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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荐】惟一的心---BY蛋蛋鼠(光亮B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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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想他来找麻烦。进藤在棋艺上的进步,对塔矢的意义很重大,所以,不让他们见面,逼迫进藤在棋艺上变得更强,就是我需要你帮忙的事情了。” 

京津是个很不讲理的人。他说完这些话之后便立刻赶回他的诊所,办理他出国需要的手续。对医生的领域,绪方的了解几乎是零,加上从没见过像京津这样的医生,更无法判断好坏。其他的医生能不能像京津一样精明干练,也是个谜。绪方一直想送亮去医院,却因为棋赛一延再延,亮的言辞中非常排斥到医院去,也拒绝打电话回家。什么人都不见而离开……实在太残酷了。 

绪方想起前天早上发生的事情。之前的晚上亮昏倒了,自己挂掉了光打来的电话,第二天早上自己还没醒,亮就悄悄地跑了出去,直到10点才回来,手里还拎着皮箱,装了满箱的衣服。站在门边的亮,脸色苍白,全身颤抖,在自己的强制下才上床休息。不知道他究竟什么时候才睡着,但是衣箱里的衣服,证明了自己的猜测。亮回进藤那里去,却带着一身的伤痕回来。 

不知道两人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亮什么也没说,晚上的棋,下得更加认真,像是被逼得喘不过气来一样。也许京津说的没错……他们两人再见面,只会对亮造成更大的伤害。 

一道光闪过绪方的眼睛,下意识地回过身,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简单的T恤,黄色的双肩包,因为匆忙而晃动着的金发——进藤光!立刻抬手看表,时间指着下午六点,棋赛马上就要结束,光来得还真是时候。 

站在电梯前,光的头微微垂下,手握成拳,不安地在墙面上敲击着。本来想直接冲到五楼,又担心反而会错过,那天之后亮的手机便一直关机中,想必是非常生气。但是,再怎么生气也应该给自己一个解释的机会!光跺了跺脚,本来只是一场误会,怎么会搞得这么严重?亮最近的情绪……很奇怪! 

绪方慢慢地靠近光,如果这趟电梯下来,亮在其中的话,一定会被光撞上,自己若是不能及时截断,两人必然会引起棋院其他人的注目。京津说的……一点没错! 

光依然不安地敲着墙,他不是要坐电梯,而是要拦截,无论如何他希望能够向亮做个解释。两天来联系不上,亮又恰好没有棋赛,只有等今天他的挑战赛结束。不想因为自己的冲动而把事情弄得更糟,选择了棋赛结束的时间赶来。亮……应该会赢,名人的头衔,对他的意义是很特殊的。 

随着电梯铃声的响起,门缓缓打开,亮黑垂的头发立刻闯入了光的眼里。那一瞬间,两人同时一怔,亮搭着西装的手臂立刻僵硬,随着棋士们走出了电梯。棋士们有些惊讶地向光打着招呼,光随口应着,目光紧紧盯着亮,半刻也没有放松。 

亮站在他的对面,迎视着光的目光,手越握越紧。两人沉默着说不出话来,光呆呆地看着亮,分离了近三个星期来的第一次见面,紧揪着心,兴奋与不安并存,那种感觉很难言喻。亮瘦了,脸色比平日里苍白,或许是看到自己的惊讶,让他失去了以往的镇定。光感受得到亮激动而压抑的心情,想说的话涌了上来。 

“你瘦了好多。” 

亮立刻扭过头。不管是看到人还是听到声音,感受都比以往强烈数倍,如果再看着光,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保持冷静自持的心态。 

“小亮。”绪方的岔入是很及时的。容光说了一句话,他便发现了亮的异变,正如京津所说,这两人之间的冲击,自己无法控制只有强行阻止。 

“绪方先生……”亮的声音明显地沉了下去。绪方迅速地将亮拉到了自己的身边,那一瞬间光的目光流露出的震惊,绝不亚于亮看到明明的时候。光迈前一步,伸手,却与亮的衣袖擦边而过。绪方拽着亮就往外走,现在的他,没心情跟光解释,也不想解释。一想到亮身怀重病,而光毫无所知,他的愤怒就按捺不住。即使是有意隐瞒光,怪责的心情也无法改变。 

光懵了。看着绪方强行将亮带出棋院,一时间完全反应不过来。脚步本能地撒开追了上去,拦在两人的面前,光大声叫道:“等一下!我有话跟塔矢讲!” 

绪方冷冷地看了光一眼,准备带亮绕过光,亮突然地拽了一下他的衣袖。“等一下。”亮低声道,“我也有话想跟进藤讲。”


65楼2007-02-17 15: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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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起身子,亮的目光变得明朗,不知道他的心里下了什么决定,绪方停下了脚步。感觉到亮的身体靠在自己身上,微重的压力隐隐警示着什么。绪方的手微微一紧。如果亮突然昏倒,恐怕会引起棋院的关注。绪方让亮跟着他挪动脚步,慢慢地远离了棋院的正门。亮抓着绪方的指尖用着力,脸色虽然平静,但行动上的停滞让绪方顿时紧张起来。 

    “塔矢!”光大声地在他们身后叫着,脚步不停地再度追上。亮抓紧绪方的胳膊站直了身体,转身面对着光。绪方贴着他,支撑着亮的平衡,他知道亮要继续隐瞒下去,却不知道亮此时已经下定决心。 

    “前天……早上……”光注视着亮,声音几度卡在喉咙口。无法忍受亮站在绪方的身边,却又不知道用什么办法解决,烦躁的心情,使得原本想好的话全数被打乱了。 

    “进藤……”亮突然地打断了他的话,深吸一口气,他淡淡道,“我不会再回去了。” 

    “塔矢!”光吃了一惊,迈前一步直视着亮的眼睛,大声问,“为什么?明明是我的朋友,你知道的!” 

    “我知道。我不会再回去,”亮平静地说着,指尖再度深深地掐入绪方的胳膊。为了保持清醒,他已经使尽了全身的力气。“跟藤崎小姐无关。” 

    “我不接受!”光伸手去抓亮的胳膊,却被绪方挥手挡开,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相遇,立刻迸出火花。绪方含着怒气的眼神,挟着力道的手臂,似乎在向光昭示着什么。亮已经不想再说话,转过身,有些踉跄地向停车场走去。绪方急急地稳住他的身体,听到亮压低的声音。 

    “绪方先生……” 

    亮要撑不住了。 

    绪方咬紧了牙,按着亮的希望保持着亮平日里的步伐,回头看去,光仍然站在他们身后,目光一刻也没有离开亮。如果他看出来……没等绪方想出办法,光突然间冲了上来,迅雷不及掩耳中抓住亮的胳膊,亮的身体被迫翻转了过来,两人的眼睛相对,呼吸可闻。 

    “告诉我理由!”光愤怒地吼叫,手用力地攥住亮的胳膊,对绪方的阻拦不理不睬。亮的眼神有一瞬间的动摇和感动,但很快便变成了淡漠。 

    “请你放手,进藤。” 

    光再度被打击。从没想过会在亮的口里听到这么冷淡的说辞,即使是以前自己追逐着他他追逐着佐为的时候,都没有过。手有些发麻地放开了亮,完全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今天这样的结果,光背转身,头垂了下来,手紧紧地握成拳。如果亮不给他一个理由,他是不会接受的。为什么突然之间要分开?之前两人间没发生过什么事情的啊! 

    “……给我个理由……”光转过身瞪着亮,声音嘶哑,满含苦闷,“你为什么突然换了手机号不告诉我?为什么突然决定不回来?你什么都不说就决定,我不接受!” 

    “你真想知道理由吗?”亮的声音低沉而温和,注视着光的目光也变得深幽。感觉到熟悉的气息,光的心里有一阵紧张。或许是有什么其他的原因,才使亮做这样的决定吧。 

    “进藤光!”亮突然地睁大眼睛,直视着光,大声道,“如果你想知道理由,就打进名人战来!”手猛然间放在胸口,亮的眼睛里迸出锐利的光芒,声音沉稳而充满霸气,“我会夺得名人头衔,绝对!”


