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脑充不上电，写了的不能发，哎。。。

已经是第三天了。
欧阳剑平这几天都是半梦半醒，这昏昏沉沉她十分难受。“那枚子弹虽然打入了她的胸腔，造成了她呼吸困难，大量失血，但是不至于要命的……”医生很平静地告诉刘天勤。刘天勤也受了伤，但相较她还是轻很多的，他刚康复一点点就不眠不休地守在欧阳剑平的床前，等着她彻底清醒过来。
她迷迷糊糊感觉自己被固定在床上，有冰冷的药水和氧气灌入自己的身体，这没让她感觉好一些，反而更难受，每次呼吸都要耗费很大的力气，像有什么人卡着她的脖子，她很冷，不安地叫了出来，“高寒，高寒…”和每个平常的晚上一样。在氧气面罩下面她的声音太过微弱，说话也十分费力。索性不说了，等着那边一个活泼的声音响起，“大姐我在呢。”
没有。
她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有点奇怪，微微睁开了眼。“欧阳，欧阳你醒了？”刘天勤注意到了她的变化用沙哑的声音应着，李智博那一枪几乎废了他的嗓子，她没听出来这是刘天勤的声音，“谁啊……”“你不认识我了吗？”他拿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你能看见吗？”她点点头，不过还是想不起来他是谁。“我是刘天勤啊……太好了，你没事，我去叫大夫……”“刘天勤，刘天勤……”她喃喃。
这是一个导火索，回忆像烟灰一样炸开，纷纷扬扬。“大姐！你为什么要杀了我！为什么！我这么多年一直把你当我的亲姐姐！……”高寒声嘶力竭地在回忆里大喊。“欧阳剑平！我瞎了眼我才会爱上你！你还有良心吗！”李智博的声音溢满了绝望，在脑海里轰隆作响。她想起来了，一切都想起来了。“不要，不要……”她的眼睛突然瞪得很大，身躯剧烈地抖动着，头发像海藻一样披散在纯白的枕套上，“剑平，你怎么了？！别吓我！”“为什么……我居然还活着……我应该死了的，不，不是这样……”刘天勤沉默了，彻底沉默了，他早该料到会出现这样的状况。“不，不，高寒来找我了……她让我去陪她……我要走了…”“你别说傻话！医生！医生！快来！”
欧阳剑平像疯了一样，她不知道是从哪儿来的这么大力气，在床上痛苦地颤动着，“高寒！为什么不带我走！为什么！”她大叫，突然间就是泪流满面，“剑平你别这样！”刘天勤没有办法，他根本控制不了她，她立起手腕，似乎是想抓什么东西。但是因为用力过猛，针管脱落，“我为什么还活着！为什么，为什么！……”说话的功夫，她居然歪歪斜斜地坐了起来，一把扯掉自己的氧气面罩以及连在自己身上的仪器和管子。“医生！医生快来啊！拿镇定剂！快！”“不要！不要！让我死！让我去陪高寒！刘天

以前为了保证就此一别的质量，我从来不用手机更文……现在不得不了，哎，破电脑……让我赶紧修好它！

李智博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手臂丧失了知觉，鲜血一道道地涌出。
他好累，他想回家，谁知道，睡一觉也许就好了。
睡一觉，高寒就能活蹦乱跳地站在他眼前和马云飞斗嘴。
睡一觉，欧阳剑平就会着一袭旗袍捧一杯浓茶款款而来。
他甚至没有力气走回去。
“智博，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李智博回到了五号别墅，昏昏沉沉，脚步似乎有千斤之重。他敲了敲门，屋里响起了凌乱的脚步声，伴随着的似乎还有东西掉落的声音，即刻，张倾平开了门，披着头发赤着练脚，如此狼狈似乎是想拥住他，但看到他的表情，还是停住了。“这么晚才回来，高寒……她…”“马云飞和何坚回来了吗。”他打断了她，面无表情，“还没有……”“好。”他连门都没进，扭头就走，“智博，你的胳膊，来，进来……”她把长发捋到耳后，担心地看着他，血顺着他的胳膊往下流，地上已经出现了一小片鲜红的血迹。
