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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光夜雪》作者:十四阙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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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明天就去买……十四阙大人的书啊…


1楼2007-02-22 20:16回复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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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楔子 

      “我们真的不是朋友吗?”

      “不是。”

      “他们说,我们共过患难。”

      “是。”他们曾经一起被人伏击。

      “而且我救过你。”

      “是。”如果当初没有他援手相救,后果不堪设想。

      “最后你也救了我。”

      “……是。”

      “共过患难、又彼此有救命之恩,这么深的羁绊,我们居然不是朋友?”问话的少年很年轻,非常俊美,清澈的眼底,有着难掩的期待。

      答话的人于是有了那么一瞬的怔忡,再抬起眼时,便笑了,“别忘了,我是个不需要朋友的人哪……”

      少年眼中的期待转成深深深深的一种痛——那是一簇火焰,分明已欲燃烧,却遭到了无情的覆灭。

      答话的人伸出一只手,接住空中乱飞的雪花。

      雪晶莹,手却更剔透。

      “知不知道我最讨厌什么东西?”

      少年摇头。

      “我一直以为自己讨厌雪,因为它们天性凉薄,又虚伪透顶。但后来才发现,其实我只是讨厌与雪一样天性凉薄虚伪透顶的自己。”

      手上的雪融化成了水珠,沿着弧线优美的指尖坠落于地。

      一颗颗,恍如泪滴。

      “所以,温暖的东西,会毁了雪。”

      “所以,温暖的感情,会毁了我。”

      “所以,沈狐,你不是我的朋友……” 

      第一章 谁解陌上相逢意 

      ◇此家少年◇

      冬风入帘,窗外雪皑皑。一树梅花,开放得好生灿烂。

      少年行至案前,白衣如蝶,领口处翻出一圈貂毛皮裘。

      案台上烛火摇曳,映着他的眉眼,清弱、深邃,像夜色下的白雾、白雾中的星光,泫然一点,便璀璨了整个空间。

      三十二块祖宗牌位,分四层排开,中间最大的那块上,刻着“万俟若尘”四个字,乌木金漆,越发显得庄严肃穆。

      少年屈膝跪下,旁边有家丁递来三炷清香,他伸手接过,俯身叩拜。

      离他丈远外的窗边,站着一位眉发须白的青袍老者,手中捧着厚厚一卷册子,边翻边道:“……博雅斋新到的一批唐瓷不知为何出现了裂痕,蔡老板为此非常恼火,现已确定是运输途中被人动了手脚,就不知究竟是哪个仇家干的。请公子帮他查出幕后黑手。”

      一青衣家丁自他身后站出,弯身,将手里的托盘呈至少年身侧,然后掀去上面的红巾。

      祭祖堂里顿时起了一片抽气声。

      只见托盘上放着一只半尺多高的水晶瓶,水晶之剔透,弧颈之圆润,做工之精致,足以堪称完美,然而更令人叹为观止的是:一束白兰在浅蓝色的水晶里舒展生姿,色泽鲜嫩,茎叶纤细,仿佛触之即碎。

      “这就是博雅斋最引以为傲的独家秘技——点花水晶。三十年来,关于他们是如何将鲜花镶嵌到水晶里面、并且永不凋败的,至今仍是秘密,无人能解。蔡老板说,他知道公子每年的十二月都要闭关静养,不出门也不管事,本不该在这个时候打搅,但实在咽不下这口气,说什么都要揪出那搞鬼之人,所以,特送上‘碧水幽兰瓶’一只,以表诚意。希望公子考虑一下。”

      少年拜了三拜,将香插入炉中,面对人人惊叹的宝瓶,连看都没看一眼就道:“退回去。”

      青袍老者面露惋惜之色,颇为不舍,但又不敢多言,只好命那家丁退下。

      “朱氏三杰的老大朱天来信谢谢公子,全靠公子出的计谋,他才找到了逃妾涵依,但她怎么都不肯跟他回去,问公子下步该如何是好?”

      少年勾了勾唇,闪过一丝嘲讽之色,漫不经心地说道:“那要看他是想得回这个女人,还是只想报仇解恨了。”

      “此话怎讲?”

      “如果只是想报仇解恨,杀了情夫,囚禁逃妾即可。如果想得回她的心,一年之内不要为难他们,任其双宿双栖,甚至还可以暗中做点什么,使其发财。”

      青袍老者奇道:“这样做就能使涵依回心转意?”


    2楼2007-02-22 2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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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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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河广取陌溪泉水酿制,蒸熟、冷却、上曲、上凉搅拌均匀入缸发酵,再接火、移火与翻醅。反复七次后以麻纸陈封,深藏地下。”少年神态悠然,成竹于胸,仿佛所说的乃是路人皆知再普通不过的事情,然而童老板听了却颇为心惊:河广酒的酿制方法乃其先祖所创,传至他时已有三代,一向视之为最大机密,此刻,眼前的这位客人却随随便便地将其过程说了出来,虽不精细,但半点不差,难道他真的对之了如指掌?

        少年继续道:“此时的酒虽看似已醇厚无比,但其实依旧残有多余水分,你还差了最终一道工序,那就是——冬凝夏晒。”

        “愿闻其详,愿闻其详!”童老板再说这句话时,神态已与先前完全不同,迫不及待、心痒难忍。

        这时,林道中转出一辆马车,渐渐驰近,赶车的乃是个五旬左右的老妇人,头发花白,双目却极有神采,轻声一叱,将马停下,高声问道:“喂,店家,你这可有清水?”

        童老板正听到紧要关头上,哪顾得上她,老妇人连问两声,见他不答,有些生气道:“问你话哪,怎的不应?有水么?”

        童老板爱答不理道:“你没看见这旗子上的字么?咱这卖酒不卖茶!”说完又扭头追问少年,“公子快讲,究竟何谓冬凝夏晒?”

        老妇人气白了脸,双眉高挑正要发怒,车中传出低低的咳嗽声,一声音道:“姥姥,给他些钱,问他买碗水来。”

        话音一入耳,众人纷纷转头朝车看去,面露惊异之色,原因无他,实在——太过悦耳!

