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英皱眉，道：“可恨！”心中暗暗决定，一定要阻止琼华飞升，即使与玄霄为敌也在所不惜！
韩菱纱有些悲伤的道：“……这儿……还有其他人吗？……看起来……就像是一座死城……”
紫英思索道：“掌门和师叔一定还在某处操纵着双剑之力！不然绝无可能维持琼华派不坠。”
云天河急道：“那快点找到他们！还来得及……”
忽然传来一声呵斥，却见原来是虚凉，他道：“什么人？！胆敢闯入！” 待看见紫英，不由惊讶道：“慕容紫英……？！！你这叛徒！居然还敢回来！”
紫英问道：“虚凉师兄，告诉我，掌门和玄霄师叔现在何处？！”
虚凉怒声道：“放肆！还敢质问于我！清修静地，岂容你这叛徒任意来去”！
紫英一怔，沉痛的道：“清修静地？……师兄，琼华派数百年基业已几近全毁，昔日清修之所，今日变成一座冰封死城，你身为琼华弟子，竟可视而不见！赶快带我去见掌门和师叔！或许还能阻止这场大难！”
虚凉不听，道：“慕容紫英，你自甘堕落，与妖为伍！根本是师门之耻！有何资格在此胡言乱语！琼华派脱离山体，虽然不再受地灵之气庇护、四时如春，但却有双剑灵气支撑，飞往昆仑天光处！用不了多时，本派弟子皆可白日飞升，乃是否极泰来、先破后立！容不得你在此大放厥词！”
紫英怒极反笑，道：“好一个否极泰来、先破后立！琼华派升起引发大地震动、昆仑山河水污浊，祸及山下百姓，如此为之，也是否极泰来、先破后立？”
虚凉不屑道：“既要成仙入圣，此等取舍何足挂齿！”
紫英反驳道：“求仙问道亦是为了兼济天下，假如行事与此相违，岂不早已背离修道的初衷？！不是入邪却又是什么？”二人话不投机，虚凉拔剑便要相斗，紫英无奈，只好打晕了他。
韩菱纱看着紫英，目光有些担忧：“……紫英……这个人……”
紫英摇摇头，掩饰心中的苦涩，道：“……无妨，我下手留有分寸，他的伤并无大碍。……但他的心性，却与走火入魔无异……如今会留在琼华派中的，只怕都是这样的人了……逆天而行，终将有谴…………毁了的房屋可以再建，断了的桥可以再搭，绿洲的住民可以迁徙，可变了的人心又如何能回到以往……青阳长老说得不错，琼华派乃是一错再错，自取灭亡……”
云天河默然，良久道：“……走吧，我们再去找其他人，问出玄霄和夙瑶在哪里。”
紫英拉住他，道：“……不必了。如今门派中的弟子只存飞升之念，再无他想，问了也不可能有结果，只会引来争端。我们直往卷云台去看看。我曾听师公所言，在卷云台上设有一处秘台，平日并不可见，乃是宿主二人一同使用双剑秘法的地方，掌门和师叔或许会在那里……”

第二十章 染血
卷云台上，暗香习习，夙瑶与玄霄正执剑而立。周围云气翻滚，二人的身影若隐若现，白衣漂拂，仿若仙人。只可惜，他们不是仙人，却是带来祸患的原因。
夙瑶怒声呵斥道：“何人如此大胆！不是吩咐过，任何弟子不可闯入卷云台？！”转过身一看，“慕容紫英？！……哼，仍不死心，想夺走望舒剑吗？”
紫英缓缓摇头，道：“我们并非来夺望舒剑。”
玄霄一喜，看着天河道：“哦？！不夺望舒剑，难道是……天河，你想通透了，要与我一同飞升？ 好！好！天河你能来，大哥很高兴！”
云天河道：“玄霄，我来这里，是劝你放弃飞升。”
玄霄皱眉良久，看着云天河道：“……我未听错吧？此等梦话，今日说来未免大煞风景。”
紫英在一旁默默注视着玄霄，看他双目微微发红，全身不像先前一般冷热交替，只是赤炎滚滚，眉间三道火纹，神态傲然，自有睥睨天下的气度。只不过，紫英心中肯定，玄霄的神志似乎不甚清楚，要不然也不会说出那样的话。
云天河：“我是说真的……你用双剑飞升，只会害人害己……不为别人，就算为你自己，也不该继续下去！”
玄霄斥道：“这么想要回望舒剑吗？借口拙劣之至！”周身的赤炎翻滚的越发剧烈。
云天河急道：“不是借口！……”
玄霄傲然道：“双剑飞升之法，经年而累，不须他人指摘。”
云天河坚定的道：“我不知道琼华派造出双剑是对是错，我只知道……你现在满身杀气，根本已经走火入魔，这个样子，不可能飞升成仙的！”
夙瑶一怔，若有所思，她，不会骗我吧？
玄霄不屑道：“无稽之谈！我今日之力，远胜往昔，何来走火入魔！”
云天河反驳，道：“不对！青阳长老说，就算你力量再大，也已经入了邪道，只是自己还不明白！”
玄霄一怔，问道：“青阳？！……他遣你们来的？哈哈！他是不是说我入了心魔、无可救药？命你们杀了我，救琼华派于水火之中！我留青阳性命，不是让他兴风作浪，废人就该有废人的样子！安心等死便是。”
紫英终于忍不住，怒声道：“住口……！！ 即便你是师叔，也不可如此数说长老！而且你竟杀害重光长老，做出这等欺师灭祖之事！”却不知他心中阵阵疼痛却是为哪般？
夙瑶大吃一惊，道：“什么？！……重光长老被杀！”说着，不可置信的看着玄霄。
玄霄冷笑：“欺师灭祖？——又待如何！！莫要忘记，也是他们将我冰封。”
云天河急道：“你这样根本就是错的！可是……可是你心里一定还有些善念，不然为什么没有杀死青阳长老？”
玄霄没想到云天河会说这样的话，迟疑道：“天河……你…… ”神色似有些微的清明，身子晃了一晃，不过转瞬，望舒剑寒气爆发引得羲和剑炎火一炽，玄霄又恢复不屑的神态，冷哼一声道：“哼！不对——！我放过青阳，是不屑动一个废人！早知如此，便一掌将他杀了！”
紫英看着玄霄的神色，心中一急，脱口道：“你——！简直丧心狂乱、是非不分！”转头看向夙瑶，希望她能劝阻玄霄，道：“掌门！弟子始终不明，您执掌琼华多年，所有行事向来以门派为重，如今之势，楼宇冰封，河水污浊，分明不是正道所趋，掌门为何还要执意飞升？！”
夙瑶目光闪动，默然不语。
紫英急道：“掌门……！”
夙瑶终于开口：“……三代铸剑，一朝乃成，琼华派多年夙愿，传于我手中，岂能轻言放弃？与玄霄一同使用双剑，乃是我自己决定，飞升成与不成，皆看天意，我也只有顺势而为！”
紫英反问道：“若是不成，琼华派就此自毁，又该如何？！”
夙瑶神色严肃，道：“箭在弦上，已不得不发！此时放弃，更是一无所得！”
紫英没有放弃，仍然劝道：“……掌门……请您三思而后行，弟子觉得纵然琼华派为求飞升，已付出太大代价，但是当断则断，不然后果只会不堪设想！”说着看向玄霄，强忍着心中悲痛，道：“ 师叔分明心性成狂！掌门！仙神之界岂能容忍如此心魔深重之人飞升成仙？！”
夙瑶神色一动，目光有些闪烁。
玄霄一声狂笑，看着紫英，目光是从来未有过的冰冷：“哈哈哈！心性成狂、心魔深种！说得好！我一生清心修道，竟有半生被人视为颠狂！若不做尽狂事，岂非名难副实！！”说着，身形一闪，一掌打在紫英身上。
紫英措手不及，跪倒在地，用魔剑支起身子，才勉强不倒。但体内炎火翻涌，直感觉仿佛经脉被寸寸烧断。
韩菱纱急忙扶住紫英，焦急道：“紫英！你怎么样？！”