李智博看着眼前的张倾平，她虽然没有穿白大褂，却还是一袭白装，垂直的棉布裙子似乎是有点过于宽松了，包裹着她娇小瘦弱的身躯。她们三个女人虽然都很美，但带给人的感觉完全不一样，高寒是可爱小妹，青春纯真，清瘦却有活力，遇到困难有时候会束手无策，有时候会粗心大意，但绝不会轻言放弃。她像猫，伸出尖尖的爪子是她一种独特的撒娇方式。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张倾平，她是邻家姑娘，削瘦柔弱，最擅长的是坐在那里安静地流泪，但目光深处有常人看不到的韧劲和狠劲，她像水，可以成为任何形状，只要你喜欢。
欧阳剑平，在李智博的心中是什么呢？当然，从前的欧阳剑平。
近乎完美的爱人。
之前，李智博看着她的背影，常常会想，刘涛的运气真好，这样的女人，无论谁娶回去都一定幸福一辈子。她具有美好东方传统女性的全部特点，贤惠大气，知书达理，纤瘦却绝不柔弱，传统却绝不迂腐。她像庭院中盛开的蔷薇，明艳的颜色动人，刺也能扎伤人，同时，更是一种永恒的不远不近的存在。
刘涛不知道这蔷薇的价值，轻浮地撕下两片花瓣，扔在污泥里面，妄图走的时候，却被锐利的刺扎伤了手，血流如注。
李智博是惜花之人，他浇灌了这株接近凋零的蔷薇，使她重现了一种不自然的艳丽光辉，当然，这是短暂的。她快速地凋谢，他只能轻轻叹息，甚至没注意到，他已经踩在了花瓣上。李智博突然扭过头，直直地盯着张倾平看，确切的说，是她的眼睛看。像，越看越像，秋水明眸，似乎要吞噬他全部的思绪。“我手不能动了，你开车吧，去城外的医院。”他对她说。李智博最大的可悲之处，是他的沉稳与冷静，就像此时，他明明已经心痛欲绝，自己最爱的女人，杀死了他们共同的朋友，亲人，妹妹，这是血海深仇，他没有选择，只能把枪口对准她。他努力过，曾经那么努力地带着她一起回忆，企图唤醒她内心的善良与不舍，但结果却是如此深的伤痛。
与欧阳剑平不同，他作为一个博士，一个大哥，一个爱人，他连哭都不会哭了。他早已不会流泪了，泪在芬妮虎子死的时候流干了一半，欧阳剑平走的时候，流干了另一半。现在的他，像一个假人，经历了这么多，依旧可以平静地对张倾平说，“送我去医院。”
谁知道假人的心会不会跳。
“博士……”何坚站在一旁，病床上是昏迷不醒的马云飞。“高寒呢……”他其实已经知道结果了，但还是执拗地问他，就像一个孩子，执着的向大人要着糖果。“高寒呢……高寒呢！高寒呢……”他一遍一遍地重复着，死死地抓住他的肩膀，张倾平站在旁边担心地看着，“哎……”她紧张地摁住他的手。何坚不敢相信，那个前几天还活蹦乱跳地笑着骂他和马云飞的高寒妹妹，已经不在了。
永远不在了。
“博士，你为什么不救她啊！为什么啊！你为什么不叫我过去啊！啊？！”他泪流满面，一下

一下地捶打着李智博。他不回答，只是愣愣地盯着他。“不是人！我他妈不是人！”他一下一下地抽着自己的耳光，“都他妈疯了！一群王八蛋！高寒你们也敢杀！！你们不知道她是爷爷我喜欢的人吗？！也不打听打听我是谁！我不打听打听她高寒是谁？！汉奸！走狗！老子活剥了你们的皮！……”
何坚边哭边骂。
他说了，原本深藏在心底的秘密，她，是他爱的人。她却再也不可能听到了。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李智博，和何坚，是一样的。
“博士！是刘天勤那个混蛋！我他妈就知道留着他就是个祸害！在重庆我差点就一枪崩了他了！要不是看在他给大姐输血的面子上！他妈的！什么玩意！害完大姐害高寒！他等着，老子现在就给高寒报仇去，他等着……”他念叨着，把手枪上了膛。向门口走去。
李智博无声地拉住了他，他不想说，但是不得不说，他有知道真相的权利。