    66楼2007-02-17 15: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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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7 

        

        

      ps:人生的每一场风波里,看到的是各种不同的人心。喜怒悲乐……淡淡地一笑而过,对个人来说,未来和梦想,才是最最真实的。 

        

      美洲的恐怖主义继续动荡着,战争的火焰在各地悄悄地点燃。随着朝鲜与美国间关系的逐渐紧张,韩国各地局势也呈现出不稳定的动荡。 

      韩国棋院如往常一样进行着棋赛,在挑战赛败出后,秀英打入了新一轮棋赛预选,而永夏也夺得了他应得的头衔。他们的生活一如往常般宁静。但是日本方面的消息,在他们的生活中激起了惊涛骇浪。 

      秀英拿着棋院刚刚收到的消息,震惊得合不拢嘴,韩国棋院出版部的编辑人员正急急向日本方面确认。当日本棋院对消息的真实性予以肯定后,秀英立刻丢下消息单,匆匆地赶回家。这个变故,无论是对秀英还是对永夏,都是难以抗拒的冲击。永夏每天晚饭后都会到秀英家里来,秀英等不及他的到来而抓起电话,急急地拨下永夏的手机号。 

      “现在播报本日新闻……”电视里就汉城才发生的爆炸事件进行着现场的报导,秀英根本没有耐心听下去,而急急地拨着永夏的手机。 

      “……恐怖分子随身揩带的物品中,掺杂有小批量的核废料,经鉴定其主要成份为铀-236……” 

      秀英瞟了一眼电视屏,从现场照片上展示的铀-236看起来有些眼熟,黑黑的石头,完全没有伤害性的圆形……似乎在哪里见过。 

      门铃响了起来,秀英立刻搁下电话冲过去将门打开。永夏正按下手机的键,抬起头笑道:“我都到门口了,你还浪费我手机费……” 

      秀英呆怔了半晌,一时间不知道要从何说起,永夏看他的模样,深感诧异。随手关上门,推着秀英坐在沙发上,电视里的新闻继续播报着铀材料的危害性,受害人数,听在秀英的耳里,涌上令他不安的恐惧。 

      “核废料对环境有极其严重的污染,目前该地区已经被封锁,并暂停水气供应。居民在政府的安排下已经分批转移,在专家确定核废料的污染程度前,请广大市民避开爆炸区域,切勿好奇闯入……” 

      “真是惊人的消息。”永夏注目着电视荧光屏,笑笑道,“幸好爆炸地点不在棋院,不然我们就失业了。” 

      “不要开玩笑啊!”秀英咬着牙道,“日本棋院刚刚给棋院发来消息,三天前夺得名人头衔的塔矢亮,昨天向棋院递交了辞呈,辞去了棋士的工作!”秀英的话还没有说完,永夏便腾地站了起来,眼睛睁大,惊讶得说不出话来。秀英瞪着他道:“我简直不敢相信!” 

      “你在棋院知道的消息?”永夏震惊地问。 

      “我看到工作人员向日本棋院进行了确认,塔矢亮是因为生病而请辞的,而且不是亲自递交辞呈,是由绪方本因坊转交的!” 

      “生病?”永夏的手支在下巴上陷入沉思,“什么病会这么严重,必须得辞职?” 

      秀英和永夏同时沉静在思考中,电视里继续播报着关于核废料的污染情况。两人的眼睛注视着荧光屏,虽然不是有意要听,但播报员的声音还是送入了他们的耳里。 

      “铀-236元素的辐射有致命的危害,专家提醒爆炸区域附近的市民及时到医院进行检查和治疗。目前该地区尚未发现因为遭到辐射而死亡的人员……” 

      永夏突然抬手指了一下新闻中一直显示的核废料的照片,看向秀英:“你觉得不觉得这块石头很眼熟啊?” 

      “我没见过。”秀英伸手抓起电话,“不管如何,我们也要问清楚塔矢亮的情况,我打个电话给进藤,他们是好友,应该会知道真相。” 

      永夏点了点头,秀英立刻拨通国际长途手机。 

      ……进藤…… 

      ……打进名人战来…… 

      ……一定…… 

      头重得几乎抬不起来,光用力地睁开眼睛,摆脱了睡梦中如咒语般的声音,看着陌生的天花板,很懵。自己究竟是在哪里?发生了什么事?晃了晃脑袋,慢慢地想起了昨晚的事情。绪方一定是在自己喝的饮料里下了药!可恶……他到底为什么要阻止自己跟亮见面? 

      站起身,感觉到房间里根本没有人,光愤怒地对着电脑椅踹了一脚。四下里整理得很整洁,另外一张床的床单也铺得很平,像是没有人睡过。光眨了眨眼睛,霍地转过身,难道说昨天晚上只有自己一个人睡在这里?绪方和亮呢?这里不是绪方的家吗?


      69楼2007-02-17 15: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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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遍整间屋,没有找到一点亮住在这里的痕迹。光突然间心里有些发慌,让他去想绪方迷倒他的理由他想不出来。他只想知道,如果亮不在这里,又会去哪里呢?拉开门,光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棋院。亮一定会到棋院去,绪方也一样!只要他们在棋院……不管怎样,在就行了!光没想过找到他们自己究竟想要得到什么,找的念头使他狂奔下楼,叫了辆车便急急地赶往棋院。 

        绪方这个时候并不在棋院,帮亮递交了辞呈后,他第一个要去拜访的地方,是亮的家,是行洋和明子。 

        知道亮因病离开日本的消息,震惊得明子险些昏倒,行洋猛地站了起来,看着绪方,沉声道:“小亮生病了?什么病?什么时候生的病?他究竟去哪里了?” 

        绪方正坐着,手压在膝盖上,在与师父相对沉默了十数秒后,深深地弯下腰,垂下头道:“老师,小亮只让我转告一句话。” 

        “他说什么?”明子失声叫道,“他什么时候会回来?我要去看他!” 

        ——爸爸,妈妈,我很好。我一定会回来,请你们保重。 

        行洋全身一震,如受雷击,险些滑倒。明子惊慌地扶住他,而绪方也紧张地站了起来。行洋攥住绪方的手,额发遮住他苍老的面容,也遮住了他坚强下面的脆弱。 

        “老师……小亮的主治医生很优秀,他一定会把小亮治好。”绪方的喉结哽了哽,道,“小亮说了他会回来,就一定会回来的。” 

        “绪方,你告诉我小亮在哪里治病?他生了什么病?我是他母亲,我有权利知道!”明子激动地抓住绪方的手,叫道,“那孩子很需要我的啊!他才19岁……” 

        “他不会有事的。”绪方重复着同样的话,他那坚定的口吻让明子从激动中慢慢地冷静下来。“他生了什么病我不太清楚,但是治疗他的医生说过他没事。小亮不希望你们担心,所以他一定会治好病回来的。” 

        这是留着……一个可能与不可能的希望。 

        行洋明白,明子也明白。绪方不愿意透露亮去的地点,也不知道亮的病况,那是隐约的暗示,也是亮坚决的要求。垂着头,无法抬起,面对面,坚守着沉默。明子转过身,抓着行洋的袖子痛哭失声。这样的时候,绪方无法离开。不管是为了亮还是为了师父,他现在,需要做的事情还很多。京津说过“善后的事情就交给你了”,死守亮的秘密,代替亮去面对人生的负重,是自己惟一能为他做的,也是自己应该为他做的。 

        走的那天,亮带着微笑,无法忘记那个淡淡的,有些伤感却又洒脱的微笑。目送着飞机的远去,未来的一切,自己再也无法掌控。京津会在机场接亮,最终他们去哪里……只有他们才会知道。 

        ——不是我想瞒着你,只是让你知道,也只会给你带来麻烦。而我希望,麻烦的事情越少越好。 

        好冷静的医生,也好可恨。听到电话那头的声音时,绪方突然知道什么是憎恨了,那种无法克制的情绪,使得自己忍不住砸下了电话。砸下电话之后,绪方知道上当了。京津用他的方式,将亮隐藏了起来,为什么自己会这么相信这个人?为什么容忍他来治疗亮?实在不能相信,究竟是什么迷惑了自己,居然让自己失去了判断力? 