紫英勉强压下体内炎火，道：“……没事，我撑得住…… ”语气却是说不出的苦涩，师叔，你我终于要走到这一步吗？紫英想到宗炼的遗言，神情有些恍惚。
玄霄冷冷道：“我九成功力用于维持琼华不坠，否则刚刚便已将你击毙！你劝夙瑶能有何用？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何况以她之力，只能对我惟命是从！”
夙瑶仍是不语。
云天河仍然想要劝阻玄霄，但是玄霄并不理会。天河见劝不了他，只好动手，玄霄看他袭来，神色微动，竟然躲闪招架为先，并未下杀手。
云天河道：“直到现在，我还是忘不了曾经喊你一声‘大哥’，你教我很多东西……没有你的话，天河一定不是现在的天河……如果眼下还有其他办法，就算千难万难，就算要杀了我自己，我都会去做，也不会拿剑对着你！”
玄霄不屑，道：“可笑！说不再做兄弟的人是你！说顾念旧情的人也是你！如兄如弟，如师如父，又能怎样？！为了别人一样和我作对！”
云天河道：“你不肯放弃飞升……至少我还要救菱纱、救其他人。”
玄霄冷笑一声道：“哼！当真恩深义重，令人动容！还等什么！一起上吧！兄弟阋墙、朋友反目！十九年前我便遇过了！”神态癫狂，令人看了，顿觉胆寒。
云天河目光坚定，再不留守，玄霄措手不及，竟被他刺伤。
玄霄看着伤处，缓缓道：“……天河，我不忍下手，你却招招毫无容情！不错、当真不错！ 你竟能抵御……甚至吸纳我的攻击，看来日后修为必定胜于我！”
云天河急道：“不是！我……”
玄霄不理，道：“如今我只存一成功力，其他须用于维持琼华不坠，你们这样，可也算趁人之危？”
云天河焦急道：“不是的！我不想和你打！ ”神情有些黯然，道：“玄霄……为什么要这样！就算想成仙，一定还有其他办法！我可以陪你去找，直到找到为止！难道就不能放弃双剑？！”

玄霄周身赤炎稍稍黯淡，面上浮现一丝苦笑：“……天河，你晚了二十二年。”
云天河一愣，道：“什么……？”紫英想起玄霄的梦境，心中若有所思。
玄霄缓缓道：“昔日修炼双剑、苦无进境之时，无人让我放弃……初有所成、经络逆变之时，无人让我放弃……失却望舒、日夜受火焚之苦，无人顾我生死……如今，太迟了。一生成于修道、亦毁于修道，纠结已深不可解，此种心境，他人怎能体会？！” 神色忧郁悲愤，但目光竟然渐渐清明起来。
夙瑶催动望舒，忽然道：“那是——昆仑天光！！”
玄霄复又转为癫狂：“飞升的最后时刻已至！哈哈哈哈——！”
紫英看着天河道：“天河，来不及了……”他其实一直注意着玄霄，心中渐渐有了疑惑。
韩菱纱一直没有说话，只是悄悄动了动。
玄霄转头看向她，冷笑道：“韩、菱、纱！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菱纱不由一惊。
玄霄道：“从你走上秘台，我便时刻注意你，你是否想过无力阻止飞升之际，便要自尽？！ ”
韩菱纱不防被他说中心事，结结巴巴道：“你？！我…… ”
玄霄霸道的道：“你的性命是我的！飞升最后时刻将你牺牲，才算死得其所！想要自尽乃是痴心妄想，我不会让你如愿！”
天河彻底生气了，和紫英、菱纱三人先打败手握望舒的夙瑶，但三人全力相攻，竟然伤不了玄霄分毫，反而天河被不在留手的玄霄打伤。
韩菱纱扶起云天河，焦急的道：“天河！到底怎么了？你说话，别吓我啊！ ”
云天河一时说不出话来。
玄霄大笑道：“哈哈～～～哈哈哈～～～”
韩菱纱悲伤的看着玄霄道：“你……你笑什么？天河受伤你很开心吗？！你知不知道他是真的不想跟你打！他心里有多痛苦！”
玄霄不屑道：“不自量力！不惧炎寒又如何？！实力相差如此之巨，自保尚且勉强，竟还想分神替别人挡下攻势！”
韩菱纱一惊，喃喃道：“……！……是、是为了我们…… ”
玄霄冷笑道：“云天河！我笑你以卵击石、自寻死路！更笑我自己！直到此时仍想留你性命！”
云天河惊讶，一时没有说话。
玄霄逼问道：“最后一次问你，到底离不离开琼华派？！”
云天河沉默一会，坚定道：“我不走。”
玄霄大笑：“哈哈哈哈！顽固至此，我便成全了你！”说着，一记羲和斩便向云天河劈下。
一声巨响，羲和剑被挡开，玄霄一惊，怒道：“……！何人阻我！”
但见天上不知何时站着一名纱衣女子，面若芙蓉，眼波盈盈，神态严肃，手执一卷黄绫。闻听玄霄此语，淡淡道：“本座乃天帝驾下九天玄女，奉命相传神界旨意。”
夙瑶面上浮现喜色，眼中却满是阴狠，喃喃道：“……九天玄女娘娘……”玄女若有若无的看了她一眼。夙瑶似察觉自己失态，忙掩饰似的说道：“终于……终于……琼华派已升至昆仑天光处，琼华派多年夙愿，终于我手中达成！”
玄女冷冷道：“无知！凡心入魔，妄想升仙。” 夙瑶一惊。
玄女打开手中皇绫，宣旨道：“天帝有命，琼华派逆天行事，犯下滔天罪孽，令其受天火焚烧，陨落大地，派中弟子打入东海漩涡之中，囚禁千年！但上天有好生之德，慕容紫英、云天河、韩菱纱虽为琼华弟子，心中却存清明善念，故可免去此劫。”
玄霄怒道：“岂有此理！！什么天帝之命！我琼华派已至昆仑天光，飞升近在眼前！毋须别人来代天授命！”
玄女面上露出一个笑容，似乎是嘲讽，又似乎是得意，道：“玄霄，一切因果，皆由自生。神界确也只是“代天授命”，维系天道不坠。 盘古有训，纵横六界，诸事皆有缘法！凡人仰观苍天，无明日月潜息、四时更替，幽冥之间，万物已循因缘，恒大者则为‘天道’。”
玄霄怒道：“一派空谈！世间天灾人祸，神界不恤苍生！却要碍我琼华升仙，莫非也是遵循天道？！”
玄女淡淡道：“不错。南斗掌生，北斗注死，所有生灵往复六界之间，寻常病苦如是，天灾人祸亦如是，此谓‘天之道’，而非‘逆天救世之道’。 琼华派人心成魔，恶念万般，却妄图升仙，乃天道不容！”


玄霄不屑道：“什么‘天道’！不过是神界一面之辞！为何凡人命运要由你们一句话而定！ 给我滚回天庭！！ ”说着，便向玄女击去。玄女挥手，一道金光顿时飞向玄霄，当下便令他受了不小的伤。玄霄皱眉闭目，身边翻滚的赤炎却渐渐被收入体内，再睁开眼，眉间火纹虽未拢起，但神色间已经是一派清明。
云天河一惊，担心到：“玄霄！！……” 紫英也担心的看着玄霄，只是刚才交战，炎火发作，他一时忙于压制炎火焚心，竟不能动分毫。
玄女不屑道：“蝼蚁之力，敢与天争！玄霄，蔑视天地，只会令你入邪更深！”
玄霄感受到体内有一股怪异的力量，让他虚弱不已，心中已然明白一切恐怕是神界的阴谋，却不屑解释，听了玄女的话，冷冷道：“苍天在上，我自敬畏！但若让我任由神界驱使，却是妄想！”
玄女淡淡道：“凡人无识，但觉自己命如草芥，神明高高在上，却不懂天道有常，即便是神，也只能依天命而行。”
夙瑶忽然问道：“……天命……难道说琼华派数代所求，皆是虚妄…… 可是……本派斩妖除魔、护佑世间，竟也毫无功德……全是恶念吗……”