“博士你拦着我干嘛？！！”“何坚……”何坚满面泪光，诧异地看着他。他说不下去了。
“欧阳……”
他吐出两个字，何坚愣了愣。“博士你要是真爱大姐你就和我一块儿毙了刘天勤把大姐抢回来啊！你能不能像个爷们？！你戳瞎我的眼我也看不出来他有什么好的！！”李智博换了一种很复杂的表情，轻轻摇了摇头。
目光下是如晨雾一样的悲凉。又加了一个字，一个足以让他的世界粉碎的字。
“是欧阳。”
何坚不哭了，笑了起来，那种很夸张的笑。张倾平心里一沉，但很快大概推断出了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她想插话，但还是闭上了嘴。
何坚指着李智博，边指边笑，“哈哈哈哈，博士，你……”他快喘不过来气了，脸上的泪痕与笑容显得有几分滑稽，他使劲打了一下他的肩膀“大白天说梦话！你不会想告诉我，是大姐，杀了高寒吧？逗我呢，纯粹逗我呢……你从一进门就开始逗我，故意的，我知道了，高寒现在肯定好好的呢，说，是不是就在门外呢？”李智博的面色更加凝重，“欧阳，杀了高寒。”“接着编，博士，我知道，当年刘涛孩子那事，你觉得大姐对不起你，是不是？男人嘛，心胸别那么狭隘，谁还没个犯错误的时候？你不能有点啥事儿就让人家背个黑锅啊，欧阳说不定这会儿正打喷嚏呢……其实我要是你，我还能编地更像一点，直接告诉我，你已经把欧阳杀了，大仇已报，大家该干嘛干嘛去……那姐妹俩一前一后死了，你和马云飞陪我打一辈子光棍，多快活……真行你。”
李智博冷冷地看着他。
何坚刹那间沉默不语，是那种令人胆战心惊的沉默。那一句句玩笑，终于耗费尽了他全部的精力。
“告诉我不是真的……”何坚的眼睛突然红的可怕。他其实从一开始就相信他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他了解他，他不会用这种事开玩笑，编故事，而且，故事的主角是他最爱的女人。
“我可以相信大姐是个叛徒，背叛了你，背叛了我们，背叛了她的信仰……但是，我不会相信她杀了……高寒……”何坚的声音很轻，一字一字地说。“那是欧阳啊！我他妈太了解她了！我们班班长！平时路上遇见个小猫小狗都要救一下！高寒是她妹妹啊！带我去见她……我要去见她……”李智博在他强烈地摇晃下，终于流下了眼泪。
“她……可能，也不在了……”“博士……”何坚目瞪口呆，“是我，确实是我，杀了她……何坚，你说我做的对吗……”李智博作为一个化学家，对生活这个庞大的反应方程式，每一步都运算地严格而坚定，不允许一点的失误，但这次，他却不知道，关于欧阳剑平的这道题，还会有多少撼天动地的误差和意外，也不知道，为什么实际情况会与预算的现象，偏离千里。“对……怎么不对……”
一向暴躁的他轻轻离开了房间，甚至忘了关门。李智博靠着墙，闭着眼睛，没人看得出他是

隔了一会儿，她似乎完全恢复正常了，居然也笑了一下，他以为他看错了。
“天勤。”她叫刘天勤，他赶紧凑过去，“让我安静一会儿吧。有点困了。”她看到他的表情后笑得很恬静了，“放心，有念念在，我不会再干傻事了。”
半晌过后，她把他叫进来，告诉他，她想出院。她看起来很疲惫，似乎根本就没有睡着。
“你的身体和精神已经成这个样子了，出院？！你在开玩笑！欧阳，我跟你说……”他正准备滔滔不绝，看到欧阳剑平那的眼神，突然停住了。
“……只要你高兴，出院这件事，我来安排。”
欧阳剑平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念念。
“好。”
“医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起你们镇定剂用的量用的太大了？”“这之间没有关系，应该是她抑郁症的另一种表现方式，你要当心一些……”“那她可以出院了吗？”刘天勤焦急地问，医生摇摇头。“她的身体状况很不好，虽然这几天她已经在配合治疗，但是康复还是需要一定的时间的。而且，鉴于她的精神疾病，我不确定她是真的想开了还是因为其他的什么原因……为了防止有什么危险，我建议，还是继续住院观察……”