        分辨不出性别的中音,既清脆又低靡,像水珠滴在琴弦上,像雨线落在屋瓦上,像黄昏最后一线阳光残留在海上,像清秋第一缕月光依恋在窗上……

        无尽幻想,无限风情,无法描述。

        少年扬扬眉毛,盯着马车,双眸感兴趣地亮了起来。

        老妇人应了一声“是”,自怀中取出串铜板,数了三枚,不偏不倚,全都抛到柜台上的一只空碗里,半点儿都没反弹。

        “三枚铜板买你一碗水,够了吧?”

        童老板见她露了这么一手,心知对方是个会家子,没准还大有来头,得罪不起,只得进里屋倒了碗水给她送过去。

        老妇人接过水,转身进了马车,“公子,水来了。”

        车内人“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童老板忙不迭地又走回少年面前,疾声道:“好了好了,公子你接着往下说吧。”

        少年懒懒一笑,“所谓冬凝,便是在寒冬腊月之际,将酒开封,放于户外凝冻成冰。需知酒有浓度,不会结冰,凝结成冰的全是上面的一层水,到时将冰捞去,日日冻日日捞,久而久之,酒缸便不再结冰,酒味则更加香浓馥郁。”

        “还有这种说法?真是前所未闻!”

        “而所谓的夏晒,便是入夏之后,开缸经烈日暴晒……”少年说到这,童老板惊叫道:“那酒气不全跑光了吗?”

        “童老这就有所不知,酒有浓度不会流失,腾腾蒸汽那是残存之水在蒸发,日复一日,连日暴晒,浓缩天地精华,最后便是陈酒,晶莹透明,浓郁窑香,绵甜甘爽,尾净余长。”

        童老板恍然大悟,以袖拭汗道:“从不知还有这样的奇方,倒真要尝试一下。”

        少年的目光投向手里依旧捧着那杯酒的黑衣人,缓缓道:“迦蓝,现在你还要我喝这杯酒么?”

        黑衣人沈迦蓝还未开口,童老板已先一把抢过酒杯将酒泼掉道:“惭愧惭愧,这回可真是鲁班门前使大斧,实在是不敢再用这种酒招待公子了!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待我把公子教的方儿学上一遍,真个做出了那等醇酒后,再请公子来品!”


      6楼2007-02-22 2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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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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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迦蓝不见了……自十岁起,他就一直像影子一样跟在我身后,从未有半刻离开。”

          万俟兮苦笑,“姥姥也不见了……”

          两人再度交换了个眼神,启动嘴唇无声地念道:“一、二……三!”就是现在——

          只听“砰”的一声,两人各自撞开车窗飞了出去,与之同一时刻发生的,还有两匹白马突然抬蹄长鸣,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开始四下横冲直撞。

          万俟兮右手急扬,腰间丝带飞出,像马索一样套住车辕,在空中旋转了一大圈后借力飞回。那老妇人虽然莫名其妙地不见了,但马鞭还留在座上,他一把抄过,在空中虚劈一记,说来也奇,两匹陷入疯癫状态的白马,听到这记鞭声后浑身一震,收蹄逐渐安静了下来。

          一阵掌声自车顶上传来,他抬头一看,沈狐正笑眯眯地半趴在车顶上拍手道:“好功夫!璇玑公子果然名不虚传,不但智谋无双,武功也很了得啊!”

          这家伙!他倒是悠闲!

          万俟兮冷瞥了他一眼,转头去看马匹,只见马腿上不知何时起爬满了拇指大小的褐色虫子,一边蠕动一边吸血,场景很是恶心。白马想必是难受到了极点,想要暴跳,却又不敢,只得不停地发抖,看上去不知有多可怜。

          万俟兮对着虫子看了好一会儿,缓缓伸出手去,指尖刚要碰到虫身时,沈狐疾飞而下一把扣住他的手腕道:“别碰,有毒!”

          入手处,并未有意想中的坚实宽厚,沈狐不禁一怔,这才发觉万俟兮的手比女子还要纤细荏弱,异常消瘦。视线上移,看到那双温润如玉的黑瞳,心中顿时如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泛起涟漪无限。

          危险的信号开始闪烁,然而这一次,意识到快要落入陷阱的狐狸却犹豫着,有些舍不得放手。最后,还是万俟兮微微一笑,手腕轻转,先自将手抽回,转头道:“白马无辜,阁下何必为难两头畜生?”他的声音不高,却清越悠远,绵延徐逝,遇风不破,仿若永远近在耳侧。

          多美的声音……沈狐的眼睛亮了几分。

          前方杏林深处,枝叶浓密不见阳光。片刻之后,传出一声轻笑,笑声中充满嘲讽之意,“璇玑公子真是菩萨心肠,连对马儿都如此爱惜,想必定当更加重视人命。” 

          咦,不是冲自己来的么?沈狐有点意外,细想一下又觉得在情理之中,自己虽顽劣,但也只是说说谎骗骗人玩玩恶作剧,而身边这位主,却是在大风大浪里打滚的,栽在他手底下的恶人们没成千上万,也有百八十个,找他寻仇再正常不过。

          一念至此,他悄悄朝后退了一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顺便也可以见识一下这位名闻天下的璇玑公子到底有多少实力。

          只见万俟兮神色自如,平静地说道:“阁下有话请直言。”

          那男音道:“没什么,我只是来奉劝公子一句。最近边关不太太平,公子万金之躯,要出了点什么意外可就不好了,还是速速回京的好。”

          沈狐听后惊讶了一下,继而又眯起眼睛笑,有趣,真是有趣,事情似乎开始变得很好玩了。

          万俟兮垂眸,“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明白就好。公子是聪明人,聪明人应该知道什么事是对自己最有利的。”

          “传闻瑭州有座巫山,山里有异族人‘窦’,自成一派,擅驱虫引蛇,毒性奇异,中原大夫皆束手无策。”

          那男音笑道:“璇玑公子真是博闻强记,佩服佩服。”

          “窦人最引以为傲的便是他们的族宝‘三叶糜虫’,拇指大小,色泽褐红,无论人还是牲畜只要碰到,除非有他们独有的解药,否则只能等死。”


        10楼2007-02-22 2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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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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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男音又笑,“公子漏说了一点,即使有解药,如不在一刻钟内服用,也必死无疑。所以,为了您的爱马着想,公子还是快点做决定的好。”仿佛是为了验证他的话似的,话音刚落,两匹白马就“砰”的一头栽倒。

            万俟兮不动声色地将车身稳住,望着马蹄上的虫子,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遇见三叶糜虫,似乎也只能退离了……”

            咦,这么轻易就认输了?沈狐眼中闪过一抹奇光。

            神秘男子哈哈大笑道:“璇玑公子果然是聪明人!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比起……”话还没说完,陡然声变,“你!你做什么?!”