玄女道：“善恶行止，本无人界、妖界之分，妖不为恶，为何杀之？琼华派起于贪念，屠戮幻瞑界，与邪魔何异？”
夙瑶一惊，思索不语。
玄女又道：“欲求仙道、先修人道，不明是非，何以为仙！”
夙瑶若有所悟，喃喃道：“……！欲求仙道、先修人道……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夙瑶知错，甘心受罚。”转头对着紫英道：“日后琼华就交给你了，紫英……琼华派毁于我手，实在无颜面对历代祖师……昔日妒你才华，不再让你修习高深的仙术，实乃目光短浅，望你能原谅我……日后定要再光大琼华派，一切便交付于你了……”紫英应是。
玄女道：“上天有好生之德，既然知错能改，囚禁东海漩涡五百年后便入轮回去吧。”夙瑶听了，面上未动，眼中却流露出不忿的神情，一时忍不住正要说些什么，却已经化作一道白光飞向东方去了。
玄霄见了，叫道：“夙瑶！！”
天空中忽然闪过道道白光，竟是齐齐向东海飞去。
韩菱纱问道：“那是……？好多光……往东方飞去了…… ”
玄女道：“天火即将落下，本座缚咒自会将琼华弟子带往东海漩涡。”
云天河急忙问道：“天火落下……琼华派也会落下，那山下的人怎么办？都会死吗？……”
玄女道：“今日之因，必有明日之果，而今日之果，亦起于昔日之因。”
云天河不解，道：“可是……就算琼华派做错了，山下那些人有什么错？！有因才有果，但为什么要报应在其他人身上？！”
玄女心中有些生气，质问道：“云天河，你是质疑天命，还是心存不忍？”
云天河一怔，道：“……我、我想救那些人！之前救不了月牙村的人，那种难受的感觉我再也不想尝了！”
玄女却不动容，冷冷道：“天意难违！”
玄霄在一旁看着玄女，只觉得她故作姿态，心中满满的都是对她的厌恶。这时听了此话，不由大笑道：“哈哈哈！难怪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果然无情无义，草菅人命！”
玄女大怒，道：“玄霄！你罪孽深重，至此仍无悔心！更道出荒谬之言！所谓‘天地不仁’，乃神与天道都视天地万物为平等，竟被你曲解至此！”
玄霄心中悲愤，知道今日一切恐怕早就是被设计好的，一声长笑，声音中是说不出恨意：“哈哈哈哈…… 神界自许为天、自比为地，如此天地，令人不齿！！玄霄以命立誓！！苍天弃吾、吾宁成魔——！！”
紫英一惊，脱口叫道：“师叔！”他本见玄霄似乎清醒许多，心中暗暗宽慰，却不想他竟然立下如此重誓！若是惹怒神界，恐怕……紫英忧惧，心中不敢再想下去。
玄女怒道：“玄霄，留你性命，日后必为祸端！”
玄霄狂笑，道：“哈哈！不错！待我成魔，定要杀上天庭，将之夷为平地！！若是怕了，劝你们快快将我除去！！”今日算计之仇，日后定会双倍奉还！
玄女目露不屑，道：“玄霄！你心魔已成！本座先将你打入东海漩涡最深之处，另禀天帝，再议生杀！”
玄霄冷冷看了她一眼，傲然道：“不劳尊驾动手！”说罢，竟身化白光，径自投东海去了。羲和红光一闪，也跟着主人而去。空中忽然传来玄霄的声音道：“……云天河，适才相争，大哥说了许多气话，你莫要放在心上，你大概永远不会知道，大哥有多羡慕你…… 哼！不过区区东海，能奈我何！！天河，今生定有再会之时！ 天河，大哥最后再助你一次…… 你当局者迷，我细想一番，你若是想救山下之人，便全力激发体内阴阳之气，配合后羿射日弓的力量，或可毁去下落的琼华派。言尽于此，如何行止，你自己想清楚！以凡人之躯承受神器的威力，定会付出代价！”
玄女见玄霄已经去了东海，便道：“本座回天庭复命，望你等好自为之。”
云天河看着玄霄消失的方向，喃喃道：“……大哥……”紫英黯然看向东方，心中悲伤，一时竟是无言。
忽然，天空中降下无边业火，烈焰熊熊，红光漫天，令人刺目。
云天河一惊，道：“天火！！菱纱、紫英，我们快御剑离开！”
紫英也叫道：“天火降下！快走！”却不想牵动伤势，羲和炎力再次发作，一时压制不住，竟然晕厥过去。
——————
百年之后
紫英站在青鸾峰巅，仍旧一袭蓝衫白袍，只是原来如墨发丝竟已经洁白如雪。他静静看着山间云卷云舒，淡淡道：“……你来了。”
柳梦璃看着紫英的背影，道：“紫英……这些年来，过得可好？”
紫英默然片刻，语气仍旧淡淡：“……无所谓好或不好，人生一场虚空大梦，韶华白首，不过转瞬。惟有天道恒在，往复循环，不曾更改……”
又是一阵沉默，紫英道：“他……他们等你很久了，一定有许多话要说，我先回剑冢……”
——上篇 琼华旧梦 完——

第一章 究竟
时光匆匆，自那日卷云台一战，倏忽已是百年光阴。
天河用射日神弓射出天河剑，凌空击碎了下坠的琼华，解救了山下百姓之厄，但自己却因为逆天而行被天火灼伤双目，竟然就此失明。菱纱是望舒剑的宿主，在网缚妖界、琼华飞升之后，已经是油尽灯枯，匆匆与天河结为连理之后，便合目而逝。
紫英顾不得为菱纱悲痛，他一面要照顾失明的天河，一面继承夙瑶的命令重建琼华，忙得不可开交。如此兢兢业业，百年光阴，在昔日琼华的原址上，新的琼华终于重放往日气象。
一切都已经走上正轨，紫英处理好门内事物，便御剑来到青鸾峰。
云天河虽然目不能视，但感觉和听觉却是日渐清楚。紫英刚刚走到门外，云天河已经迎出来，问道：“是紫英吗？”
紫英看着天河昔日明亮的眸子如今黯淡无光，不觉心下难过，道：“是我，天河，梦璃呢？”柳梦璃早已安排好妖界的事，如今便和天河一起在青鸾峰安置下来。
天河露出纯真的笑容，道：“紫英，你又来看我啦，梦璃下山去了……你等等，我去给你猎野猪……”说着，拿出当日夏书生所赠的开元追月弓，急匆匆便出门而去。
紫英来不及阻挡，只好哭笑不得的看着他离开。好友多年，他怎会不知道天河的性情，虽然仍是不解为何天河对野猪如此情有独钟。紫英并不担心天河，青鸾峰是天河的家，这里的一草一木天河都熟悉无比，只是目盲并不能干扰他的行动。
紫英没有进门，一会功夫，天河的身影在已经消失在森林里，一时间，这峰顶只余山风呼啸，寂静的没有丝毫人音。紫英顿时觉得有些寂然，信步而行，看着一个小小的坟茔，墓碑上的字是紫英亲手所刻：“爱妻韩菱纱之墓。”那时天河目已盲，便托付紫英书写。紫英伸手，一笔笔顺着那字迹划下，心中满是伤感和自责。
那日韩菱纱望舒寒气再次发作，紫英和天河竭尽全力为她驱寒，但也只是枉然。天河体质特殊，又身具神龙之息，自是不惧望舒寒气，但紫英却不然，他本就身体属寒，又身受重伤，受到望舒寒气反噬，若不是体内还有羲和阳炎之气，恐怕立时便要死去。但至此之后，一头如墨青丝却已发白如雪。好在天河看不见，要不然又会担心了。