“我什么时候出院？”欧阳剑平已经表现得正常无比，在床上坐着，逗着念念，刘天勤进来的时候，甚至冲他嫣然一笑。“明天，剑平……明天再说吧……”她像个孩子一样，不满地抿着嘴点点头，“又是明天……我想带念念，回家。”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这是她第一次把那个地方，称作家。“你真的？……没问题了吗？我不是说你的身体……”刘天勤压抑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和担忧，问她。“什么事啊？”她反而问他，刘天勤咬咬牙，吐出两个字，“高寒……”欧阳剑平手里动作猛地一滞，但还是迅速地像条件反射一样问。“高寒？谁是高寒？”
刘天勤觉得，再这么下去，疯的人不是欧阳剑平，而是关心她的自己。
绝望本身就已经足够强烈，不需要再用疯癫和眼泪衬托了。
她在日记里写到。
也许，生活里很快也不会有绝望了。
她会如他所愿。
欧阳剑平回家之前，刘天勤做好了充分的准备，藏好了菜刀，安眠药等等诸如此类物品。检查了好几遍，确定没有问题，才去回到了医院接她。她早已收拾把自己收拾的干干净净，换上最常穿的黑色旗袍，坐在扶手椅上等着他，这么多天第一次把头发整整齐齐地盘了起来，悠悠地看着一本书，看起来精神不错。“欧阳，可以走了。你，感觉还好吗？”“你看呢？……走了念念，跟妈妈回家～”
她越是正常，他越是不安。
“欧阳，放心，窃听器……你看，被撤掉了。”欧阳剑平假装没听见。
拿妹妹的命换来的安全。
她是她大姐，怎么会忘呢。
一阵恶心，胃里泛酸，但她还是款款地说，“我去趟洗手间。”欧阳剑平关上门，趴在水池上，猛烈地吐了起来，可是她胃里是空的，根本什么都吐不出来，用力过猛导致伤口似乎又出血了，旗袍上氤氲开暗红的血痕。她看着血迹越来越大，颜色越来越深，却笑了，伸出白玉一般的手指，摸着镜子里自己的脸。“欧阳剑平，很痛是不是？这是你的报应。忍着点吧，很快，就不痛了……”
“安眠药怎么不见了。”晚上快休息的时候，欧阳剑平故意说。”啊……可能吃完了吧。”欧阳剑平其实很清楚安眠药不见了的原因，“那我今天晚上可就睡不着了。”她微微蹙眉，很为难

的样子，刘天勤似乎不太忍心，“欧阳，你不能老是依赖那种东西啊……”他想了想，“可能，还有一两片，我去帮你找找。”
刘天勤终究是心疼她的，也考虑到，午夜梦回，夜深人静，她一定会再想起高寒。那滋味不好受，也容易出事。他从外面拿出两片安眠药，递给她。
“谢谢。”她微笑，趁他给她倒水的功夫，偷偷从睡衣口袋里拿出了两片维生素，换下了安眠药。刘天勤看着她吃下维生素，毫无察觉，对她笑笑，“安心睡吧，我就在隔壁看文件。有事叫我。”

虽然电脑修好了，但是来不及写了。。。把手机上原来写好的发一下哈，质量不敢保证。

把头像换成黑白的……缅怀我逝去的节操

好不容易翻到聊天记录让我活活恶心了一上午……所以暂时没文……

说罢，他啪嗒一声拉灭了电灯，留欧阳剑平一个人在一片黑暗中。隔壁传来了关门的声音和一阵翻动纸张的窸窣声。
刘天勤着实是一个很好的人，如果不是在战争年代，他也会是一个很好的丈夫。但就现在这个局势而言，他远没有曾经的那三人大气，也不够敏锐，以至于欧阳剑平和他一起执行任务的时候经常觉得提心吊胆。李智博不同，他善于统筹兼顾全盘规划，思索到所有可能出现的意外情况，和他在一起，欧阳剑平永远不用为未知的可能担心，出现再危险的情况也会自动找出一个最优方案把它解决掉，除去渊博的学识，这也是她把他从英国召回国内的一个至关重要的原因。
“智博，我知道你的为难，以我们区区蝼蚁之力虽不能解燃眉之困，但该当倾尽全力挽救于万一...”