        但是无论怎样,那些必须得做的事情,只能做下去。 

        棋院的工作人员们被亮的辞呈惊得目瞪口呆。出版部的天野和谷濑川他们全部站了起来,混乱在他们间漫延。亮的辞呈上“因病请辞”四个字,让所有的人都无法接受。名人战四战全胜,最年轻的名人级棋士……刚刚在周刊上重点报导,棋院出版部还策划着对亮进行全面采访,选题正在修改,时间可能就在明天,而这个时候,竟然收到亮因病递交的辞呈!这样的头版头条,好像廉价的泡沫剧,偏偏它又是如此真实! 

        绪方对亮的病只字不提,但他却透露了亮离开日本的消息。究竟亮去了哪里,生了什么病,绪方一声也没吭。出版部在跟韩国棋院联系过后,采访人员便四处寻找绪方,但是绪方的家里没人,手机也是关机中,天野想到他会到亮的家里去,但他并没有说出来。现在这个时候去做采访,对亮的家人来说,太残忍了。


        70楼2007-02-17 15: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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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棋院的混乱是显而易见的。消息当天便泄漏了出去,而对局部立刻修改了棋赛的安排,重新给棋士们发对局表。纷繁的工作接踵而来,而当天的社会新闻里,也不可避免地将此事进行了渲染……混乱,从棋院延续到了棋士们,而最震惊的人,是光。 

          两个惊雷般的消息。 

          ——亮因病辞职。 

          ——亮离开日本。 

          朐口像被抓紧般的气闷,光觉得眼前天旋地转,脑海里除了这两则消息外什么都没有。亮生病了?亮离开日本了?光猛地爆发出吼叫,冲出了棋院。不可能!绝不可能!亮不会一声不吭就离开,他什么时候生病了?他告诉过自己他的病好了的!光向车站冲去,挥手招计程车,他要见绪方,他要知道亮究竟去了哪里! 

          这一切,都是假的! 

          绪方家里没人。光挥舞的拳头险些就把门给拆了。邻居怒气冲冲地开门抱怨,却看到光滑坐在地上,脸白得可怕,而紧握的拳上青色的血管微微凸起,那情形,很吓人。 

          抱着头,光逼迫自己冷静下来。好好想想,这段时间以来亮的举动总有些反常,突然地改变手机号,不说理由地离开,住在绪方家里……所有的情形难道都是因为他病了?他病了为什么不告诉自己?为什么要躲着自己?他生了什么病……病……光猛地睁大眼睛,还有一个人他可以去问!想起那天水泽追问亮手机打不通的情景,光腾地跳了起来。为什么自己没有早一点意识到? 

          又一阵风似地冲下楼,打的发疯似地往回赶,出租车司机被光拚命的催促搞得心烦,却不得不加快了速度。 

          水泽翻着医书,手里不断地重拔着电话。几个星期以来,京津的电话都打不通。两天前他去找他,发现他的诊所紧闭,像是没人在的样子。难道他出诊去了?要离开也跟自己说一声啊,万一有什么事要找他,该怎么联系? 

          光是突然间撞进来的。门被他用力推向墙壁,砸得怦碰响。一看是他,水泽立刻知道事情与亮有关。这段时间以来,京津对亮的事情只字不提,也不理会。亮的情况从光那里也探听不到什么,水泽有自己要做的事情,倒也没有特别在意。 

          “进藤棋士……”水泽刚刚站起,便被光一把抓住,瞪圆了的眼睛映入水泽的眼眸,把水泽吓了一跳。 

          “塔矢在哪里?”光大叫着,手不自禁地用力,痛得水泽直皱眉。 

          “你都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水泽猛力地将光甩开,反过来将光抓住,强迫光坐了下来。光在听到水泽的话后怔了一怔,看着水泽给他倒了杯水,这才感觉到口干舌燥,全身发软。 

          “究竟出什么事了?”水泽关切地问。事情肯定与亮有关,会是因为他的病吗?光刚才说亮不见了,而自己也有好一段时间无法联系京津,这两件事情之间莫非有什么联系? 

          “塔矢他的病……是不是一直没有好?” 

          水泽的眼睛微微一眨。光知道了? 

          “……塔矢出了什么事?”水泽小心地试探着。看情形光还不知道亮究竟得的什么病,亮既然已经离开,让光知道真相只会增加无谓的痛苦。 

          “他离开了日本……”光垂下头,手紧紧地握成拳,“他没告诉我一声就离开了……”伸手抓住水泽的白大褂,光的声音低沉嘶哑。 

          “你一定知道他生了什么病,告诉我!” 

          “我不知道。”水泽用温和的声音安慰着光,“他离开日本,或许就是去治病啊。治好了他一定会回来的。”对于有些惊惶的病人家属,医生的承诺是惟一可以令他们平静下来的良药。虽然说这句话实在不负责任,但是水泽的医生本能只有如此。 

          “他……真的会回来吗?”光的拳抽紧,牙紧紧地咬着唇,即使听了水泽的劝慰,他也没有办法马上相信,“他从来不会什么都不说就离开的!” 

          再一次抓住水泽的衣领,光瞪着水泽大吼道:“你知道他生了什么病,对不对?为什么你不告诉我?为什么?” 

          “我不知道他生了什么病。”水泽握住光的手,将它掰开,看着光道,“但是我知道他的病不是轻易就能好的,因此我介绍了一个朋友给他看病。他是一位非常优秀的医生,如果由他来治疗塔矢的话,应该可以不用担心。” 

          “他在哪?”光紧张地问,听到水泽说不用担心,他顿时松了口气,不管怎样,见到亮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如果塔矢不在日本,京津也不会在日本。我两个多星期没见过他,他的诊所也关了。所以我根本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水泽看着光,“你来问我,不如问问你自己。若是你都不知道,我想应该不会有多少人知道的。”


          71楼2007-02-17 15: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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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进藤,对你来说,小亮是什么样的存在?”绪方深深地吸了口烟,缓缓地转过头面对光。两人心里或许都有着同样的迷惑,也是因此产生了变故却无法解决。如果京津是为了亮着想而下此决定,就一定会有再联络的一天。“是对手,还是朋友?” 

            光猛然地睁大了眼睛。对手?朋友?从来没有去深思过这样的问题。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亮是自己的对手,也是自己的朋友,但若仅仅止于此,亮不会沉默着离开,自己也不会如此自责痛苦。是情人吗?近两年同居的日子,两人仍然保持着自己的独立,彼此关心,彼此拥有,信任着依赖着,却从来没有承诺过什么。 

            对自己而言,亮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呢? 

            绪方微微扶了一下眼镜。亮住在这里的一个多月,常常会坐在棋盘前沉思,手里拿着秀策的棋谱,面前却摆着行洋与sai在网上的对局。两人从来没有谈过光的任何事情,但是看亮的眼神,绪方清楚地知道他在思考,思考着一些亮自己也解不开的问题,这些事情,总是跟光有些联系。 

            京津说过,亮剩下的时间不多。作为在亮身边的自己和光,或许只是想守在他身边,想尽办法救治他,减轻他的痛苦。但是……亮自己怎么想的呢?面对死亡的人是他,而不是自己,更不是其他人。 

            很想知道,亮为什么会突然间要独立,为什么又会跟光在一起?两人间的关系已经超越了朋友,但是彼此间又是抱持着怎样的想法呢? 

            “进藤……” 

            光抬起眼睛,看着绪方探究的神情,绪方的问题,也是他正在思考的迷惑。 

            “你知道,小亮离家独立的理由吗?” 