            原来万俟兮在他说话之际,右手轻抖,原本套住车辕的丝带急速飞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马蹄上的虫子扫落于地。虫身爆裂,一时间,全是枯柴燃烧般的劈劈啪啪声。

            一旁的沈狐看到,眼中的笑意又深了几分。

            神秘男子急怒道:“你不想要解药了吗?”

            万俟兮将弄污了的青巾随手丢掉,然后淡淡一笑道:“解药?说得好。假的三叶糜虫又何须解药?”

            “什么?”

            “你很聪明。”万俟兮伸出右手,指间一枚细如牛毛的银针闪闪发亮,“你事先在土里埋好装满汁液的水球,待马车经过时,马蹄踏破水球,蹄上沾满汁液,然后你再放出虫子,这种虫子必定是平日里吃惯这类汁液的,嗅到味道顿时蜂拥而至。等到一切都差不多时,再在林中射出毒针,令我的马匹受惊。”

            神秘男子震惊过后,再度阴森森地笑起来,“哦,是吗?”

            “一切都布置得很完美,只可惜,你忘了最重要的一点——如果我连真假三叶糜虫都分辨不出,又怎配姓万俟?”万俟兮说到此处,指间银针“嗖”地飞出,直没杏林深处。

            林中风动,男子大笑道:“不错不错,璇玑公子果然名不虚传,头脑果然好得很。但是手上功夫却不咋地,准头实在太差了!”

            万俟兮负手而立,异常平静地说:“你为何不看看自己的脚?”

            “脚?什么脚——”拖长了的语音在那一瞬间呆滞,继而高旋为凄厉的尖叫声,林中扑扑扑地飞起无数只鸟儿,伴随着暗金色的落日,平添肃杀之气。

            一个青衣人连滚带爬地从杏树后爬了出来,双腿僵直地拖在地上,已经完全不能动弹。

            沈狐挑了挑眉,万俟兮则依旧平静地看着那人,淡漠得仿佛在看一出事不关己的戏。

            青衣人抬起一只手,拼命想去抓他的袍子,一边挣扎一边嘶声道:“你用了什么?你对我用了什么?!”

            “你不知道是什么?”万俟兮居高临下看着他,眼神冰冷,不掺杂丝毫感情。

            青衣人浑身抽搐,反手去抠自己的喉咙,双目圆睁,显见恐惧到了极点。“三、三、三叶糜虫!”

            “是的,是三叶糜虫。拇指大小,色泽褐红,本是枯叶,上有虫状斑点,一叶令人发麻,二叶令人疼痛,三叶齐出,命丧当场。故而名为‘三叶糜虫’。”

            然后青衣人便眼睁睁地看对方伸出手,从自己腿上取走一片枯叶,褐色的叶子映衬着万俟兮的手,那只手,苍白、消瘦,却莫名的优雅。

            “毒针只是幌子,为的是让真正的三叶糜虫飘到你身上。”万俟兮停了一下,压低声音缓缓道:“现在,你还认为我的手上功夫很差劲吗?”

            青衣人死命地瞪着他,恨声道:“好,好,老子今日落在你手里,算是认栽!只怪我小看了你,但是,你也不用得意!”他开始笑,笑得非常诡异,充满恶意,“你为什么不问问我你那位忠实的仆人去哪了?”

            万俟兮这才如梦初醒般地“哦”了一声,扭头问沈狐道:“他问我,姥姥哪去了。”

            沈狐回他一个笑容,慢吞吞地说:“那大概就要问迦蓝了。迦蓝——”

            迦蓝如鬼魅般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答道:“苏姥姥中了迷烟,属下已将她从紫衣人手中救回,现正在休息,很安全。”


          11楼2007-02-22 2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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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续


            14楼2007-02-22 2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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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说我是从千年开始的...

              不过为什么十四大人长成那样,苍天哪...


              23楼2007-02-25 19: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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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时候还觉得风烟引比千年好看...

                反正十四大人的书都好看

                依依看了密探风之少年没?


                28楼2007-02-27 17: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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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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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狐连忙回绝,“岂敢岂敢,敬谢不敏!喂,我说你们二位,现在知道了吧,别看这位公子看起来温文尔雅脾气很好,却不是什么会怜香惜玉的主,所以有话还是早点说出来的好,免得多受苦。”

                    地上的琵琶女咬着下唇,闻言颤声道:“其实我们是……”话未说完,被绑着的那名琵琶女一把打断,“住口!水因,如果你敢多说一个字,我绝不原谅你!”

                    地上的琵琶女水因眼圈发红,哽咽道:“可是……可是我们也是被……”

                    “住口!住口!住口!”被绑的女子嘶声尖叫,水因见她如此模样,不敢再言,忍不住俯身痛哭起来。

                    一时间,欢乐场变成了悲惨地,女子的泣声呜呜咽咽回旋其间,听得人人脊背上冒冷汗,只觉真是作孽。

                    然而,万俟兮依旧丝毫不为所动,就那么冷冷地看着,提高声音道:“姥姥,再降一格。”

                    苏姥姥遵命将被绑的那名琵琶女的双手绳结挪到了栏杆的下一格,只听她发出一声凄叫,整个人弯的弧度更大了,衣服全被汗水浸透,湿湿地贴在身体上,曲线毕露。

                    要知这种折磨是双重的,不仅来自于身体,还有心理上——被看见自己挣扎的模样,被听见自己痛苦的呻吟,还有身上虽然穿着衣服,却跟没穿似的曝露在大庭广众之下……巨大的羞辱使那名琵琶女的脸由白变红,又由红变白,最后呈现出死灰色。

                    于是水因哭得更加绝望,连沈狐都有点承受不了地缩缩肩膀,有些想叹息,但最终没有叹出来。

                    万俟兮垂下眼睛,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递出一片阴影,他把玩着手中的酒杯,时快时慢,便是那么随意的动作,落到旁人眼中,都多了几分恐怖意味——谁也不知道他下一步会做什么,等他手中的酒杯停止旋转时,是否代表会有更残酷的刑罚又将开始?