欧阳剑平当年只是抱着试试看的想法写了这封信，她知道他已经结婚成家，鲜有可能再抛妻弃子再回到中国帮助她的可能。她那天第一封信是给高寒写的，然后是马云飞，最后才是李智博。仔细观察的话，给李智博那一封字迹没有前面两封遒劲，横竖撇捺中甚至有一丝犹豫，措辞也极为婉转客气，一再强调她会尊重他的选择。
没想到，几天后她接到的第一封回信就是李智博的，加急件，打开信封，还有一些墨水氤氲的痕迹，似乎是刚写完就立刻寄给她了。信很短，“家人支持，随时可以回国。除此之外是否需要任何帮助？...”欧阳剑平一抹笑意早已浮上嘴角。
天知道，那两天李智博是怎样一遍遍地征求自己妻子和儿子的同意的。
天知道，李智博看到寄信人是欧阳剑平时的诧异与担心。
当他看完信的时候，就已经默默下定了决心，除了良知，其实也是因为她，欧阳剑平本身。芬妮也是女人，她当然懂，所以在看着李智博离家的背影的时候，眼神里有一抹隐隐的妒恨。
欧阳剑平闭上眼睛，脑海里一直浮现的是当年她坐在南京的办公室里，读到李智博信的时候的情景，她看了一遍又一遍，几乎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智博，是不是没有当年那一封信，就没有了这样漆黑的夜晚？
智博，是不是没有当年那一封信，就没有了芬妮虎子，以及高寒的离去？
智博，是不是没有当年那一封信，就没有了导航中心的静谧？也不会有今天你对我的恨之入骨？
终究，还是怪我的。
“把过去清干净吧...没有天亮了...”欧阳剑平十分平静地躺在床上，回忆正入神，“咿呀...”念念在睡梦中突然嘟囔了一句，她吓了一跳，给他拉了拉被子。“乖...”笑得恬静。
孩子还不知道，当他再次醒来，看到自己的也许就不会是和善温暖的母亲了，而可能是一具冰冷丑陋的尸体。欧阳剑平想再亲亲他，她把头低下去，柔和的卷发垂下，她那削瘦的侧脸在月光下苍白如纸，有一种不自然的美丽。但是，她没有像平时一样轻轻吻他。
为什么要打扰这小小婴儿的安眠？不要吵醒他，他还太小，不要让他看到自己的母亲以怎样恐怖的姿态离去，给他的回忆中留一些美好吧，想到这儿，她攒眉，正打算起身，却听到了脚步声。
吱呀，卧室的门又开了。她赶紧躺下，闭上眼睛，装作睡着了，刘天勤也这么以为，看了看她，把门又轻轻地带上。
确定他走了之后，她走到书桌旁边，在月光下挑拣出一张照片，是她自己的。几年前高寒给她拍的，背景是壮阔的黄浦江和外白渡桥，她身着风衣旗袍，笑容里洋溢着喜悦与自信。她看着照片，照片上的女人是她吗？她何曾这么开心？何曾有过这样的神情？她自己都不敢确定了，一丝苦笑。
“念念：我的孩子...”她提笔，写到。“当你能看懂这段文字的时候，妈妈离开你也许已经好几年了。孩子，妈妈走的时候不是痛苦的，是很欣慰平静的。妈妈经历了太多，已经看透

了一切，觉得没有再留在这个世界上的必要了，这是妈妈自己的选择，请不要怪妈妈的自私。这并不是因为不爱念念，是因为妈妈的存在永远只会给爱的人带来无穷无尽的痛苦，妈妈怕了，怕念念也会被牵扯进这黑暗之中。这个世界其实是很美好的，只是因为妈妈自身的原因才有了那么多的迫不得已，孩子，我只能做出这样的选择，尽管有骨肉分离的不舍...”