紫英淡淡的回忆着往事，看着插在韩菱纱墓前的望舒，不知不觉想起了玄霄。紫英喃喃道：“师叔……你……还好吗？”想着想着，竟然按捺不住心里的思念之情。以往他既要照顾失明的朋友、还要重建损毁的门派，忙的焦头烂额，就是偶有想起玄霄之时，也会很快压下心中念头。如今天河虽然仍看不见，但行动已无困扰，琼华也已经步入正轨，紫英清闲下来，不免常常忆起往事。
紫英忽然想到那日卷云台上，玄霄的表现大异以往，甚至前后不一，忆起当时的疑虑，心中的疑团渐渐浮现：“当日师叔似乎有些难言之隐……”想到此处，紫英皱起眉头，急欲往东海一探究竟。正待动身，想起天河，只得暂且作罢，准备明日一早再行出发。
次日，辞别天河，紫英一路御剑来到东海海滨。看着波涛汹涌的大海，紫英心中陡然升起天地苍茫之感。到了东海，紫英反而不着急了，也许是将要见到故人，也许是其他什么原因，紫英竟然有些不敢进去了。
在海边徘徊良久，紫英终于一咬牙，运起避水咒，一头扎入东海。
东海漩涡是神界关押犯人的地方，由天帝伏羲亲手所设，阵法甚严，是以并无人看守。加之这里地处海底，一年来日日不见天光，幽暗无比，本来有的巡视后来也去除了。走廊有阵法覆盖，万顷海水被格挡在外，但却抵挡不了那无与伦比的阴冷与潮湿，严寒之处比之禁地更胜一筹。
紫英刚进入通道，便不由自主打了个寒噤，心中顿时一痛：“师叔这百年来就居于此处吗？”心下暗暗埋怨自己，为何百年间竟然没有抽空来此。
东海漩涡呈螺旋状分布，一路上紫英看见不少尸骨，心中悲痛更甚。这里是神界的牢房，这么多犯人的尸骨，不是昔日琼华弟子又是那般！越往下走，囚室越少，气温也越低。寒冷的气息引得紫英体内望舒寒气蠢蠢欲动，紫英忙运功抵抗，好半晌才将之压下。紫英不由有些踟蹰，还未到漩涡底层，自己已经有些扛不住，不知道到了底层，又是何等光景！


正迟疑间，忽然一道虚弱的声音道：“紫英……可是你来了？”
紫英一怔，出言道：“是……掌门吗？”循声而去，来到一间囚室，里面却不是夙瑶还有何人？
夙瑶被禁锢在巨大的冰室之中，一点也动弹不得，面容惨淡，如果不是眸子还熠熠生辉，紫英几乎以为那是个死人。紫英看到昔日威严有度的掌门如今这个样子，不由心下大痛，仍旧像以往一样恭敬行礼，却只道声：“掌门……”就已然说不出口。
夙瑶淡淡笑了，比平常多了几分真诚，道：“你……看见其他的弟子了吗？他们怎么样？”
紫英强忍悲痛，道：“掌门，他们已经都死了，如今，外面只余骸骨……”
夙瑶一怔，神情惨然，道：“神界真是心狠手辣！普通弟子也不放过！不少弟子本已经脱离师门，却不想也被他们抓了来！除了你以外，整个琼华竟然无人逃脱。我只道在这里千年便可出去，却不想这东海漩涡又哪里是区区凡人可以承受的了的？如今，那些弟子就算身死，灵魂恐仍然逃不脱囚禁千年的命运！”
紫英听了，怒火顿起，道：“掌门，难道神界竟然连已经脱离门派的弟子也擒了来？这也太过分了，琼华飞升，又与他们何干！神界竟然这样草菅人命！”
夙瑶冷冷一笑，道：“他们本就如此！是我自己瞎了眼，竟然和他们合作，如今落得这般下场，还连累无辜弟子，实在愧对历代掌门！”
紫英一怔，不敢置信道：“掌门……你是说……”
夙瑶点头，道：“不错……当日玄霄师弟走火入魔之事确实是神界的阴谋！我只当可以完成三代遗愿，令琼华飞升，却不想神界早有打算。更何况，”夙瑶摇摇头，道：“我当日害怕玄霄师弟破冰之后找我报仇，又对他的实力深有忌惮，便听从神界的计划，日日带了引魔香的在身边，师弟压下羲和炎力本已经是勉强，如何抵抗得了引魔香放大的欲望？初时还能稍稍抵抗，后来几乎神志全失，早已不复清明。我自以为利用神界除去大患，却不想这才是引狼入室之举！神界哪里会在乎我一个小小的凡人？落得如今下场，我自知是咎由自取，却也不怨。只是我不甘心，神界如此玩弄于我，我怎能罢休？”
紫英震惊的听着这百年前的秘闻，心中迷茫已极，一时几乎不能言语，只呆呆的看着夙瑶，“掌门……你……”为何会告知我此事？
夙瑶知道紫英的意思，惨然道：“我知道此事，还能活的长久吗？九天那妖妇，早在这里做了手脚，如今我元神即将耗尽，就快要形神俱灭了，还有什么不能说出口的？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紫英，你以后一定小心，不要像我一般，被神界欺骗，落得如今这个下场！”
紫英不觉点头，夙瑶神色逐渐平静，好像了了一桩心事，略有些迟疑的道：“现在……，世上还有琼华吗？”
紫英终于忍不住落泪，点头道：“掌门！你放心！如今琼华虽然不复昔日风光，但也是天下修仙大派！弟子不负掌门所托，已经重建琼华，日后，琼华必有再次光大的一天！”
夙瑶欣慰的连连说好，她看着紫英，目光是从未有过的柔和，“紫英，我昔日待你甚为不好，有些高深的仙术也不曾传授于你，你……恨我吗？”
紫英看着夙瑶虚弱的样子，心中伤痛，连连摇头道：“掌门，弟子不恨！掌门一向以琼华基业为重，弟子知道，掌门如此做自有掌门的用意，如何敢质疑？”
夙瑶一笑，竟是说不出的风华绝代，道：“你附耳过来，我教你一个没学过的剑术，可好？”紫英点头，站起身，走到夙瑶身前。夙瑶一字字解说，那剑术十分高深，竟是夙瑶的独门功法九幽淬寒剑。
紫英忍痛告别夙瑶，却隐隐听见夙瑶的声音淡淡传来：“告诉玄霄师弟……我……对不起他……但我从没有想过要……杀他……”声音越来越轻，就此不闻，紫英转头一看，夙瑶竟然已经元神耗尽，形神俱灭了。

下篇 星悬醉远
第二章 微醺
紫英看着夙瑶消失的地方，一时悲痛莫名，竟然就这样呆呆站着。夙瑶先前所处的冰室中本来布满了层层阵法，现在她既已身死，阵法便停止运转，一时间，阵法所散发的点点荧光便消失不见。紫英看着那五彩斑斓的光点一一消散，直觉得人生便如这光点一般，无论如何璀璨，终究难逃覆灭的命运。
一转身，紫英愕然发现，身旁不远处竟然有一个恍惚的白色身影。紫英又觉得眼前一片模糊，压抑了百年的感情几乎喷涌而出，没错，是他！
那人仍然一袭白衣，却是初次见面所穿的那套。广袖深裾，衣袂飘拂，周身散发出淡淡的暖暖的白光，恍惚间仿佛要羽化而去。视线里，玄霄不耐烦的看着紫英，听着他冷冷的声音道：“怎么？你就一直看着我？”语气却未曾察觉的透出一些关心。
紫英恍然回神，有些不好意思，不过想到百年前几次丢脸的事都在他面前做过，心中忽然一阵温暖，竟然就此平静下来。
紫英仍旧行礼，抬起头，看着他，叫道：“师叔……”语气微不可察的有一丝颤动。
玄霄挑起眉，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道：“慕容紫英，你不是说我魔根深重，心性成狂吗？怎么，还叫我师叔？你起来吧。”说着，也不等他回答，走到紫英身旁，注目冰室，嘲笑似的道：“师姐，没想到，你竟然落得如此下场！这算不算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呢？”停了片刻，玄霄的神色转为黯然，叹道：“本来我已经放下了……你又何苦……”默然一会，神态转厉，淡淡道：“哼，自作自缚！我不会原谅你的！永远不会！”