                    就在众人都心有戚戚焉时,被绑着的琵琶女突然发出凄厉的惨叫:“杀了我吧!杀了我吧!给我个痛快吧……” 

                    沈狐眯起眼睛,看样子,她快坚持不住了。

                    苏姥姥柔声道:“只要你说出是谁指派你来的,痛苦就可以立刻停止。乖,说吧,是谁?是谁吩咐你做这么危险的事情?”苍老的声音,却有着极其温婉的语调,像个黑色漩涡,让人不由自主地沉溺进去。

                    沈狐以指轻叩桌面,呣……这声音有点古怪,似乎能够迷人意识。

                    果然,那女子的瞳孔一下子扩散了,像是陷入了梦魇之中,喃喃道:“什、什么?是、是谁……”

                    “对,告诉我,那个人是谁?”

                    “他、他……他……”眼看答案就要呼之欲出时,她突然全身一个痉挛,剧烈地颤抖起来,“不!不!不能说!”

                    苏姥姥回头为难地看向万俟兮,万俟兮皱了皱眉,拂袖站起。见他终于亲自出马,沈狐弯起唇角,又颇有深意地笑了起来。

                    万俟兮走到栏杆旁,先是看了水因一眼,再去看被绑着的那个琵琶女,只见她脸色灰败,头发散乱,汗水不停地沿着衣角滴落在地,已呈油尽灯枯之态。即便如此,她还是不肯说出幕后之人,除了畏惧,只怕还有其他东西,才会让一个女人如此死心塌地地咬着秘密不松口。

                    一念至此,他伸出手在她的腰上轻弹一记,顿时发出骨头错位的喀咔声,琵琶女尖叫一声,痛昏过去。

                    在场者看见这一幕,彼此交换了个惶恐的眼神,有的人甚至开始双腿打颤……这本不是什么血腥场面,却远比血肉模糊更令人胆战心惊!

                    谁知万俟兮的下一个举动却又出乎他们的意料——

                    只见他解去绑着的绳子,以一种非常温柔的姿态轻轻抱住那名琵琶女,垂头低声道:“疼吗?”他的声音本就惑人,再被温柔一熏陶,更加恍如天籁,所向披靡。

                    琵琶女点点头,眼泪哗哗地流了下来。

                    “但是……很值得吧?没有说出他的名字,保护了自己珍爱的东西,这一切的疼痛,都是值得的,是么?”

                    琵琶女再次点头。

                    万俟兮微微一笑,慢吞吞地说道:“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所受的这些痛苦,他都不知道;即便是你为他死了,他也不会有所察觉;你这么全心全意的付出与牺牲,却得不到任何回报……不觉得委屈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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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3楼2007-03-02 17: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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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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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等则时实时虚,令人无法辨析的同时,又忍不住抱有幻想,与其说是他在骗你,不如说是你自己骗了自己。你对某种东西的渴望,对未知状态的狐疑,和对成败几率的侥幸,都促使你说服自己去倚仗对方。明知不可靠,仍无法拒绝那种诱惑。”少年说这番话时,抬起头,眉眼清柔,笑得云淡风轻,缥缈不可捉摸。

                      他望着那人的侧面,就那样呆呆地望着,景物仿佛穿越了千年时光,在他眼前交织,又如投递在水中的倒影,渐渐隐没。他张开嘴巴,想叫那少年的名字,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离自己越来越远,身形变得越来越淡,直至消失不见……

                      *** ***

                      万俟兮一下子睁开了眼睛。

                      天还未亮,仍是夜半时分,虽有月光,但很黯淡,室内的摆设如同笼罩了层薄薄的雾,模糊不清,这令他想起刚才的梦境,伸手探额,果然摸到了湿湿的汗。

                      他闭上眼睛,做了个深呼吸,再睁开来时,目光变得又清又亮,不再混沌。只是心坎深处,依旧有那么个地方酸酸的,隐隐地抽痛,像在提醒他某些事情无法忘记,亦,不能忘记。

                      入鼻处,依旧是如意橙与天竺葵的淡淡香气,这两样本都是促进安眠的良药,却将他已经许多年不做的噩梦再次催发出来,真是失策,不该要它的。

                      这时屋顶上传来喀哒一声轻响,在普通人听来不过是雨点落在瓦上的声音,但万俟兮却目光一闪,眉头皱了起来:会是沈狐么?那个不安分的家伙……

                      但下一刻他又否定了这个判断:不,不是沈狐。沈狐的腿被他射入了独门暗器银丝,虽不会有大碍,但轻功多少会受影响……那么,会是第三拨杀手么?

                      窗户被悄无声息地打开,一道黑紫色人影如鱼般滑入室内,蹑手蹑脚地朝床榻走过来。万俟兮躺着没有动,静等他走到床边掀起帐帘的一刹那,突然出手,一把扣住对方的双手道:“如此深夜,阁下不请自来,不觉无礼么?”

                      他对自己的武功一向很有信心,这一抓手到擒来,本是毫无差错的,但不知怎的,对方却一个振臂,硬生生地挣脱了,然后毫不停滞,立刻破窗而逃!

                      万俟兮暗叫一句“可恶”,抄起外套一边穿一边追上前去,谁知才刚追到屋顶上,就听二楼发出一声尖叫,一人大喊道:“糟啦糟啦!两名女刺客都死掉啦!”

                      万俟兮心中一惊,只这么一疏忽间,那人便闪得不知所终,他只得作罢,返回孔雀楼,直奔二楼声音来源处。原本关押两名琵琶女的房间里点起了很多盏灯,好几个家仆衣衫不整地围在门口旁观,都是被那叫声给吵醒的,见他到了,纷纷让出道来。

                      万俟兮进去,只看得一眼,便别开了脸。

                      一家仆道:“她们两个全都被人一刀割断了喉咙,手脚都还是暖的,刚死没多久。”

                      方才那人果然是冲着这件事来的。

                      就在这时,楼上某房间里又传来一声惊呼——是沈狐!