想到念念，她的心头总是萦绕着一丝难以化解的愁绪。这是她所剩的唯一的牵挂了。她咬咬牙，继续写，
“你的爸爸刘天勤是一个非常好的人，你是我们相爱的见证。以后妈妈不在的日子里，爸爸会照顾好你。如果你想妈妈了，就看看照片吧...”她不惜撒这样的谎，来保证以后儿子会在美好的幻想中幸福地成长，“妈妈不希望你能有所建树，只祈求你能平平安安的长大，成为一个善良的人。妈妈永远都会在天上看着你，守护着你...”
欧阳剑平几度顿笔。
但绝望像这无边无际的黑暗一样，迫使她无法更改她的决定。
“孩子，我们，就此一别。”
她的心像是被刀剜一样的痛。把纯白的信纸折叠好，和照片一起压在念念的被褥下面。
说好了没有不舍。她扭过头去，尽力不去看他。刘念，多美好的寓意，当刘念也不能留念时，欧阳剑平知道，自己不能不走了。
欧阳剑平轻轻走出卧室，去厨房热了一杯牛奶，把两片安眠药全部加了进去。白色的药片很快就溶解了，消失不见。
“剑平？你怎么起来了...睡不着吗？”她敲了敲刘天勤的房门，等他开门，看似温暖地对他笑笑，把牛奶递给他。“睡着了，又醒了。太无聊了，看看你在干什么。”“我？不还是那些...你拿着喝吧，牛奶是安神的。”他拉过一把椅子，让她坐下。“我喝过了。”他点点头，没有在意什么，继续低头看眼前的文件，喝了一口眼前的牛奶。
“天勤。”她叫他。
“嗯，伤口还疼吗？”“好多了。”“嗯。”
又是半晌无话。刘天勤放下手中的东西，看了她一眼，似乎想说些什么，又没有说。他们虽然假扮的是夫妻，但是除了工作之外其实很少有生活方面的交流。刘天勤原本打算再开导开导她，却又怕揭到她心底的伤疤，想了想还是决定再过一段时间。“念念还好吗？”他本是无心地一问，“好，毕竟是小孩子，睡着了。谢谢你天勤...”“我们还需要说这种话吗？念念就是我的儿子，我应该关心他的...”他还有半句没说，
更应该关心你。
“是啊，念念就是你儿子。”
最后一桩心愿已了，她放心了，点点头，起身，“好了，我有点困了...你也别看的太晚，早点休息。记得喝牛奶，一会儿就不热了。”“好。”他扶着她到门口，看着她回到房间，关上门，一直默默地注视着她的背影，终于看到房间里的灯灭了的时候，他轻轻叹了口气，回去了。
欧阳剑平背靠着门，头发完全垂下遮挡着她的脸，她呆呆地站着，不知道在想什么，然后咔嗒一声把门从里面反锁上了。
她总觉得有什么未了的事情，于是又坐在桌子旁边，提笔，似乎是无意间，写下两个字，“高寒。”她盯着这两个字愣愣地看，然后又把纸扔掉。“不需要了，马上就能见到了...”一想到这儿，她的心中甚至是有几分喜悦的。
沉浸在悲痛中的她，却忘了高寒的死，是为了她的活。
高寒见到她不会高兴的。
“智博。”又是两个字，她想写点什么，又无从下笔，也揉成一团扔掉了。她甚至不敢想起

李智博，她爱他，到现在依旧爱他，这种带着遗憾的爱最痛最美，她想到了六年前的那封信。他们之间的故事，始于信，却无终。“替我活着。”最后，她只写了四个字，却没有明确指出这句话是要给谁说的。