紫英听了，却没有插口，掌门和师叔的纠葛他到底所知不多，不便贸然多嘴。只是玄霄先前之语，紫英迟疑了片刻，终于道：“师叔，弟子昔日在师叔面前所言，一日不曾忘却。”
玄霄明白他的意思，转过头，眉间的朱砂仿若烈火，绚**人。良久，玄霄才道：“你？以你的实力又能做什么？不过是区区半仙修为，我岂会放在眼里！”
紫英不觉黯然，当日在禁地玄霄也是这般嘲笑自己的修为，没想到，百年过去，自己在他眼中仍然是这般不值一提。
玄霄知晓他的心思，看着紫英，淡淡道：“既已无事，那便回吧！东海囚居之地，不便待客！”
紫英默然不语，却也没有听命离开，良久才道：“师叔……你……可好？”
这下像是触到了痛处，玄霄轩眉一扬，羲和阳炎控制不住的再次在身周翻滚，他身影一闪，一把掐住紫英的脖颈，拽着他便走，冷笑道：“让你看看我有多好！”不多时，便来到漩涡底层，紫英没有看清周围环境，便被玄霄掷在地上，一时间只觉天旋地转，头晕眼花。
玄霄所在的漩涡最底层只有一间北海万载玄冰所制的囚室。墙壁冰莹透亮，整个囚室因而并不像先前所见的那样阴暗。空间约莫有一间小屋大，只中间有一个寒玉所做的蒲团。玄霄正盘膝凝神静坐，从四周墙壁上蜿蜒伸出的寒冰锁链将他的身体牢牢锁住，那锁链带有钩环，细细看来，竟然将玄霄周身骨骼尽数扣住，这般下来，整个身体确是动也不能动分毫。
紫英看着那白衣上氤氲的暗色，顿时心中一痛。他早知道玄霄在东海过的并不会多好，却也想不到会到这个地步。元神玄霄已经恢复冷静，只是在一旁冷冷的看着，直到紫英被屋中寒气所摄，他才开口道：“你很喜欢这冰地不成？”
紫英回过神，连忙想要起来，却不想被这囚室中寒气所激，先前强压下的望舒寒气终于抑制不住，发作起来。紫英只觉得四肢百骸俱是冰凉，仿佛自身已经化作冰石一般。恍恍惚惚间，只觉一道温暖的气息缓缓从身后渡来，便就此人事不知。
玄霄看着紫英面色苍白，身子软软倒下，心中的无名怒火终于消却，不由浮起淡淡担心。搭手探上青年的脉搏，玄霄一皱眉，自语道：“竟是被望舒寒气所伤……”想到这里，暗暗恼怒青年太不自爱，既然已经被望舒寒气反噬，怎么还跑来这东海之下？这里冰寒彻骨，望舒寒气得此之助，哪是紫英可以压下的？玄霄只得先运功勉强压下紫英体内寒气。


玄霄有些无奈，知道这冰室之中不利于为青年压制寒气，便出了东海，直往即墨而来。随意寻了间客栈，玄霄抱着紫英走了进去。
客房中，玄霄将紫英扶起，然后盘膝坐在他身后，暗暗运起内力，炙热的羲和真气立时通过双手传递到紫英身上。紫英苍白的面色渐渐有了血色，似有似无的微弱呼吸也终于平稳起来。玄霄收起阳炎真气，略略侧身，将紫英平方在床上，青年的发丝擦过他的脖子，引得玄霄心中微微一动。玄霄怔了怔，这感觉很熟悉，有点像以前见到夙玉……
回过神，玄霄皱了皱眉，摇摇头将那感觉压下，拉过被子替他盖好，起身下床，推开半遮的窗户，室内顿时一亮。如今正是四月初，这房间一侧对着大海，远处波涛汹涌，白花点点泛起，两侧则是巍巍青山，百花齐放。虽然离得远了些，以玄霄的视力自然看的清清楚楚。
玄霄望着远方，他自从被囚东海以来，今日实是第一次出海。那寒冰锁链着实厉害，将玄霄的功力压制了八成以上，再加上水火相克，以玄霄之能，平日里能使出的功夫也不过一成半左右，再加上昔日还中了毒，一直未能驱除。今日他终于将那毒素驱除干净，一时高兴，这才元神离体，出了东海，却不想在海边看到了徘徊的紫英，心中一动，便跟着他又下了东海。
这次随意而行，却不想大有收获，听到夙瑶和紫英的对话，玄霄对于百年前的旧事已经彻底了然于心。心中除了对神界的愤恨更深以外，对于昔日的对手云天河、慕容紫英等人倒是没了怒火。更何况，对于天河可能做的逆天之事，他心中其实颇为挂心，暗中倒是做了些准备。如今，见到紫英，玄霄心中更多的是感慨，心中虽然还有些芥蒂，但他现在神志清醒，以他的高傲，难道还会与几个小辈计较不成？
不过，玄霄忽然微微一笑，暗暗道：“慕容紫英啊慕容紫英，你如今送上门来，我若不交代你一些事情，岂不是辜负了你一片心意？”
不知道过了多久，紫英终于清醒过来。眼前虽然一片黑暗，但紫英自然看得清楚，这里不是他认识熟悉的地方。正自发愣不解间，只听见“吱呀”一声，房门打开，一袭白衣的玄霄已经进入屋内，看着他淡淡道：“你醒了。”
紫英顿时有些不知所措，想起之前的事，便知道是玄霄救了他。紫英呆了一会，才恍然起身，低声道：“弟子失礼了。这次，还要多谢师叔相救。”
玄霄一挑眉，淡淡道：“我不过是觉得你还有些用处，不想平白失却一个助力罢了。”
紫英微觉黯然，但仍打起精神道：“不知师叔有何吩咐？还请示下！”心中决定，不管是什么，一定要帮师叔达成。百年前已经失约一回，如今无论如何也不能再违诺。
玄霄看了他一眼，便已经知道紫英的心意，心中有些无奈他的固执，暗道：“那日，他不也是这样吗？和她、他一样……”也不答话，转而问道：“天河怎么样？”
紫英低下头，道：“天河因为用射日神弓射下了坠落中的琼华，被天火灼伤双目，已经双目失明了。”
玄霄一皱眉，张口便道：“你没有想办法吗？亏你还是他的朋友，这般不尽心！”
紫英听了玄霄的责怪，顿时感到有些委屈，但也没有辩驳，只低低应道：“是。”
玄霄刚才所言只是随口说说，眼下见紫英的样子，竟然是当真了，心中不觉有些好笑。他岂会不知天火余烬是何物，普通之物哪里可以治疗，但珍惜的东西却又轻易不可得。玄霄深知慕容紫英的性子，为了朋友可以付出生命的人，哪里会不尽心？
紫英自然不知道玄霄的心思，见他忽然不说话，自己也就不开口，生怕又说错话，惹来呵斥。
玄霄想了想，道：“天河双目之事我已经知道了，我已经有了些头绪。你先回去，**后自会寻你。”
紫英闻言一喜，道：“师叔已有把握脱出东海？”
玄霄点点头道：“快了，最多一月，我便去寻你。我元神出窍不能太久，你既已无事，便就此别过，我们日后再见。”

第三章 青鸾
玄霄回到东海，他经过百年的苦修，已经将当日所中之毒逼出。至于那引魔香却是平白帮了他一个大忙。本来神魔乃是天生，凡人修炼虽有入魔之说，也不过是失去神志，经脉异乱罢了，那里是真正的魔？玄霄因为神界之物而入魔，后来因缘巧合下又回复神志，如此经过多年锤炼，终于脱胎换骨，魔身大成，就在近日！
一月转瞬即过。
这日，只听见东海深处忽然传来一声巨响，接着平静的海面霎时掀起丈高巨浪，直将海边山崖拍击的“砰砰”作响。
