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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那天苗志舜是可以选择的。他是探员,又是那个朝人群开枪者的朋友,他有没有得选择?他应该怎样选择?
选择成为杀人魔还是成为模范探员,这个选择对苗志舜来说简直滑稽。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向另外一个人开枪,特别是那个人还是他的朋友。
选择开枪还是不开枪?选择打手打脚打心脏还是打头?他有这么这么多的选择,但是他最终没有开枪——甚至连不开枪都不是他的选择,他只是迟疑着,叫旧日老友放下枪,不要乱来。别人抛给他的问题,他抛还给别人。
他从来没有想过还有其他的选择。就像他做了探员,就不可能再去做罪犯。因为他是探员,所以他相信Rick是失心疯了,那老余是不是也疯了呢?他是探员,他怎么可以是Rick?Rick杀了JOE之后他满世界的寻枪,他想着他要去杀了Rick,他的妻子拦住他说:“我不希望你拿着枪去乱杀人,你这样和Rick有什么区别?”没有什么话比这句话更有说服力,他怎么可以是Rick,不不不,他永远不会是Rick那样的人,即便那一刻他嗜血的欲望不必Rick少多少。
Rick像渴望生命渴望拯救般的,渴望着血。
此刻,他多么多么的想,他的枪也多么多么的想,在这间空荡荡的房间里,他拥有的,只有他自己。
是一口忽然间涌至喉口的血,他的呼吸也因此有了甜蜜的血腥。他的呼吸渐浓,像食肉草一样,期待一具活生生的生命来,来来,深红深红的深渊,来来,从枪孔里盛开的一朵血之花,何其芬芳迷人。这一刻,肉体极度极度渴望,渴望他的子弹可以洞穿一具身体。如果此刻他喊,是因为他渴望吞噬,从皮肉到血液,身体无一处不在渴望,以火以血完成,他拿着枪抵着自己的头颅,越握越紧,越紧越渴望,每一滴血液都在渴望,都在疼痛。
那一刻,他多么渴望杀死自己。
就像是自己选中了自己,献给枪的祭品。在烈火中,他可以多么神圣的燃烧。
一直燃烧到万物成灰,会有多大的满足?
那一天Vincent很开心,就像期待什么东西那样开心。他知道这次他有份参加一件大事,今天他们**要去青依城的百货公司和Rick交换人质。苗警官带上了警局的得力干将——他是其中一员,他向苗警官申请的时候,苗只问他:“他背对你的时候,你会开枪吗?不开枪就马上走,帮忙的话就开枪。”他点头,这样他就被选中了。他知道苗一定要Rick死,不论是哪种手段,Rick都要死。
这算不算一场绞杀呢?冲锋队、飞虎队都在待命,只要Rick一出现,就有无数的狙击枪对着他——但他希望最后杀死Rick的那个人是自己。
他很想杀了Rick,或许在场待命的所有人都希望杀了Rick的那个人是自己。他的机会不比他们多,也不比他们更少,他知道Rick的枪很快,或许他杀不死Rick,还会被他杀了。但是他还想试一试,这样的机会不是经常都有。他喜欢开枪,这却是一个对着活人开枪的大好时机。
事实上他的机会比其他人都要好一些。Rick拉着歌莲进电梯的时候,他就在他们的身后,如果他这个时候开枪,或许Rick逃不过去,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还是有一点点怕,他的手伸向他的枪——这把枪和Rick的枪不一样的地方在于,他的枪是代表着**的,而Rick的枪是一个罪犯的,这个时候他到底应不应该开枪?
他尾随着Rick和歌莲,看着他们往电影院的方向走。Rick的情绪看上去并不好,焦燥不安,明显处于难以自控的癫狂状态,失去了他一贯的冷静。
看上去这正是他开枪的好时候。他向前面的那两个人举起了枪,但是歌莲却挡住了Rick,传话器里是苗警官的指示:“开枪!开枪你听到没有?我叫你开枪!”他微微的一迟疑,但是永远都来不及了。
他会记得Rick突然转过身来,扭曲的那张脸,向他开枪。人群中一阵骚动。是什么地方错了呢?Vincent不会再知道,他也不会再知道,Rick脸上难以自抑的兴奋,对准那具已经不再具有生命力的身体一通狂射。
歌莲所记得最后的Rick是在青依城,Rick突然回转过身来对着Vincent狂射,子弹掠过她的脸颊,她的头发也被风带起,巨大的枪声中,她只记得Rick那张因为兴奋而痉挛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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