李智博，刘天勤，马云飞，何坚...甚至是打张倾平。她希望他们能活着，好好的活着。在生命的最后，她唯一的希翼是所有人，所有受到命运的作弄的善良的人们，都能活着，替她活着。她不怕死，一直都不怕，现在，她怕的只是，她爱的人不知她为何而死。可是这已经不重要了，人死后没有意识，也再没有痛苦，这一切纷扰都将与她无关了。
她褪去了睡衣，丝绸的面料缓缓地褪去，纤细的手指在衣柜里挑挑拣拣着，她还是钟爱旗袍，这次，她选了那件纯黑的的，胸前别了一朵洁白的玫瑰绢花。算不算是对自己的一种哀悼？她平静之下是巨大的绝望，洒脱与淡然。她很少化妆，这次却决定好好地为自己化一个妆。
为什么呢？当她拿起口红的那一刻，又愣愣地问自己。
为什么要化妆，不会有人看的。李智博即使来参见葬礼，对自己也只会是彻头彻尾的厌恶，根本不会在意她临死时是不是描了眼线，涂了口红，死得时候是不是好看，对那具冰冷的尸体，他一定是恨不得跺两脚的。
女为悦己者容，
“走的时候，还是稍微好看一点吧...不管为谁。”精致的妆容，她想擦一点点的粉，却发现根本没有必要，脸色已经是像纸片一样的白了。
她又轻轻瞥了一眼念念，不敢仔细看，怕自己会不舍。整理好了房间，便已经微微有些体力不支了，三处枪伤全部都在疼，她不敢再耽误，环视一周，自以为把什么都收拾好了，准备好了。
欧阳剑平一旦认定的事，就绝不会更改。
刘天勤这会儿已经睡着了吧。那些安眠药，对常年依赖它入睡的欧阳剑平来说剂量其实是不大的，但对其他人来说已经足够了，她完全有把握他不会及时醒来。她开始去找足够锋利的刀，她知道菜刀匕首之类的已经全部被藏起来了，但裁纸刀或者刀片之类的应该还是有的，出乎她的意料，也没有，刘天勤的预防措施做得相当不错，她想了想，从包里拿出她的化妆镜，又用随身携带的放大镜的手柄把镜子狠狠地敲断。
一小声脆响，她笑了，拿着镜子的碎片走进了浴室。
在她打算关门的一刹那，在蚊帐的一片朦胧中看到了熟睡的念念，她犹豫了，这是这一晚上她第一次犹豫，“我真的..会再也看不见念念了吗？”她内心传来了一阵从没有过的强烈的恐慌。她甩甩头，想把这样的想法甩出自己的思绪，但欧阳剑平最终还是舍不得关上浴室的门，她把门开了一条缝，“孩子应该不会醒...让我看着他走吧...”
温热的水从精致的银质水龙头里汩汩地流出，她穿着旗袍坐在浴缸里，温暖的蒸汽似乎带有一些催眠的效果。
像小时候冬天的深夜蜷缩在爸爸的怀抱里入睡。
像年轻时秋日的午后依偎在刘涛的怀抱里读书。
像几年前初春的傍晚倾倒在智博的怀抱里痛哭，
而这时，她只能一个人，伴着这蒸汽，面对死亡，她的生命中三个最重要的男人，已经一个个离她远去。
终于，温水的高度已经足够淹没她的手腕，她拿起一片最锋利的碎片放在浴缸的边上，把右手的两个指头轻轻搭在左手手腕上。她的脉搏还在一下下缓慢地跳动，很有规律呢。
“智博...”她的眼神已经被水汽熏得迷离了，“你不是想让我死吗...老天对不起...没让我死成呢...不过今天晚上，你的愿望会彻底达到了...”