                      万俟兮想也没想,立刻扭身在走廊栏杆上一拍,整个人腾空飞起,瞬间跃至三楼,撞开沈狐的房门,冲到床边掀起帘子急问道:“你怎么样——”

                      他没来得及把话说完。

                      一只手巧妙地自帘下钻出,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点了他的穴道。就在那没说完的半句话中,万俟兮软软向前瘫倒,被一人接住,平放在了床上。

                      而那个人,笑得眼睛弯弯,唇角弯弯,像只阴谋得逞十分满足的小狐狸——正是刚才发出惊呼声的始作俑者——沈狐。

                      万俟兮在心中叹息,饶他谨慎一世,却疏忽一时,竟然上了这家伙的当!

                      沈狐冲他眨了眨眼睛,“我真是好感动,万俟兄果然关心小弟,听见小弟的声音,什么都不顾地冲进来了。”他在说“什么都不顾”这五个字时,目光还刻意在万俟兮临时披上的外套上转了一圈。

                      纵然并未衣衫不整,但被那样刻意的目光瞧着,总归令人不舒服。万俟兮抿紧唇角,沉声道:“那两名琵琶女死了,你知道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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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6楼2007-03-02 17: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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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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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是别人,也许我还有耐心告诉他们,让他们死也死个痛快,但是对象是你——璇玑公子,我可不敢多浪费时间哪。因为一旦给了你时间和机会,死的那个人就该是我了。所以,抱歉啦,去阴曹地府找阎罗王问理由吧!”说罢毫不拖延,举起长剑狠狠刺下!

                        眼看万俟兮就要命丧当场时,一只手伸过来,再次非常奇妙地以一种谁都想象不出的完美弧度接住了剑尖——世上这样的手绝对不多。

                        只不过,万俟兮身边正好有一只罢了。

                        那是沈狐的手。右手。

                        方才也正是这只手,点了万俟兮的穴道,而此刻,它轻轻拈住了剑尖,那剑便不能动了,无论紫衣人怎么回抽,都纹丝不动。

                        看着那个本该不省人事的沈大少爷竟然跟个没事人似的朝自己微笑,万俟兮觉得自己的头又开始隐隐地疼了起来,但同时又忍不住松一大口气……也幸好他没被迷倒,否则,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沈狐笑眯眯地看向紫衣人道:“很意外?其实你的轻功已经很好了,可惜,你碰到的是一个从五岁起就被个影子形影不离地跟在身后的人,而你比起迦蓝来,还差了那么一点点。我能听出他的脚步声,又怎会听不见你的?”

                        紫衣人急忙松剑,扭身想逃,沈狐却比他更快,用剑柄在他后腰处一撞,也点了他的穴道。紫衣人立刻砰地倒了下去。

                        万俟兮瞪着沈狐道:“我竟不知你五毒不侵。”

                        沈狐丢了长剑,转身哈哈一笑道:“正如那位仁兄说的,如果是别人,我还无所顾忌,但你可是以智谋闻名天下的璇玑公子,无论你让我做什么,我可都得留个心眼,以免上当。”

                        万俟兮瞪了他半天,才轻哼一声淡淡道:“不得不说,你的名字起得真是好。”果然是只狡猾多端的小狐狸。

                        “过奖过奖。”沈狐眼珠一转,忽又露出诡异的笑容道,“既然凶手抓住了,我们就更加可以安心了对不对?那就继续刚才没做完的事情吧!”说着,双臂一张,就要扑将下来,这时万俟兮终于自行冲破了穴道,反手扣住他的手臂狠狠一摔——

                        “咚!”沈大公子同一天内第四次与墙壁相撞,并且这一次最是惨烈,整个墙壁都几乎在抖。

                        与此同时,万俟兮起身落地,好整以暇地拉好衣衫,然后上前打开房门,对闻声前来的沈府家仆道:“点灯,通知姥姥,我要审新刺客。”

                        第三章 众言酷冷平生趣 

                        ◇未如初见◇

                        依旧是一楼的大厅,灯亮如昼,沈府家仆齐齐站好,排成一线,带着既紧张又怯惧的神态紧张地注视着万俟兮,纷纷猜测他这次又准备用何种酷刑。

                        万俟兮斜靠软椅而坐,一边抚摩着右手食指上的绿玉指环一边沉吟,目光深深闪烁不定。如龙眼般大小的绿玉映衬着雪白的云缎长衫,和他在灯光下几近透明的肌肤,更加显得鲜翠欲滴。

                        那名紫衣刺客此刻被反手绑坐在一把椅子上,脸上的紫巾已被扯去,露出一张平平无奇、混在人堆中绝对不会引人注目的脸,即使是面对着万俟兮,依旧半点儿惊慌之色都没有,似乎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家仆们开始有些摸不着头脑——万俟兮究竟在想些什么,为什么迟迟不下命令?

                        这时楼梯处传来一阵脚步声,众人抬头,只见沈狐在沈迦蓝的搀扶下慢吞吞地走了下来,他的头上肿了个大包,鼻子上也全是瘀青,模样有些滑稽,但自己却浑然不觉似的,半点儿狼狈的样子都没有,依旧神采飞扬地左顾右盼,咧嘴笑道:“呦,怎么还没开始?是在等我吗?不好意思,为了包扎伤口,小弟来迟了。”一边说,一边特意将椅子搬到万俟兮身旁挨着他坐下。

                        对他如此明显的亲昵举动,万俟兮未加理会,只是抬眸看向紫衣刺客,开口道:“我下面所有的问题,你只需回答是,或不是。”

                        紫衣刺客昂然道:“不必问了,我不会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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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8楼2007-03-02 17: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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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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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姥姥紧接着以一种古怪的姿势将他的手拉得笔直,每一指关节都被扩张到极致,紫衣刺客虽然没喊痛,但额头冷汗已一颗颗地迸了出来。

                          万俟兮冷冷一笑,慢吞吞道:“比之人类的语言,身体要诚实得多,它从来不撒谎。鱼还活着,到底你是能比它活得久,或先它而亡,还是同时死亡呢,就让你的身体来告诉我们答案吧。姥姥,可以开始了。” 

                          “是!”苏姥姥开始用刑。大厅里非常安静,有一个声音压过众人细浅的呼吸声,异常清晰地响起,“啵!”