            美国落杉矶,天气温和宜人,在日本步入隆冬的时节,落杉矶却是暖春的气温,明朗的天空,清新的气息,是休息疗养的好去处。落杉矶近郊有一所中等综合性医院,良好的绿化,清静的环境,成为慢性病患的首选。这所医院的医疗手段并不是全美最好的,但是它的护理水准却是美国数一数二的。这所医院的全称是“圣·南丁格尔综合医院”。 

            医院是五层楼的建筑,右首的楼梯连接的是普通的住院部,而左首则是疗养院。疗养院里住的是需要依靠长期调理的病患,而收费较普通的为高,医院的护理人员都是经过严格筛选的,业务熟练责任心强的护士,这是医院一直以来享有盛誉的重要原因。要进入这家医院任职,并不是件轻易的事情。如果还是东方人的话,遇到的困难和麻烦相对而言也更多。 

            乔治医生是第二外科的主任医师,对医院里病患的病况和家底有充分了解的便利。对于不太服从他的医师,乔治往往会用专业的要求逼迫对方接受自己的主张。乔治的手术技巧在整个“圣·南丁格尔”都是权威的,因此他的意见也往往易被人接受。 

            但是……作为外科医生的局限,也使其他科的医生不时在本专业内对乔治提出反驳的意见,这使得乔治骄傲的脸面受到了伤害,脾气开始变得有些乖张,很难相处。 

            而京津来到了圣·南丁格尔后,乔治的坏脾气变得更加严重。京津是东方人,还留着长发,他喜欢和护士小姐们开玩笑,对自己的病人有着绝对的处置权力。从选护理人员开始,他的一举一动都让乔治很不舒服,尤其是他选了刚进医院的最年轻的护士玛莉·温蒂作为他的病人的专属护士,那是乔治非常不欣赏的女孩。问及理由的时候,京津只用一句话回答:“这里所有的护士中只有玛莉会下围棋。”这样的理由令乔治异常愤怒。京津是神经科的医生,但是他却要专属负责一名癌变病患,这简直就是荒唐。但是院长却同意了,不仅是因为病患的要求,更主要的是,那位病患和京津一样是日本人。 

            这样的连带关系,并不会给病患带来及时的救治。乔治的理由是很充分的,也得到了大多数病生的认同,但是京津就以这一条极简单的理由说服了院长,从而成为病患的专属医生,推掉了大量的其他病患诊疗工作。 

            看到京津从楼梯口拐过来,乔治的怒火再一次的涌上。京津看着手里的病历和日常记录本,对自己最近增加了外来病患的工作感到不满。但是院长的意思也很明确,为了避免乔治等医生的不满情绪,他必须要处理部分看诊的病患,避免落人口实。抬起头,乔治那张高鼻深目典型的西方人的脸落入眼里,京津忍不住给了他一个微笑——如果和乔治一样见人就瞪,不等于是被乔治牵着鼻子走了? 

            “京津医生,关于你专属的那位病患……”乔治毫不客气地道,“我查了他的病历,就现在他的病变状况,如果采用化疗,可以及时抑止癌细胞的扩散。” 

            “化疗?”京津淡淡一笑,“乔治医生是不是认为只要用化疗就可以治好癌症?” 

            “你什么意思?”乔治的眼里露出被激怒的冷光。 

            “乔治医生的意见一向提得很好,不过我认为现在还不到化疗的时机,再观察一段时间比较好。”京津挥了挥手,“报歉,我现在很忙,改天有时间再和你讨论吧。” 

            乔治瞪着京津的背影,啐了一口唾沫。 

            京津来到疗养院的五楼顶间阳光和空气都很好的房间,还没走到门边,就听见玛莉那清脆的声音,紧了紧手中的记录本和病历,京津推开了病房的门。玛莉捋了捋额前的棕发,笑意盈然道:“原来,塔矢先生是主动的一方啊……”


            73楼2007-02-17 15: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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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不普通的人,才会有轰轰烈烈的人生,也才会有,更加深遂的情感。 

                

              主动的一方?京津的眼睛瞟向了病床上的年轻男子,黑发轻轻地铺散在白枕上,脸色虽然苍白,但却带着淡淡的笑容,眼神从回忆的迷茫中收回,望向自己。 

              “在谈什么?”京津微笑。 

              玛莉不但是医院里最年轻的护士,也是最真诚灿烂的女孩,棕色的头发,褐色的眼睛,是个混血儿。说到她的围棋,也只是学过一点基础而已,不过,京津觉得那已经足够。找遍整个医院,有这么一个懂一点围棋的女护士,也算是难得了。 

              听到京津的声音,玛莉抬起她圆圆的脸,天真地笑道:“谈塔矢先生的恋爱史啊!” 

              “什么……”京津吓了一跳,立刻转头去看亮。躺在床上,亮注目着淡蓝色窗帘外明朗的阳光,沉思的表情挂在脸上。看来玛莉的举动对亮的心理并没有造成任何的影响,或许,她的天真烂漫,反而使他的心情平静下来。现在,是回忆的时候。 

              玛莉翻了翻笔记本,道:“医生不是说我想问什么就问什么吗?塔矢先生没有反对,我就列了好多问题问他。昨天他告诉我说他谈过恋爱,我就问他我可不可以知道,他说可以呢。” 

              京津原本想说的话,此时停驻在心底,暂时不需要表露。坐在凳子上,他的笑容一如往常般温和,像窗外的晴空一样,每天都广阔无垠,毫无所变。对病人来说,医生的心态仿佛是一个暗号,阴晴圆缺,旦夕生死,无论医生自己有什么样的烦恼,在病人的面前,他应该只有微笑。 

              “可以,也让我听听么?” 

              恋情的产生,是在16岁那年的秋天。 

              一如往常般在围棋会所下棋,一如往常的清脆声音,人们静静地坐在围棋会所的棋盘前。市河撑在柜台上,深深地伸了个懒腰,然后望向窗边熟悉的两位少年。坐在他们侧边的北岛和广濑也叉着手臂,凝注棋盘的同时,不时地瞟瞟旁边的棋局。 

              执着白子的手放了下去,染着金色刘海的光支着下巴,看来是遇到了困境。黑发的亮指着盘面上空档的地方说着什么,两人的手交错在盘面上比划着,不小心地碰到了一起。 

              几乎是同时,两人抬起了头,看向对方。市河注意到他们的讨论停了下来,便端起准备好的咖啡走了过来。只有这种时候,自己似乎才插得进去呢。 

              “进藤,小亮,咖啡。” 

              “谢谢。”亮接过咖啡,看向盘面。光刚才说的也有道理,如果让对方从左面切入进来,刚才那一手的下法就不够严谨了。本来可以深入再思考一下的,但是不小心的手的碰触,有些扰乱了心神。抬起眼睛,注意到光边喝着咖啡边观注着盘面的模样,亮知道,轻微的擦身而过,对光不会造成任何困扰。究竟是什么时候起,自己不再同往常一样心静,开始感受到些许的悸动呢? 

              “我想搬出家里,租一间房。”亮放下咖啡,声音压得很低。这个念头已久在心里徘徊,今天突然间便说了出来,不知道光会怎么反应? 

              “独立吗?”光讶然地抬起头。他去过几次亮的家,那里的环境非常幽静雅致,而且亮的父亲本身就是棋士,母亲自然不会反对他下棋,他为什么想要离开家…… 

              “算是吧。”亮放下咖啡杯,两人的目光不经意地在空气中碰撞,亮脸上的笑容,淡淡的,像风。 

              “……那也不错。”光收拾着棋子道,“既可以尽情下棋,又不用听老妈的唠叼。” 

              “进藤?”亮小心翼翼地试探,看到了预期的光的表情。光也有搬出家独立的念头,如果有朋友陪同,自然更好。 

              “我没找过房子,自己一个人住也没什么意思。” 

              亮的手放在棋盘上,将白子放回棋盒,沉默了片刻,抬起头,微微一笑道:“要不要跟我一起住?” 

              许是心情使然,亮的微笑有那么一点特别的味道,光第一次注意到这一点,呆呆地怔住了。 

              亮找到的是僻静的花园小区顶楼的房子,两室一厅,厨房浴室都很齐全,只是离棋院有点远。亮的意思是,饭可以在外面吃,也可以自己动手做。 

              光听到亮这么一说,立刻跳了起来。 

              “自己做?” 