这等异象，直教人目瞪口呆，惊诧莫名，不知发生何事。却见那汹涌巨浪忽然齐齐分为两列，一道白衣人影从中从容步出，缩地成寸，只几个呼吸间，就已消失不见，只留下看到这种种情景的普通百姓跪地大呼“海神”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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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鸾峰。
紫英那日从东海回来，便直接来到青鸾峰，见云天河、柳梦璃俱在，便将玄霄为何入魔之事告知他们。天河和梦璃听了，都是瞠目结舌，没想到百年之事，竟有这般隐情。
天河自责道：“原来是这样。我就说大哥怎么突然变得好像另外一人一样，我不该那么对他的。大哥现在一定很生我的气吧？”
紫英摇摇头，温和的看着他道：“天河，玄霄师叔并没有怪你。他还说要帮你寻找治疗双目的办法呢。”
天河挠挠头，开心道：“太好了！我还怕大哥生我的气，以后不再理我呢。”说着又焦急道：“紫英，既然大哥当日只是不由自主，那我们快点想办法把大哥救出来啊！”
紫英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道：“天河，不用担心，师叔说一月后见面，他已有脱身之法。”
柳梦璃身为妖族，自然对当初网缚妖界的玄霄没有什么好感，不过因为天河，她仍然感到高兴，毕竟仇恨已经过去百多年了。
天河忽然黯然道：“只可惜……菱纱……”
三人俱都沉默。良久，天河又重新兴奋起来，道：“大哥快来了，我们赶快再撘间房子，还有还有，要准备好多野猪……”说到最后，刚才的悲伤气氛一扫而空，三人都赶紧忙碌起来，为玄霄的到来做准备。
玄霄来的时候，正是五月。青鸾峰上一片青翠，到处都是烂漫的野花，灿烂的阳光正如同人的心情一般。
紫英御剑回来的时候，正看见玄霄站在峰顶，双手背负身后，衣袂被山风吹得猎猎作响，衬得那人好像要凭空归去一般，不觉心中一滞，叫道：“师叔！”
玄霄转过身，看着紫英手中拿着些油盐酱醋等平常人家事物，不觉有些好笑：“慕容剑仙也会煮饭？现在看来，倒是少了些出尘之气，感觉像个活人了。”
紫英听他取笑，不觉一阵羞涩，刚才的感觉倒是消失了。一时正不知道如何接话的时候，云天河兴奋的声音从树林里传来：“大哥，是你吗？我好想听到你的声音了！”
又听见柳梦璃的声音道：“天河，你慢点！别摔到！”
语声渐渐近了，玄霄和紫英已经看见山林间天河和梦璃的身影。梦璃拿着开元追月弓，天河肩上扛着一只巨大的野猪。紫英见了，忙过去帮他抗下。
紫英将那野猪放入厨房，暂且搁置，便又出门听玄霄和天河谈话。
天河一把抱住玄霄的身子，上下摸索一番，才高兴的道：“真的是大哥来了！大哥，你知不知道，我好想你！”
玄霄很是不习惯和人这般亲密接触，但因为那人是天河，也只好强自忍耐了。紫英和梦璃在一旁看着玄霄有些无可奈何的宠溺表情，不由微微抿嘴笑了。梦璃本来对玄霄还有些害怕，那日卷云台上玄霄的样子实在有些骇人，现在看玄霄对天河这般宠溺，心中担心到是渐渐没了。紫英看着天河，却是有些羡慕，奈何以他的性子绝对做不出云天河这样的举动，当然，玄霄想必也不会像对待天河那样对待自己。
天河终于松开了手，玄霄不由松了口气，却听天河问道：“大哥，你刚才和紫英说什么呢？我好像听到什么煮饭的？”
玄霄随口道：“我看慕容紫英拿着些杂物，觉得不符合他的气质而已。”
天河兴致勃勃，道：“大哥，你别小看了紫英！紫英做的饭可好吃了，连梦璃也比不上呢！”说着，皱皱眉头道：“不过自从梦璃来了以后，紫英就不在下厨了，我好想吃紫英做的饭啊……”


玄霄低头看着他淡淡一笑道：“这有何难？大哥让他给你做，他敢不做？”说着，一双凤目似笑非笑的扫向紫英。
紫英忙道：“是，师叔。”又歉意的向梦璃笑笑，对天河道：“天河，你若想吃，可以告诉我。我以为你比较喜欢吃梦璃做的呢……”
梦璃却只在一旁掩嘴失笑，她和天河如今已是两情相悦，差的不过是一场婚宴罢了，哪里会介意天河的话，何况，她对于紫英的厨艺也很好奇呢。
紫英熟练的将那野猪去毛、剥皮、去骨，将多余的腌制好，动作麻利的操刀切菜，烹炒煮炖，不过多时，便端出四菜一汤来。
玄霄伸筷一尝，目光中顿时流露出满意的神色，紫英见了，心下不由开心不已。
说起紫英的厨艺，那也算是时事所逼。从昔日亲自为师公宗炼下厨，到后来照顾失明的云天河，倒磨练出紫英不俗的厨艺来。本来紫英并不是很在意此事，现下见了玄霄满意的目光，顿时觉得这门技艺实在是十分必要。
饭不过刚过半，青鸾峰上忽然狂风大作，飞沙走石，吹得众人都不由皱眉。玄霄冷笑一声，放下筷子，抬头看着天空道：“怎么，来了却不现身？不过藏头露尾、鬼鬼祟祟的一向是神界的风格，倒也不足为奇！”
紫英、天河、梦璃听了，心中一凛，连忙收拾好站起身，各个凝神戒备，知道神界此来绝对是来者不善。
却见天空中四散的云朵层层凝聚，不多时便汇聚成大片大片的阴云，云雾缭绕见能看见层层叠叠、密密麻麻的金甲身影，看样子，来者甚众。
一声呵斥从天空中传来，“玄霄，你竟然擅自离开东海！如今追兵已至，还不速速束手待擒，更待何时！”一身着轻纱，姿态曼妙的女子凭空出现，冷冷向下注视着玄霄道，却不是九天玄女，还有何人？
玄霄不屑的看着玄女，傲然道：“老妖妇！我的事不需要你管！上次你暗算于我，我还未计较，今日找上门来，就是找死！”
玄女大怒，但被玄霄揭破昔日所为，面上不由一红，略有些心虚，便不去理他，反而对紫英等人道：“慕容紫英、云天河，你们还不快动手，帮助神界捉拿逃逆！”
紫英还未说话，云天河已然怒气冲冲的道：“你上次暗算我大哥还不够吗？竟然还想让我和大哥打，不可能！我不会让你们伤害大哥的！”说着，拿过射日神弓，显然要与玄霄同进退。
紫英唤出魔剑，淡淡开口：“玄女娘娘，昔日之事，是非自有公论！其中缘由，你莫非不知吗？如今你们咄咄逼人，紫英唯有与师叔共进退！”
梦璃没有说话，但却站在天河身边，取出箜篌，已然表明态度。

玄霄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淡淡道：“这个问题，你师公已经解决了。”
紫英一怔，疑惑道：“师公？”却是想不出师公怎么会牵扯到此事。
玄霄声音清冷，却道出一件昔日秘闻：“那年我去找宗炼寻找解决羲和焚心的方法，他就告诉我，唯有再铸造出一把和羲和相媲美的寒属性仙剑才能双剑同修，互补互助，压制羲和反噬之力。不过，因为这剑与羲和并不是一对，所以需要铸剑之人以身相替，容剑灵于身，如此，这铸剑之人的身体便有了抑制羲和的功效。不过，容剑于身对宿主要求更高，除了身体强壮，要能承受剑体，还必须是阴时阴刻出生，且命中带水，为罕见的天水违行之相方可。”说着看向紫英，见他面色阴晴不定，略有些快意的道：“所以宗炼便选中了你，当然，那改变体质的方法自然也告诉我了。”
