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tarsmaker
这是一个对我来说算不上故事的故事。其实说不定，对他来说不过是一段不值得庆幸的，甚至有点可悲的回忆，会永远被散落在暗色的角落里等待着落灰。
希望如此。
如果你无法真正接近一个人，那么只要你不介意，你永远无法完全了解他。这是Nine跟我说的。他当时说的时候，我以为这是又一个新开启的话题，在往片场赶去拍最后一场戏的车上，他看上去期待和一闪而过的希望，绝对大得过想要和我谈一谈人生哲学的兴趣。
而如果我当时稍微对自己诚实一点，那么一点，我都会说这是个试探。
或者测试。
然而我没能通过。当我说着我无法苟同的心不在焉搪塞的回答，我能看到他的表情落上一层浅浅的灰色，转瞬即逝。
如此，其实当年那些事情，回转的可能性也小的可以。毕竟都只是试探，年纪太小，还不知道怎么去面对兴趣，渴望的时候只好试探。
“如果那对你造成了伤害，”我在文档的光标后打出一行字，然后又在“造成”前面加上了“曾经”。
“如果那对你曾经造成了伤害，我道歉。”
第一次见面我已经记得不太清楚了。或许Nine本身并不是一个，或者说当时的他，并不曾是一个会让人过目不忘的人。Pchy不同，他时刻耀眼，是比较能让人印象深刻的人。后来Nine和我，当然了，都渐渐在成长。犹有一段时间最让我惊讶的是，他褪去圆和的脸部线条变得有棱角的时候，他惊人地令人着迷。
但总不是当年的我曾见过的Nine。瘦瘦小小的，一头乱糟糟的，过长的头发，看上去或许还有那么点不修边幅。但我与这个Nine仅几面之缘，很快，在那个年纪的我们都变得很快。当我们开始熟络的时候，他已经利落，沉稳，孩子气和男子气交融，而且出人意料地有着才华。
“我能看看你的吉他么？”他问我，脸色发白，但绝不是因为紧张。当他接过吉他的那一刻他脸上的阴霾已经被欣喜和钟爱的表情冲刷干净，我在走出排练室之前打开空调开关，他站在一堆插电乐器和凌乱的电线里抱着我的吉他，抬头给了我一个礼貌的，感激的浅笑。
哦，也许这些回忆掺杂了我的想象。毕竟年代久远了的事情，我真的不是很记得。
他始终对乐队里每一个人都保持不冷不热的态度。我一开始怀疑他是不是人格障碍，但后来才在他融入后表现出惊人的亲和力和指导能力时知道，他不太容易对人敞开心扉。
我一直喜欢单纯的相处，能产生快乐的对话和简单的朋友关系。不太多羁绊，比任何人自由。而他对人的戒备让我觉得，像是一种挑战。一种吸引力在他身上产生，吸引着我的好奇心，耐心，和想要进入那个复杂世界的简单念头。
几乎忘了我单纯相处的原则。
拍戏一周后我们已经会每天一起吃午饭和夜宵了。楚卡是个比想象中更随和的导演，他和Mario似乎都对Pchy产生了不同程度的影响。他待人有种默契，只要你愿意，他就是你的朋友的默契。于是很快整个乐队都放松下来。包括Nine。
有一天我在摄影棚外面等他出来吃夜宵，回乐队合租的宿舍。
他出来的时候有点慌乱，还颇为用力地挠了几下短短的头发。我一拳不轻不重地落在他左肩上，他顺着我们接触的地方看过来，用一种近乎不讲理的粗鲁眼光瞪着我，直到他意识到自己说了“离我远点。”“停止这样。”的话的时候，他才缓过神来，说抱歉。
他真的很抱歉，一路上他都在偷偷观察着我的表情。
事实上我也真的没有很生气。只是尴尬和莫名其妙让我无法露出合适的表情。于是只好面无表情。
他习惯了我露着钢牙的大大笑容，他还不太习惯这一面的我。我心里想：慢慢来吧，你要适应的多了。但是仍然不知道为什么，忍不住安抚他。
“我没有生气。”我歪了嘴角，他见我笑了，也露出宽慰的微笑。
我没有再说话，他于是想要解释。“我只是看见Pchy和Mario的镜头了，之前没敢看过。今天楚卡在和摄影师商量几个镜头，我看见——”
“让我猜猜，他们接吻了？”我一定笑得有点恐怖，因为他挑起一边的眉毛，略带惊恐地回答：“不！就只是，拥抱。”
我立刻想起了剧本里的内容。Mew和Tong在床上相拥着睡去的戏。我又忍不住笑了。
“你会反感吗？”走到一家面馆的时候他停下来，用肚子叫声代替了应该回答我的问题。但是无所谓了，我也饿了。
我还记得那家用玻璃杯盛给我们俩一人半杯井里打来的，冒着凉气儿的冰水，水珠在外壁慢悠悠地下滑，Nine一直盯着。他安静的样子很少见，自从——混熟以后，基本不再见了。但他偶尔仍然挺消停。
那天直到我们吃完面，Nine才突然说不，他不反感。
“我不会反感。他们是我朋友。”他好像找到了一个不反感的合适的理由（或者借口），然后看着我，好像期盼我能说点什么。
我说我也不反感的时候他不停轻晃着的腿停了一下，又接着晃。而我说他刚才的反应吓到我了的时候，他又畏缩了一下，显然感到愧疚。
“我很抱歉。”他真诚的，坦白的脸让人容易宽容和原谅。更何况我也不真正在生气。
我说我要喝瓶啤酒，问他有没有身份证，他掏出来递给我。我把我们两个人的身份证交叠着压在老板的柜台上那只可笑的招财猫下，老板拿来两瓶啤酒。仍然是冰镇的，Nine喜欢这种爽口的味道。我更喜欢涩一点的，不过仍然还是灌了一大口。
他看着我。
“我只是以为你被他们吓着了。你的反应。”我说。
“你担心我会打你？”他好奇地笑了。
“我应该是怕你就不理我了吧。我猜。”
他似乎是真的想了一想。我都能看到小齿轮在他脑子里转动的痕迹。之后他才露出一个浅笑，然后又放任它变大了些深了些。
“哦，真的。”就像个疑问句似的，“我，谢谢，我很...希望你这么说。”
我用酒瓶底撞了一下他的瓶肚子，哈哈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