              亮将包拎进屋里,瞟了他一眼道:“不会做就学啊,芦原先生的料理就做得很棒呢。”


              74楼2007-02-17 15: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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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1 

                  

                  

                ps:梦想、爱情,之于人的意义往往不同,但又常常融合在一起。梦想伴随着热血,而爱情赋予责任和成长,而这一切,才能构成一个真正的人。 

                  

                走错了房间的事实,在接触到床上另一个温暖的身体时便即发现,那一瞬间的尴尬和冲动,除了装睡别无他法。心跳得很急,尤其是身边的温暖感不断地靠近,耳边的呼吸声清晰可闻,紧张得不敢动弹分毫。 

                当冰凉的唇上感觉到温暖柔软,感觉到呼吸的暖风在面庞上回荡,兴奋的感觉,颤悚的感觉顿时漫延至全身,因为惊吓和茫然而不敢动弹,却又被心中那激荡的感情支使着,想要得到更深更重的关爱,那是自己想主动争取的冲动。 

                看着亮喊自己起床的自然,有些怀疑十数分钟前的吻只是一场虚幻。不断地走错房间,是自己身不由己的渴望。亮什么也没有说,看着他凝视自己的目光,便已经明白,心意,不需要言说。 

                偷偷的吻,是因为无法表达,也是因为无需表达。 

                想靠近,于是便靠近。想得到的,便需要主动。 

                第一次,在衣柜前,光引诱了亮,即使只是些微无意的结果,却使两人彼此的心意坦然地显露在对方的面前。那是阳光下,深沉而实质的吻…… 

                进入名人战之后的亮,比平日里有些改变。他的心情,与同在本因坊循环赛的自己非常相近,不期然便产生了共震。 

                “进藤,”那一天在棋盘前的时候,亮执着白子,突然间抬起头看着光,“本因坊战,加油哦。” 

                “不用你说我也会啊!”光那时的心情有些急躁,眼见棋形被亮攻破,不期然地口气直线下滑。 

                “你刚才那一子应该下在这里。”亮注视着光,口气里有不容置疑的霸气,“过分冒进会露出棋阵的空隙。” 

                “……”亮的话直指要害,光顿时沉默下来。虽然心情很焦虑,但他知道这是下棋的大忌。抬头看向亮那严肃的表情,光很清楚,无论什么时候,他都比自己冷静,虽然平日里两人下过的棋局无数,亮也有冲动失利的落子,但大多数的时候,他的镇定都优于自己。 

                总在预选错开对局的机会,比起本因坊战,比起名人战,能够在棋赛中与亮对上,是自己内心隐藏的愿望。迟早会有这么一天——如果自己夺得了本因坊的时候,这一战,一定会很精彩! 

                “历届本因坊中……”亮突然间淡淡道,“最厉害的是秀策。” 

                光握着扇子的手猛地一紧,抬起头时,看见的是亮不明朗的眼神,他在看着自己手中的扇子,还是在看着棋局?他的心里……仍然挂着那个疑问? 

                秀策……自己根本没有见过虎次郎,也谈不上对他的景仰,但是秀策代表的是佐为,没有人比自己更清楚佐为的存在,也没有人比自己更清楚他的执着。令人怀念的……sai与名人的一战。 

                “名人的话,”光带上一抹浅笑,“大家都还记得你的父亲呢。” 

                沉默迅速地在两人之间延伸,房间里非常寂静,光执着黑子,而亮执着白子。 

                ……亮对自己的意义,恍然之间,明白了。 

                春天之后,难得一个晴朗的日子。窗外的树叶嫩绿地点染着天空,而空气比平日里更为清新。和谷拿着工作表从棋院的五楼下来,正好看见光走出棋院的身影,叫了一声追上去,一掌拍在光的肩膀上,笑道:“进藤,恭喜你第二次进入本因坊循环赛啊。” 

                “你拿着什么?”光没有正面应对和谷的话,而是拿过他手中的工作表看了一眼,“棋院的指导棋工作吗?” 

                “是啊。”和谷笑笑道,“这次是租用饭店的大厅,类似于业余围棋节,还有围棋周边的商品贩卖。” 

                光沉默着,拿着工作表的手微微发抖,扭过头,将过往的回忆抛于脑后,迈步走到阳光下。亮离开日本后第二个星期,京津便联络了绪方,知道了亮的病因确实是核铀引起后,留下了一句话。 

                ——进藤,等你拿到头衔的时候,我自然会让你见到塔矢。 

                京津没有透露亮的病况,也没有透露亮在哪里,即使知道亮在美国,要想在茫茫人海中寻找一个人,很难。而且自己拿什么去找?光没有那么多积蓄,学习英语也需要时间。更主要的是,京津那句话提醒着他


                78楼2007-02-17 15: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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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想借助虚幻的网络,却又不得不在网络上寻觅,抱着希望起起伏伏的心情,除了光自己,恐怕再没有第二个人能够明白其中的酸涩。 

                  ——你要怎么证明你是进藤光呢? 

                  在玛莉发出了这条疑问后,圣·南丁格尔医院突然断电,医院的各项程序全数打乱,一时间纷杂的工作涌来,玛莉只得离开了电脑。启用了备用电源后,网络暂时无法连接,电路出现故障需要检修。玛莉抱着给病人换洗的床单陷入沉思,在她向对方发去那样的询问后,自己也陷入思考。究竟什么样的答案能够证明对方就是自己要找的进藤光?她不认识光,既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也不知道他的棋风,既使她有亮一样的实力,也无法像亮那样从棋中去确认对方。日本也好,美国也好,同名同姓的人多如牛毛,就算是同一个人,认识两个同名的人也不希奇。 

                  即使他的名字真是进藤光,也未必是自己要找的进藤光啊! 

                  无论对方给出什么样的答案,自己都没有办法确定对方的身份,那么这样的疑问,这样的寻觅又有什么用? 

                  透过二楼走廊的窗玻璃望向斜上方的隔离病房,玛莉可以确认的是京津一定知道进藤光是个什么样的人。为什么他非要通过网络而不亲自去联系他呢?玛莉不明白,如果进藤光真的是亮的爱人,为什么京津要向对方隐瞒亮的事情?为什么要阻止他们相见?京津是一位很尽责的医生,他不应该这样做的啊…… 

                  有什么理由使他这么做? 

                  玛莉想不出来,在她看来,无论发生什么事,只要是相爱的两人,就应该一起鼓起勇气面对未来。她没有经历过生死,从没有想过所爱的人在自己的面前死去,或是自己在所爱的人面前死去的心情。 玛莉并不知道,京津和她一样不认识光,京津面对过的生死,要比她多得多了。但是,所爱的人死去这样的状况,京津同样也没有亲身面对过,没有人可以真正明白当事人的心情,所以他们才能够冷静地面对死亡。 

                    

                  绪方疲惫地跪坐在屋中央的蒲团上,对身上手机的震动毫无感觉。 

                  屋子里挂着黑纱,而之前的喧嚣已经化为了静寂。事情来得太突然,让人无法接受,但是回想起来,这终归只是人生必经的一场终点。望着墙上挂着的镜框,那熟悉的面庞仍然在自己的面前晃动着,不曾有片刻的消失。 

                  他突然很庆幸,自己现在能够跪在这里。遗像前的蒲团从来都是儿子的位置,而能够像现在这样停驻在这屋子里,本也不是自己的权利。天已经暗了下来,一切都归入黑夜,从前天而今天,72个小时转瞬即过,但是自己的时间还停留在事故的那个时刻。如果事情是发生在六年前,将会引起多大的惊涛骇浪?自己无法想象。即使是现在,他也仍然不相信这个事实。 

                  注视着墙上所挂的照片,绪方忘记了饥饿。他在这里坐了多久了?也许是三个小时,也许是四个小时。之前悲痛的心情此时已经转为淡漠,只有神经知道那些悲痛仍然潜藏在心底。想找点什么事情做,想来想去却只想跪在这里。 