                          那是水滴滴到盆里的声音。

                          所有人都看到——紫衣刺客的腿明显地抖了一下。

                          苏姥姥呵呵笑道:“老身没骗你吧,是吧?根本不疼呢,只是凉凉的,不疼……”

                          “啵!”又一滴水滴落的声音响起、脆裂,然后连绵、消逝。

                          万俟兮又道:“我相信姥姥的刀功,割在你手腕上的那刀,用的力度和伤口的深浅度,绝对和鱼身上的一样,现在就看彼此的血谁先流光了。照理说一条鱼那么小,它身上能有多少血?人血多,流的时间也该长些,可是世事就是那么奇怪呢,它居然到现在都还没死,还在挣扎,你说有不有趣?”

                          悠缓得几乎可称得上漫不经心的语音回旋在大厅中,伴随着有规律的啵啵声,以及鱼在盆中绝望的弹尾声,营造出十二分的阴森恐怖。紫衣人的腿抖动得更加厉害,他紧紧咬着牙齿,最后连牙齿也开始格格地颤。

                          他,还能坚持多久?

                          苏姥姥朝身旁的两个侍女使了个眼色,侍女收到她的暗示,其中一个尖叫了一声,软软晕倒,另一个连忙抱住她道:“钟儿,钟儿你怎么了?”

                          苏姥姥道:“她怎么了?”

                          “钟儿怕血!看见血就觉得头晕,恶心,想吐……姥姥,我看她支持不住了,让我带她先离开吧,这里……实在是太……”她没有再说下去,然而声音里那种惊慌与恐惧的味道却表现了个十足十,若非知道她们是在做戏,只怕谁都会信以为真。

                          更何况还有一个看不到她们是在做戏的人。

                          紫衣刺客的呼吸声一下子变粗了,越来越急促,越来越不安,冷汗如雨般从额头冒出来,流进衣领里。偏偏,他的右手被苏姥姥拉着,丝毫不能动弹,冰冷的感觉早已逝去,取而代之的则是火辣辣的烧灼。

                          他快死了吗?流了……多少的血?很多吧?那些声音那么清脆,一滴滴地传入耳中,再在脑海中被扩大成无数倍,不停地回响。

                          滴答、滴答、啵、啵、滴答、啵……间隔的时间越来越短,是不是血流得越来越急了?鱼还活着,等鱼停止挣扎的那一刻,是不是也就代表着他的死亡来临了?

                          身下的木椅发出吱呀吱呀的刺耳声响,那是他的身体向恐惧做出了妥协。真是没用!只不过是被放血,以前比这更重的伤都受过,却在这时怕成这个样子……不要!不要怕!只不过是放血……放血……

                          这两个字如两座大山,沉沉地压住了呼吸,让他觉得自己的意识越来越模糊,生命随着血滴声声流逝,更可怕的是,他对此丝毫无能为力,既无法逃避,也无法结束,只能硬生生地听着它,听清它,听死它……滴答、滴答、啵、啵……

                          他要被折磨多久?他绝不会说出秘密,即代表着他必死无疑,但问题就在于——这段备受煎熬痛苦恐惧颤畏的过程,又会延续多久?万俟兮……江湖上有关此人的所有传闻于此时,一股脑儿地涌进脑中——

                          一代盗王恩淮海,在落入其手七日七夜后,终于招认,并将自己藏匿珍宝的十个地方全部吐出,在被送斩前就已经崩溃,形如疯癫。

                          飞天蚱蜢曲向比他好一点,只是被请去问话,但自万俟府出来后,曲向声称此生再不想听万俟二字,并从此后销声匿迹,再不可见。

                          天下擅用刑的人有五个,而所有人一致公认万俟兮是其中最可怕的。因为落到别人手上的犯人,最多身体受点酷刑,伤势一好,痛苦也随即消逝,但落到他手上的犯人,虽然身体完好,心中却留下了最深沉的阴影,一辈子都摆脱不掉! 

                          万俟兮是万俟一族的骄傲,不但智谋、细心与耐心,都丝毫不输于他的曾祖父万俟若尘,并且在心狠手辣上,更胜于他。万俟若尘问话,只是为了查明事实真相;万俟兮问话,却更像是在享受看别人煎熬痛苦的过程。因此亦有传闻说:此人虽然温文如处子,待人接物极具风范,但其实内心灰暗,变态之极。

                          他在来前,主人亦有吩咐过:如果不幸被擒,就想办法赶在万俟兮动刑前先自尽。是他太过贪心,解决掉水娣水因两人后还嫌不够,妄想连他一并除去,这才招来此番祸劫!

                          这根本是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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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0楼2007-03-02 17: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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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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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句话像只冰冷的手,猛地掀起一些尘封在记忆中的过往,刺痛顿时如潮水般漫天遍地席卷而来,万俟兮眼看自己就要被那水流淹没,却无法逃避也无力抵挡。依稀中仿佛又看见那个坐在窗边的少年,整个人都沐浴在春光之中,周身如镀金边,然后回眸朝他微笑,目光比阳光更温暖。但突然间,又变成一个少女苍白惊恐的脸,冲他大叫:“不是你!不是你!他哪里去了?他哪里去了?把他还给我!把他还给我——”

                            “公子!”一只手突然伸过来重重地握住了他的胳膊,万俟兮震了一下,眼前的景象瞬间扩散开,再重新由模糊转为清晰——宽敞明亮的大厅,雕着孔雀的金璧,没有少年,没有少女,没有微笑,也没有尖叫。

                            “姥姥,世上会有两个这么相像的人吗?”他忍不住低声喃喃。

                            苏姥姥柔声安慰道:“初看时是有点像,但是细看又有许多不同。世上相像的人很多,公子多虑了。”

                            万俟兮的瞳仁变得越发幽深,淡淡地说了一句“是么”后便不再深谈,继续朝外走。外边,马车已经准备妥当,沈狐一早上去坐好,自车窗处探出身来朝他招手,笑容在明艳的阳光下更显跳脱张扬,没心没肺地放肆着。万俟兮眯了眯眼,突地扬手一弹,沈狐立刻“哎哟”一声,膝窝处的银丝绷紧,痛得他差点儿没从座上跳起来,忍不住尖叫道:“喂喂喂,这次我又做错什么了?”