紫英有些不敢相信，宗炼师公怎么会就怎么把他卖了？良久，紫英才回过神来，神情坚定的道：“师公于弟子有大恩，弟子没齿难忘！既是如此，还请师叔告知改变体质之法，以助师叔压制羲和阳炎之力。”说着，看向玄霄，目光竟是一片清朗、淡然。紫英与宗炼关系甚好，情如爷孙，刚才骤闻玄霄此语，不过一时心神慌乱，并且昔日在清风涧青阳长老也略略说过此事，所以紫英还是相信宗炼如此做自然有他的道理，不会真的害他的。
玄霄看向紫英，挑了挑眉，道：“慕容紫英，你可知道你到底在说什么？”
紫英神色不变，眼中有些羞意，却坚定道：“弟子知道！”
玄霄有些无奈，他所说虽然算是真的，但其中却有些夸大其实，本想看看紫英伤心失望的样子，哪知道他居然迂腐至此，竟是一点也不怪宗炼。玄霄心中陡然觉得，慕容紫英这个人，似乎从来没有为自己想过，一切的一切，他似乎总是为了别人，忘了自己。看着紫英束起的白发，玄霄忽然想起那日在即墨客栈里，那柔软的发丝划过自己的脖颈，带来痒痒的、奇异的感觉，心中忽而一软。
紫英看着玄霄，神色虽然镇定，但心中已然紧张不堪，烦乱的心绪好像缠成一团的乱麻，又好像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难以分明。
云天河和柳梦璃骤然得闻这种隐秘旧事，也是心中吃惊不已，眼下见对于二人性命都无关碍，便暂不做声，静静看着。
玄霄转过身，众人看不清他的神色，只听见淡淡的声音传来：“慕容紫英，我与羲和还没有做到身剑合一的地步，再加上望舒仍在，你只需作为其宿体，与我同修双剑即可。身剑合一，身与剑同，还是以后再说吧。”
紫英听了，饶是他觉得已然做好了准备，心下也不由松了口气，但不由自主的，竟然有些淡淡的遗憾。紫英为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暗暗责备自己，面上却恭敬应道：“是。”
玄霄嫌青鸾峰太过热闹，便取了望舒剑，告别依依不舍的云天河和柳梦璃，跟着紫英一道来了剑冢。
剑冢这般清冷的地方，很对玄霄的口味，也就决定暂时在这里住下。当晚，玄霄叫来紫英，决定为他改变体内五行。
取出阴阳紫阙的阴阙做引让紫英服下，二人盘膝坐在石床上。玄霄伸手解开紫英衣襟，露出上半身，又拿出一块寒珞玉魄，一手扶住紫英，一手将那玉魄贴到紫英心口，暗暗运起羲和炎力，寒珞玉魄渐渐融化，一点点渗入紫英体内。
紫英维持这般姿势实在害羞不已，面上不由泛起红色，运起先前玄霄告知的凝冰诀，只觉得除了心口处有些温热，浑身渐渐冰冷，望舒寒气也开始在身体中游走，心神一点点凝固沉寂，最后全然不起点波，竟是全心全意沉浸在空静的修炼当中。

第五章 夜色
此后数日，紫英与玄霄合修双剑，因为有了羲和之助，即使紫英成为望舒宿主，也没有被寒气侵噬的危险，反而修为大增，纵然比不上玄霄，但总归是一大进步。
而玄霄也甚觉满意，心神更加圆转如意，全力御使羲和时那种些微失控的感觉似乎已然消失。这段时间的相处，玄霄对紫英了解日深，也满意于他沉默寡言的性格，心中对他的看法倒是有了一些改观，起码两人现在看上去亲密多了。
既然双剑已经初步祭炼完毕，剩下的不过是时间的磨合问题，这可丝毫急不来，于是玄霄和紫英决定再上青鸾峰去看望天河。
青鸾峰，天河和梦璃见到玄霄和紫英来，都是非常高兴。四人闲聊一会，也算是有说有笑，气氛和睦。
玄霄让天河过去，仔细察看他的眼睛，然后皱眉思索。紫英、梦璃都期待的看着玄霄，曾经看过玄霄梦境的他们，可是深深知道玄霄的见识有多么渊博，如今自然将希望放在他身上。
反而是当事人云天河仍是满不在乎的道：“大哥，要是不行的话，就不要再管它了。反正我现在已经习惯了，看不看得见也没什么差别。”
天河心中实在不想他们在为自己的眼睛奔波了，每次听到紫英匆匆御剑而来，拿出一些稀奇古怪的方子然后熬药给他喝，他就头疼不已，因为那些药实在是太难喝了。
不过他不想紫英的辛苦白费，只好硬着头皮灌下去。再说，天河也知道紫英的忙碌，实在不想他再为自己的眼睛操心。可惜，都已经一百年了，他也没有劝服紫英。如今，大哥玄霄刚出东海，正是多事之秋，又怎么能让他也为自己操劳呢？
时间的流逝，虽然天河仍旧保持着赤子之心，但却也不像百年前那样什么都不懂了。
玄霄思索一阵，抬眼看见两双期待的眼睛正紧紧看着他，心中也不由为天河高兴有这么好的朋友，淡淡道：“天河的眼睛也不是没有办法。天火余烬是天下至阳之物，沾染到眼睛，凡物确是不可清除。不过，那鬼界奈何桥下的黄泉水确是天下至阴之物凝聚而成，倒是可以将天河眼中的余烬清理干净。”
紫英看着玄霄，静静等待他的下文。山风徐徐，吹动他的发丝轻轻拂动，原本透亮如死水般无波的眼睛也因为欣喜等复杂的感情流泻出璀璨的光，炫目极了。
玄霄不经意间看到，只觉那双秋水似的眸子荡漾的波涛就像能把寒冰融化一般，心中不由微微一动，竟泛起一丝奇异的感觉来。
玄霄不及思索，那感觉就如同它突然而来一样，迅速消失不见，只留下一点余韵在心里留恋不去，让他的心有些痒痒的。
紫英看着玄霄突然住口，神情竟有些恍惚，担心道：“师叔？”
玄霄恍然回神，暂时将那感觉抛到一边，向紫英点点头示意没事，继续道：“将天火余烬洗干净之后，先用水灵珠的水灵之力温养，到了眼睛有些感觉的时候，再用冰魄调和紫菁玉蓉膏，敷在眼上，如此九九八十一天以后，应该就没有大碍了。”
紫英听了，顿时觉得大有希望，高兴道：“师叔所言甚是！有水灵珠温养，冰魄治疗火毒，再加上紫菁玉蓉膏生白骨、活死人的疗效，天河的眼睛定能够复原！我真是太笨了，怎么一直没有想到呢？”
梦璃也是眼前一亮，激动的紧紧握住天河的手。天河也没有想到玄霄这么快就有了方法，还是看上去十分可行的方法，但总归有了回复视觉的希望，心里也开心起来。
玄霄对紫英、天河、梦璃道：“事不宜迟，我和慕容紫英明天便出发先去鬼界取得黄泉水，天河，你和梦璃就好好待在青鸾峰，不要乱跑，知道吗？”
三人都应了。
云天河临走前欲言又止，迟疑一阵，终于道：“大哥，我爹还在鬼界等你，你要不要顺便去看看他？”
玄霄一时默然，良久才神色冷然道：“此事我自有主张，你不用多说了。”
天河看着玄霄的方向，只觉得静悄悄的，看来玄霄一点也没有通融的意思。
晚上，紫英睡在树屋里。他虽然经常来青鸾峰，但极少在此留宿，往往傍晚便回剑冢或琼华休息，是以青鸾峰上并没有他的住处。偶尔有留下，便会在树屋将就一晚。


夜色格外的好，紫英看着明亮的月光流泻下来，给屋子里和屋外都铺上了满地的银辉。月亮悬挂在天上，看着看着，紫英就想起天河曾说过的话，不由勾起唇角，喃喃道：“月亮好大，像个饼。”说着，自己不由低笑起来。
笑了一阵，紫英觉得心中渐渐宁静下来，心一静，顿时觉得周围都安静下来，听着小虫的低鸣，此起彼伏，仿佛在演奏美妙的乐曲一般。