                  不知不觉,自己往返于这所宅院已经有六个月。在所有的事情都无能为力的情况下,除了在这里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还有什么是自己可以做的呢?绪方从怀里摸出烟,咬在嘴边,没有打算点燃它。细细的烟叶在唾液的浸润下略带苦味,略微清醒的神经支使着大脑向四周看去。曾经坐在这间屋里学习围棋的一切,也曾经在这里留下永不褪色的回忆,此时回想起来,一分一毫都历历在目。仿佛仍然感受得到当年压在肩膀上的手掌的力量,听得到老师谆谆的教诲,那份亲切和寄望,翻涌在内心的深处,弥足珍贵。 

                  手轻轻地捂住眼睛,绪方的眼睛干涩而僵硬,近四十岁的年纪,已不若少年时想哭就哭,想笑就笑的心境。如何表达自己的悲伤,如何消减心里的痛苦,变成一个难解的问题——无法哭出声,意味着无法发泄,郁结的心,只有自己去默默承受。 

                  记得二十岁的那年,自己又一次来到了这熟悉的房间里。老师坐在棋盘的侧边,温和地微笑着。在棋盘的对面,端端正正坐着年幼的师弟。 

                  ——绪方,来和小亮下一局吧。


                  82楼2007-02-17 15: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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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空气凝固,因为无解的网络,因为虚假的代号。 

                    要怎么证明?玛莉在思考,光在思考,还有一个人也在思考。 

                    京津站在玛莉的身边,他刚刚带了绪方和明子去看亮。因为亮在隔离病房,明子只能透过玻璃窗和话筒跟亮讲话,但是她没有像京津预料中那样哭得梨花带雨,她的坚强,同时也给了亮坚强。那个时候,京津不自禁地体会到母子相系的实感。他没有过如此幸福的家庭,也没有这么体贴的母亲,却在看到明子和亮的那一瞬间相信了世间真实的亲情。绪方一直在旁边沉默着,不论他理解不理解突然改变了主意的自己,很多事情只有做了才会知道可以不可以。 

                    绪方带来了光的棋谱,只要消了毒便可以拿进隔离病房。看着亮眼里露出的光芒,至少京津可以相信自己最初的选择并没有错。 

                    现在剩下的,只有光。也该是他来见亮的时候了。 

                    通过绪方,肯定可以联系到光,但是这个光,是不是自己一直以来认定的进藤光?京津不知道。他没有见过光,只是从水泽的口里听说过少许光的事情,从围棋周刊上看到过光的一些报道。但是京津不认识光,他所要找的,也不是那些报导拼凑起来的光。 

                    他要找的光,只有一个。 

                    玛莉抬起头,看着京津。在京津的示意下,向光发去了一条信息。 

                    ——进藤光,对你而言,塔矢亮是什么样的存在? 

                    只有惟一的答案,才能确定你是否是我们要寻找的“进藤光”。 

                    和谷注视着光,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问这样的问题,也不知道光会如何回答这个问题,但是他能感觉到这个问题对于双方的重要性。能不能见到亮,就看光要怎么回答了。 

                    好相似的问题。光按在电脑桌上的手握紧了拳。绪方问过他,对他而言,亮是朋友还是对手?他也问过自己,朋友、对手还是情人?这些选择,都无法构成自己希望的答案,片面和逃避,使真实的答案永远沉浸在水底。 

                    是朋友,是对手,是情人……几乎每个答案都是答案,却又都不是。 

                    究竟什么是答案? 

                    光看了站在身边的和谷一眼。没有什么需要犹豫,即使被人所知,也无所谓。因为答案本身就是真实。 

                    ——He is all my life. 

                    和谷呆住了。玛莉捂住了嘴,抬头看向京津。京津沉默着,肃立着。 

                    这是答案吗? 

                    是。 

                    因为这样看待亮的进藤光,世界上只会有一个,也只可能有一个。 

                    “告诉他,塔矢在美国落杉矶西郊圣·南丁格尔综合医院。” 

                    玛莉边飞快地将消息发向对方,边偷偷地窥视京津。她第一次,听到京津哽咽的声音。 

                      

                    光匆匆地收拾行囊,他不知道需要带些什么,只是把可以带的东西都带上。知道了地址后,他恨不能马上乘飞机直飞落杉矶,但是他下网后订到的最早的一班班机是在八点。之前这六七个小时的时间,除了收拾行装,他什么也不想做。 

                    明明坐在床边看着光收拾整理,今天是周末,她不上班,打算来给光做午饭,没想到一来便看到光手忙脚乱的样子。从光的叙述中,她知道了光接下来的行踪,心里突然间空荡荡的,什么也不想做,只有坐在床边发愣。甚至,她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消失了。在这种时候妒嫉是不明智的,明明很清楚,但是她无法克制。时隔半年,只在这种时候,她才发现自己并不是多么宽宏大量的人,之前的一切努力,都隐藏着私心。希望随着时间的流逝光会渐渐注意到自己,希望自己的照顾会牢牢牵系着光,现在看来,一切都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罢了。 

                    很想问问光,如果亮死了,他还会在乎什么?围棋,自己? 

                    明明想问,却问不出口。她善良,因此她只能在心中默默地承受。 

                    不经意间,泪珠掉落了出来,想伸手去擦,却又不想,任眼泪不受控制地倾泻。或许是想博取一些同情,也或许是想留住光不再回来的脚步。 

                    纷乱矛盾的心情,又怎么可能做出不失常的事情? 

                    拉上皮箱的拉链,光转头,看见哭泣着的明明,顿时呆住。他没有忘记明明喜欢他的事实,也没有忘记她一直默默照顾着自己。让她来分享自己现在喜悦的心情,显然不太可能。伸手从包里将相机拿了出来,胶卷虽然安上,但却没有照过一张照片。这次去美国,无论如何得把这心愿先了了。 

                    站起身,将相机放在桌面上,光向明明伸出一只手。 

                    “我们照张相吧。” 

                    明明看着光。很久没有看见光脸上如此明朗的表情,那份喜悦,自己真真切切地感受得到。轻轻地合上眼睑,泪珠挂在了睫毛上,轻轻地颤动。能给光带来幸福的人,并不是自己。 

                    站起身,走到光的身边,明明淡淡地露出一个笑容。这张照片,留下的是光对自己的友谊,而不是爱情。相机闪光灯亮起的瞬间,两滴晶莹的泪珠沿着明明的腮帮滚落,印在照片上的回忆,永远无法忘却。 

                    心电图上显示着不规律的心跳,桌上放着准备已久的假发,京津熟练地用酒精对注射针头进行着消毒,玛莉则将氧气袋搬入了隔离病房。明子和绪方在玻璃窗外看着他们的操作,一脸的惊疑。绪方心里一紧,大略猜到将要发生什么事情。 

                    亮似乎是在沉睡,但是不断起伏的胸口将病痛的压迫清晰地传递出来。京津在他的右臂进行了静脉注射后,示意玛莉将氧气袋靠墙放。 

                    “医生,塔矢先生……没事吧?”玛莉轻声地问,她可以直白地询问,而明子和绪方却没有这样的勇气。即使非常坚强,在这样的情况下,也无法抗拒不安的恐惧。 

                    “嗯。”京津点了点头。这一次,他比平常说得更少,没有人可以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一丝异常。但是玛莉却感觉出来,回避自己的目光,京津是第一次。 

                    单纯的玛莉并不知道,京津在做一件冒险的事,或者可以说,这种行为根本就是犯罪。西方允许安乐死,如果亮受不了病痛的折磨,京津会按他的希望去做。但是亮从未因病痛而叫过苦,他的眼里永不放弃的光芒,证明他仍然怀有希望。亮所希望的,即使犯罪,京津也会去做。若要问为什么,或许只是京津想这么做而已。 

                    对京津来说,他是第一次愿意为病人付出,或许也是最后一次。


                    85楼2007-02-17 15: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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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4 

