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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从微薄的云层中升起,一天的光由此诞生。它们从静谧的森林中起舞,然后微笑着迎接川流不息的车辆和一望无际的山河。
在这里住了一段时候便跟邻居家的老人熟了起来,起的早的时候我便看着她坐在家门口诵读圣经。她和我聊的很开,有一次和我提起他们幸福的婚姻来,对我说他们几乎从未吵架,平淡安和的日子让他们感到满足。
我说我想看一次真正的教堂婚礼。
老人十分惊讶:“难道你还没有见过吗……”
我点点头。
——下周,在后山的教堂上,会有一对新人在那里举行婚礼。教堂的庄严与神圣,将见证两个人灵魂的交融。
老人在说这些的时候,目光透露出一种执着的虔诚,此时我的心中再次汹涌出一股温暖的洪流。
这是一个信仰基督的民族,他们热爱这片土地,他们热爱这片天空。
后山上的树木茂盛翠绿,几道白线平铺于上空的蔚蓝,它看上去很随意,在阳光的照射下,散发出一种生机勃勃的气息。
听说,在下着雨的某个时间,教堂顶会被大群乌鸦覆盖,它们俨然不动,像是上帝派来的使者。森白的画壁,透明的窗,淅沥的雨水沿着未闭合的缝隙落在光滑的大理石上面。黄昏的钟声响起时,大概会看到成群结队的乌鸦瞬时结队腾飞,长时徘徊于教堂上空,并且久久不能散去。
平行的气流与穿梭指尖的光在跳舞,它们撒在十字架上的时候,就像雨过天晴那样美好。
其实有时候,我更觉得十字架像正义的审判者,预示着战争与和平。
忽然一瞬间,钟声在遥远的地方传出,属于大地的光即将脱下它华美的外衣,等待黑暗降临将它们彻底淹没。那样的场面,的的确确是让我想起了数百人聚集在神圣的十字架前朝拜的情景,这个信仰基督教的民族,和这些热爱故土的人们,都让我感到深深的震撼。
那一天多伦多忽然下起了雨。
盛开着献花和绿草的山上布满了一路走来的人群,那座哥特式的教堂在这样的环境下显得更加肃穆而庄重,它仿佛在这样阴霾的天空下存在了千百年,饱经风吹雨打却依旧完好如初。我穿着厚重的雨服,跟随围观的人群一同慢慢的走,淋漓的雨滴穿过教堂顶的天窗落尽了墙壁里。
它们不断的敲打,不断的凝聚,不断的生长蔓延。
我记得那个时候我是哭着的。离开罗瓦涅米的那个晚上,在聊着天的时候忽然就泣不成声——
“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座城,就像我心中的维也纳,为什么称它为城我说不清楚,就是人的信仰。”
“我觉得我就没有。”
“不,你有的,你经历过生活。……你一直在想念着你的家乡。”
“我在想念我的家乡?”那是我困惑的目光和斜射的阳光一同落在他的眼角,“真的,我觉得从未想念过那个地方。”
“那么你看着我,你看着我的眼睛。”他的声音难得这么严肃:“不要逃避,告诉我,你现在究竟在想什么?你为什么要哭泣呢……美丽的女孩。”
——仰起头来的那一刻,我是的的确确在想念有着稻禾水田的家乡了。
他说的,每一个人的心中都有一座城。那个地方是神圣的,是美丽的,是不可侵犯的,就是信仰。无论在世界上哪一个大洲,哪一个大洋,梦中的机翼曾穿透大雾迷蒙的伦敦,漫过遥远英吉利海峡与塞纳河的两岸,跨越一个世纪的歌声,一个世纪的艺术之都,一个生命的时光与高昂的旋律。
我在这时听见了牧师庄严的宣告词。
我听见无数羽翼温柔滑落的声音;我听见大地与钟声交鸣的声音;我听见天空微笑祝福的声音……
我在胸前慢慢的画着十字,双手交叠成祈祷的姿势我慢慢的仰起头来,想看的更真切一些——从教堂大门那里吹来的风让我一时间分不清究竟是谁与谁匍匐在新人的婚殿中默默祝福。
新娘洁白的婚纱,新郎温柔的笑靥,在某一瞬间,我仿佛也听到了天使降临时独特的安静与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