                            “没什么,我只是看你不顺眼而已。”答完这句话后,万俟兮弯腰上车,悠然坐下。沈狐瞪着他,这回,可是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前尘如烟◇ 

                            由于随行众人都是步行的缘故,马车走得很慢,到达陌城时已是正午,所幸这一路上都没再遭遇什么行刺暗杀,平安抵达将军府。

                            高达三丈的红漆大门大敞着,门口侍卫远远见到马车,立刻飞奔着进去禀报,当马车离门还有一丈远时,便见一四十出头管家模样的蓝袍男子匆匆迎出,高声道:“秦迎奉夫人之命恭迎璇玑公子,公子路上受惊了。”

                            万俟兮下车回礼,那秦迎道:“夫人已在花厅等候,请公子跟我来。”眼角余光瞧见了车上的沈狐,顿时眼睛一亮,喜道:“少爷!你也回来啦!”

                            沈狐苦着一张脸,有气无力道:“老头都派出这等狠角来缉捕我了,我敢不回来么?”

                            秦迎嘿嘿几声道:“看少爷下次还敢逃不。不过算你运气好,将军前儿刚收到圣旨上京面圣去了,这会不在府中……”

                            话没说完,沈狐已精神一振,整个人都活了回来,“此话当真?太好了!”说着一个鲤鱼打滚从车窗一跃而出,飞也似的跑掉了。

                            秦迎吃了一惊,连忙疾声道:“等等,少爷,你可不能又跑了啊……”但视线那头,沈狐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万俟兮在一旁淡淡道:“随他去吧。”

                            “可是……”

                            “我在他身上种了银丝,他跑不掉的。”眼见秦迎的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万俟兮轻扯唇角,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笑容。

                            秦迎立刻不好意思了,讪讪道:“那个……在下完全没有责怪公子的意思,只是少爷是我们家老夫人的心头肉,平时是一根手指头都不让人动的,所以还请公子手下多多留情。啊,夫人还在花厅等着呢,请这边走。”说着转身带路。

                            一路上红桥绿板,云廊低回,栽种着大片的绿竹,景致颇有几分天阁园林的秀雅风韵,最后到至一排屋宇前。

                            屋分三间,中间是座花厅,厅南北两面全是窗,光线极佳,一女子背对着门正在修剪花枝,腰肢婀娜,光一个背影,便诱人三分。

                            秦迎恭声道:“夫人,璇玑公子到了。”

                            那女子未曾回头,只是道:“知道了,你退下吧。”

                            秦迎应了一声后退开,万俟兮对苏姥姥微点下头,苏姥姥也跟着退了出去,偌大的花厅,顿时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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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2楼2007-03-02 17: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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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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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麟之趾,振振公子,于嗟麟兮……”万俟兮凝视着画像,声音里起了几分怅然之意,“一代鬼斧无极大师以南冥五色天石打制出一对手镯,送给了他最爱的女人,但不久之后,就不慎坠崖而亡。鬼斧神工就此没落,引得多少人扼腕遗憾……”

                              “而他的情人,在他死后伤心欲绝,终身未嫁,临终前将这副镯子送给了她的小侄女,也就是屈锦。屈锦珍爱之极,一直戴着,从不摘下。她病逝前将镯子摘下给将军,对他说了五个字——‘见镯如见人’。”宓妃色的视线落在很远的地方,说这番话时神情恍惚,整个人看上去比他还要惆怅,“公子现在知道我为什么非要找回这副镯子不可的原因了吧?”

                              万俟兮低声道:“因为对将军来说,那是屈夫人最珍贵的遗物?”

                              宓妃色将视线收回,转投在他脸上,忽然间,笑了一笑。

                              如果说,本来的她是个愁眉不展郁郁寡欢的女子,但这一笑,则使其整个人都发生了巨大的改变——湿润的双眸尖锐起来,恍惚的神情不见了,连唇角的笑容都显得格外冷酷与讽刺。

                              “不,”她道,“我想说的是,这对镯子因为对将军而言意义非凡,所以它基本上也可以算做是下任当家主母的信物、身份的象征。我原本已经可以得到它,由妾室晋升正室,却在这个紧要关头,它,不见了!璇玑公子,你说,当这么重要的东西偏偏在我被扶正前夕失踪,那,意味着什么?”

                              万俟兮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

                              宓妃色紧盯着他,一字一字道:“所以,我请你前来,我相信,以公子的本事一定能帮我找回失窃的镯子……一定能办到的,对不对?”

                              万俟兮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才开口道:“夫人,你确定,那对镯子是丫鬟题柔偷的么?”

                              宓妃色的眼珠瞬间黑沉了下去,许久后,才缓缓道:“是不是她偷的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有了身孕,而那个孩子……是将军的。”

                              一阵狂风突然吹开窗子,寒意如潮水般迅速涌进,架上一本书没插好,就那样掉了下来,“啪”的一声砸在地上。

                              “前个月婶婶来看过我,她向我推荐你,说如果天下间有谁还能帮我的,就只有你了。并且……她想起从前的事就哭了,说桑儿福薄命短,没能和你结成连理,一直是整个宓家的遗憾。”宓妃色的声音在这样近的距离里,听起来如同湿湿的雾。

                              万俟兮望着她的眼睛,突然间,就感到了悲哀。

                              宓桑……

                              宓桑啊——

                              那个遥远的、不愿回忆却深深烙在心里的、湿漉漉的名字。

                              *** ***

                              “姥姥,她……是个怎么样的姑娘?”

                              掌灯时分,万俟兮从接风宴上提前退场回房休息,他在来陌城前,已感染了轻度风寒,再加上昨夜没有睡好,今日又颠簸半天,被夜风一吹,病情更是加重了几分。

                              苏姥姥煎好药,正端给他服用时,他躺在软椅上突然问了这么一个问题。

                              苏姥姥一边从包裹里取出个非常精致的银匣子,一边答道:“公子怎的好端端地问起她来了?”