                        

                        

                      ps:你希望过怎样的一生?轰轰烈烈,亦或平平淡淡?答案会有很多,不同的时候,不同的期望,对我来说,我只希望此生无憾。 

                        

                      那一天,我清晰地听到手机掉落地面的声音,然后看见了熟悉的水泽医生的面孔。从水泽的表情,我知道我听到的正是自己的事实,许多天来的紧张和回避,那一瞬间化为一片空白。我不认识水泽身边的那个人,但是很快我就知道,那是一位优秀的医生。 

                      我承认那一天我是在机械地听着京津对血液化验结果的分析,我不太记得当时他说了什么,只记得在眼前不断飘动着的那张纸,提醒着我刚刚听到的结论。 

                      我从没想过死亡会如此近的接近我,没有一点实感,也没有一丝准备。 

                      或许从内心深处,我一直相信自己的病很快会好。 

                      白色的药丸,有些虚幻的事实,我选择了前者。 

                      我拥抱着光,感受他的体温,触摸着他的肌肤——这一切都是真实的,可以掌控的。我渴望籍着拥有而忘却,事实上痛苦和混乱已经进驻我的内心,我只是不愿意去面对它们而已。 

                      会死吗? 

                      我从来没有过死亡的感觉,也不知道那一天会在什么时候来临。注视着光幸福沉睡的神情,我希望那是我带来的。事实上……我并没有这个把握。如果光知道了我的病况,会怎样?我如果不再下棋,我们之间还有什么联系? 

                      那天晚上,我一直注视着摆在屋中间的那张棋盘,每一根神经都清醒着,提醒着自己,相识以来,共同生活以来,联系彼此的,惟有围棋。 

                      只有……围棋吗? 

                      第一次发现围棋在彼此间的份量,也第一次感觉到,内心深处有着另外的希望。 

                      如果不能再下棋…… 

                      我害怕得不敢再想。剩下的时间还有多少?还有多少时间是彼此间可以拥有的?我逼着自己回避,问题却一个个地冒出来,眼睛注视着光散落在枕边的金发,眼泪不受指挥地滴落,我知道红肿的眼睛一定会引起光的怀疑,但是……我任由它了。 

                      离开了与光一起居住的小屋,突然间觉得轻松了少许。现在想来,逃避是当时惟一能做的选择。与光一起,我迟早会忍不住将事实说出来,迟早必须面对不能再坐在棋盘前的日子,迟早……会真正地绝望。我逃避,因为我还想保有与光在一起的感觉,还想留住拥有黑白间的平衡。 

                      我承认,我是个胆小鬼。 

                      不再面对光,也意味不再面对家人。 

                      我一直都是如此任性,宁愿自己独自去面对这无法抗拒的结果,也不愿意让无辜的人来承担。爸爸的身体状况妈妈一直都很担心,我不想她再因我而痛苦。留在家里,迟早一切都无法隐瞒,我知道,自己没有那么坚强。 

                      光一直执着地追寻着秀策——而这是我永远得不到答案的谜。一直很想问他,却一直没有问出口,他答应过我,所以我相信某一天的某个时候,我会知道那个答案。两年过去,直至今日,我才突然间发现,答案究竟是什么,已经不再重要。 

                      历代的本因坊中,最厉害的是秀策。 

                      光会沿着这条路,不断地前进。 

                      我感觉得到,与我并肩前行的身影。 

                      看着右手的裂缝,触目惊心的血痕,终有一天会停滞我的脚步。 

                      垂下头,手压在冰冷的石台上,神经崩得太紧,时间跑得太快,我连痛苦是什么都麻木了。 

                      两个月的期限——不可预知的变化,我惟一能够做到的,就是跑在前面。从时间那里抢夺到的,只是光追上来的那短短的期限而已。 

                      光…… 

                      我想在你心里,留下只属于我们的,永远的一局。 

                      那是……当时我的惟一心愿。 

                      而京津,查觉了这一点。 

                      远离了日本,远离了那些令我感到沉重的压力,我知道我所做的事是很残酷的。我没有勇气去面对,也没有勇气在重要的人们面前露出自己的脆弱。即使包裹着自己的坚强是如此的虚假,我也不愿意放弃,我还有时间,我还能等,我还有——没有达成的心愿。 

                      玛莉是个很可爱的女孩,因为她很天真,因为我并不认识她,于是我可以回忆,回忆那些如雨滴一般,曾经掉落过却无法拾起的片断。京津一直在给我创造下棋的条件,从他温和的表情中我不知道自己的病况究竟如何,我能感觉到身体的负担越来越重,但却没有感觉到死亡的迫近。


                      86楼2007-02-17 15: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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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累了就休息,饿了就吃饭,这是健康的证明。 

                        或许是京津的这句话,让我相信自己的病况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差。我可以下棋,可以看到窗外的天空,偶尔可以相信,终有一天,可以离开这间病房,回到属于自己的那个世界里。 

                        一局一局的胜利,让我看到光再度打入了本因坊的循环赛。那一刻我突然感到害怕,光追逐秀策的脚步那样的匆忙,决绝得让人不安,现在的自己——还有与他对局的勇气吗?他是为了秀策,还是为了我?明知不应该去想这样的问题,却被问题困扰着。 

                        什么时候起,我的心境改变了? 

                        我究竟……真正想要的是什么?真正想留住的是什么? 

                        “小亮!” 

                        一声熟悉的呼唤,将亮沉思的心揪扯。陷在自己的迷惑中而不能自拔,亮一直沉睡在他的心里。没有人发现他的改变,直到搬进隔离病房,直到京津意识到他已经失去正常人应该有的所有反应。 

                        “小亮!” 

                        还会有什么人在呼唤自己?已经逃避了所有的恐惧,还有什么是值得自己挂心的呢? 

                        亮微微眨动眼睛,会这么叫自己的人,有很多。 

                        爸爸、妈妈、绪方、芦原……你们现在过得还好吗?虽然你们不在这里,但是……亮记得你们的模样,一丝一毫都记得。 

                        手慢慢地捂住了嘴。心思突然被转移到身边那些熟悉的人身上,突然想起那些关心着自己,爱护着自己的笑颜,巨大的震撼和感动,刺痛了心,久违的泪涌上,无法控制地突然哭出声来。 

                        周围的一切如此安静,安静得那两声呼唤像是从遥远的大洋彼岸传来。 

                        肩颤抖着,轻轻地呜咽,眼睛注目之处,亮看清了床边那束火红的花。玛莉每天都会将鲜花带到病房,到了隔离病房则变成了假花,任何时候,那火红的颜色都会点缀在病房中。为什么现在自己才感觉到那艳丽的色彩? 

                        “小亮……” 

                        亮反手撑在病床边,睁大了眼睛,猛地转过了头。胸口因为动作引起了阵痛,他却没有感觉到。玻璃窗前站着一男一女,从头发到手指,每一处细节都如此熟悉,熟悉得令全身的细胞都在跳跃。 

                        “妈妈……” 

                        亮喃喃地叫出声,突然间涌上的力量使他离开了病床,跌倒在冰凉的地面上。爬起来,扑到玻璃窗前,他猛地大叫出声。 

                        “妈妈!” 

                        他突然间发现了,活着的感觉! 

                        飞机的轰鸣,车轮的摩擦,和着鼓点般的脚步,将光带到了美国,带到了落杉矶,带到了圣·南丁格尔。落杉矶初秋清凉的微风他没有注意到,街边行人惊奇的目光他没有留意,他的眼里,只有圣·南丁格尔医院那鲜红的十字。 

                        玛莉站在医院的大门口,光那显眼的身影闯入眼帘的瞬间,玛莉便猜到了他是谁。看着风尘卜卜的光,简单的T恤,宽松的牛仔裤,随风乱飘的金发,可以想见他是多么匆忙地赶来,完全没有打理过自己。和亮一样年轻的面庞,却比亮充满生气。玛莉的目光打量着光,突然羡慕起他的活力。如果亮也是这般健康的模样,又会是怎样一番情景呢?亮不生病就不会来到南丁格尔,也不会与自己相见,但是自己真切地希望着,他是健康的。 

                        因为亮的心里有一个光,一个说出“He is all my life”的光。 

                        好羡慕。 

                        光险些从玛莉身边冲过,注意到玛莉看着自己的目光不太一样,他停下了脚步。虽然没有见过玛莉,也不知道她是个怎样的人,但是她身上的护士服却是醒目的。 

                        “请问……” 

                        玛莉微笑道:“你好,我是玛莉。” 

                        光吃了一惊,指着玛莉张着嘴,说不出话来。玛莉俏皮地眨眨眼睛,“你是进藤光先生吧?” 

