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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纳托利之后便常来拜访我们，他甚至带来钢笔捏住娜塔的小手歪歪扭扭地写起了字。那时候我正叠着衣服，望着他们想起自己用树枝在雪地上叫万尼亚认Ф的情形。我们并不是没有钢笔的，我有些像是自卫般地想起来，只是我们要省下墨水做抄写的工作来换那些便士！但我随即又想起他并无恶意，便收敛起那些像在辩解什么的念头，再次注视娜塔学会了一个字母稍惊喜的神情微微一笑。而阿纳托利也抬起头来，回报我一个同样的笑容。望着这时候他的脸，我只好低下头去继续自己的伙计，同时不太高兴地感到自己的脸颊有些发烫。
这时候他竟然在给他们背诗了，我有些诧异地发现万尼亚和娜塔和我一样在他的声音里沉迷了好一阵子。我想要告诉自己现在应该起身打扫屋子了，可我还是不争气地坐在那里，像他看我劳作时一样注视着他看向远方的，那带着令人折服的魅力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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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怀着不满地打量自己最新也最隆重的一条裙子，在我看来它很漂亮，一直被我细心地保管，上次穿它还是去参加万尼亚的入学仪式。但在现在这种情况下，我有些不可思议地想着，它是远远不够的，我甚至还记得左胳臂下有一个小块的补丁。
上帝啊，究竟是为什么我会来到这里？当阿纳托利邀请我看电影的时候我明明已经提醒过自己多少次了要拒绝，可最后面对他的眼睛我放弃了一切抵抗，看他似乎满足般地吻过我的手离开。
而我现在则等在这里，又是期待又是紧张。
他终于出现，穿着一件颇有风度——他一直都很有风度，我这样补充道——的长大衣，看到我眼里露出一丝惊讶。他下意识地看看怀表的神情让我意识到我又犯了一个错误。这样早便到达会令他觉得我是迫不及待的傻姑娘，这个想法令我的心情更加紧张起来。
但他并没有多说，只是看到并没有超出约定的时间神情稍稍一松。他称赞我很美，尽管他的眼神很真诚，但我却会不自觉感谢起他的礼貌和善意。他让我挽起他的手，带着我走向一个我并不熟知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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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时我依旧挽着他的手，在人来人往的街上不知怎么心里便涌起一股微微的幸福感。似乎这肩膀可以令我依靠，在这些贫穷、无依的日子里寻找到一处温暖的安慰。他丝毫不在意我轻轻靠在他的身上，望向我时眼里依旧是温柔的神色。
上帝，我猜我迷上他了。这一切应该从很早便开始了，从他身姿挺拔地经过我身边，从他对我说出第一句温和的话语，从他每次善良体贴的探访，那双看似冰凉的紫色眼眸冻住了我的一切。
但是你可别期待太多呀，我听到自己同时这样说着。刚才那个忘记了所有的瞬间，我所感受到的依稀的欣喜就像一根尖锐的细针轻轻扎着我的心脏。我又拉扯自己回到了现实，在理智的作用下逐渐地挥散那些梦一般的愉悦。
他不是我该寄托心灵的港湾，他英俊而优越，优点越是耀眼也离我有着越大的距离。别想啦，一无所有的傻姑娘，你只要想着回家，再抄上十几张便条熄灯睡觉，等着你身边优秀的青年玩腻了他的施舍自己离开。
我知道这是正确的，我的确因为他的慷慨而一次又一次地心中难受，但想到这些我的心仍然充满了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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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前方出现了一个金发蓝眸的高个青年，他似乎是在张狂地笑着，步子轻快就像是完成了一件伟业的英雄。他似乎认出了阿纳托利，对着他几乎是带着嚣张地念了一声‘呦’，坏笑着冲着我们毫不避让地走过来，从我和阿纳托利的中间直直地撞过去一步也没有停留。
我又惊又吓，跌了一跤只觉得肩膀生疼。我低下头，几乎是非常难受地发现裙子的边撕裂了一个口子。
阿纳托利只是摇晃了一下便稳住了身子，看向那已经远去的青年眼里有些愤怒的甚至是仇恨的光芒。我低下头，觉得自己不应该去看这时候他有些扭曲的表情。
我们就这样沉默地待在街道上，直到他伸出手来想扶我起来我才意识到我仍蜷在地上一副狼狈。我摇摇头，自己站起身来，刻意拎着令人尴尬的裙摆遮住裂口。
但他还是注意到了，道着歉领我走向了和回家不同的方向。
直到进到了那个我无数次偷偷瞥过却不敢多作停留的商店，我才明白他是想要赔我一条裙子。上帝，他应该知道这里的每件衣服的价钱都能给娜塔做四季一整套的衣服了，我顿时紧张起来，红着脸拽着他的衣角希望离开。
他只是捏了捏我的手，拿起裙子搭在我的身上尝试起来。
我觉得自己身体都有些僵硬了，只能任由他挑出一件又一件令我眼花缭乱的裙子在镜旁试看，不停地想着有没有能让他放弃这些的办法。但他根本不听我的劝阻，比如这很昂贵、难为情，比如我不习惯、配不上，他都摇摇头仿佛对我的想法抱以遗憾。
他买下了一件湖蓝色的长裙，我在看到标价的时候终于再也没法忍受心里那些疯狂地吼叫着的想法，跌跌撞撞地向商店门口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