                              “只是忽然间很想知道……”万俟兮望着桌上的蜡烛,烛光跳跃,映得他的眼睛也明明灭灭,“我见过她两次,但留在脑海里的,只有最后那次见面时的情形,她冲我大喊,一直哭,脸很苍白,消瘦得不成样子……”

                              苏姥姥打开匣子,里面是一盒蜜饯,旁边还系了双银筷,光是看着,就让人垂涎三尺。她夹出其中一颗,喂到万俟兮嘴边道:“药太苦,吃颗梅子换换味吧……宓桑她……是个很痴情的丫头。”

                              万俟兮的视线迷乱了几分。

                              “夫人本来不同意这门婚事,觉得她是个病秧子,家世也不过尔尔,还比公子大一岁,最重要的是,夫人根本没打算那么早就为公子定亲,所以就让人回绝了。没想到,宓桑得知这个消息后就病了,病得很严重,她娘来求夫人,并且带来了一个半人高的大箱子,公子,你知道那箱子里装的都是什么吗?” 

                              “我好像听说过……是信……”

                              “是的,是信。全是她写给公子的信呢,每日一封,一共写了三百零三封,差不多一年时间,但每一封,都没寄出来。夫人被那箱信所打动,最终同意了这门婚事。”

                              景象在眼前逐渐模糊,桌上的烛光突然变得很刺眼,万俟兮不禁闭起了眼睛。

                              “都是过去的事了,别想了……”苏姥姥转身,拿起桌上的空药碗往外走,刚走到门槛,万俟兮的声音幽幽地从身后传了过来,“姥姥,她是我害死的么?”

                              苏姥姥的心咯噔一下,扭过头去,只见他虽然依旧躺在榻上,看似平静,但双手却紧紧抓住椅子的扶手,抓得是那样用力,以至于指关节都开始发白。

                              一股怜惜之意就那样漫漫升起,苏姥姥低叹一声,柔声道:“公子想太多了。宓桑从小体弱,即使没有你,大夫也断定她活不过十七岁。不要把所有的责任都扛到自己身上,那样太重,你会背不动的。”

                              万俟兮没有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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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4楼2007-03-02 17: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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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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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姥姥关上门离开,脚步声逐渐消逝在门外。房内变得很安静,蜡烛默默地流着眼泪,橘黄色的火光跳动着,将他的影子投映在窗上,影子瘦长,更显孤单。

                                忽然,有人伸指敲了敲窗户。

                                万俟兮睁开眼睛,人却坐着没有动。

                                窗户自行推开,一只手端着只托盘伸了进来,盘上的砂锅发出嗞嗞的冒泡声,浓香扑鼻。

                                “陌城三宝:河广牡鲤九味草。河广酒日间你已经见过,现在有没有兴趣尝尝以九味草熬成的芙蓉粥?”伴随着清朗的语音,沈狐如鱼般从窗外滑了进来,将托盘放到桌上,冲万俟兮嘻嘻一笑。

                                这个家伙,似乎无论什么时候看见他,他都是笑嘻嘻一副很开心的样子。有时候真想知道,他哪来那么多事情可乐。谢娉婷的离奇自尽,真的与他半点关系都没有么?为何从那张飞扬跳脱的脸上,找不到丝毫心结与阴影? 

                                不得不承认:真是……有点羡慕……

                                万俟兮微微扬眉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说出你的来意吧,我听听看。”

                                “小弟只是见万俟兄晚宴上早早地退了,都没吃过什么东西,所以特地让厨娘熬了碗拿手好粥来请你尝尝而已……”沈狐一边摇头一边朝他靠近,突又露出一副很谄媚的样子道,“倒是小弟的腿上还留着万俟兄的暗器,时间一久,怕是对身体不好吧?你看我都已乖乖跟你回家来了,保证不再偷跑,你就给小弟拔了吧。”

                                万俟兮平静如水地答道:“等将军一回来,我就替你除去银丝。”

                                沈狐的眼睛立刻眯了起来,“没得商量?”

                                “没得商量。”

                                “非要这么绝?”

                                “素来如此绝。”

                                沈狐脸色一沉,端起盘中砂锅,掀开盖子自己咕噜咕噜一口气喝了下去。万俟兮对他如此孩子气的举动全无反应,只是等他将粥喝完后,才淡淡道:“我在病中,大夫吩咐最好不要吃含有虾仁海鲜之类的食物。”

                                沈狐眼睛一亮,几乎是跳起来地欣喜道:“那我马上叫厨娘再做一碗不放虾仁的!”

                                万俟兮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但嘴上依旧不冷不热地道:“即使如此,我也不会拿掉你腿上的银丝的。”

                                沈狐的表情由惊喜重新转为沮丧,“喂,不用这样吧?一想到我身体里插着两枚针,我就觉得浑身不对劲,睡也睡不好,吃也吃不香,整个人都憔悴了一圈,瘦得骨头都显出来了,你看你看……”边说还边拉开了衣领,一个劲地往他眼前露。

                                万俟兮只得将脸别开。

                                沈狐转了转眼珠,似笑非笑道:“你不好意思?大家都是男人,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话说回来陌城三宝里你已经见过其中两样了,一样是酒一样是药草,那第三种牡鲤想不想也见识一下?”

                                万俟兮一口拒绝,“敬谢不敏。”

                                “咦,你知道牡鲤是什么?”

                                “你希望我认为它是种鲤鱼,是么?”万俟兮轻哼,“很不巧,我已从贵府的家仆口中听说了——它是温泉的名字,并且这处温泉,恰恰建在贵府的东院之中。”

                                “哎呀,小弟可是一片好意,万俟兄不正着了风寒么,也许泡泡温泉出身汗病就好了……”正在嬉皮笑脸纠缠之际,沈狐忽然吸了吸鼻子道:“你有没有闻到什么?”

                                “我闻到了十六种香料的味道,你指哪种?”

                                沈狐诡异一笑,突然蹿至门旁,“啪”地拉开门道:“第十七种——美人的味道!”

                                门开了,外面,果然站着一个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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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5楼2007-03-02 17: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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