死太简单了，死是世界上最容易的事情。
欧阳剑平把碎片正好放在自己脉搏跳动的那个地方，狠狠地割了下去，瞬间鲜血喷薄而出，

甚至喷到了白色的瓷砖上，大部分还是落在浴缸里，鲜红色氤氲开来成了淡粉色，淡红色。撕心裂肺的疼，她咬着嘴唇不断地颤抖着。她对自己说“很快就好了...很快就好了...”手腕上的刺痛也在不断地弥散开来，眼前出现了一层薄雾。
此刻的她不知道，念念醒了。
他瞪着漆黑的大眼睛在黑暗中搜索着，像往常一样向自己妈妈应该在的方向看去，却没有人呢，整整齐齐的床单和被子。“咦...~”念念坐了起来，揉了揉眼睛，继续向床上看去，挥舞着小手“哎...”同时他听到了哗哗的水声，他很好奇，想去看看是怎么会事儿，妈妈是不是在那儿，但床太高了，他根本下不去。念念探头探脑地趴在床边，试探着想要够到地板，却一个不平衡，啪嗒一下摔到了地板上。
摔得很疼，“哇...”他嚎啕大哭，“呜呜呜...”
坐在浴缸里的欧阳剑平听到声音缓缓睁开了眼睛，水已经快放满了，掺杂着她的鲜血正要涌出去。“孩子...原谅妈妈...做了一个这么自私和残忍的决定...”她想痛哭，却没有力气。
“大姐...”“高寒！”时间越来越久，她已经出现幻觉了，只看见高寒站在浴缸边，一如六年前她见到她的时候的打扮。“大姐你疯了！”“我...”高寒还是那么漂亮和可爱，生气的时候脸嘟起来，像一个小孩子，“你疯了！你明知道博士是因为误会才那样的！你明知道不是你害死我的！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她的声音轰隆隆地在四周回想。“高寒，你不明白...”“你总说我不明白！在衢州的时候我问你为什么你不答应博士的求婚你说我不明白！后来我明白了，却还不如不明白！我知道你很痛，杀死了我，博士又把枪口对准了你，但是这不是轻生的理由啊！”“高寒...太苦了...让我自私一回吧，好不好...活着太累了...”欧阳剑平自己喃喃，似乎是哀求的语气“我不认识这样的欧阳剑平！我认识的是那个一身正气坚强勇敢的欧阳剑平！只有懦弱的人才会想到自杀！大姐，你想过这样死的后果没有？你一身的冤屈很有可能再也洗刷不干净了！你哪怕死了也是一个人人唾弃的汉奸！所有爱你的人都会心痛欲绝，包括博士！他爱你啊大姐...他爱你...你以为博士的枪法就那么不准？”
这其实是隐藏在欧阳剑平最心底的矛盾与挣扎，只不过借幻想中的高寒的嘴说出来了而已。
“大姐...博士不会好过到哪里去的...你这么不明不白的一死，他会内疚一辈子的，真的会。如果你真的觉得绝望和疲惫超出你的忍受底线了，你想解脱，我不会阻拦你...从小到大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的，你知道...但是我想让你再想一下...你爱的人，和爱你的人，知道你为何而死吗？”
她的幻觉消失了，眼前只剩下一片迷离，体力已经耗费干净了。她的意识似乎已经脱离了控制。
“高寒...你真的是这样想的吗？”没有人回答她。
一转眼似乎又是李智博。
“智博...”“剑平，我知道，我都知道了，求求你，不要这么做...”“你知道了吗...”她胸部以下已经被温热的水淹没，直愣愣地看着自己幻觉中的他“别这样，都是我的错，我接你回家好不好...我们好好的在一起...我们会有一个家的，我给你一个家...等战争一结束，我们就去英国...再也不分开了，好不好？剑平，不要死，我不能没有你...”
她犹豫了。
“答应我，剑平，活着，好好的活下去。我不要看见一具冰冷美丽的尸体，不要以后每年的今天拿着一束百合花跪在你的墓碑前，就像对芬妮虎子一样！我要看见活生生的，有温度的你在笑...”欧阳剑平已经泪如雨下。“智博，不要走，你留下陪我，陪我好不好？陪我...”
李智博的眼神温柔和善，一如从前。
“剑平，我一直在啊。”
她已经喘息不上来，只是笑着看着他，白色的瓷砖幻化成的虚幻的他。
或许，他们从来没有别过，即使再绝望，两个坚强的人在心底也都是相信彼此一定有什么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