紫英抬着头，没有束起的头发柔顺的披在肩上，青鸾峰的夜空很干净。星星一眨一眨的看着他，忽明忽暗，就好像紫英的心一样。
蓦地，一道熟悉的清冷嗓音传来道：“半夜三更，你不睡觉，老看着天空干什么？”
紫英一惊，心里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甜蜜，推门走出木屋，却看见玄霄白衣飘飘，正凌空立在一棵树旁边。月色给他的脸镀上了一层银辉，模模糊糊的，看不太清楚。
玄霄低下头，看着紫英仅仅穿着单衣便走了出来，心中有些担忧，自然而然的皱起眉，淡淡道：“慕容紫英，看样子你的体质不错，就穿这么点也敢出来？”
紫英怔住，低头看看自己的穿着，急忙回到屋中换好装束，不过头发倒是没有挽起。
玄霄看着紫英出来，目光微微一闪，这是他第二次看见没有束发的紫英。上次是在即墨，紫英昏迷不醒，这次他神智清明，悄然立在风中。
玄霄心中暗暗道：“看惯了他正装的样子，现下倒有一番别样的风情。”想到这里，不由一怔，心中恍惚有些明悟，随即抬起头，又看向夜空，也不说话。
紫英静静的看着玄霄，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他觉得自己的心似乎有种奇妙的悸动，仿佛压抑了百年的不知名感情就要破土而出，这让他措手不及。
紫英见玄霄没有出声，也就不开口，静静的沉浸在心中泛起的柔情里。不去管它是什么，只要能远远的看着玄霄师叔，就够了。
紫英微微失神的下了决心，也不去追究自己的心思到底是什么，他隐隐觉得这种感情有些危险，所以故意忽视掉它罢了。
良久，也不知道夜色是否又深沉了许多，玄霄淡淡道：“你知道云天青和夙玉葬在哪里吗？”
紫英点点头，道：“师叔是想要去看看两位师叔吗？”见玄霄微不可察的颌首，有些迟疑的道：“师叔，哪里已经被巨石封住了去路，若是师叔想要进去，先让紫英前去清理一下可好？”
玄霄不置可否，淡淡道：“你带路。”
紫英知道师叔已经默认，便默默向另一侧行去，那条路的深处就是石沉溪洞。
玄霄站在洞口，看着被巨石封住的入口。紫英上前，运起法术，将石块一点点移开。玄霄似乎陷入了过去的思索中，良久才听见他的声音道：“石沉溪洞……洞悉尘世……，这世上有几个人可以做到呢？”语气清冷，听不出情绪。
好一会，紫英终于将入口清理出来，略有些疲累的对玄霄道：“师叔，已经好了。”
玄霄转过头，看着他，冷淡的眼光终于有了丝柔和，他迈步进入洞中，只留下一句淡淡的耳语：“辛苦了。”
紫英顿时觉得什么都值得了，默默的跟在玄霄的后面，进入洞中。一前一后两道身影，竟然有着说不出的和谐。

第六章 明心
石沉溪洞越往里走，越显得寒意迫人。本来夯实的土地也渐渐覆上一层晶莹的冰霜，点点的冰霜逐渐变厚，最后已然成为厚厚的冰层。
玄霄看着这般景象，心里想起了琼华禁地。那里也像这石沉溪洞一样，有着彻骨的严寒。昔日玄霄与夙玉二人执掌双剑，就在禁地里修炼，那里一阴一阳，再配合双剑，二人修为进境极快。如今夙玉早已经身死，就埋在这石沉溪洞中，与她相伴的唯有寒冰……还有天青。
玄霄想到这里，心中有了丝焦躁，脚步略略加快，也不管紫英，直直向洞中深处走去。
紫英看着玄霄的身影一怔，却脚步缓了缓，只是在能他看见的地方遥遥跟着，却是不想打扰了玄霄。
玄霄一路急行，径自进了最后的冰室。紫英停在门外，并没有入内。
这间墓室很大，到处都是寒冷的冰块，还有一些散落的石头凌乱的堆在里面，不过不幸中的万幸，虽然当时墓穴因为望舒剑的力量塌了，但落下的巨石只是将洞口封住，并没有砸毁云天青和夙玉的冰棺。
玄霄漫步踏上墓室中的冰阶，走到两具棺材前，停住。
“夙玉……”玄霄低低叫道，伸出手抚摸冰棺，隔着一层玄冰，夙玉的脸并不是很清楚，但绝世的姿容任是谁也看得出来。
这墓室一直冰封着，是以夙玉和云天青的尸骨都没有毁坏，仍保留完好。
紫英听见了玄霄的低语，心中暗暗一痛，玄霄师叔还爱着夙玉师叔吗？应该是的，要不然当年他为什么在凤凰花丛中吟那首诗？现在又为什么来看她？紫英想着，觉得夙玉师叔真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有两个那么优秀的男子喜欢她……
玄霄痴痴的看了夙玉良久，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转移了目光，走到云天青的棺材前，俯视着他，冷冷道：“天青，你做的不错……”不过，我还是有些恨你，当年你我亲如兄弟，就算你心怜妖族，也不应该在关键的时刻逃下山，如果不是这样，夙玉不会死，我也不会被冰封！所以，我不会就这么轻易原谅你的！
玄霄抬起头，打量墓室，身体忽然一震，竟然“哈哈哈……”的大笑起来，笑声初时凄凉，后来竟流露出释然快意之感，紫英一惊，顺着玄霄的目光看去，却原来那墓室的墙壁上有一首七言诗：“涛山阻绝秦帝船，汉宫彻夜捧金盘。玉肌枉然生白骨，不如剑啸易水寒。”
这首诗笔迹酣畅淋漓，气势宏大，先抑后扬，流露出豪放洒脱之情。紫英看着，顿时脑中出现了天青师叔横舟江上、拔剑高歌的样子，心中油然起了崇敬之感。这般旷达的气魄，也只有天青师叔那样的人才有，可是这样的人，却因为对不起玄霄师叔，在鬼界已经等待了100多年……想着，紫英不觉竟然有些同情云天青了。
玄霄收了笑声，凝神看着那写着诗的墙壁，摇摇头，淡淡道：“天青，你果然比我看得透彻……既然如此，你又何苦留在鬼界呢？”
紫英张了张口，有些想劝玄霄去鬼界的时候顺便去看看天青师叔，但他最终却仍是没有开口。
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然快亮了。墨黑的天空泛起了白色，变得浅蓝，太阳只露出一点红。
玄霄站在洞前不远处，背对着紫英，淡淡道：“你回去收拾一下，我们马上出发去鬼界取黄泉水，天河的眼睛早点医治也可以早点好。”
紫英看见不见玄霄的神情，但从他的声音里也知道玄霄现在的心情比起进洞时要好了很多，于是心中也不由有些高兴，声音恭敬却轻快的道：“是，师叔且稍候。”
其实也没有什么东西，紫英束好冠，背起剑匣，走出树屋的时候玄霄已经等在前面了。二人并没有去打扰天河、梦璃他们，直接御剑去了酆都。
本来紫英还以为要等到夜半鬼城打开的时候才进去，不过玄霄却没有这样的耐心。以他们二人的实力，就是强闯鬼界又如何！
紫英劝不了玄霄，再加上天河的眼睛要紧，最后也只得默认。
所幸玄霄虽然决定要硬闯，但他到底也是个嫌麻烦的人，所以二人除了强行进入鬼界结界时惊动了一些人（鬼？）以外，有风归云隐，倒也没什么鬼注意到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