往天牢走廊里钻,就脚下一滑,差点摔翻过去,低头一瞧,厚厚一层青苔,这牢里的风水好,养得挺水嫩。
一路寻摸过去,远远的就瞧见两人立在桌子边上,拿草梗作棋子拈着杀,旁边两盅冷茶没动一口。
明明草垫是这牢里最干爽的,上面还铺了干净的棉被,两人却愣是不肯坐。
洛炎忽然觉得很头疼。
这……至于么?
甚性子?竟爱干净到如斯地步。
韶音正对着牢房门,远远见洛炎走过来,翘着唇角道:“这么快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