                        “塔矢在哪里?”光劈头就问。知道了对方的身份,狂喜使得事情向着直接而简单的方向发展。 

                        “他在等你。他说了,你要想见他,得先跟他下一盘棋。” 

                        “我要见他。”光大声道,“下棋什么时候都可以,我要先见他!” 

                        “……对不起。”玛莉不安地搅了搅手指道,“如果你不答应先跟他下棋,我不敢带你去见他的哦。” 

                        “我答应。”光立刻道,“总之你先带我去见他。” 

                        玛莉笑了笑,转过身,带着光向隔离病房的位置走去。


                        88楼2007-02-19 15: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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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塔矢先生现在住在隔离病房,你必须经过严格的消毒程序才能进去。”玛莉的声音很平静,对她来说,这是家常便饭,但她没有想到,这句话听在光的耳里,却像一个惊雷炸响。 

                          “玛莉小姐,塔矢他究竟生了什么病?” 

                          玛莉惊讶地看向光,她没有想到光会不知道。回想起京津的一言一行,她又恍然间明白,不仅是光不知道,还有很多与亮关系密切的人都不知道。或许是亮的意思,也或许是京津的主意。 

                          “他患了免疫型的败血性疾病。”玛莉郑重道,“很容易感染其他病症,所以才会搬到隔离病房。” 

                          “治得好吗?”光紧张地问。他不懂玛莉所说的病名,也不知道病症有多严重。 

                          “……这个,只有他的主治医生才能告诉你。”玛莉微笑道,“他的主治医生京津也是日本人哦。” 

                          京津……光已经不只一次听过这个名字,但是对京津这个人,仍然完全没有概念,他很优秀吗?如果他能治好亮的病,优秀不优秀都不重要。 

                          五楼,拐角,很显眼的一块大玻璃。深色的窗帘将病房与外界隔离开来,绪方站在安全门处,在他的身侧,摆着一张棋盘,棋盘的上方架着摄影机。如果这不是在医院,光几乎以为来到了大型围棋比赛的现场。 

                          玛莉走到棋盘前坐了下来,看着光注视着那窗帘的呆怔模样,她将附有耳机的话筒递给了光。“你要先跟塔矢先生说句话吧。” 

                          拿着话筒的手微微颤抖,只要戴上它,就可以听见每晚萦绕梦中的声音——心无法平静下来,这一局棋,真的可以下吗? 

                          “下完这局棋,我就带你去消毒,就可以见塔矢先生了。” 

                          玛莉坐到了棋盘前,微笑着说。泰然的神情,暗示着光亮的情况没有想象的那么糟。 

                          “塔矢……” 

                          对着话筒,光突然发现,自己除了想喊亮之外,几乎无法思考。手掌压在玻璃窗上,他仿佛能感受到亮凝视自己的目光。他现在……是否带着对局前的严肃,等着自己呢? 

                          光的声音在病房中回响,亮握住明子的手忍不住地颤抖。垂下头,控制着难以平复的心情,期待已久的一局就在眼前,亮抓紧了床单,就像抓紧这惟一的机会。京津注视着床边的仪器,亮的心跳速度明显加快了,之前注射的针剂应该已经生效。只要能让亮下完这一局,他不在乎使用违禁的药品。 

                          亮扑到玻璃窗前的景象定格在京津的脑海里,他知道明子看见亮憔悴的模样一定会非常吃惊,但是明子没有露出那样的表情。他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冲击,也没有看到过这样的情景,站在那里茫然了许久,他才开始怀疑,自己究竟做对了什么,又做错了什么。 

                          但是到了这个时候,他也已不能回头。 

                          京津知道自己很冷酷,很自私。扛着医生的牌子,却做着刽子手般的事情。病人可以哭叫,病生却必须冷静——或许就是这一点,让他忘记了病人应该拥有的一切。希望固然是需要的,但是还有支撑希望的人和事,那些……病人会记得,他却已经忽略。 

                          错了还是对了,没有答案。京津深深地吸了口气,现在他能做的,就是完成亮希望的最后一局。他刻意地去忘记,究竟这一局是否重要的问题。 

                          明子伸手搂住亮的肩。眼睛自然地捕捉到亮额边的细痕——那是假发套的皮筋。她知道京津很细心,但是却无法原谅他独自将亮带到异乡。从京津的眼里,她发现了一些异样的东西。或许是寂寞,或许是冷漠,虽然京津是医生,但是他的人格并不完整。亮是他的病人,但又不完全是。亮对京津的意义,不单单是病人那么简单。 

                          太过重视,是孤独的后遗症吧。 

                          “塔矢,”京津露出淡淡的笑容,明子抬起眼睛看着他。只有她感觉得出来,京津笑容的背后隐藏着的失落。京津的眼睛是温柔的,充满了迷惑。“开始对局吧。” 

                          或许该感谢他。 

                          明子在看到亮的眼睛时这么想。虽然她从来不认为围棋是人生活的全部,但是对亮来说,她宁愿他沉浸在围棋里。京津的存在,或许促使亮紧紧抓住围棋,而忽略了其他。 

                          “进藤,下完这一局,我就见你。” 

                          亮注视着十九路的棋盘,重新涌上心头的雀跃感,使他忘记了自己的病痛。眼里重新绽放的光芒,满溢希望和满足。


                          89楼2007-02-19 15: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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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5 

                              

                              

                              

                            ps:你相信灵魂不灭吗? 

                              

                            坐在床前的身影,笼罩了光的眼瞳,递出的手,仍然带着温暖。紧紧地拥抱,在布满药味的空气里捕捉熟悉的气息。 

                            十指,紧紧相扣。 

                            亮的眼角挂着喜悦的泪,紧紧地抓住了光的衣襟。 

                            终于……见面了。 

                            看到明子的时候突然明白,害怕与逃避本不是自己真正想要的,即使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在内心深处,他最渴望的,仍然是守在他们的身边。 

                            只想见面,只想握住对方的手。 

                            那才是真正的真实。 

                            围棋让一切相系到永远,而生活让心情变得简单而纯粹。 

                            想要什么,想得到什么,其实很简单。 

                            力气消失,神志不再,无论怎样的结果……只要在你身边,便已经拥有永恒的幸福。 

                            你不会忘记这未尽的一局,也不会忘记我。 

                            追逐着围棋的决心,能够活着的幸福,我都留给你。 

                            只要你活着,在你的棋中,在你的心中,我也活着。 

                            还记得我们相遇的时候吗? 

                            我叫塔矢亮。 

                            我叫进藤光。 

                            窗帘随风而起,阳光点点滴滴地洒进隔离病房。它看见,那只附在金发少年的背上的手,慢慢地垂落。有一滴泪,沿着黑发少年的脸庞滑落下来,反射着那一刻的阳光,闪烁着七彩的颜色。 

                            <全文完>


                            91楼2007-02-19 15:06
                            回复
                              鼠鼠:我已经写不下去了。即使后面还有许多未交代的事情,此时此刻我只有终结在这里。写到中途,突然之间泪如泉涌,无法看清屏幕,突然间觉得,这样的结尾比自己预想的更好。 

                              只希望大家永远记住他们,而诞生此文。 

                              偶所理解的生活……只有这些了。 

                              谢谢大家的支持。如果愿意,希望能够让大家永远的回忆和怀念。


                              92楼2007-02-19 15: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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